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天元之战（一）
一周后天元战的网络预选赛即将打响，所有职业棋手的网络报名也已经截止。沈乐在王小雨的帮助下，通过网络完成了报名，现在正被王小雨拉着去看对局的名单列表。
“小雨姐，对手是谁有这么重要嘛？你非得第一时间看不可呀。”沈乐嘟着嘴，有点埋怨王小雨一早就兴冲冲地拉着她起床，周六也不让她睡个懒觉。“要不是为了今天能现场看围甲联赛，我才不留在棋院不回家呢。”沈乐心里暗自嘀咕着。
“看，名单出来了！我在上半区，啊，第一轮对手是方盛方老师，晕死。”王小雨看到结果后心里咯噔了一下。
“小雨姐，我在下半区，第一轮，咦，没对手嘛！”沈乐嘀咕着。
“哎，乐乐，你真是天生好命，第一轮不用比就赢了，轮空了！”王小雨边说着边内心感叹运势差别真大，“既然来了就帮陆佳也看看吧。她也在上半区，第一轮对手是，哈哈，是聂老。”
“哎，真想跟她换过来。”沈乐似乎因为第一轮没有棋下而感到郁闷，“陆佳姐运气真不赖，能和聂老下。我都来了快一周了，也没见着聂老的面。”
“那是，聂老在忙着筹建浙江围棋队呢，最近都没空来棋院。”王小雨答道。
“现在干嘛去？”沈乐愁眉苦脸起来，“这么一大早起来就为了看这个，害的我没睡醒。”
“今天棋院对局室关闭，没处下棋。”王小雨也有点无聊，“要不我们去网吧，到TOM上去逛逛？”
“好啊！好久没上网下棋了，快走！”沈乐拽着王小雨就跑。
沈乐打开TOM对弈，第一件事情就是去好友区域看“黄龙天翔”的情况。这一周“黄龙天翔”都没有登陆TOM下棋，沈乐不免内心一阵失落。
“乐乐，那个倚盖争先最近似乎特别不稳定，经常下到一半就断线消失了。好奇怪啊。”
“恩，我姨夫姨娘也说起过这个倚盖争先，说他是个可怕的棋手。如果在现实中，至少是棋院等级分排名前三的。”
“我看还不止呢！”王小雨接口道，“黄龙天翔你应该知道吧，我看他跟你下过不少棋。我听马老透露，黄龙天翔是倚盖争先的弟子呢！”
“啊，原来黄龙天翔的老师就是这个人啊，怪不得他的棋这么厉害！”沈乐说着又无精打采起来，“可是两周前我就发现黄龙天翔退步的很严重，好像是心理受到了什么影响。哎，倚盖争先再怎么样，也不如棋院这么多老师的指导吧，我真想让黄龙天翔也来棋院学棋。”
“呵呵，说不定超龄了呢！”王小雨笑着，“你以为棋院谁都收啊！”
“肯定不超龄。”沈乐道，“他比我还小两岁呢。”
“啊，现在的孩子都怎么回事，一个比一个牛。”王小雨感叹道。
“说谁孩子呢，尊称你一声姐，你就来劲啦！”沈乐装不高兴起来。
“干嘛呀你，随口一说你就翻脸啊！”王小雨劝道，“记得和周锐杨打的赌吧？好好下，也许不久你就多了个小弟啦！”
“那是早晚的事呗。”沈乐一边自信满满地说，一边想着黄龙天翔不知怎么样了。心不在焉地看了几盘对局，沈乐看已经到了中午，就和王小雨回棋院。吃过午饭，沈乐开始莫名兴奋，因为她即将第一次走入现场观看围甲联赛。
“今天北京队对阵上海队，属于硬碰硬的遭遇战哦。”王小雨解释道，“北京队有孔捷、周锐杨两大实力超强的棋手，加上俞斌俞老，胜算很大呢！”
“呀，上海队不是有我姨夫嘛？”沈乐突然想到什么，“其他还有谁呀？”
“还有胡光，他也是排名前十的棋手。但其他多是年纪尚轻、大赛经验不够充足的棋手了。哦，你姨娘上个月刚客串到上海队，呵呵。”王小雨道，“我看可谓势均力敌啊。”
“小雨姐，你老说排名排名的，我怎么就没见过呢？”沈乐好奇，“现在排名前十的有哪些棋手呀？”
“我说乐乐你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下圣贤棋啊。”王小雨打趣道，“前十的棋手依次是：古力、常昊、孔捷、李赭、周锐杨、罗西河、胡光、王雷、王檄和邱峻。”
“小雨姐，怎么没有你嘛？”沈乐吐了吐舌头。
“好啊，乐乐，你现在越来越坏了，敢嘲笑起我来啦！”王小雨说罢，追着沈乐打闹起来。
“小丫头干嘛呢！”沈乐背后传来一道声音。
沈乐回头一看，是周锐杨，立刻扮了个鬼脸，道：“你下午要参加比赛吧，怎么还不去对局室准备。”
“有什么好准备的。”周锐杨懒洋洋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精光，“随便上海队哪个上，我都不担心。”
“切，你不是还输给过我姨娘嘛！”沈乐哈哈笑了起来，“别好了伤疤忘了疼哦。”
“你……”周锐杨大好心情顿时不见了踪影，叹息道，“今个儿要是输了棋，就怨你们。我好端端的对局楼不去，跑这儿来糟的哪门子罪哦。”说完，转身就向对局大楼走去。
“你说你啥时候变得这么小气。”王小雨一把拽住了周锐杨，“我们正巧要去现场看对局，你直接带我们进去吧。”
“晕！”周锐杨做了个痛苦状的表情，“棋院都规定了现场看棋的人数要控制，我倒好，一次带俩！”
“你带不带？”王小雨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带！当然带！”周锐杨笑嘻嘻道，“不过你们稍等下，我等李赭呢。他说好了下午在布告栏前会合的。等下他来了，我跟他一人带一个到现场，这样就不违反棋院规定了。”
“你倒是挺遵守规定啊。”王小雨笑了，“平时看着糊涂的，关键时刻还挺有原则。”
“那是啊！”周锐杨瞄了一眼布告栏，“嘿嘿，小雨你第一轮就对上方老啊，好好下，把方老打个落花流水，给我们男棋手出口气哈。”
“平时方老可是最喜欢你了，他对你还不好啊！”王小雨白了周锐杨一眼，“你这么说，方老都该气的吐血了。”
“我也就说说而已。”周锐杨朝外张望了下，“李赭那斯终于来了！”
“李赭他怎么不参加围甲联赛啊？”沈乐好奇问道。
“他是山东队主力，今天这轮是北京队和上海队的补赛，前一阵子因为春兰杯，山东队和上海队好多队员都无法参加围甲联赛，因此少赛了一轮。”周锐杨答道。
话音刚落，李赭已经走到了三人面前：“乐乐、小雨你们怎么在这里？看天元赛的网络对阵表？”
“对阵表哪有我们的李赭帅哥好看！”周锐杨嘿嘿一阵坏笑，说的李赭脸红一阵白一阵的。
王小雨赶紧解释道，“李帅哥固然好看，但是我们更想看今天下午的上海VS北京的精彩比赛，望李帅哥带我们进现场观摩。”
“没问题。”李赭一口答应，转而恶狠狠瞪了周锐杨一眼，“下午比赛你打算趴着比？”
“哇，李赭你这是什么表情，要杀人似的。”周锐杨伸了个懒腰，大声道，“两位小美女，跟我走，进现场去喽。”
迈开步子向前走着，突然发现另外三人都没有动弹，周锐杨道：“都傻愣着干嘛呀，走了呀。”
“我跟着李帅哥，乐乐，你跟着周锐杨，快去。”王小雨边说边对沈乐眨着眼睛。
“我当然也跟帅哥啦，这么明显的事情还用说啊。”沈乐起哄道。
“哇呀呀呀！”周锐杨吼道，“你们三个还让不让我下午好好下棋了！”
随后四人有说有笑地进入了棋院对局大楼的三楼。
此时离开比赛还不到半小时了，常昊、张璇、胡光、俞斌、孔捷均已经到场。张璇一见到沈乐就说道，“乐乐，你吵着要来现场看比赛，我去寝室找你，你人也不知跑哪去了！以后别吓跑。”
“我跟小雨姐去看对阵表了，顺便碰到了李赭，他带我们来的。”沈乐走向张璇，答道。
“好嘛，又没我什么事。”周锐杨叹了口气，脸色哀怨，突然发现了什么，看着张璇大声道，“上海队还有一名棋手呢，不会又是张老师您来客串吧？”
“怎么，不欢迎啊？”张璇笑着道，“上海其他棋手都要备战下周初的天元赛网络选拔，我只能出来凑数了。”
“哎，张老师您凑数可也全身心投入的厉害，上回杀的我够呛。”周锐杨表情夸张。
“哪有，明明是你让着我呢！”张璇继续微笑着。
“好了，对阵结果出来了！”俞斌叫道。
众人纷纷看向对局室上的电子显示牌：第一台：孔捷VS常昊（主将）；第二台：俞斌VS胡光；第三台：周锐杨VS张璇（快棋）。
“姨娘加油！姨娘加油！”沈乐看后立马大叫起来。
“张老师加油！”王小雨也说道。
“怎么没人给我加点油？”周锐杨满脸的不乐意，随后看了眼李赭。
“别看我，看我只能漏油！”李赭说着瞪了一眼周锐杨。
不久三队选手就进入了对局室。沈乐、王小雨和李赭则跟了进去。在进入对局室前，王小雨很轻声地嘱咐沈乐：“乐乐，看比赛的时候千万别发出声响，别影响比赛的选手。”
“明白，你放一百个心吧。”沈乐随口应道。
随后的三组比赛开始进行。常昊和张璇均抽到了黑棋，北京队只有俞斌抽到了黑棋。常昊、俞斌、孔捷、胡光都是功夫型棋手，开局下的都很缓慢，而张璇的开局速度很快，似乎想多留些时间给中后盘。周锐杨也是个急性子，张璇快他更快，丝毫不给张璇喘息。
张璇虽然久疏战阵，但是深知气势的重要性，因此落子如飞，毫不手软，充分体现了黑棋先行的优势，始终压制着周锐杨的白棋。周锐杨有些后悔自己不该跟着张璇的节奏，把开局下得如此简单，这显然对张璇有利。因为对于久疏战阵的老棋手来说，对一些新的布局一定是不太熟悉的，周锐杨如果选择复杂的新的布局，就会对张璇造成冲击和心理负担，但周锐杨显然错过了。
张璇心里当然很清楚这一点，因此她从一开始就下的飞快，逼迫年轻气盛的周锐杨，诱使他不经意间下出较平稳的布局来。才半个小时，张璇和周锐杨就进入了中盘阶段。
由于其他两盘速度极慢，观战的人都挤到了张璇VS周锐杨这一桌。沈乐看着局势简明地进入了中盘，双方竟然还没有形成大的遭遇战，有点索然无味了。就在她有点倦怠时，张璇率先扩张起了中腹，隐隐约要成大空。
周锐杨知道张璇在逼迫自己的下一手作出重大抉择，沉思了起来。
这时等待对手孔捷下一手的常昊，也晃到了张璇这边，瞧了一眼战况，皱了皱眉头。
而原本站着观看的李赭却突然离开，走向胡光VS俞斌一桌。沈乐追了上去，压低声音问：“你怎么不看了？下面可是关键一手哦！”
“张老师求胜心切，走的过了。”李赭轻声道，“周锐杨中盘搏杀很厉害，张老师这是逼着周锐杨出狠招，然后中盘对杀呢！似乎有利于周锐杨。”
“我觉得没过啊，不是挺好的嘛？”沈乐摇了摇头，有点不解。
“你看张老师下那手小飞扩张前，局势如何？”李赭发问。
“姨娘稍好。”沈乐道。
“如果慢慢磨，周锐杨翻盘可能就很小。”李赭说，“张老师官子功夫也很出色的，而周锐杨官子比较一般，显然平稳下对张老师有利。这种情况下还下出扩张，有点明显的得理不饶人了，任何棋手面对这种状况就只能选择战斗，这是把敌人逼上和自己搏斗的绝路啊。”
“对敌人就该凶狠。”沈乐道，“况且小飞扩张这手并不坏，只是控制起来有些困难罢了。要是我下，也一定是下这手‘小飞’。”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李赭笑道，“如果下出这手的是古力，那周锐杨绝对悬了。但张老师毕竟很久没有参加比赛，这盘又是快棋，难免疏忽。”
“我赌姨娘赢！”沈乐负气道。
“哦，那我只好赌周锐杨了。”李赭已经走到俞斌桌前，开始观看第二台的比赛。
沈乐显然对俞斌和胡光铺的地板棋没有多少兴趣，又到了孔捷那桌，看到孔捷对着棋盘冥思苦想迟迟不落子，只得又走回了张璇那桌。
正巧此时的张璇拍下黑139。“啊！”沈乐不由自主地大呼了一声，然后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赶紧用手捂住了嘴巴。
周锐杨原本并没有注意到黑139这手棋，但听到沈乐的声音，脑中开始高度警惕，飞快地盘算着周围的各种可能的手段，“晕，张老师竟然下了个昏招！可别怪我不留情面了！”想着，周锐杨飞速在棋盘上重重敲落白140。
张璇听到沈乐发出声音后就瞬间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懊悔地摇了摇头。此时看到对手周锐杨准确无误地点中了自己的死穴，只得将希望淘宝网女装天猫淘宝商城淘宝网女装冬装外套www.taobar8.com寄托在把水搅浑上了，开始飞快落子，想试图打乱周锐杨的节奏。
此时的周锐杨已经看清了各种变化，应对的毫无破绽。下到176手时，张璇停钟认输了。
“你下的真是不错。”张璇夸赞周锐杨。
“跟张老师下棋总得流一身汗，呵呵。”周锐杨笑道，“要不是听到沈乐那声‘啊’，我还真没意识到您那139手的问题呢。”
此时作为裁判的方盛一脸严肃地问道：“刚才沈乐发出惊叫声了？”
“是啊，正好提醒了我，否则……”周锐杨话语未尽，方盛就黑着脸道，“沈乐，你知道现场观棋的规矩嘛？应该知道现场看棋不得发出声响吧？”
“知道的，小雨姐提醒过我。对不起。”沈乐一方面受到责备，一方面又悔恨自己的那声惊呼成了害姨娘输棋的凶手，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这事我得向华芳反映。”方盛沉声道。
“方老，我看算了，乐乐还小，才来棋院不久。”张璇赶紧劝道，“再说我输棋的都没埋怨呢！”
“一码归一码。”方盛没有让步的意思，“作为职业棋手，就应该遵守纪律，不应该做出有辱棋手身份的行为。沈乐的棋才我很欣赏，但是不代表可以放纵她的某些不当行为。”
“方老，我以后一定改。”沈乐带着哭腔道。
“是啊，也怪我，没有跟乐乐交代清楚，我也有责任。”王小雨也在一旁劝着，转身瞪了周锐杨一眼，心里暗自怪周锐杨惹麻烦。
“方老啊，其实我前面就是随口这么一说。”周锐杨急着道，“其实不论乐乐叫不叫那一声，我早就看到了黑139有问题了，所以输赢跟乐乐无关的。”
“一边去！”方盛咬牙道，“你要早看到，还在那发什么呆，照你的个性，早急不可耐地把白棋拍到棋盘上了。反应还不如人家小姑娘。”
“好了，复盘吧。不复盘就去看另外两桌。”李赭拉着沈乐就向常昊那桌走去，边走边劝道，“乐乐，别难受了，方老对你严格是为你好呢！一般的人他才懒得管呢，对你管的越多越说明方老器重你哦！你看方老对周锐杨就知道了。”
“真的吗？”沈乐很快转忧为喜，“这样我就不怎么难过了。”
周锐杨被方盛教训的有点心不在焉，还有些担心沈乐怪自己多话，心思并不在复盘上面。张璇似乎心中也藏着什么事，两人大致摆放了几十手，就结束了复盘。张璇起身将方盛拉出了对局室。
“你不是怪我对乐乐过于严格吧？”方盛笑道。
“方老您说的这是哪里话。”张璇道，“我让乐乐来棋院很大程度上就是为了能有人督导她，帮我管教她。再说即使我不乐意，方老您说都说了，我还能怎么样呢？”
“你看你话说的多漂亮，里外都让你给说了。”方盛道，“听下来我还真不清楚你对我严格管教乐乐是怎么个想法。”
“方老我跟您可算再熟悉不过了吧？我可一直把您当自己人。今个儿我就跟您直说了。”张璇顿了顿，“您觉得乐乐的棋才怎么样？”
“绝对是没的说！”方盛说的斩钉截铁，“马晓一直号称是我国棋才第一的国手，我看乐乐要比他强的多！”
“既然您也这么认为，那我就跟您透露透露我的真实想法。”张璇继续解释，“马老当年的棋可谓横扫棋坛罕逢敌手啊，可是出了个李昌镐。马老连战连败后开始一蹶不振，甚至过早地退居二线。我觉得这完全是因为自我优势意识太强造成的。越是天才吧，小时候受的挫折相对就越少，等到关键时刻受到人生中重大挫折的时候，很容易受不了而轻易放弃。所以为了乐乐今后长远着想，我希望淘宝网女装天猫淘宝商城淘宝网女装冬装外套www.taobar8.com越早让她体会挫折就越有利，毕竟现在她还小，不管碰到什么还有我们可以帮她。如果让她走的太顺利，我很担心今后。”
“张璇啊，你可真是深思熟虑。我一直认为女子都是目光短浅的，你能看的这么远，果然是下围棋的命呢，呵呵。”方盛由衷地赞叹着，“不过你意思是让我唱第一个大黑脸？”
“甭提黑脸不黑脸的。就算我不说这事，由着您的性子，您不还得这么处理嘛？”张璇道，“我又没让您存心打击乐乐，没事挑她的刺，那我可比后妈还狠了。”
“恩，说得有理。”方盛点头，“从今往后，我也不用顾忌乐乐和你的关系，该怎么处理我就怎么处理。”
“谢谢方老。”张璇道，“不过我还是希望淘宝网女装天猫淘宝商城淘宝网女装冬装外套www.taobar8.com方老能用最高要求来对乐乐。”
“行啊，这有什么问题。”方盛一口答应，“不过就是便宜了周锐杨那小子了。”
“和周锐杨有什么关系？”张璇一下没反应过来，略思索后道，“哦，您以后特别关注的对象要从周锐杨变成乐乐了，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