第103章 时光
第103章时光
自夜寻一句落定要在这儿落个脚，我思来想去，便顺道去找了那水嫩青葱的地灵，怕这天忽降大雨，是为螭吻在作乱。他独身一人若是给螭吻遇见了，嗯，再衍生出来一个地灵不晓还得要多久。
抓着他时，他走投无路，被我堵在了个洞穴里头，一身狼狈，像是受足了惊吓后的精神崩溃，一见着我走近就一个猛扎，往石壁上撞去了。
我也是被他魂飞魄散、理智尽失的模样弄得很是无言，在他撞壁之际，一把拉住他的衣领，又险些将之勒得背过气去。
结果他似面条一般摊在地上，腿就软了，冷汗一层一层地往外冒，几乎到了极限的形容，实在是能折腾。
我唤了云将之载回去，谁知他一见夜寻就活了，腿软地趴在门口，抖着手指，声嘶力竭地对他控诉我：“帝君，帝君，这是个狐狸精。”
我听得“狐狸精”三字莫名了一下，负手站在旁边，瞅着他冷冷地笑，可算体会了一回所谓的不知好歹了。
夜寻施施然搁了茶盏，好似并没有看见地灵一般，风轻云淡地同我道：“地灵的事不急，等螭吻之乱平定之后自有更乖巧的。”
那水嫩青葱的青年恍若给雷劈了一般傻在原地。
我茫茫然地哦了一声，拿不准他这是故意说的，还是实话就这样。我绕过地灵进了门，只是可惜道：“难得他一张脸长得还不错。”
夜寻眼眸在我脸上稍稍定了定，面色分明淡了下来：“因他生得好看，所以趁着雨也要出去大费周章地将他寻一寻吗？”
这话语态偏沉，分明与寻常相差不大，却实实在在冷得我一哆嗦，忙心虚地将他望了望，些许错愕地小声解释道：“自然不是因为那个。”
水嫩青葱的青年抬头瞟了我一眼。
夜寻淡淡开口道：“三里开外有间小屋，你暂且去那儿一避。”
我听到最后才知道这是对地灵说的，他得了夜寻的话，估计都来不及细想就连连点头地退下了，出门的时候，腿依旧有些哆嗦。
我看那地灵走远，正准备再解释些什么，却见夜寻移眸开去，随即便又听得他开口，眸色恢复了平静，同我道：“方才我情绪有些不对，对不住。”
他如此正儿八经地同我说这个话，我一时还真有点不适应，道了一句“无碍”之后，便兀自干笑了一阵。
干笑没人回应也是很呆的，只得最后尴尬地咳了几声结尾，然后随他一起安静半晌。
这样一静之下，气氛便是有些微妙了。
我想了想，上前去拉了拉他的手，缅着笑：“夜寻啊，我现在可以亲你吗？”
他没说话，只不过唇角抿了一下，垂眸瞧着我时，眸色恒定着。
鉴于我也不是第一次主动且没经过同意就亲他，而且他基本从没同意过，所以便毫无负担地凑上去了。只是蜻蜓点水般触了触他的唇，尔后抬头看着他，笑吟吟道：“一会儿的手札我要这么写，今天，我夫君莫名其妙吃醋了，吓了我一大跳。但是他同我道歉了，我现在很开心。”
他怔了怔，唇角微牵，终是笑了：“不是莫名其妙。”
“那是什么？”
他静了许久，才轻轻揽住我的腰身，叫我靠在他的怀里，缓缓道：“很久之前，你曾告诉过我说有一个人生得很好看，你很喜欢他，可我没有上心。纵然我并不相信，但这世间的确有些一见钟情的缘分，那对我来说，却是种很可怕的东西。”
我听他淡淡陈述，分明风轻云淡，却叫我说不出一句话来。
记忆尚且是残缺的，我对于那份前尘并无资格评论，只是未曾想过，夜寻这样的人也会道出一句可怕，会刻意绕开一个人名。
他的无法宽心源于我的记忆的那份不定，叫我无法开口宽慰。
即便我心中分明笃定，我喜欢的人是夜寻，再不会有第二人了。
翌日捕捉螭吻之事我自然积极主动参与，热情前所未有的高涨。
搜索是件简单的事，只是有些花时间，云荒泽面积颇广，为了搜索那古兽螭吻残魂，我与夜寻自出门后便一个往南一个往北，分开了。
而且十分恰好，螭吻的残魂正在我负责的区域内，毫无意外地被我用结界牢实地封锁住，成了瓮中之鳖。其实是它本就在水沼之下休息，我不过将之后路统统断绝了而已。
暮后，我嘚瑟地给夜寻折了朵精致的兰花，借以传音，让他过来。
没多久夜寻便到了，明显是赶过来的，见我躺在草堆上折花，他神情稍稍一松，脚步也缓了。
我朝他拍了拍身边的草堆，笑道：“咱们估计得在这儿等上一阵了。”
夜寻稳稳地从云上走下来：“怎么？”
“那螭吻在沼泽地的泥下，嗯，这泥估摸得有千丈深，总不好我们也钻进泥里头吧。”
他默然地在我身侧坐下。
“我方才也试过了直接擒获，可泥里头的生物颇多，总是干扰。另外这螭吻也有些露怯，即便是我惊动到了它，它也一直缩在里头不肯出来。”我似模似样地解说着，“强行捕捉的话，这里往后可是属于我们的，弄得一团乱，满是泥的也不好。”
“你听上去是颇想说服我一般。”夜寻淡淡道，“图什么？”
我难得在话语中绕了个圈子，想要稍稍掩一掩我赤裸的本心，奈何对方是个太聪明的，而且还不大给我面子，于是讪讪地咳嗽一声，低声道：“野炊。”
“……”
其实不过想两人在外头待上一阵，就好似去残破镜世之前的光景一般，极寒之下相互依偎，省了睡觉的时间，只是说说话也好。
早便说我是个黏人的性子，自打昨天夜寻说了那番话之后，我心中总是介怀，更想同他多待一阵。
螭吻最终还是被顺畅且轻松地捕捉了。
闭关之前，我再给千溯传了封传音符，说自己估摸得晚些回去，炼化螭吻需得花费不少时间。
上封给他的传音其实很快就有了回复，但回复的人是曦玥，他说千溯又闭关了，三年五载兴许都出不来。不过这算是件好事，他前些日见到千溯，发觉千溯心魔好了许多，虽然不晓得是如何做到的，可待他出关后，想必也就能好得七七八八了。
我给千溯传第二封传音则是等同于通报行程，他或许会比我和夜寻早出关，我得给他个消息。
果不其然，我同夜寻双双闭关，开始着手共同炼化螭吻，才晓这着实是件不容易的事。
螭吻身上怨念戾气太强，即便是将之死死困在阵法之中，却迟迟无法让其服帖下来，兽吼暴虐响遍地底，炼化一度毫无进展。
待真的顺手起来，时光荏苒，不觉百年。
百年前我种下的荷花已经连天地铺开。盛夏过后万顷莲海，颇具几分魔界天之涯的规模。
天之涯的荷是用来赏的，自家门前的，我更热衷于等待莲子成熟。泛着舟出去晃上一圈，回来的时候肚子便能是鼓囊囊的了。
炼化螭吻的百年间，夜寻性子沉静，愣是没有出关过一次，我却忍受不住，每隔三年五载都要走一回神，无精打采起来。夜寻每到此刻则会放我出去透透气，稍作调解。我原本也不愿出去，最开始时实在闷得发慌了，就挪到夜寻的身侧去睡觉。
一回累过了头，倒头昏天黑地地睡了三日，醒来时却是给夜寻抱着的。他一手松松地揽着我，一面也稳妥地维持着阵法内炼化的进程。螭吻时不时爆发的怒吼声也再没响起过，是他撑了个隔音的结界，任我好生休息。
见我醒来，夜寻低首在我额上吻了吻，浅笑道：“睡得好吗？”
我抱着他，突然觉着十分过意不去，偷懒就罢了，还跑来拖累人家。于是往后再心浮气躁的时候，我便很是自觉地同夜寻说上一声，独自出门去。回来的时候空间戒指里头存了大堆的新鲜莲子，也能顺带喜气洋洋地同夜寻汇报一番外头的变化。
地灵临玉虽然性子同我不大合衬，但好在还是个会办事的，尽心尽力、苦心经营地百年过后，云荒泽外头的光景在我看来已经颇为不错了。
这般下来，时光过得飞快，炼化螭吻的百年转眼已过，所有进程也已经接近了尾声。我期待着那一份结果落定，遂不再往外跑，一心一意地盼着结束的那一天的到来。
一件事做了百年，百年后完工的那一瞬，其成就感是难以言喻的。
可是，我却没能等到结果落定的那一刻的到来。
漆黑的地体深处，忽有一片符咒破空飘至，落在我的手背。
我感知到那片冰冷的触感，微微一颤，睁开眼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