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白天里的凤阳大道两旁全是开门营业的商家与路旁小贩,而采买食材、货物的百姓以及闲逛的人民全在这里活动。
冷芙与绿绣两人走在其中,但是现在她们没有闲情逸致到处乱看,两颗心悬在半空中,直直往大道的尽头走去。
「小姐,您真的要独自赴约?这好吗?」绿绣皱眉盯着冷芙佯装平静的侧脸。
「嗯!宇文彻说了,他要我一个人赴约,不然就要对霆哥哥不利。」虽然她从不认为单凭宇文彻一人之力,就可以撼动得了霆哥哥,但是她绝对不许有人拿着任何事情、任何谣传来伤害霆哥哥,就连以讹传讹的荒谬谣言都不许。
所以她决定不告诉霆哥哥,单独赴约,心中早已打好算盘,决意将宇文彻即将说的话完全否决。
就在这时,冷芙瞧见不远处的桂花桥上站立了一名男人,她定睛一看,辨认出那个男人就是今天的邀约者。
「绿绣姊姊,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冷芙将手伸到怀里,用力握紧暗袋里的翠玉凤坠,接着跨步向前。
「嗯!小姐,您小心一点,我在这里看着喔!」绿绣躲在一棵树后,大眼直直盯着冷芙的背影不放,神色颇为担忧。
冷芙将手伸出暗袋,缓缓的走向桥,接着在距离宇文彻有五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
「你到底要说什么?」冷芙的口里全是满满的鄙夷与不耐。
今天的她身穿鹅黄色衣裙,将她向来白皙的肌肤衬得更加粉嫩,头上仅用一撮乌丝盘上小髻再用檀木发簪固定,落在肩上的长发因风微微飘动,看起来绝丽万分却又带有少女的气息。
宇文彻一双眼直盯着她睐去,心里想要她的意念更加沸腾再沸腾,简直要到无法无天的地步了。
瞧他呆傻的盯着自己的模样,令冷芙大感不悦,她高高耸起眉,嘴角微勾睨着他,「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可没有时间跟你瞎耗。」
鄙夷话语传入宇文彻的耳里打醒他的欲念,他随即开口,「我等一下要说的话会让你大呼不虚此行的。」
「哦?是吗?不过我话说在前头,如果你想向我随意编造霆哥哥的坏话,那你的如意算盘就打错了!」冷芙顿了一下,然后恶狠狠的瞪着他,「我跟霆哥哥无话不谈,我们俩如胶似漆,他曾允诺我再过十一个月就要娶我入门,所以你还在想着要娶我的话,那很抱歉,我恕不奉陪。」
她之所以不能马上成为霆哥哥的妻子,全都是眼前这个男人害的,而且也是他害得霆哥哥在朝廷上老是遭受打压,每每公事都多到做不完,无法得到休息,让她好心疼,所以面对这个罪魁祸首,她绝不轻易给予好脸色。
冷芙口口声声全是她那个该死的霆哥哥,字文彻说什么也不肯甘心,因为她原先就是他的人呀!那个严霆怎能后来居上一直保持赢家的姿态呢?
「芙儿,难道你忘了以前的我们是如此的恩爱吗?」难道两人一同携手上街、一同谈心的画面对她而言都是无意义吗?
「什么恩爱?我对你只有朋友的情谊罢了!」冷芙从怀里取出两人的订婚信物丢在宇文彻身上,「这个东西还你,希望我们以后还是朋友。」
宇文彻接过翠玉凤坠,心中的怒火猛然高涨到顶点,他用力的扯住冷芙的一只细腕,大声喊着,「难道你就不能爱我吗?我这么的爱你,为什么会得到这样的下场?」
「你这个狂夫!你快放开我,你把我弄痛了!」看着他暴怒的面孔,冷芙心底升起浓浓不安与害怕,只好武装自己。
「你骂我狂夫?」宇文彻拢起眉头,他自诩自己是个温文尔雅的男人,而今最深爱的女人竟然认为他是狂妄、津神错乱的无知人民,令他火冒三丈。
突然间,宇文彻曲起自己的手让冷芙靠近他,却一改方才盛怒的语气,软言软语的在她顶上说道:「我可怜的芙儿,你可知你口口声声说爱你、说要娶你的男人究竟是什么角色?」
冷芙偏头不语,她答应过严霆要相信他的,所以她才没有兴趣同宇文彻说心上人的背后话。
瞧她不说话,宇文彻接口又道:「早在九年多前,严霆与你的父亲冷杰一同出征,那时你的父亲为了保护他而受伤中毒,结果他为了不让冷杰说出实情,就当着大家的面,一剑将你的父亲杀死了。」
「你骗人!」冷芙回过头怒瞪着宇文彻,但是她的黑眸中却隐藏不住诧异。
字文彻耸耸肩,「我没骗你呀!你想想,冷将军受重伤回到军营,不到一个时辰,严霆就以冷将军无法再承受毒发的痛楚,一剑刺死他,你用你那聪明的脑袋想想,这其中又有什么玄机?」
「我不知道。」冷芙不想顺着宇文彻的话,去推想严霆当时的怪异举动。
「我想,那天严霆跟你的父亲两人一同出去打探敌情,当时敌方突然出现,严霆就拿你的父亲当人肉盾牌为他挡箭,在事后,为了以防你的父亲会说出实情损害他的颜面,所以就一剑将你的父亲杀了。」
「你骗人!我不相信你的话!」不知何时,冷芙的瞳眸中全浸满泪水,她疯狂的摇头,否认他的一字一句。
霆哥哥不是这种人!他不是杀她爹爹的凶手!他不是、他不是……
冷芙激动的模样,让宇文彻的内心扬起胜利的旗帜,他伸出手为她抹去脸上的泪珠,口里吐出的话全都是不舍,「芙儿,别哭了,就在你现在还没嫁给严霆的时候就看透他了,对你而言何尝不是好事呢?而且我这些话全都是从当年随军出征的邱军医口里得知的,因此可信度很高……」
「你放手!我不需要你的狗屁安慰!」冷芙蓦然挥开他触碰到自己小脸的手,「我要回家了,你走开!」
冷芙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去。
宇文彻目送她离开,嘴里却喊着,「芙儿,我会一直等你的,相信我,我是世上最爱你的人,我绝对不会欺骗你,也不会离开你……」
宇文彻爱她爱得快要发狂了,他丝毫不在意她与严霆之间也许会有不为人知的亲昵行为,因为他只要她一人,就算当个挑拨离间的反派角色,他也在所不辞。
然而,宇文彻也坚信自己所言不假,虽然他只有从邱军医的口里得知,严霆在冷杰中箭的一个时辰后动手结束他的生命,其余的都只是宇文彻自行猜测的场景,但是他依旧相信自己的猜测绝对没错!
「小姐,您到底怎么了?小皇爷究竟跟您说了什么?」坐在冷芙身旁的绿绣不断反覆问着同样的问题,从白天一直到现在的夜幕低垂,已经问了不下百来遍。
但是绿绣得到的回答永远只有一个——就是冷芙的沉默不语。
自从冷芙步下桂花桥后就一直闷闷不乐,在大街上时,她强忍住奔腾的情绪,回到卧房后,随即掩面大哭,什么话也不肯跟绿绣说,就连午饭以及晚膳都没有胃口下肚。
她将视如珍宝的檀木发簪丢在地上,躺在床上哭泣不语,让绿绣摸不着头绪,只有小心翼翼的将地上的檀木发簪收好,放在冷芙的梳妆匣里。
看冷芙躺在床上背对着自己,绿绣是心急如焚,她不时探头往外望,心里祈祷今晚留在宫中用晚膳的严霆快快回府,因为只有他才有办法将性情执拗的冷芙制得服服贴贴。
皇天不负苦心人,在长时间的等待下,绿绣终于听见一串沉稳的脚步声缓缓朝这里而来。
不等严霆推门而入,绿绣立刻箭步上前,在冷芙的房外拉住严霆。
「将军,不好了!」
平时温柔娴雅的绿绣今日却莽莽撞撞,令严霆万分不解,他挑高眉头,疑惑的看着眼前的绿绣,「怎么了?」
「这……」她也不知该从何说起!因为冷芙一直不肯跟她说在桂花桥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而且昨日宇文彻曾要求冷芙,不准对严霆说出两人见面一事,因此她支支吾吾的,不知怎么开口。
「是不是芙儿发生什么事了?」一股紧张感从体内猛然升起,严霆当下一把推开绿绣,走入冷芙的卧房内。
越过小厅与书房,他的步伐在冷芙的锦床前止住,见她侧躺将脸朝向墙壁,严霆这才松了一口气,坐在床沿轻抚着她的小手。
「芙儿,你怎么了?听说中午和晚上你都没吃饭,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一回到府邸,众人皆紧张的向他报告冷芙今日的怪异举动,因此现下严霆的话里满是关怀,神色颇为担忧。
岂料冷芙一句话也不说,手用力一挥,怞掉在他掌下的手,因为她不想与他有任何的肢体接触。
「芙儿?」冷芙从来就不会这样,如今她有这番行径,让严霆颇为讶异,「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怎么了?」
只见冷芙用力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坐起身与严霆四目相视,口里愤恨的质询,「霆哥哥,你说,你究竟有没有骗过我什么?」
她要他的一个解释,一个为何杀了她父亲的解释。
严霆一双墨黑鹰眸一瞬也不瞬的盯着她瞧去,微愠在他心里缓缓发酵,「我昨天说过,我从未隐瞒你什么事。」
他强忍怒气,用力握紧十指,使得手背青筋爆露。他最恨别人不肯相信他!尤其是眼前的心上人!
冷芙可没有将他的愤怒看在眼里,圆目怒瞪了他好一阵子才开口,「那你说,我爹爹是怎么死的?」
每个人都告诉她,她的父亲是为国捐躯,所以一直以来,她就相信她的父亲是战死沙场,从来就没有其他的假设,而今她得知九年前世上唯一的亲人竟然是死在她最爱的男人手上,这要她如何释怀?
娇柔嗓音如今添上怒火道出他最不愿意她问出口的话,刹那间,严霆震住了,脑筋一片空白,严肃面容染上一丝丝不知所措。
他似乎瞬间凝结的表情全落入冷芙的眼底,此时,屋内安静无声得让冷芙几乎快要发疯了。
一双小手抓紧他的肩头,冷芙用尽全身所有力气去摇晃高大如山的他,声嘶力竭的大喊,「你说话呀!你为什么不说话?就算说个谎言给我听也好呀!」
滚烫泪水早已覆盖她的小脸,泛红的双颊、睁大的双眸、紧咬的下唇再再说明她现在心痛如绞,急需他的一个解释。
「芙儿,我……」他该要怎么说呢?冷杰的确是死在他手上没错,只是她会相信他的话吗?
到现在他才恍然意识到当年动手杀了冷杰一事,在他心里还存藏有浓浓的愧疚,只是他隐藏得太好了,好到他自己也不知道……
但是他愈爱冷芙他就愈怕,怕她会问他关于她父亲的事,怕她会不相信他的说词,怕她会将他当成弑父凶手,因为他不能失去她呀!
冷芙双手成拳,用力的打在严霆宽广的胸膛上,虽然她的柔弱力气对严霆而言根本构不成威胁,但是她却不知道她的每一拳都狠狠的打在他最脆弱、最无助的心里。
「你是杀人凶手!你这个混蛋!」冷芙双眉用力的拢起,恶狠狠的瞪着心上人。
「芙儿,你听我说……」不管她相不相信他的故事,他都决意要说出当年的事发经过,而那一段他动手杀她父亲的片段,他也绝对不会隐瞒。
冷芙双手捂住耳朵,疯狂的摇头,「不听!我不想听了!」
「冷芙!」严霆突然大吼,用力的将她想逃避现实的手拉下,眼神里充满坚定。
他如子夜般的黑瞳直直盯着她无助的小脸,声音喑哑,困难的开口,「在我说之前,你先告诉我,究竟是谁跟你说这些话的?」
他想要知道,究竟是谁能够仅以言语就能轻易的挑拨两人之间的感情。
「是谁跟我说的难道很重要吗?我觉得重要的是你究竟有没有杀了我父亲!」冷芙贝齿紧紧咬住红润唇瓣,娇小的身子无助的颤抖着,就如秋天的枯黄叶子一般,风一扬,随即有落下的危险。
严霆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似乎从悲凄的奔腾情绪中找出一丝理智,「冷将军是我杀的没错,不过……」
这时,冷芙不给他任何的解释机会,紧咬柔唇的齿猛然松开,小嘴微张,神情全是不可思议,「你承认了……严霆,你真的承认了……」
「这只是一部分的事实,其实当年冷将军……」他急忙想要再解释什么,却被冷芙一掌打断。
「啪!」
那力道不小的落在严霆左脸上,打断了他的话。
「你这个凶手!枉费我还这么的相信你……严霆,你真的是一个烂人!宇文彻说的真的没有错,你真的好肮脏……」她严厉的指控,理智早已从她脑中消失,她想也不想的就脱口而出。
在她盛怒的言语下,严霆听到了宇文彻三个字,刹那间,翻腾愤怒、骇人醋意就像排山倒海般在他体内狂卷成惊涛骇浪,他用力的抓住她柔嫩的手腕,发指眦裂的瞪着她,高挺身躯因愤怒而颤抖,「你说这是宇文彻跟你说的?」
「是,宇文彻说你杀了我父亲,当年你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把我父亲拿来当肉盾,让敌方的毒箭射入我父亲身上!」
听到这里,严霆简直怒不可遏,一字一句全是由牙关硬挤出来的,「然后呢?他还说了什么?」
冷芙斜眼瞪着严霆,怫然作色,将宇文彻的话原原本本托出,「他说你为了不让其他人知道你干了这种下流事,所以才挥剑将我爹砍死。」
刹那间,严霆的理智崩溃了,他盯着她,看出她的不信任毫无掩饰的跃上俏脸,他知道自己输了!输得彻底。
他默默放开囚桎她的手,神情从愤怒转为漠然,话里平稳如寂静的死海,「你相信他的话?既然如此,你就别再问我关于冷将军的任何事了。」
向来意气风发的严霆如今宛如斗败的公鸡,低头垂肩的模样让冷芙心中升起不舍,但是随即又将这该死的情绪抑下。
他可是杀死她爹的凶手,是让她在这世上没有任何亲人的可恶男人,弑父之仇不共戴天,所以她在心里狠狠告诫自己,绝对不能对他心软。
「你就没有任何话要说吗?」她口里虽然不饶他,但心底深处却不自觉的想再给他无数个辩驳的机会,只是她不肯承认。
严霆毫无生气的漆黑眸子盯着她,语气里全是不确定与疑窦,「我说什么你会相信吗?」
「我……」她知道方才不肯听他辩解的是她,她也知道不愿听他决定杀人的理由也是她,但是当他一问时,她却踟蹰了……
她会相信他的话吗?她真的不知道现在该相信谁了。
最后,她开口,「你说,我会听的。」
严霆挫败的目光审视着她旁徨无依的小脸,半晌后才优优开口,「不了,既然你口口声声指称我是凶手,我想,在你心底早已有了答案不是吗?」
「这……」
严霆举起抖动不已的手抚上她的侧脸,用拇指为她拭去脸上的泪珠,「芙儿,别自欺欺人了,既然你早已认定了宇文彻的话,我就承认他所言不假。」
严霆放下手,站起身子缓缓踏步离去,在他走至卧房门口时才转过身,口里满是伪装平静的寂寞,「说起来很突然,因为宫中发生大事,所以明天一早,皇上会御驾亲征远赴漠北,而我与宰相也会前去,这段时间,你就好好照顾自己吧!」
他的面容溢满寂寥,映对的是冷芙一脸诧异,他瞧她直直盯着自己不语,只有勾起嘴角旋身离去。
当他背对她时,脸上刻意朝她扬起的浅笑依旧还在,不同的是,现下他的笑容其实是嘲讽。
严霆打从心里嘲讽自己的无能与无耻,他这时才明白爱上她对于她与他而言,都是个错误吧!
在有冷芙陪伴的日子里,严霆度过了从未有过的欢愉日子,在那段如梦似幻的生活中,他早已忘了自己就是一剑刺死冷杰的凶手,就算他的理由再如何正当、再如何为冷杰着想,但那也只是他人对于他这件事的看法。
严霆明白,在冷芙的心里其实潜藏着深深的寂寞,而他又何尝不是呢?
如今她一颗心坦然的奉献给他,他却在她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刻,残忍的给她迎头痛击,娇弱如她怎能承受心上人竟然是弑父凶手……想到此,他的心就莫名揪痛,这份痛楚远比开胸剖腹要来得疼上千万倍。
他恨!恨宇文彻竟然带给冷芙这种常人无法接受的椎心痛苦。
他恨!他也恨自己,竟然无法保护她那颗最真挚的心。
严霆落寞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尽头,却无法在冷芙心中灰飞烟灭,而这点,他在事后才明了……
时节的转换让人不得不去正视时光并不因为个人而停下流动,翠绿的嫩叶由枯黄所取代,接着又纷纷掉落在地面,宣告寒冬的脚步缓缓逼近。
冷芙穿着丹红滚毛边长袍,一张小脸被寒风冻得微微泛白,她独身一人走在蜿蜒的回廊上,接着推门进入严霆早已空了七个多月的房间。
她拉开太师椅坐在檀木书桌前,白皙纤手抚着椅把,回想他会经坐在这张椅子上办公、绘图的情景……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抿唇从身旁雕花瓷桶中取出数张裱背好的画作一一展开,里头的画有磅礴的山水画作,也有轻灵可爱的花鸟画,还有一张八个月前他在竹屋里为她画的肖像。
画里头她衣不蔽体的半坐卧在躺椅上,画面上她面如桃花、眼神流转,他将她的神韵掌握得入木三分。
还记得严霆被宇文戡罚七天不准出门时,他便趁着这空闲之际将图绘好拿给冷芙观赏,那时冷芙曾问过他——
霆哥哥,我记得你首次画这张图的那天,你只用了一盏茶时间勾勒描边,为何之后的上色你却没有找我来你面前让你画,而你却能画得出来?
严霆用他温暖的粗砺大掌抚着她的柔软小脸,浅扬笑意。
傻芙儿,画者有所谓的胸有成竹,而我则是心里、眼底、脑海里全是你的模样,你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全在我心里呀!所以我不需要看你也能画你。
他的温柔爱语仍在冷芙的耳里低回着,可是他的人却已离她千万里远。
当冷芙还将心神沉迷在过往时,绿绣悄然走进。
「小姐……」绿绣红着眼眸,怯怯的喊着。
冷芙抬起头看向绿绣,她心里升起不安与慌乱,这时,她猛然发现入屋的不只绿绣一人。
「你来这里做什么?」冷芙瞪着跟在绿绣身后的蔻丹。
蔻丹越过绿绣在书桌前停下来,她神态骄傲的睨着冷芙,但口里却掩饰不住浓浓的哀伤,「我听说一件事,在漠北打仗的军队现在几乎是溃不成军,他们这一仗打得十分辛苦……」
「什么?」那不就表示严霆在这场战役中尝到许多挫败?冷芙瞠大双眸,看着眼前面容有些憔悴的蔻丹。
「有一名朝中大臣告诉我,因为宫里发生了叛乱事件,好像是皇上的爱妃将军事机密全泄漏给敌军知道,所以现下我军只要有任何的举动,全都在敌方的掌控之中。」长袖善舞的蔻丹轻而易举的就能得知宫中情形,因此她的消息来源铁定不假。
蔻丹望着冷芙接着道:「其实,严将军一直都是爱你的,他曾告诉我,他之所以会成为我的恩客原因就在你……」
「我?」冷芙完全无法将自己与眼前的媚人儿联想在一起。
「严将军说他喜欢女人笑起来有一对梨窝,后来我才得知,原来他喜欢的女人模样一直都是以你为范本……而我今日前来,除了想告诉你现在的军情外,还想跟你说已经有一位大官买下我了,所以我不会再缠着严将军,请你放心。」要高傲如蔻丹低头实在是很难得的事,她面带尴尬说完话便旋身离去,留下冷芙以及绿绣两人。
「小姐……怎么办?将军会不会有危险?」待蔻丹离去,绿绣着急的问。
「我不知道!」冷芙突然站起身夺门而出。
她跑过回廊一路奔回房里,但担忧的泪珠却不争气的一直落下。
「霆哥哥,你现在怎么了?」冷芙从柜子里取出那支檀木发簪,在鼻子前嗅了嗅。
成熟稳重的香气瞬间充斥着她的胸臆,仿佛严霆从未自她身旁离去。
突然间,一道娴雅嗓音回荡在她的脑海里,那是好几个月前白幼灵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芙妹妹有幸在这一生当中寻找到与你相爱的男人,这是你的福气,然而也有许多人却一辈子也无法找到抑或无法与相爱的人过一生,所以我就是要告诉你,要好好珍惜得来不易的爱情,纵使……
纵使他有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或者是做了无法让你原谅的事,但是这些事都已经过去了……
冷芙这时才赫然明白,白幼灵那日怪异的话全都是说给未来的她听的呀!
她想他!她不能没有他!她发了疯的爱着他,纵使他亲手杀了她的父亲,但是他一定是有自己的难处,可是她却没有好好的听他说完,一味的只相信宇文彻的片面之词……
她必定是伤透了他的心!
当下,冷芙才从懵然噩梦中觉醒,她双手成拳,做下坚决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