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3(下下)、疑犯
唐霖并不想使用伪境界。这是一种将自己的精神暂时模拟到高一层境界的催眠妖术,对自己的精神有很大伤害。然而,若不用“伪境界”,则很难将不动飞矢提升到必要的水准。
以现在而言,“必要”指的是,“看到大量灰尘的运动”。
瓦希里的能力大增之后,可以隔断残兽对他的感知,但唐霖赌他仍不够强,没有办法阻止敌人的残兽通过空气流动去判断他的动向。
不动飞矢是无法看见空气流动的,而空气中悬浮的大量蜡尘则成为标记。蜡尘的浓度经过调整,不会妨碍数米之内的能见度。
然而,要同时追踪大量蜡尘的动向,非得伪境界状态下,用妖力持续喂饲“不动飞矢”不可。
结果,这场战斗变成了双方喂饲残兽的时间较量。
谁的能量能够供应残兽较多时间?谁与残兽的契合度更高,能够用更少的能量维持残兽的力量?
唐霖对契合度有信心。然而,对手在能量的量上远远高过他。
虽然不知道瓦希里的强化路线是什么,但他的能量池似乎没有严格的总量限制,可以通过临时摄取而大量屯积。
[我在战斗方式上,而你在能量供给上。我们同样是取巧的人,就看谁的小聪明更有用一些吧!]
唐霖心中暗想着,通过灰尘的扰动来寻找瓦希里的方向
这不像想像中那么容易。不动飞矢被屏蔽了对瓦希里的直接观察,自然也就不会注意到“灰尘中有一个人形的空缺”。要通过灰尘的流动来判断那个占据了空间、让灰尘无法进入的实体在哪。
然而,在伪境界之中,唐霖做着连他自己都要惊叹的动作,闪过一斧又一斧。
一分钟?还是两分钟?妖力渐渐枯竭起来,唐霖计算着还能维持的时间,强行打消就要抬头的焦燥感。
对方也在焦燥……或许瓦希里的能量也快跟不上了。
在这么想着的时候,灰尘的扰动也慢慢变得不清晰起来。并不是不动飞矢失效,正相反,是瓦希里加大了能量的供给,让“窗边人”的屏蔽能力变得更强。
唐霖微微眯起眼睛。
瓦希里或许以为他的残兽力量还不够强、没有躲过不动飞矢的侦察。虽然只要交手就能部分了解对手的残兽,但他似乎没有猜到唐霖用灰尘笼罩战场的真实意图。
唐霖皱起眉,心里却觉得这样正好。他并不需要继续强化不动飞矢,如果对手不断提升窗边人的能量流量,就更容易在这场对决中败下阵来。
斧头的角度变得更加诡异。不止是残兽,连身体运动力都临时提长了吧——或者是直到此时才拿出真本事来。唐霖不得以而将不动飞矢的能量也提高了一些。
如果对方还不败退,只好冒险主动发起攻击。要发动有效打击,必须保有一部分妖气。
唐霖这么打算的时候,灰尘的扰动突然慢下来了。
不——是远去了。
因为无法拿下唐霖,所以准备对一边的柳风凌和新人君下手吗?
“不会让你如意!”
唐霖低喝道,集中力量,抛出蜡块砸在瓦希里大概的位置上。也许是运气好,正好阻住瓦希里的去路。
那一瞬间,就像眼花一样,唐霖看到了模糊的影子。
是瓦希里的身影——不知为什么,他的残兽效果终于弱化了。
那身影闪电般地后退,扑向唐霖。然而,既然已经把握到了敌人的准确位置,唐霖不可能再放任对手胡来。
月之红瞳,自身投影,光学隐形——
斧风撕裂了突然停下动作的唐霖的身影。当然,那凌厉的攻击无害地穿了过去。
那瞬间,唐霖已经移到侧面,用力挥出左掌。
仿佛是虎爪拳的动作,但发掌的同时,掌根猛地弹出细长如利爪剑刃。慌张转身的身影已被唐霖看在眼里,剑刃刺破防护力有限的皮带,深深扎进血肉——
将手收回,手臂的长度瞬间缩短。瓦希里后退一步,高举斧头,像是要等着唐霖扑进他的攻击圈。
但唐霖并没有移动。只是原地,对着两米开外的敌人身影,出掌。
剑刃刺破空气——那一瞬间,他的左臂如弹簧般伸长。
从战斧的射程之外发动的攻击没有给瓦希里反应时间。如被弹射般的剑刃再次深埋瓦希里的体内。瓦希里慌张地挥下斧头,却仅仅是擦伤了唐霖的手腕。
像是终于察觉到自己不再隐身,瓦希里退却了。也许没有伤到要害,他以远超人类所及的速度奔走,瞬间远去。
直到逃出窗边人的有效射程,他的身影终于显现。柳风凌抽出金镖,远远丢去,也不知战果如何。
唐霖喘了口气,解除了伪境界,忍不住发出一声呻吟——解除瞬间袭上的肩背疼痛远超过被刀斧砍伤。这是类似幻影肢的精神性症状,是伪境界的副作用之一。
挥挥手让蜡尘凝聚在篮球场的一角,远远看见有人靠近过来,唐霖弹出骨爪,左手一挥,乍看是以骨爪、其实是以掌底的妖骨剑斩开铁丝网,从没有路的方向逃了出去,柳风凌和新人少年紧随在后。
很快大家就在事先说定的地方会和了。然而,会和的只有六个人。
缺了刘宇和张伟文。
“怎么办?”柳风凌问。
她的声音里有些难以捉摸的成份——或许是在自责不该让刘宇一个人去引开追击者。
“攻击美军基地会很困难。要下手的话,就要趁他们被运走的路上下手。”李猛沉稳地说,然后看了看唐霖:“你觉得呢?”
唐霖咬了咬嘴唇。
“我去打个电话,晚上。”
“电话?你说什么?”
“也许有点发疯。不过,应该会有价值。”
唐霖以不确定的口气说出这句话。
李猛严厉地看着他:
“你确定有用?”
“应该可以引来美军方面的人与我们谈判。或许能说服他们换回阿宇。”
“用、什么、代价?”
“代价?应该说是等价物。”唐霖露出毫无笑意的笑容,“而这个等价物就是……我们自己。”
入夜后。
潜入邻镇花了些功夫——他们不想再被人目击,便没有走大路,也没有入住旅店。
唐霖弄到一台旧收音机,鼓鼓捣捣,接通了本地的收音节目。夜深了之后,小地方电台也没有什么好节目,只是和从前在国内时听到的一样无趣的听众热线对答。唐霖没有记下热线号码,而是找到公用电话亭的黄页,找出电台办公室的电话,拨了过去。
“aello?你好。布莱克文电台。”
“我是‘银钥’团队的发言人。您可以称呼我为‘唐’。”
唐霖压低嗓子做出假声,刻意用冷酷的语气说道。
“你好,唐什么?”
对方并没有问“这是恶作剧吗”或者说“你是神经病?”,而是在语气里透露出一点找到新话题的兴奋。这种地方性的小娱乐电台,大概与八卦周刊有相似之处。
“唐什么?”唐霖反问一句,才理解到对方将他说的“唐”误以为是西班牙语的“Don”(尊称,黑社会干部常用);“Don-Rain。”他随口报上自己名字的谐音;“这是一个声明,而非恶作剧。请谨慎记录。”
“请说。”对方有些急切。唐霖在这边苦笑了一下,仍装出冷酷低沉的声音:
“我们对昨天下午发生在孤山的入侵事件只能负部分责任。同天早些时候报案的滑雪场弃尸案与同天晚些时候的十六人死亡事件与我们无关,是我们的对手所为。我们要求有关部门善待我们的同伴,并且通过对话来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不然地话——我们有能力、但并不想制造相等级或更高等级的恶**件。”
说完这些话,唐霖并没有给对方反应时间,便将电话挂掉。他稍微调大收音机的音量。等着听结果。
不过,收音机里并没有提到“我台刚刚接获犯罪组织的一则声明”——相对的,他手边的公用电话突然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