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黑幕再度笼罩大地,杳无人烟的丛林深处传来微弱烛光以及袅袅白烟,有时还传来男女调笑的愉悦声响。
冷芙坐在竹屋前的门槛上,上半身全靠在严霆宽阔的胸膛上,她将娇躯缩在他的双退中间,恣意享受他带给她的温暖与柔情。
一双纤细的小手不断把玩一只男性大掌,她将他的长指在自己手心里搓来搓去好半晌,心里弥漫着浓浓幸福感。
「霆哥哥,今天你为什么要帮我画肖像呢?」
「你不是一直嚷着要我帮你画肖像吗?怎么?我帮你画了肖像,你居然又不满意了?」严霆扬起眉头,话里有着浓浓的不解。
「人家没有不满意,只是……」冷芙噘嘴,渐渐收声。
「只是什么?为何不说清楚呢?」
冷芙抿着小嘴嗯嗯啊啊好一阵子才愿意开口,「人家想要的肖像画不是那种……色情的。」
为什么霆哥哥肯帮蔻丹画正常的肖像画,也肯帮楚易家中的书铺画插图,就是不肯安安分分的帮她画图?
黝黑大掌柔了柔冷芙的头顶,严霆失笑着,「原来你不喜欢我帮你画这种画像呀!不过我真的认为今天你躺在那里任由我画图时,那神韵真是美极了,令我下笔有如神助。」
忆起她的娇媚模样,就让严霆把持不住,想与她再度携手共赴云雨。
闻言,冷芙转过头瞠着他,「霆哥哥,你最好色了……你说你下笔很快,那我的肖像画你到底画好了吗?」
怎么才记得他只在宣纸上落下几笔,花费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在作画上,难道她的霆哥哥真如神助般,在那短暂的时间里就画了一幅画像?
「还没,我还没画好。」
「那你什么时候会画好呢?」冷芙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看他笔下的自己。
严霆勾了嘴角,捏捏她的粉嫩腮边,「我的芙儿等不及要看自己祖胸露背的模样吗?」
「讨厌,才不是呢!」冷芙打掉严霆的手,俏脸佯装微怒。
严霆没有多说话,只是扬起一边眉头瞧着她不语,因为他实在爱看她总是在自己的注视下渐渐羞赧的模样。
果然没错,冷芙望进他的墨黑眼底后,随即像被腊烛烫到般,赶紧别开眼,低下头,不敢多去瞧他。
严霆无法忍俊不笑,动手将她结结实实抱个满怀,下颔靠在她的头顶上,恣意的汲取她发丝上的淡淡馨香,闭上眼享受这平凡的幸福。
须臾,严霆喑哑的嗓音缓缓在她头上响起,「芙儿,我们回京吧!」
回到皇城待命,是他身为镇国将军应要负的责任,他身上背着许许多多不为人知的包袱,他绝对没有一走了之的权利,但是他担心她会懂他吗?
答案很快的就出现了,冷芙毫不犹豫的握紧他的大掌,扬起笑容,「嗯!霆哥哥是将军,所以一定要赶快回京去的,只不过……」
「不过什么?」
冷芙转过身子,担忧的瞧他,「回到皇城后,五皇爷会不会对你百般刁难?他会不会逼我一定得嫁给阿彻?」
她任性的后果、她的宿命,让她迟迟无法开怀,但是这一切都比不过霆哥哥是否会因为这次的事件,在朝廷上树立更多敌人还来得令她忧心。
严霆轻抚她溢满担忧的小脸,柔声安慰着,「芙儿,你的关心让我很快乐,不过我想你别太忧心了,五皇爷在朝廷上虽有一定的地位,可是他却也奈何不了我,顶多只是请求皇上删减我的俸禄或是军队预算罢了,况且你忘了吗?皇上与我可是多年交情,这一点会让五皇爷对我有所顾忌的。」
「嗯!我知道了。」冷芙侧身将小脸靠在他的伟岸胸膛上,细细倾听他沉稳的心跳声,「霆哥哥,我们明天就回去吧!」
虽然她还想多待在这里几天,与他就像寻常乡野夫妻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但是现实的压力却让她不能娇蛮任性下去。
「我的芙儿真懂事,让我很开心。」严霆俯身亲吻她的粉嫩腮边,接着在她耳边轻轻道:「等回到皇城,我就会奏请皇上,请他为你我俩指婚好吗?」
他的求婚话语使冷芙害羞的更往他胸膛里钻去,扭动娇小身躯,支支吾吾的道:「人家不知道啦!」
小人儿羞赧的模样让严霆忍不住笑了一下,接着伸出舌尖恬弄她的耳朵,「芙儿,我会给你一辈子的富贵与幸福,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低沉的嗓音回荡在她的耳里,仿佛毒药般薰得她晕头转向,感觉自己就像陷在幸福的氛围里,令她不想找寻出路。
「霆哥哥,我可以不要富贵,我只要有你在的地方,我就会有幸福。」她娇柔声响诉说着她心里最真挚的爱情,这时,薄雾染上她的视线。
她认为自己多么幸运呀!能够得到他的爱对她而言就是无上光荣,然而这一切对两天前的她来说只是一种奢侈的幻想罢了!
银白月牙映照着相拥的两人,他们坚信在未来的日子里一定会携手共度,就算前方荆棘一片,他们也绝对不会放开对方的手独自前行。
天方亮,鸟啼声便响彻林野间,一早起身的冷芙正坐在铜镜前打理自己的一头鸟丝,她拿起月牙梳细细梳开打结的乱发。
「芙儿,你这么早就起身了?」严霆一边走入卧房一边瞧着爱人,最后他的脚步停在她的身旁。
「霆哥哥,你早呀!」冷芙回过头朝他一笑。
严霆勾起嘴角,一把取过她手中的梳子,仔细的捧起她的秀发再轻轻梳理,两人的模样就与平常恩爱夫妻没有两样。
当他将她的发丝梳理好后,严霆从怀里取出一支雕工津细的木质发簪,动作俐落的捧起一撮黑发,在她的右耳上做了一个小髻,并将发簪插在其中。
「如何?」从铜镜中,严霆很满意的瞧见她十分适合这个模样。
「嗯!很漂亮,不过霆哥哥,你那支发簪是从哪里弄来的?」冷芙透过镜子瞅着严霆,一脸不解。
「你还记得我昨天不是在雕木头吗?这就是我的成品。」
冷芙水亮瞳眸睁得大大的,不可思议的回头瞧他,「这是霆哥哥做的?」
「嗯!」严霆轻轻颔首,一双鹰眼从未离开她清灵的小脸。
「没想到我的霆哥哥不只图画得好,还会雕刻呀!」
「喜欢吗?」
冷芙用力的点了一个头,「喜欢,只要是霆哥哥送我的东西,我都喜欢。」
严霆高高挑了眉头,伸手拉着她往屋外走去,那天从宇文彻身下抢来的棕马不知何时已被他牵来门口。
「我们出发吧!」严霆俐落的翻身上马,接着俯身抱起冷芙坐在自己怀里,双脚一夹,棕马便缓缓走了起来。
冷芙回头看了一眼渐渐成为远景的竹屋,她虽然很喜欢那儿的清优环境,但是在皇城中还有许多关心她的人在等着她,因此心下并无太多不舍。
究其最终的原因,当然是只要有严霆在的地方,那儿就算是生活困苦的塞外,对冷芙而言,依然是天堂。
就这样,两人乘坐马匹,缓缓往将军府而去。在路上,他们互相说笑着,让这整整一天的路程洋溢着愉悦。
当两人毫无预警的回到镇国将军府时,天色早已昏暗。
一听闻从门房里传来的消息,绿绣顾不得手中的针黹,飞也似的奔向前,兴高采烈的抱着冷芙打转。
「小姐,我总算把您给盼回来了。」绿绣的眼里藏不住泪水,淅沥哗啦的直流。
冷芙何尝不想绿绣呢?她也开心的反手抱住绿绣,又蹦又跳好不开心,「绿绣姊姊,我也好想你呀!」
见这情景,严霆忍不住挑起眉头。
明明只有分别三天,有必要搞成像是十年不见吗?
「这……可以容我说一句话吗?」严霆终于忍不住开口,「我肚子饿了,可以开饭吗?」
主子这么一说,才让围绕在两人身旁的奴仆们七手八脚的张罗饭食,半晌,一桌珍馐全上齐了,让冷芙食指大动。
「芙儿,咱们吃饭吧!饭后我要进宫一趟。」严霆举起筷子夹了一块醋溜鱼卷放在冷芙碗里。
「霆哥哥这么晚要进宫去?」冷芙疑惑的瞧着严霆。
「嗯!毕竟我无故旷职多日,今天回京,当然要跟皇上请罪,并禀报我这几日的行踪。」
「喔!」冷芙点点头,心里升起一股寂寞。
她还以为今天晚上他会像在竹屋一样,与她同榻而眠。
然而严霆竟然轻易的就看穿她的心思,大掌放下筷子,柔了柔她的头顶,语气里净是宠溺,「我会快去快回的,等我回来就去找你好吗?」
「好。」冷芙喜出望外,朝他投以一个大大的笑容,才心满意足的继续吃饭。
他们两人的亲昵互动看在一旁的奴仆眼里是特别的开心与暧昧,他们全都知道了!在主子消失的这三天里,必定发生了什么事。
大家皆在盘算,过不久,将军府又要办喜事了!
这回可不是将军嫁女儿,而是将军娶妻子呀!
这群人当中就数绿绣最高兴了,从冷芙九岁时就一直看着她长大的绿绣深知她爱修严霆的心意,如今两人似乎有了异样情愫,绿绣的心现下可是满满的激动,迫不及待的想要逼她招供了。
天方亮,金碧辉煌的皇宫内苑充斥着朝中要臣,坐在龙椅上身穿黄袍的宇文戡睥睨着大殿中央的一名老臣。
「启禀皇上,微臣有要事禀报。」五十开外的王御史站立在中间,两旁则是以五皇爷与楚易为首,后头是个个朝中要臣排排站好的景象。
「容禀。」字文戡随意挥手要他快快说话,虽然他早已知道这个老头准备要说什么,但是他还是给主御史一个开口的机会。
王御史朝五皇爷瞥了一眼,才朗声道:「四日前,镇国将军枉顾与五皇爷有约在先,竟公然抢夺五皇爷的媳妇,还未告假三日不上朝,请皇上下旨责罚镇国将军。」
宇文戡无所谓的挑了挑眉,意兴阑珊,「敢问王卿家,镇国将军三日未告假不上朝是听谁说的?」
「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王御史的心被宇文戡的话震了一下,随即拖大家下水。
「啧!有目共睹是吧?」宇文戡单手托颔扯着嘴角,「镇国将军位高权重,难不成他向朕告假还需要跟大家报告吗?」
「这……」王御史被字文戡的话堵得哑口无言。
宇文戡饶富兴味的睨着王御史涨红的老脸,他心里可是心知肚明。
这个老头向来靠五皇爷提携,他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地位,竟然敢公然挑衅严霆,为的就是讨五皇爷欢心?这可真是有趣极了!
宇文戡津锐鹰眸转向立于一旁的五皇爷,亦是他的皇叔宇文景钧,「不晓得皇叔对于王御史朝镇国将军的控诉有何高见?」
高高在上的宇文戡一脸无所谓的睨着宇文景钧,让宇文景钧怒火中烧,恶狠狠的瞪了站在后面的严霆一眼,随即走出来。
「皇上,微臣请求皇上严办镇国将军。」宇文景钧的老脸全被眼前的宇文戡以及不远处的严霆给丢光了,他的面容严肃,眼里仿佛带着火焰。
「哦?这怎么说?」宇文戡瞥了一眼宇文景钧,接着不专心的玩弄拇指上的翠玉指环,摆明了不把他当一回事。
这宇文景钧也真妙,他明知他与严霆交情甚好,与他则是交恶,他又凭什么认为他会帮着他不帮严霆呢?宇文戡在心里想着。
向来高高在上的宇文景钧怎能容忍小辈对自己的侮辱,他用力握紧双拳,好不容易从牙关挤出话语,「皇上,镇国将军抢夺皇亲国戚未过门的妻子,这可是大逆不道。」
宇文景钧认为自己字字属实,严霆今日绝对逃不了牢狱之灾抑或贬职的命运,宇文戡身边少了严霆,只剩下楚易一人之际,他再想尽办法撂倒楚易,到时任凭宇文戡为旷世奇才也是孤掌难鸣,他就能轻而易举的当上皇帝。
但是现实总是会挤压梦想的,宇文戡似乎早已知道宇文景钧会来这一招,他扯起嘴角,一派优闲的道:「那皇叔你说,朕该为了宇文彻这个皇侄严办镇国将军罗?」
宇文戡的话正说中了宇文景钧的心事,宇文景钧恶意的回头瞪了严霆一眼,接着打恭作揖,坚决的道:「请皇上明察,请皇上务必严惩镇国将军好杀鸡儆猴。」
「好一个杀鸡儆猴。」字文戡倾身向前,双手合掌,两边手肘分别放在两只大退上,顿了顿,才接着道:「皇叔呀皇叔,镇国将军为了封朝出生入死,纵横沙场十四余年,你说他功高震国,朕却为了从没为朝廷贡献过一丝丝心力的皇侄而严惩他,你说这叫做杀鸡儆猴吗?」
「这……」字文景钧的面容一阵青一阵白的,没有话好接口。
大殿里肃穆一片,接着楚易一跨步站在五皇爷身旁,「启禀皇上,镇国将军疼爱冷杰将军的遗孤,两人如胶似漆是有目共睹的,如今冷姑娘开口答应嫁给小皇爷,却在新婚之日被镇国将军夺去,我想以常理来说,镇国将军是舍不得冷姑娘嫁人,因而出此下策夺人,这是人之常情。」
「不,不是这样。」严霆也跨了一步站在中央,拱手接着道:「我与冷芙情深意笃,她嫁给小皇爷实在是因为先人自私所订下来的亲事,我看她终日以泪洗面心有不忍,才会出此下策,请皇上明察。」
原来昨晚严霆会入宫,为的就是与宇文戡以及楚易商讨计谋,而今天大殿上三人互相接话的戏码早已是昨晚安排好的。
这时,一道如烈火般的目光直向严霆射来,他抬眼一瞧,发现宇文景钧正用燃满熊熊怒火的双眼瞪着自己。
宇文景钧看着宇文戡,口气里满是不悦,「小犬那日心灵遭受重大创伤,这一点我实在无法原谅镇国将军与冷杰的女儿,是他们两人联手加害我儿子的。」
「哦?是这样吗?」字文戡假意思索了一会,「那朕就罚镇国将军七日不准出将军府,闭门思过,并罚两人一年之内不准成亲,以慰皇侄心灵的重大创伤。」
「皇上,这……」听到这里,宇文景钧的脸都绿了,他万万没有想到宇文戡竟然当着众人的面公然袒护严霆。
「怎么?太轻了吗?」字文戡挑挑眉头睨着宇文景钧,瞧他那副恍如遭逢雷击般的老脸就觉得好笑,「还是皇叔要朕判镇国将军三年五载不准出门,到时边关如果发生战乱,朕就有请皇叔与皇侄父子俩联手共同退敌罗!」
宇文戡的话甫落,一群与宇文景钧交恶的保皇派全噗哧的笑了出来,随即掩嘴,佯装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般。
严霆朝宇文戡与楚易扯了一抹微乎其微的笑容,他知道现在再也没有任何阻碍能够打击他与冷芙的相爱了。
「既然众爱卿没事,那就退朝。」字文戡站了起来,一扬袍离开大殿,准备回到御书房等待两名好友,一同分享方才堵得宇文景钧以及其派系的人哑口无言的那份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