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文子
文子《文子》为文子所著。文子,姓文,尊称子,其名字及籍贯已不可确考。《汉书·艺文志》道家类著录《文子》九篇,班固在其条文下只注明:“老子弟子,与孔子同时,而称周平王问,似依托者也。”没有名字籍贯。北魏李暹作《文子注》,传曰:“姓辛,葵丘■上人,号曰计然。范蠡师事之。本受业于老子,录其遗言为十二篇。”宋人南谷子杜道坚《通玄真经缵义序》则据此得出结论:“文子,晋之公孙,姓辛氏,名钅开,字计然,文子某号,家睢葵丘,属宋地,一称宋钅开,师老子学,早闻大道,著书十有二篇,曰《文子》。”现在看来,这段有关文子生平的文字仍有疑窦。
总之,文子是老子的弟子无疑,与卜商子夏同时,而少于孔子,曾问学于子夏和墨子,是一位学无常师者。他虽学习了各家学说,但经过自己的融会贯通,遂别生新义,乃过所承。世称文子勤学■颜,故得道尤高,而卒归本于老子。王充曾称:“老子、文子,似天地者也。”对他极推崇。文子学道早通,游学于楚。楚平王孙白公胜曾向他询问“微言”。后又游学到齐国,把道家兼融仁义礼的思想带到齐国,彭蒙、田骈、慎到、环渊等皆为其后学,形成齐国的黄老之学。后来文子又到南方的吴越游历,隐居在吴兴馀英禺山,不知所终,或云成仙而去。
《隋书·经籍志》著录《文子》十二篇。前人认为今本系汉唐之间的伪书,或认为抄袭《淮南子》的西汉后期作品。如唐柳宗元即认为这本书是夹杂抄袭了儒、墨、名、法诸家语句,来解释《道德经》,故称之为“驳书”。但是1973年河北定县40多号汉墓出土的竹简中,有《文子》的残简,其中与今本《文子》相同的文字有6章,不见于今本的还有一些内容,或系《文子》的佚文,但确证了《文子》一书的存在,为西汉时已有的先秦古书。文子在唐代时与老子、庄子并重,天宝元年唐玄宗诏封文子为“通玄真人”,诏改《文子》为《通玄真经》,与《老子》、《庄子》、《列子》并列为道教四部经典。
对《文子》进行整理研究的,有《通玄真经》默希子注,十二卷;宋朱并注,七卷,(八卷以下已佚);元杜道坚《文子缵义》,十二卷;清钱熙祚《文子校勘记》,俞樾《俞楼杂纂读文子》。现今流传的版本有:《正统道藏》十二卷本;《通玄真经赞义》十二卷本;《道藏》七卷本;《道藏辑要》本;《四部丛刊》缩印《通玄真经》十二卷本;《四部备要》本等。
今本《文子》分十二篇八十八章。十二篇分别为:一、道原,二、精诚,三、九守,四、符言,五、道德,六、上德,七、策明,八、自然,九、下德,十、上仁,十一、上义,十二、上礼。
《文子》主要解说老子之言,阐发老子思想,继承和发展了道家“道”的学说。它每篇皆以“老子曰”三字开头,表明与老子的师承关系。明朝宋濂称:“子尝考其言,一祖老聃,大概道德经之义疏尔。”元代吴金节也称:“文子者,道德经之传也。”都说明了《文子》的主旨内容。但也有人认为“老子曰”三字乃后人窜入的。
《文子》的首篇《道原》即开宗明义地解释老子“有物混成,先天地生”的“道”说:“夫道者,高不可极,深不可测,苞裹天地,禀受无形,原流泉浡,冲而不盈,浊以静之徐静,施之无穷,无所朝夕,表之不盈一握,约而能张,幽而能明,柔而能刚,含阴吐阳,而章三光;山以之高,渊以之深,兽以之走,乌以之飞,麟以之游,凤以之翔,星历以之行,以之取存,是天地万物的起源。道先天地而生,窈冥无形,浑而为一,一分为天地,轻清者为天,重浊者为地,四时阴阳亦依此而生,万物乃得以生存活动。因此道是自然的究竟根本,自然万物皆循道而行。“生物而不有,成化而不宰,万物恃之而生,莫之知德,悖之而死,莫之能怨。”道无形无状,无所不包,无处不在。道也是气,“阴阳陶冶万物,皆乘一气而生。”
道是构成万物的原始材料,德是万物各得于道的一部分,蓄养成长为具体事物,道与德相辅相成。道是万物的主宰,以无为方式生养了万物,道使万物生长,而德使万物繁殖。道是整体,德是部分。《文子》中的《道德》、《上德》、《下德》诸篇都论述了道与德的问题。认为“天道为文,地道为理,一为之和,时为之使,以成万物,命之曰道,大道坦坦,去身不远,修之于身,其德乃真,修之于物,其德不绝。天覆万物,施其德而养之,与而不取,故精神归焉;与而不取者,上德也,是以有德。高莫高于天也,下莫下于泽也,天高泽下,圣人法之,尊卑有叙,天下定矣。地载万物而长之,与而取之,故骨骸归焉;与而取者,下德也,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
道亦是自然规律。“道者,物之所道也,”是阴阳陶冶而变化万物的必由之路。因此他又认为:“道者一立而万物生矣。故一之理,施于四海,一之嘏,察于天地……万物之总,皆阅一孔,百事之根,皆出一门。”“天地运而相通,万物总而为一,能知一则无一之不知,不能知一即无一之能知也。”因此,“万物变化,合于一道。”
《文子》对老子的无为思想也进行了发挥,认为无为并非绝对消极的不动,而是排除主观偏见,按规律办事,指出“所谓无为者,非谓其引之不来,推之不往,迫而不应,感而不动,坚滞而不流,卷握而不散也,谓其私志不入公道,嗜欲不枉正术,循理而举事,因资而立功,推自然之势也。”也就是要顺应自然规律而成事。
确立了“道”的观念后,即发现了天地间最深微的奥妙,认为道不仅是物之所原,而且也可以引向人事,为人之所由。《九守》篇中即多处论到养生之道。他指出:“夫人所以不能终其天年者,以其生生之原。夫唯无以生为者,即所以得长生。”以为极力追求物质利益,纵情于声色,则不得终其天年,只有不追求这些东西,淡泊名利者,才可长生。又曰:“所谓圣人者,因时而安其位,当世而乐其业,夫哀乐者德之邪,好憎者心之累,喜怒者道之过,故其生也无行,其死也物化,静则与阴合德,动则与阳同波。”以为圣人,即得道之人不贪求荣华富贵,依据自己所处的时代安居乐业,没有喜怒憎恨等情绪扰乱道的修行,因此他的生死都符合自然的规律,与万物变化一样。
文子以为,得道之人是可以达到不为是非左右的境界的,在生活中可以超越一切相对事物,从而得到一种超然的自由。《文子·道厚》曰:“真人者,知大已而小天下,贵治身而贱治人,不以物滑和,不以欲乱情,隐其名姓,有道则隐,无道则见,为无为,事无事,知不知也。怀天道,包天心,嘘吸阴阳,吐故纳新,与阴俱闭,与阳俱开,与刚柔卷舒,与阴阳俯仰,与天同心,与道同体,无所乐,无所苦,无所喜,无所怒,万物玄同,无非无是。”又称:“天下是非无所定,世各是其所善,而非其所恶,夫求是者,非求道理也,求合于己者也,非去邪也,去迩于心者,公吾俗择是而居之,择非而去之,不知其所谓是非也。……故通于道者如车轴,不运于己,而与蹯掠谇Ю铮谖耷钪玻还适ト颂宓婪粗粒换源尬!闭饩褪且锏揭恢皱幸N尬木辰纾岩磺腥偃璧檬У乃悸牵萆碛谧匀唬佣竦弥恋馈
“道”也是统治者必由之路,“圣人所由曰道”。“夫道,无为无形,内以修身,外以治人,功成事立,与天为邻,无为而无不为。”统治者要能很好地进行统治,就要修己体道。又曰:“故圣人不以事滑天,不以欲乱情,不谋而当,不言而信,不虑而得,不为而成,是以处上而民不重,居前而人不害,天下归之,奸邪畏之,以其无争于万物也,故莫敢与之争。”主张不用人事或贪欲等来破坏自然规律,要按道为政,不用谋略欺诈,不加重人民负担,由此争取人民的拥护,争取政治上的胜利。文子还注重“得人心”的统治方法,称:“能强者,必用人力者也,能用人力者,必得人心者也,能得人心者,必自得也,自得者,必柔弱者。”
即得道者其德柔弱,用柔弱容众,可以以柔克刚。又称:“用众人所爱,则得众人之力,举众人之所喜,则得众人之心,故见其所始,而知其所终。”“得众人之力者即无不胜也,用众人之力者乌获不足恃也。”“积力之所举则无不胜也,众智之所为则无不成也。千人之众无绝粮,万人之群无废功。”这是论述得众人之力来统治才可以无往不胜,才可以成事,而要得众人之力,就须顺民心,即要“用众人所爱”,“举众人之所喜”。他认为:“故云上德者天下归之,上仁者海内归之,上义者一国归之,上礼者一乡归之,无此四者,民不归也,不归用兵,即危道也。”他这种对于政治的看法,即加入了仁、义、礼的内容,与老子学说稍有不同,在这种思想里,也表达了道家所推崇的利用人民、统治人民的权术。为了统治需要,就要表现出仁慈虚和,甘居人后,用无为不争为手段,以取得其主观所要达到的目的。另外,从中也反映出道家对于人及人的生命的重视和对于神力贬低的思想,这在当时是较先进的。
此外,《文子》也肯定了矛盾的客观性,以为矛盾双方是互相依存,互相包含的,指出“阳中有阴,阴中有阳。”并肯定对立双方可以转化,指出“阳气盛变为阴,阴气盛变为阳。”“天道极即反,盈则损,物盛则衰,日中而移,月满则亏,乐终而悲。”其中充满辩证思想的光辉。
《文子》成书后,在秦初即遭到禁毁。秦吞并六国,建立封建君主制的中央集权统治后,为了巩固自己的政权,秦始皇采纳丞相李斯的意见,施行文化箝制政策,公元前213年,下令没收并焚毁诗、书、百家语及秦纪以外的历史书。《文子》亦在被禁毁之列。汉朝建立统治后,公元前124年,汉武帝刘彻因见“书缺简脱”,下诏“广开献书之路”,被秦禁毁之书才又逐渐面世。《文子》也在此时又得到了流传。《汉书·艺文志》将之著录于“道家”一类。唐代尊崇道教,《文子》也得到重视,不断有人为之作注,并且被太宗诏改书名为《通玄真经》,可见其地位。但隋唐以后,随着道教在与佛教的斗争中失去优势地位,《文子》也曾渐湮没,对它的研究亦颇为冷清。
《文子》一书阐明了文子的哲学思想,它发展了道家的学说,同时又吸收了同期其它学派的某些思想,进一步完善了老子的学说,在中国古代哲学史上占有一席之地。
文子缵义十二卷(永乐大典本)
元杜道坚撰。道坚字南谷,当涂人。武康计筹山升元观道士也。其始末无考。是书诸家书目亦罕著於录,惟考牟巘《陵阳集》有为道坚所作序。又别有计筹真率录序,称同微先生常主升元观席,德寿宫锡之宝翰,至今岁某甲道坚实来。上距祖君十二化,然才百年云云。案自高宗内禅居德寿宫时,下至景定壬戌,正一百年,则道坚当为理宗时人,而李道纯《久和集》序乃道坚所作,题大德丙午,则入元久矣。《文子》一书,自北魏以来,有李暹、徐灵府、朱元三家注,惟灵府注仅存,亦大半阙佚。道坚因所居计筹山有文子故迹,因注其书。凡自为说者题曰缵义,其馀裒辑众解,但总标曰旧说,不著姓名,颇嫌掠美。然杜预《左传集解》先有此例,朱子注四书已用之,亦无责於道坚也。自元以来,传本颇稀,独《永乐大典》尚载其文。其精诚、符言、上德、下德、微明、自然、上义七篇,首尾完备,惟道原、九守、道德、上仁、上礼五篇,原本失载。或修《永乐大典》之时已散佚不完欤?今检校原目次第,排录成帙,所阙之五篇,亦仍载其原文。厘为十有二卷,仍符隋、唐志《文子》旧数。书中字句与世传明代道潜堂刊本多所同异,其间文义两通者不可胜举。其显然讹脱者,如符言篇求为而宁,求为而治句,明刊本作无为,与上下文义全反;又知言不知上也,不知言知病也四句,明刊本无言字,於义难通;又时之去不可追而援也句,明刊本追字作足;又内在已者得句,明刊本内字作则;又夫气者可以道而制也句,明刊本夫字作二;又微明篇圣人见福於重关之内句,明刊本见字作先;又微言篇奇伎逃亡句,明刊本逃亡作天长;均讹误不可解。当以此本为正。又符言篇故能以众不胜成大胜者,惟圣者能之二句,明刊本脱下一句;又能成王者必德胜者也句,明刊本脱德字;又上义篇故天下可一也句,明刊本一字下衍人字;此类甚多,皆可以证传刻之误。盖道坚生当宋季,犹见诸家善本,故所载原文,皆可正後来讹误,不但注文明畅,足以宣通疑滞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