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苏拉 战斗

“Yob－tvoyu－mat！”领头的骑手用某种穆哈迪不太熟悉的语言骂道，他是个半精灵——或者说半人类，取决于你怎么看——是个专业的卫兵。

半精灵的鞋子质地不错，恰西克马刀上镶着银饰，还有他的坎查匕首，腰带的做工。他的腰带扣是一只蓝珐琅的狼头，胸甲是掘地虫的壳，只有有钱的人才能负担的起。

被半精灵呵斥的男人是他的手下，他们一共八个人，都是大商人福瓦德雇佣来的护卫。心灵术士很熟悉这种人，他们是出身游牧部落的武士，他们蔑视死亡，瞧不起农夫或匠人……所有部落民武士都喜欢以贵族自居，虽然他们得自己干活。

“我觉得咱们不该接这活。”那个被骂的男人反驳道。“太花时间了，我还要回家去陪老婆呢！”

“你老婆有她儿子的五十个野爹照看，你就用不着操心了！”半精灵再次骂回去，引起一片哄笑，男人不再言语了。

大商人福瓦德安排了把穆哈迪混出提尔的计划，他让心灵术士假扮成商人，混在一只贸易家族的商队里。巫王卡拉克和其他的巫王发生了矛盾，出城处理去了，穆哈迪就抓住这个机会逃了出来。

没有人追来，卡拉克自己也没有出现。心灵术士不怀疑巫王能预言到他的逃走，但他预言写了自己被抓回去了吗？如果没有，那穆哈迪就是安全的，绝对安全，因为巫王的预言绝对正确。

心灵术士逃出提尔后，先向尘埃大殿的方向前进。在离自己的目的地还有几个帕勒桑的时候，他命令自己的随从们停下等待，自己孤身一人进入那片废墟一样的古代建筑搜索。

天琴不在这里，穆哈迪遗憾的发现，六魂心灵术士似乎外出了。废墟里一片鬼影重重，毫无活人的气息。

心灵术士无功而返，略做思考之后，他决定改变方向，朝另一个地区前进。

现在，如果没有遇到沙尘暴或者其他阿塔斯常见的恶劣天候的阻挠，以他们这队人前进的方向和速度，将在半个月内抵达尼本乃城。

尼本乃城，得名于它的统治者，影王尼本乃。他是太初术士拉贾特最擅长幻术系法术的徒弟，也是提尔的卡拉克的敌人之一。这座城市比提尔要小，也没那么繁华。穆哈迪的两个旧识，海蒂彻和拉伊那都来自这座城市。

但心灵术士选择往这个方向走的目的，可不是为了叙旧。在这个年代，他也不可能遇到那两个人。他这么决定的原因是希望卡拉克不敢出现在太靠近尼本乃城的地方，这样他可以从容的逃出足够远，一直逃到拉姆附近的半身人遗迹里去。

去了以后怎么办，穆哈迪就一点头绪没有了。时空门倒是还在，但是谁能保证穿过它就能前往十几年后的未来？也许会去往更早的过去也说不定。

另一个更大的问题此时也萦绕在他心头，根据巫王的预言，他最终会屈服，说出未来的危险。如果这是真的，那么逃出提尔有什么意义？

那些被雇来的卫兵们可不知道穆哈迪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他们只觉得这个商人古怪无比。突然改变方向往尼本乃城走更让他们怨声载道，先前的争吵就是为此时而起。

沙漠民族普遍强壮而坚韧，但他们总还是要休息和进食的。此时暗日已经快要沉入沙海，卫兵们开始准备扎营了。

领头的半精灵捉住一条沙蛇，大概三尺来长，长着铜片一样的鳞片，脑袋是三角形的。他的手下们用马粪升起一堆火，把蛇小心翼翼的放在火边烤。

这个距离不至于把蛇给烤熟了，但是足够让它变得萎靡不堪。半精灵看到那条蛇被烤的差不多了，把它从火堆边拿开，在尾巴上系了一条绳子，然后把蛇给放掉了。

被火烤过的沙蛇渴的要命，恢复自由以后本能就会往有水的地方爬。半精灵和他的人跟着蛇走到一处沙丘的背风面，在蛇钻进沙子的地方挖了又挖。大概三四尺的沙子被扒开后，下面露出湿润的土壤，然后水就渗了出来。

找到水源了以后，半精灵带着他的人马选择就地扎营。

这些人不亏是穿越大漠的常客，动作麻利，一看就是顶尖好手。他们从坐骑上卸下布篷和毯子，很快搭起了三四个帐篷，围成一圈。沙漠里的夜晚十分寒冷，会呈现出一种和白天完全不同的荒凉。因此在沙漠里过夜的话，地上必须铺上毯子，不然有可能冻死。

身为心灵术士，穆哈迪可以摸清楚这些人脑子里的念头——他们正在暗中计划杀了自己，夺走自己的财富。

这些卫兵有这种念头毫不稀奇，心灵术士孤身一人，也没有展露出强悍的个人实力，看上去就是个容易对付的目标。何况，他看起来身价不菲，简直是沙匪团伙所能想象的最理性的猎物了。

不过，这帮人不打算现在就动手。他们希望能再走几天，届时离提尔更远，不虞有人会撞破他们的好戏。而且，他们还在等待另一拨同伴，那些人会伪装成强盗，发起袭击有些贵人身上有能够传递信息的魔法或者灵能物品，所以即使翻脸抢劫，也要做做样子，尽可能让猎物死前都不明白自己是死在什么人手上的。

穆哈迪没有阻止这些人这么想，甚至纵容他们去做一点发财的美梦。以心灵术士现在的实力，收拾十几个战士不在话下，哪怕他们找来了帮手也一样。

原本，心灵术士就打算把这些人杀光。他不想暴漏行迹，何况在这个年代留下的影响越多，越可能对未来的世界造成不可预知的后果。这些人居然起意要抢劫他，那么正好让他动手的时候也减轻了一些负担。

据穆哈迪推测，按照目前的速度，在接近尼本乃城的时候转向，然后往盐海边上的半身人遗迹进发。这段路即使不遇到什么可怕的天候，也要花费至少三个月的时间。念及于此，心灵术士不由觉得十分棘手。

也许我可以自己造个热气球，像花剌子密一样？穆哈迪想。

但是这个想法，实现的可能性很低。首先，心灵术士没有花剌子密那么充足的原料。后者的载人气球光塔夫绸就用掉了几万平方尺，动用了两百个织工手工缝制而成。其次，他也不具备相应的专业技能。说实话，气球该怎么开，他一点头绪都没有。

比乘坐气球更便利的方法是坐魔毯，或者使用传送类法术。但这两个方法都面临同样的难题——穆哈迪不会魔法，一时也找不到信的过的魔法师。所以说到底，他还是得用最传统的法子赶到遗迹去——靠骑马。

这一夜，心灵术士安稳的睡了个好觉。那些心怀不轨的卫兵们轮流守夜，也没有发现任何不寻常的情况。

第二天第三天同样平静的度过，艳阳炙烤大地，旅途漫长而劳累。穆哈迪还记得自己还没有成为心灵术士时，这样的骑行曾让他的屁股和大腿磨的生疼，而现在的他没有痛觉。

有一次，心灵术士看到天边扬起沙尘，他还以为是自己的卫兵约定的帮手来了。可是很快他就发现事实并非如此，那个半精灵男人的表情和他一样惊讶。

这是一支中等规模的商队，有十来头单峰毛驼，差不多同样数量的马，但是没有壳甲虫。它的防卫力量很薄弱，只有大概有四个还是六个卫兵在商队周围警戒。

任何人一眼看去，就能认出这支商队的主要货物是什么。

走在商队中心的，是一长串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奴隶。他们的头发纠缠打结，皮肤被太阳晒的漆黑，前一刻还狰狞的咆哮，下一刻就猥琐怯懦，简直像一群野兽。

这是支捕奴队，由逃奴猎手和奴隶商人组成。他们往往没有固定的组织，只是恰好走在一起而已，所以没钱雇佣额外的卫兵，仅仅依靠数量吓退小伙的敌人。有时候，些自负盈亏的行脚商也会加入这样的商队，不然独自穿行沙漠几乎等于自杀。

这些奴隶是被抓回来的逃奴，因此得到的是最差的待遇。他们的脖子上被套上了木头项圈，连路都不看，走的跌跌撞撞……无论这些逃奴互相是什么身份，彼此间许下多少多愁善感的诺言，此刻他们之间仅有的同病相怜之情也被沙漠消磨殆尽。他们推推搡搡，走错一步就大吼大叫，彼此指责。

为了确保这一点，逃奴猎人们把这些可怜虫锁成一串。奴隶们一旦走错，就会拽到别人，勒住别人的喉咙。而队伍一停下来就会招来头顶的鞭子，他们心中满是愤怒，恐惧和绝望，只好对彼此发泄。

那些最桀骜不逊的奴隶，会被移到队伍最前列。在这个位置，逃奴猎手像恶毒的胡蜂一样围着奴隶转圈，不停的用鞭子抽打命令奴隶加速。队伍里不管有谁开始摇晃，走在最前面的奴隶脖子上的木枷都会被链子扯到，所以会在脖子上留下触目惊心的水疱和瘀伤。

这支商队里押着的奴隶一半男性一半女性，精灵和人类都有，甚至还有穆尔人。很显然，商队的主人们打算把这些奴隶运到提尔去，卖个好价钱。但是这些奴隶拖慢了他们前进的速度，而且迫使他们不得不常常在绿洲休整，补充水分。

领头的半精灵觉得，这支商队是个很好的下手目标。护卫不算多，如果借助地形伏击的话，第一波攻击就能射到四五个人，然后一拥而上，八成能轻松结果那些无能的商人。

诚然，他们手里已经有一只猎物了，但是有新的甜点送上，这些人也不会拒绝。当首领的半精灵和手下们一合计，觉得此事可行。然后，他们象征性的来询问心灵术士的意见。

半精灵已经在心里下定主意，如果穆哈迪拒绝，他就许诺可以和他平分这次抢劫的收益。没想到穆哈迪听他简单描述了情况以后，居然没有提出半点反对的意见，痛快答应了。

穆哈迪想要亲眼见识一下，这帮打自己主意的毛贼实力如何，免得自己将来应付不了弄巧成拙。另外，顺手解放几个奴隶也不错。

这样一来，半精灵首领就开始放手准备他的袭击。

为了躲避毒辣的烈日，商队选择了一条曲折的路线，沿着大沙丘的背阴面行走。半精灵和他的八个同伴则埋伏在沙丘顶部，下马屏息。他们的马仿佛也知道主人们的心意，顺从的伏倒。

这不是冲锋的理想位置，沙丘背风面这边的沙子太松软，不适合骏马驰骋。如果贸然冲锋，很可能把马腿搞瘸。不过显然商队的卫兵们也这么想，他们几乎没有侦查这一边，这让半精灵的人有了出其不意的优势。

当整只商队把它虚弱的侧翼完全暴漏出来的时候，战斗突然爆发，半精灵的人咆哮着汹涌而出。

狼群，穆哈迪想，他们像嗜血的狼群一样嚎叫，这是发自内心深处的怒吼，充斥着对战斗的渴望。沙漠男儿天生勇敢无畏，嗜血善战，是优秀的战士。但却说不上是优秀的士兵，他们桀骜不驯，缺乏纪律，常常不听号令擅自行事。这点穆哈迪还在提尔训练军队的时候就已深知。

商队的卫兵听到吼声，也吼还回来，血腥的短兵相接开始了。

没有歌手会传唱这场战斗，没有历史学家会在厚重的典籍中为这场战斗留下只言片语，没有战旗飘扬，没有振聋发聩的战前演讲。但这场微不足道的沙漠遭遇战，确确实实的深刻影响到了阿塔斯未来的命运。

此时战斗的诸人，可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正投身于一场意义深远的战斗中。袭击者背对烈日俯冲而下，商队的护卫们看不清来袭者的面目，在沙丘脚下踉跄冲杀，被流沙和碎石拖住脚步。

半精灵和他的手下骑在马上弯弓搭箭。第一个冲上来的商队护卫被一箭射中眉心，仰面躺倒在马背上死去了。“集合！”护卫们高喊，“所有人拿起武器！”话音方落，半精灵的第二箭就射穿了他的喉咙。

大部分奴隶贩子只有长鞭，或者短刀。虽然他们骑着马，也不会变成马上武士，只不过是骑马的奴隶贩子罢了。袭击者精巧的控制自己的坐骑和他们保持距离，用短小的反曲骑兵弓一一点杀。

毒辣的太阳像君临万物的暴君高悬天顶，观赏沙漠中的杀戮，空气被炙烤的扭曲抖动，看不清楚。

穆哈迪没有参与冲锋，他骑着自己的马独立于沙丘顶端，观察着战斗的形势。他的这幅样子让商队的人误以为是袭击者的头目，于是抢攻上来。

一个手持黑曜石战俘的穆尔人欺向穆哈迪，一边挥舞双手斧，一边发出骇人的战吼。穆尔人同时具有矮人和人类的优点，力大无穷，精力旺盛。穆哈迪没有选择力敌，而是一拉缰绳，凭借精湛的马术闪开半个身位。乘敌人扑空的当口，他用一把普通的弯刀插入了穆尔人的后背。

一支箭破空袭来，穆哈迪一把抓住这支箭，手心被粗糙的箭杆磨出了血。他顺着箭飞来的方向望过去，发现袭击者是一个商队守卫。半精灵骑马近了他的身，用匕首割断了他的弓弦，然后插到对手的眼窝里去结果了他。虽然隔得老远，穆哈迪还是能看出半精灵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情。显然对方在战斗中也一直留心着心灵术士这边的动静。

战斗已经基本结束了，商队的守卫们大都已经被射杀。那些奴隶贩子们也没留下几个活着的了。穆哈迪看到有个倒霉的商人，马被射死了，拿着一把弯刀想要还击。可是半精灵的人全都骑在马上保持着距离，用猫耍老鼠的态度来戏弄他，不断在这个可怜人身上留下伤口，却又不彻底杀死他。

那些被锁在一起的奴隶们被战斗惊呆了，他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完全不知这批突然冒出来的袭击者会给他们带来怎样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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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我这几天手上有伤，所以更新量降低了，以后会恢复的。

这本小说是一部DND小说，虽然DND是个游戏，书里的大部分们名人你也都可以在设定集里找到他们的数据。但我在写的时候，还是尽量除去游戏系统的影响了，使之更贴近真实。不然小说很容易变成是不断下副本打怪物的重复，而不是真正的冒险。

如何表达不同的能力和异族，对我来说也是很大的挑战。如果写不出特色的话，那么不同级别的能力也无非是换了个名号而已。不管你叫他火球，大火球，超大火球，还是什么酷炫的头衔，本质都是一样的。虽然我涉猎过众多心理学和物理学神学理论，但是如果不能很好的表现它们我就不会写。而不是勉强写出来，就把它们当做有酷炫名字的经验礼包处理。

本书第三卷开始，地图会大幅度扩大，喜欢魔法船背景的读者可以期待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