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青阳双姝

第九章 青阳双姝

在张硕山被正式任命为南海市代理市长的一个月后,张生的理论考试成绩也出了结果,不出所料,他正式获得了执业医师的资格,同时,参加的中医执业资格考试也顺利通过,随后便接到院方通知,他被海军部队特征入伍,正式成为具有军籍的文职干部,初步评定为专业技术等级十一级,文职七级,也就是通常意义上所说的文职上尉。

这天下午,张生来到医院政治处,吴处长亲自接待的他,同他谈了谈会派他下地方援医,担任本院在青阳援建的八一医院副院长兼中医内科主任的事情,时间为两年,如有特殊情况再另行安排。

青阳八一医院即为原青阳县中医院,军方援建后更名为八一医院,不过青阳本地人,还是习惯称呼其为中医院。

对于张生被任命为中医院副院长,张硕山自然感到无奈,明明希望儿子下去锻炼,却变成了变相提干,不过儿子已经是部队的人,只能听从部队的安排,想来是海军医院领导认为,以儿子的医术,更适合在这个老字号的中医院发光发热。

吴处长很是宽慰了张生几句,赞扬张生政治觉悟高等等,当然,也只是场面话,任谁都知道,张生得军队首长首肯应征入伍,而且起步就是上尉,前途无可限量,现在下去,多半是为了镀金,只是青阳这个地方,条件实在有些艰苦就是。

从政治处出来,张生在医院转了一圈,和吴敬荣主任算是告了个别。

吴敬荣倒是挺实在,连声道喜,更笑着说:“穿上军装了,就要高标准要求自己,可不能跟过去一样。”这话,倒是真的关心,不似以前,只是拿张生当二世祖看。

张生笑着说是。

张生走的时候在门诊楼前遇到了何珊珊,她穿着雪白的护士制服,裙摆下是纯白丝袜和白色软底的护士鞋,衬得这位美少女更加的清纯难言。

只是何珊珊看起来有什么心事,俏脸含愁,郁郁寡欢的样子,而且有些走神,和张生擦肩而过都没有看见张生。

张生叫住了她,她才啊的一声回神,旋即有些惊喜的说:“张哥,好几天没见到你了,听说,你要走?”说着话,就轻轻叹口气,说:“以后再也见不到张哥了,不过不管怎么说,恭喜张哥。”

看得出,何珊珊是真的替自己开心,只是好像有什么心事,愁眉难展,张生笑道:“我会回来看你的。”这话不假,不管何珊珊是不是小师妹转世,但在这个世界,她就好似自己的小师妹,自己也不想从她生活中消失。

何珊珊却轻轻摇头,沉默了一会儿,小声问道:“张哥,你晚上有时间没有,我想请你吃饭。”

张生琢磨了一下,摇摇头,“明天吧,今晚有人约了我。”

何珊珊轻轻叹口气,小脸光彩越发黯淡,神思不属的走了。

张生见她样子,好像是有什么极为难的事,绝不是舍不得自己和自己吃顿饭那么简单,正想追上去问,对面,走来了几个熟人,都是一二线的中青年医生,刘學范也在其中。

见到张生大家围了过来,都连声道喜,包括刘學范,也是满脸堆笑,态度谦卑。

现在也不得不服,虽然张生因为何珊珊给过他一个耳光,但刘學范深知,合同医生想转军籍,那是千难万难,基本断了门槛。便如他自己,穷其一生,不管医生生涯如何,想穿上军装却绝无可能。

在部队医院,军籍医生和地方合同医生那是两个阶层,甚至有点类似于地方上正式工和临时工的区别。

是以刘學范只能忘了那一掌之辱,陪着笑和张生拉关系,只求以后张生不要找他晦气。

对刘學范的变脸,张生也没多说什么,对旁人怎样,也对刘學范怎样,笑着和他们聊了几句。

和众人寒暄完,眼见何珊珊已经没了人影,张生只得作罢,心说何珊珊的事情,明天找人打听打听。

晚上的时候,邱五开车来接张生,说是要给生少庆祝庆祝。

这一个月,张生每日修心养性,晚上已经不大出来,写字作画陶冶性情,除了邱五,基本和以前的朋友没了接触,今天邱五打了几次电话,张生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和过去完全割裂,便也欣然应允。

在明珠大酒店邱五开了间套房,来给张生庆祝的都是老朋友,不是富二代、三代,就是市里干部的公子。

二十几个男男女女的party,极为热闹。

张生父亲迁升南海市政府第一把手,晋升副省级官员行列,这些往日的朋友面对张生又有些不同。

更何况,张生入了军籍,而且是以医入军旅,更是海军司令点名要去的部队。

市建委主任彭国定的小儿子彭小海,比张生年长两岁,在市公安局工作,虽然也算这个圈子里的人,但他以前并不像别人那样捧着张生,一来他的父亲掌管要害部门,同样是市里举足轻重的人物;二来彭小海在市局干的有声有色,多少觉得张生是个草包。

在这个小圈子里,张生和彭小海各有一帮拥趸,算是这个小圈子里并驾齐驱的两个领袖。

但今天,彭小海却主动的走过来拿红酒和张生碰杯,笑着说:“你小子是真人不露相,我听说了,你拿手术刀可有一手呢,看来以后哥几个想长命百岁,都指望你了!”他道听途说,自然对详情不大清楚。

张生笑道:“客气客气”。

这种反应又令彭小海很意外,很快就感觉到了,面前张生和过去的不同。过去的张生空有一副好皮囊,但暴躁肤浅,现在的张生呢,两个多月不见,那气度,隐隐有了翩翩佳公子的风采。

吃喝玩乐,渐渐散场后,邱五凑到了张生的身边,笑嘿嘿说:“大少,都给你安排好了,晚上别走了。”说着话,将一张房卡塞到了张生手里,笑的很猥琐:“这个质素保管好。”

张生正想说话,手机响了两声,有人发来了信息。

“张哥,我在明珠酒店的咖啡屋,你有时间吗?”发信息的联系人是何珊珊。

张生便把房卡扔给了邱五,“你自己享受吧。”晃晃手,施施然离开了房间。

……

明珠大酒店咖啡屋装修精致,到处都是璀璨的水晶光芒,奢华中弥漫着淡淡的浪漫气息。

张生的目光很快就找到了靠窗座的何珊珊,不由得眼前一亮,很少见到何珊珊的便装打扮,她穿着一身时尚靓丽的休闲装,淡蓝色挂着长串精致饰物的长衫,藕白色的细细牛仔裤裹得她纤长玉腿曲线毕露,小巧时尚的淡白色休闲平底鞋,露出蕾丝袜的小小花边,整个人显得明艳动人,温柔婀娜,有一种很纯净的美。

“姗姗,发什么呆呢?”张生坐下后,何珊珊好似全没有感觉,只是用汤匙慢慢搅动着杯里的咖啡,也不知道她这是第几杯咖啡了。

“啊”,何珊珊一惊回神,赧然道:“我,我没看见你。”

“想什么呢?”说着话,张生同跟他过来的侍应生也要了一杯咖啡。

“很多事。”何珊珊轻轻叹口气。

张生看着她,没说话,小师妹并不像她这样,总是郁郁寡欢,满腹的心事。

“张哥,我也要走了,回青阳,那里是我的家乡。”何珊珊眼神望着远方,有些惆怅。

“你是青阳人?”张生怔了下,这倒是不知道,想来何珊珊也不清楚自己要下青阳。

“嗯。”何珊珊点点头,“青阳的一个叫马家营的寨子,我们那里很穷很穷,穷的你不能想象。”

慢慢搅着咖啡,何珊珊沉浸在某种情绪中,“我有个双胞胎的妹妹,她比我晚出生几分钟,我们俩出生没多久我父亲就去世了,我母亲改嫁,我和我妹妹,到初中毕业,都没有去过县城,没有坐过汽车。”何珊珊的语气很平静,就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

张生静静的听着。

“初中毕业的时候,我叔叔,就是继父,不再供我们上學,可是,我考上了卫校啊,我想上學,我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我妈也和我说,家里没劳力,也供不起我读书,叫我干脆下地帮叔叔干活,这一次,我没听我妈的话,我自己带着录取通知书跑了出来,来到南海,来到这个城市里,这里很繁华啊,我从来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这样的。”

何珊珊说着话,淡淡笑了笑,笑容里,有种说不出的悲哀。

“我自己半工半读,读完了卫校的课程,这几年,我和家里没有了联系,因为我怕我妈和我继续闹,我想,等工作安排好了,生活稳定了,我可以把我妈妈和妹妹接出来,可以摆脱我那个可恶的叔叔,他经常打我妈的。”

张生没想到,何珊珊原来有这样的过去,她看似柔弱的肩膀又是这么坚强,现在的她,倒是渐渐有了小师妹的影子,同样是那么倔强,为了自己的信念可以勇往直前。

沉默了一会儿,何珊珊轻轻吐出口气,“我本来是这样想的,可是,现实不是童话世界,没有人,没有钱,六零一根本不签我,市里其他医院也一样,半个月前王主任告诉我,我的表现没有达到正式签合同的标准,加上现在市里推动贫困地区医疗保障体系建设,所以,我的人事档案将会打回青阳重新分配。”说着,何珊珊自嘲的一笑,说:“归根结底,我还是那个来自农村的丑小鸭,永远也变不成美丽的白天鹅。”

张生心中也不知道什么滋味,伸手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柔夷,说:“你在我心里,可比什么白天鹅都漂亮,别乱想,你要想留下来,我帮你想想办法。”

何珊珊摇头,说:“我已经想好了,回青阳也好,四年了,我四年没回家了,我很想她们,可是我自私的从家里跑出来,又很怕见到她们,我心里很乱,不知道怎么好。”

“你不是自私,只是和命运抗争而已。”张生柔声道:“这就叫近乡情怯,没事的,她们肯定也很想你。”

何珊珊低着头,“我是太自私了,这两年,我只敢给我当年的初中同學写信了解家里的情况,听说,我妹妹过的很苦,我走的那一年,她为了救山火被烧伤了,后来的情况我这个同學也不大清楚,她也一直瞒着我,担心我会从學校跑回家,所以最近通信才告诉我这些事。”

说着话,何珊珊眼中泪花闪动,“我妹妹真不幸,可是我这个做姐姐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必须要回去看看,可是,我要回去了,却没有能力给她什么。她,她和我性子不一样,从小就野,但不管跟别人怎么淘气,我说什么她都听,可乖了……”

张生默然,姐妹俩的生活好像都挺坎坷的,轻轻叹口气说:“你能回去,就是给她的最好的礼物。”

何珊珊抹着泪,好一会儿后,赧然笑笑:“说出来我心里敞亮多了,张哥,我是不是太啰嗦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和你说这些。”

张生笑道:“没事,我就是个不会说话供人倾诉心事的树洞,以后再想说心事,给我打电话,我也去青阳,我的号码一直不变。”

何珊珊一怔,“你也去青阳?”这时她的电话响了,好像是有什么急事,话题也就没有继续下去。

将何珊珊送到她租住的小区后张生回了家,却不想,老妈坐在客厅,看架势,是在等自己。

“小生,你的画真是自己画的?”高天娥脸色很严肃,她很少对儿子如此。

张生挠挠头,说:“我画的时候你不是在场吗?”

高天娥回想了一下,轻轻点头,但心里,还是难以置信。

她想起了所请的国画大师王五维对儿子的画的评价,“此画看似南派山水,但其微妙处又不同,笔法华丽奇异,似已失传,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可说是气象萧疏,烟林清旷,毫锋颖脱,墨法精微。好画呀好画,难得一见之好画,此画师可是魏晋名家?”

待到后来王大师才发觉此画不是古迹,听说是自己儿子所画后,几乎如泥塑木雕,更一再请求要和自己家公子会面讨教书画之技。

一个久已成名的国画大师,对小生这个毛头小子能指点几句已经不易,但他偏偏用“讨教”二字,甚至说若不是小生年幼,他当可以拜小生为师。

这件事,太怪异了。

听说过一些奇闻,有人重伤或者险死还生后获得某些奇怪的天赋,难道小生也是这样?这个儿子,越来越看不懂了。

高天娥胡思乱想着,说道:“小生,你如果愿意的话,可以辞了工作,王五维大师可以带你走另一条路,你认真考虑一下?”

张生摇摇头,说:“画画太枯燥了,没有生活积累,也画不出好画,我就当个兴趣。”

高天娥点点头,知道答案也是如此,一伸手:“过几天你就下乡,按照你爸的要求,把我给你的卡都交出来吧。”

张生无奈,嚷嚷道:“这不还有几天吗?”眼见老妈伸着手,眼神甚是坚定,无奈之下,张生拿出钱包,将几张卡赌气似的塞给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老爸老妈面前,自己真好像小孩子一样。

高天娥莞尔,将张生交出的几张信用卡、借记卡点算收起后,便抿嘴一笑,从抽屉里抽出另一张卡给了张生,说:“喏,这是你卖画的钱,北京风声画廊的老徐答应会把你的那幅画经营拍卖,这里是一百万定金,他说只会卖多不会卖少,不过拍卖多出来的钱他要和你五五分成,我觉得做得过,隔行如隔山,没有他操作,你的画也上不了价。”

对金钱财帛张生并不怎么看重,只是现在需要这笔钱而已,接了卡,张生笑道:“咱妈是干什么的,您的客户利益肯定受到保障。”

“贫嘴!”高天娥瞪了张生一眼,随即狡黠一笑,说:“我按照你爸的吩咐把你的卡都收了,但这卡是你自己劳动所得,你带着不违规。”

张生嘿嘿一笑:“我就知道老妈不能饿着我。”

高天娥给他个爆栗,咯咯一笑,说:“没想到我儿子成了小连长、小院长,以后可得努力,早晚把你爸超过去。”她笑容里,满是自豪,这一年来事事不顺,却不想临了临了,是这种结果,张家喜事连连,倒真是否极泰来了。

张生无奈揉着脑袋,看得出,老妈心情极好,也是,开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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