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舍子救孤

第十三章 舍子救孤

马如风抱了两个孩儿,出来孟家,一路向西逃来。刚路出里许,便远远望见后面追出一人,只因地上积雪,足迹鲜明,真是想逃也逃不掉。马如风虽然含化解药,但功力未复,空自焦虑,却使不出半点内力。后面那人越追越近,马如风回头看时,见那人是个十七八岁的年轻道人。

马如风心道:“此时我怀抱两个孩儿,若是那道人与我动手,我却如何应付?我本就功力未复,怎是那道人敌手?倒不如先舍却我这小儿------”念及此处,心中又想:“我这孩儿未满三日,便失去亲娘,我又怎好再舍弃于他?”他前思后想,难以决断。忆起孟令奇、方青死时惨状,方紫只身舍命杀敌,心道:“我若只顾一己私利,顾及小儿性命,怎对得起他们三人?”拚全力向前奔了几步,见路边有座凉亭,奔入亭中,含泪将孩儿轻轻放在石桌之上,毅然离去。

那道人转瞬既至,对亭中孩儿看也不看上一眼,直向马如风追了过去。在距马如风丈许之际,从肩头抽出宝剑,叫道:“反贼,留下命来!”长剑指向马如风后脑。马如风低头偏身,让过长剑,站在路旁,道:“道兄且请住手,我有话说。”那年轻道人道:“你这反贼,还有何话讲!”马如风道:“道兄是武当派吧。锦带帮与武当数代交好,道兄怎么反助清廷,莫非有什么误会不成?”年轻道人道:“不错,贫道武当陈如是的便是。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大清统一天下,尔等螳螂之臂,焉能挡车。还是早些步入正途的为好。”

马如风道:“道兄之言差矣。做人岂可忘记根本,我汉人千百年基业,岂可落入满清鞑子之手?”他借故拖延时间,以待恢复功力,只觉内力正一点一滴地在丹田凝聚,约有一二成的功力。陈如是不耐烦道:“哪个与你啰嗦,快拿命来!”长剑飘忽舞动,向马如风前胸点到。马如风左手抱了孩儿,右手抽出宝剑,将陈如是长剑向左引开。不料,怀中婴儿却已醒来,大声啼哭。陈如是长剑右移,竟是向那婴孩刺到。

马如风吃惊不小,左身后退,右手剑迎出。一声脆响,两剑碰撞,马如风只震得晃了几晃,倒退数步。陈如是冷笑道:“想不到大名鼎鼎的马如风竟是如此草包,真乃徒有虚名。”剑光闪动,又向马如风怀中婴孩杀出。马如风遭他羞辱,气往上冲,长剑斜指,右足向他小腹踢出。此招为玉龙剑法精华,暗含万般变化。只是马如风内力有限,剑招便大大打了折扣。陈如是长剑横推,见马如风右腿踢到,急忙向后跃出。马如风乘他后退之机,又向前方跑去。

陈如是叫道:“还想逃么?”提气急纵,向前追出。马如风右手向怀中一摸,向后一扬,陈如是只道有暗器飞出,忙向旁闪避。哪知马如风只是一个虚招,过了片刻也不见有暗器飞出,陈如是心中气恼,又向前追出。便是这么阻得一阻,马如风便向前逃了十余丈。向前跑了二三里,陈如是又已赶到马如风身后。

马如风又是右手一扬,陈如是不再上当,不闪不避,剑刺马如风后心。哪知这次马如风真的打出两只金镖,分取陈如是咽喉、胸口。陈如是只惊得啊了一声,幸亏这金镖打出力道甚小,叮叮两声,便将金镖打落地上。马如风又已逃出数丈。陈如是年纪尚轻,江湖阅历不足,学成艺业便只想升官发财,马如风若是能恢复一半功力,也早已将他毙于剑下。

陈如是气得脸色发青,牙齿咬得格格直响,提气猛追。这次他不敢托大,右手剑护住身体,左掌向马如风后心拍出。马如风听背后掌风袭到,只得右手出掌,回身接他掌力。嘭然一响,二人双掌相交,马如风内力甚微,硬拚这一掌,只觉气血翻涌,口中呕出一口鲜血,跌坐在地,左手仍是紧紧抱住孩儿。

陈如是脸露笑容,自己此番杀了马如风,如此大功,赏赐必然丰厚,他举起长剑,向马如风咽喉刺去。马如风一声长叹,望着怀中女婴,急火攻心,竟尔晕了过去。

恍恍惚惚中,马如风便似游到了阴槽地府,一路上飘飘荡荡,不知归往何处。孟令奇、方青拦在路口,问道:“我们的孩儿呢,你将她丢到哪里去了?”马如风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方青一把扯住他,疯魔一般叫道:“你还我孩儿,你还我孩儿------”马如风只吓得大叫一声,向后便跑。

突觉有人摇他肩膀,急忙睁开眼来,才知是一场噩梦,面前站立一人,正是他的师父伍三秦。马如风如同受了委屈的孩儿,叫道:“师父!”凄然泪下。伍三秦已六十多岁,面容清瘦,须发花白,严厉道:“你自己做了孽事,还有脸哭么?那姓吴的丫头呢?”马如风不敢抬头,道:“她------她随父回京去了。”伍三秦叹口气道:“冤孽,真是冤孽!”

马如风打量房中,似是一农家民居,却没有看到那孩儿,问道:“师父,那孩儿呢?”伍三秦摇摇头,道:“在隔壁喂奶呢。”马如风听到喂奶二字,猛然想起自己孩儿,急忙坐起,披衣下床,向门外急奔。伍三秦道:“你已昏了半日,还要到哪里去?”马如风道:“去寻我那孩儿。”

伍三秦急忙赶上前去,拉住他手道:“我不是告诉你,在隔壁喂奶么?”马如风道:“我说的不是这一个,我那孩儿还在路边凉亭呢!”伍三秦惊道:“怎么,你与那吴家丫头竟生了一对双胞胎?”马如风急着要去寻孩儿,道:“徒儿回来再向你老人家详细禀报。”大踏步出了院门。伍三秦担心徒儿伤势,也跟了出来。

此时已是下午申未时分,路上积雪化为雪水,泥泞难行。师徒二人顺大路找到那座凉亭,哪里还有那孩儿踪影?二人将路上行人问了个遍,又问了附近农家,直到天色黄昏,也没有打听到那孩儿的半点消息,只好再回到那个农家小院。

数月来,马如风带着孩儿一路奔波,已与孩儿密不可分。父子天性,何况这孩儿早早失去母亲,如今便连父亲也无,马如风更觉万分对不起他。马如风呆呆地坐着,眼前老是出现孩儿的影子。他心中知道,自此之后,要与孩儿相见,已是难上加难。

伍三秦见马如风丢了魂一般,劝道:“你也不必担心,说不定是哪位好心人给捡了去,日后总会有父子重逢之日。”马如风知道事到如今,伤神也是无益,只有害得师父为己担心,便打起精神,将近来与师父失散之后的事情简要说了。伍三秦道:“那日咱们大闹京城,你悄悄溜出,我便知你去约那吴家丫头私奔,却也不加阻拦,你道却是为何?”马如风道:“徒儿不知。”伍三秦道:“我早知这官家小姐靠不住,她如何过得惯咱们这种逃亡日子?我若是执意阻拦于你,你必定恼恨为师。今日之果我早已料到,但只有让你亲自尝试明白,你才肯甘心。”

屋内点了灯,那农家大嫂将女婴抱了进来,马如风逗那孩儿玩了一会,更加思念自己那苦命的孩儿。不觉中,已是流下两行清泪。

用过晚饭,师徒二人又谈了起来。马如风道:“听说帮中兄弟在临清又折损不少,不知是哪一堂的弟兄?”伍三秦黯然道:“他们是百胜堂的许堂主与敬祖堂的黄堂主。那一日,他二人带十余名帮中弟兄刚进到临清城门,便遭到鲁西杨家枪与冯家八卦刀的围攻,许堂主与黄堂主都身受重伤,正要突出城外,却又遇到三位少林派的俗家高手,那三人本是帮中朋友,却也为了升官发财,见利忘义,竟对许黄二位帮主痛下杀手。”那许黄二位堂主都已人过中年,平日对马如风极是疼爱。马如风听他二人已遭杀害,不由心中难过,眼中又是流下泪来。

伍三秦道:“这次机缘甚巧,我正到处找你。明日咱们便到洛阳,与帮中各位堂主会合,西下青海。唉,这一去只恐是三年五载也回不来啦。”言中颇有凄凉之意。马如风道:“师父,胜负乃兵家常事,咱此番西下休整,待元气一复,便招兵买马,与清廷一决高下,以成大业。”伍三秦呆坐良久,才笑了笑,道:“好徒儿,难得你有此志气。快睡吧,明早还要赶路呢。”

次日中午,师徒二人便赶到洛阳。锦带帮的明月堂便在洛阳城中。伍三秦带马如风穿街过巷,来到一处偏僻宅院。伍三秦在门外击掌三声,门内也应击三声,接着走出一位白须老仆,将伍三秦与马如风领了进去。过了一重院子,又向西拐进一个小门,前行进入一间大厅。

厅内已聚了上百人,只是个个肃立,竟无半点声息。伍三秦一进到大厅,众人便一齐跪下,向帮主行礼。伍三秦一摆手,道:“起来吧。”坐在迎门一张椅上。东边上首一位浓须黑脸的汉子上前行礼道:“各堂弟兄都已到齐,请帮主训示。”伍三秦点点头,向厅中众人巡视一遍,道:“一年多来,我帮中兄弟屡遭屠戮,清廷暴虐,灭我大明,欺我汉人,我帮力图抗之,却因内奸外患,危机重重。如今更是面临前所未有劫难,实难维持。如不及早决断,恐有灭帮之危。我今以帮主之命,倾帮西迁青海,以图后举。”

帮中众人也都知局势紧迫,不到万不得已,帮主绝不会下此命令,想到锦带帮百年威名,竟然落得远赴青海,不由各自摇头叹息。当下伍三秦下令,为不引人注意,各堂分批出城。

次日,马如风随师父与敬祖堂众人首批出城。众人一路向西,天气越发寒冷起来。马如风穿了棉袍,将那女婴揣在怀中,不由又想起了周若飞、程玉珠夫妇。

“那日,他夫妇匆匆赶回紫寿山庄,也不知他那庄内出了什么大事。我今日一去,相隔数千里,不知何日里才能相见。”寒风凛冽,又飘起了大雪。马如风顶风冒雪,随着一行人西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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