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黛玉回府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下人过来禀报的时候，林璟玉正和彦央谈笑。

“知道了,你先下去了。对了，今天一早庄子上送来了新鲜的莲蓬，给姑娘送些去。”

让人下去,林璟玉转而谈起了上午在徐府听到的一件趣事：“今天在徐府听说了一件趣事,两位王爷的嫡亲表妹钦慕下一科的学子刘济源，已经到了非君不嫁的地步了。”

彦央正在剥莲蓬,听到林璟玉这话,笑着将莲子丢到已经快满了的玉碗里,并没有接林璟玉的话，转而说道：“刘济源,刘家嫡次子,他父亲刘岷,他嫡亲兄长刘嘉远，他母家是关西蒋家。现在，你知道为什么了吧？”

虽然不能将朝中所有官员的派系信息背下来，但是各党的领头人物和中坚力量，林璟玉还是清楚的。刘家......一朝之中掌着实权的将近一半都和他们家有牵连，更难得的是他们家从不参与党派之争。

不管皇位上坐着的是谁，只要给他粮草军饷能让他安心戍守边疆就成。你可以说刘家不忠君，但不能说他们不爱国。他们家在民间、尤其是在刘家驻守的边疆地区，有极高的声望。民间一说‘古有杨门将，今有刘家军。’就是说的他们家。

怨不得人不心动......

林璟玉说笑问道：“你心动了吗？”

彦央将盛满莲子的玉碗推到林璟玉跟前，毫不避讳的说：“是，我承认，我心动了。”

林璟玉自然知道彦央的心思，要是能将刘家拉到保皇党这一派来，那以后清除异己的话就要轻松很多。就算是不能拉到自己这边来，至少也要让刘家像现在一样保持中立。

彦央笑问：“你最近不是在打听各家公子吗？你觉得刘济源怎么样？”

听到彦央这话，林璟玉捡着莲子吃的手一顿，心里立马将刘济源的信息过了一遍，刘家家风清正，武将世家也没那么多弯弯绕绕；母亲缠绵病榻多年，进门之后就不用立规矩；一直是由刘家长媳主持中馈，而刘家长媳是京城里有名的贤妇，况且刘济源差不多是由刘家长媳一手带大，妯娌间想必也比较好相处；刘家是武将世家，但是刘济源却是从文的，自然有共同话题；最重要的一点，刘家长子刘嘉远现在嫡出三子二女，庶出二子五女，进门之后至少三年之内子嗣上没压力。

林璟玉不由自主的直了腰，好吧，他承认，他心动了。

在把他自家条件拉出来划拉一遍，林璟玉不得不泄气，是个万里挑一的好人选，可惜，身份上配不上。他父亲健在的时候都是高攀，更遑论现在。

人要有自知之明。

林璟玉劝告彦央，顺便安慰自己：“人还是要务实！”

彦央大笑：“你啊——”

林璟玉横他一眼，嗔道：“就会来消遣我！”

林璟玉见彦央剥莲子剥得正兴起，也拿了一株在手上玩着，“想必你心中已经有打擂台的人选了？”

“挑挑选选，是有几家身份地位都配得上的人。”彦央点头之后却并未细说。

林璟玉也不在意，想起即将接近的贾母大寿，两厢一连接，坏笑着给彦央出馊主意：“要我说，两位王爷就是闲着了。”

彦央眼睛一转，便明白了林璟玉的意思，逗他道：“你的意思是？”

“你就装！”林璟玉话还没说完，自己就笑了出来，“太妃为上皇抚育两子，劳苦功高。近日两位王爷好事连连、呈花团锦簇之势，陛下您何不锦上添花？”

俗话说月满则亏、水满则溢，烈火烹油可不是人人都能享受的。这里面可操作的事情多着呢，就算真到了完美无缺的地步，想必保皇党那批官场老油子也能闻弦歌而知雅意的给整出些事端来。他就不信，太妃能对两位王爷一视同仁，而两位王爷也好到了能穿同一条裤子的地步。

“焉坏！”

林璟玉咳嗽一声，正襟危坐，义正言辞的说：“君辱臣死，身为陛下的臣民，在下理应为陛下肝脑涂地。”

林璟玉自是不知他这一刻，眼波流转、朱唇玉颜，世间美景，莫过于此。

林璟玉和彦央东拉西扯，竟谈到了夜幕时分，索性又留了彦央吃了晚饭。现在正是莲蓬出来的好时候，黛玉安排厨房做出来的荷花筵，很得两人的喜欢。

第二天一大早，黛玉便带着人到了位于前院的外书房，那时候，林璟玉正在和林风石头几人核对单子。既然彦央已经对最近王爷党风头正盛的不满已经到了一定程度，恩准太妃回家探亲的旨意估计过不了多久便要下来了，林璟玉自然要抢在旨意下来之前准备好一切。以后和他们争生意的便是彦央这一派的知情人了，要想达到预期的效果，自然要投入更大的心力。

听得语箫进来说黛玉过来了，便先吩咐林风石头几人下去：“那就先这样吧，你们再比对着单子确认一遍。如果没什么错误的话，林风你带着人亲自去办，切莫走漏了风声。”

“是”

“那你们就先去吧。”

见林风和石头两人躬身退出去，林璟玉边按额角，边等着黛玉进来。昨夜他秉烛熬了一夜才将他和彦央之前就商量妥当的事情再核对了一遍，现在只觉得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

“哥哥，怎么了？”

林璟玉对满是担忧的黛玉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昨夜没休息好，过会儿就好了。昨天跟徐小姐，不对，现在改叫李大奶奶了，告别了吗？”

“自然，贵姐姐哭得可伤心了呢。”黛玉转头看了看在外面等着的沈嬷嬷，压低了声音问道：“哥哥，你在前边，看见李公子了吗？怎么样？”

林璟玉失笑：“我们自然随着徐家陪客的子侄辈走，只是新娘子哭嫁的时候远远见着了一面。”

“这样啊”黛玉遗憾了一阵，转而说起今天在新娘子闺房里的趣事：“今天李姐姐接亲，刚一见面就叫贵姐姐嫂嫂，可把贵姐姐羞着了。”

林璟玉神情恍惚的听着，他们家没有适龄的能和黛玉谈闺阁趣事的姐妹，也就只能和他说说这些事了。

“对了，英姐姐可舍不得贵姐姐了，脾气爆着呢，还差点和元家姑娘呛上了。”

林璟玉打起精神，两位王爷的母家可是姓元的，徐家虽然整体上对外还保持着中立的态度，可也只是装个样子看看，谁不明白你内里是哪一派的人？徐家可算为保皇派，能和徐大小姐成为至交的，要么是徐家一派的，要么是中立派；而元家是王爷党的人，针尖对锋芒的，没想到已经把火燃到了闺阁女儿的交际里了。

林家现在没有在贵妇圈里活动打探消息的女主人，现在也就只能靠黛玉闺交圈子里传出来的只言片语。而贵女间交流，主题天马行空，黛玉便也只好将她觉得有用的只言片语记下来，林璟玉再从中提炼出他需要的信息。

贵女间自然也有一个一个的小团体，有时候这也能隐晦的表达出自身家族的态度。黛玉既然已经踏进了这滩水里，自然也要遵守这些隐秘的小规则。林璟玉解释道：“你在闺阁里应该也听到些风声，现在外面两党争得风生水起，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元家是两位王爷的母家，而先生是天子帝师。”

林璟玉稍微一点，黛玉便已明白：“因着先生的关系在，我们自然要和元家保持些距离。而哥哥你还没入仕，对元姑娘也不能做得太过。”

林璟玉笑着点头，对于黛玉的聪慧，他从不质疑。“现在嫡子势微，自然想要翻盘。老家主身体不好，庶子自然想趁着老家主在的时候更进一步。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家国家国，这跟你治家有相通之处。”

黛玉揉着手绢，皱眉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半晌，惊呼道：“倚老卖老的墙头草！”

似乎打开了一个口子，黛玉思索得更加认真：“庶子名不正言不顺，最好不过争取一个有名望的人支持；而嫡子反正已经当上了家主，先除掉一些只有虚名没有实权的人然后逐步蚕食是最好也最不伤筋动骨的办法。就是不哪些会成为嫡子立威的垫脚石？！”

林璟玉这才满意的笑了，“现在你明白了？你看着跟徐小姐之间交好的贵女们如何交际，斟酌着办就是了。”

黛玉双眼明亮，“我会注意的，尽量不和那些被保皇派瞄准的人家的姑娘有牵扯，免得平生事端。”

林璟玉想了想，还是将这件事说了出来：“现在两党都在争取刘家的支持，参与博弈的其中一位就是你说的那位元姑娘，另外一位不外乎是那几个，和徐小姐交好、和元姑娘身份地位相当、年龄相当的，你应该都见过，你自己估摸就成。你看看就成，可别太认真，这里面水深着呢。”

黛玉撒娇道：“哥哥，我知道，你就放心吧。”

黛玉昨天在贵女圈子里积攒下来的疑惑，这才算是解完。这些事情自然是越早理顺越好，隔得越久，你记下来的那些让你疑惑的只言片语便越容易忘记。林璟玉仔细想了一下，发现确实没什么遗漏之后，才记起另外一件事：“你昨天刚回来的时候，打发雪鸯过来是想问什么事情来着？”

“反正也不是急事，也不差这一会儿，我下午再问你也是一样的。哥哥，我看你脸色实在是不好，还是先去到榻上去歪会儿吧？”

林璟玉用手掩嘴打了个哈欠，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在书房里歇会儿，你就先去忙你的吧。”

“嗯，我先去了。”黛玉见林璟玉点头之后，便带着人出了外书房，回了她自己的院子。

路上，雪雁疑惑的问：“姑娘，您不是好奇昨天来府上的那位客人的身份吗？怎么不问大爷？”

黛玉确实好奇那人的明确身份，每次来的时候，全府戒严，那人在的地方若无唤召不得入内，用到的茶水食材必须再三检验，黛玉越想越觉得心惊肉跳。按下心里的惊疑不定，黛玉笑着对疑惑的看着她的雪雁说道：“既然哥哥说是贵客，那必然是很重要的贵客了。”

经过林璟玉长时间水磨一般的打磨，这个红楼中如谪仙一般的女子，不仅没失去她本身的孤傲仙气，还将自己更好的溶入了这纷乱的尘世。

作者有话要说：我一直觉得黛玉最好的状态就是，她没有失去她本身的特质，同时懂得了俗世的游戏规则。你们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