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下定决心上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生不同衾,死求同穴。死不同穴,比翼天高。
一曲水调歌,夜有清风和。人约黄昏后,缠绵卿与我。难分难舍,明月转朱阁。
聚后总是散,从来欢情薄。不恨天意弄,只怪东风恶。奈何奈何,终将缘摧折。
相思满西楼,难觅孤鸿托。念君不见君,春华也萧瑟。磋砣磋砣,宁把眉心锁。
人不共长久,甘受孤寂磨。便是红叶落,亦有残花灼。我自执着,今生为君歌。,
今生为君歌,歌半世离合,只在君前喜,不因离悲泣。
今生为君歌,歌婵娟千里,世间难相守,天上同比翼。
今生为君歌,歌死生契阔,君亡我相随,我亡君莫追。
今生为君歌,歌绝唱千古,我在比翼处,盼求君安乐。”
如果有可能,我很想把这首歌永永远远地唱下去,永永远远地不要停,但是人世间,本就没有永远,更何况一首歌?
歌罢,我的前面,有三双眼睛,在望着我。上官太后不动声色,她应该很满意吧,这原本就是她想要的结果,她想要的结果,就是汉宣帝那双恨彻心扉、痛彻心扉的眸子。恨彻了心扉,痛彻了心扉,就再没有什么好痛的,好恨的。
于是,汉宣帝伸出了双手,鼓掌。上官太后也跟着鼓掌。那单薄的掌声,响在空旷的大殿,响在某些空虚的心田,像一种嘲弄。
我没有嘲弄谁的意思,我的心,从未有过的充实。我只回望那另一双眼睛,却没有找到我盼求的安乐,与我感同身受的充实。
司马洛的眼睛,在悲伤,就只有悲伤,他悲伤地看着我,就仿佛看着一个渐渐涣散的影子。他的眼泪,就始终在那眼眶里含着,越来越浓,越来越浓,浓得似乎再也化不开了,便是我唱一千遍、一万遍“盼求君安乐”也化不开他的眼泪,然后,那悲伤的眼泪,无奈在慢慢涣散,坚定在渐渐执着。
汉宣帝长身而起,说要回未央宫了,向太皇太后告辞,走到我身边,飘过低低的一句,也是坚定无比。他不必再费神武装,他已经完全冰冷。“廉子服,你既一心求死,便怪不得朕。你的下场,是你咎由自取。”
我不害怕汉宣帝的冰冷,我害怕的是上官太后开口命司马洛退下。司马洛略一倾身,遵旨。拿起了拐杖,他站起来,他站得很吃力,吃力地我想去扶他一把,但我不能。
司马洛拄着拐杖,左脚向前一步,再拖着右脚跟上左腿的一步,很不相配,这样的姿势,和他很不相配。他望着我,发现了我在注意他的步姿,我更害怕,害怕会伤他的自尊,他却突然笑了,他似乎开始接受了现实,他把悲伤溶在了眼中,却将坚定放在了笑里。
他是笑着走过我身边,我垂在身侧手掌,触到了一点温暖,继而被这温暖包裹,司马洛借擦身之际,握住我的手,“子服,不得偕老,比翼天高。”
他走得很慢,却总还是要走向前,握着的手,总是要放开,擦身之后,终究擦身而过。我唯有握住自己的手,紧屋成拳。这样,也许司马洛的温暖,会在掌心留得更久一些。
太皇太后遣退了司马洛,遣散了众乐工,平明殿,又剩下了她和我。
“今生为君歌,歌半世离合,歌绝唱千古,我在比翼处,盼求君安乐。”
她轻声念着我的歌词,显得伤感。“廉子服,你果然不负陛下歌倾汉宫之赞,你怎样唱出这样一首动人的歌,你竟让孤为你而哭。”
哭?她的眼泪,我不希罕。“太后是哭子服的歌,还是哭子服的死期不远?”
“廉子服,你若死了,是你咎由自取。”上官太后的口吻,与汉宣帝如出一辙,“你可以不来长乐宫,你可以不接受孤献歌的安排,你可以不唱这支曲子。陛下便是得知你逃了,也未必就会痛下杀心。”
是的,我可以。就如同,太子可以不向我通风报信,安阳王可以不帮我逃出皇宫,司马洛可以在被太皇太后扣为人质后放弃救我出宫的计划。令那局中之人,心甘情愿,咎由自取,最高明的布局,不外如此。
我反问:“太后用尽心机,不就是为了要让陛下对我狠下杀心么?我这么做,不是正中太后下怀么?”
一再地强调我的自称,我自称为“我”,将死之人,应该获得平等,我和她,和汉宣帝,本是平等。
“对我来说,能在临死之前,看一眼心爱之人,为他倾声一歌,我,虽死无憾。就这一点,我比太后幸运。”
殿外,忽然传来了司马洛歌声,他在唱我唱的歌。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生不同衾,死求同穴。死不同穴,比翼天高。”
如我一般的高亢,却是我不希望的悲壮。
上官太后本有被冒犯了的恼怒,却终是长叹一声,“廉子服,你的确比孤幸运。”
可她口里的幸运我不想要,“太后,子服有两个请求,求太后成全。”
顿时招来太皇太后讥讽的笑,“哦?你怎地又谦卑起来了?你真把孤当成有求必应了么?孤为何要成全你?”
“倘是太后成全子服,子服就告诉太后一个秘密,一个有关陛下如此宠爱张婕妤的秘密。”
请大家不要着急,我还在赶最后一章最后的一小部分,我会在今天发上去的,但是同步就比较,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