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老友
武傲林摆了摆手,示意李灿稍安勿燥,随即朗声说道:"阁下深夜造访,想来必有缘由,既然来都来了,不照个面招呼一声,有点说不过去吧!朋友,何不请进屋一叙!"
门外果然有人回应,道:"哈哈!爽快!武少侠豪气干云,快人快语,令人折服.好!在下恭敬不如从命,请了!"言罢,房门启处,从黑暗中走进一个人来.
此人中等身材,一身蓝色长袍,中间系一条暗红丝绦,显得格外扎眼.一双精光四溢的眸子,不怒自威,令人不敢逼视.下额处乱蓬蓬一团山羊胡须,带出隐隐煞气.这人推门进屋,从李灿身前经过,竟看也不看对方一眼,径奔桌边的武傲林走去.李灿见此人如此目空一切,太也傲慢无礼.不禁无名火气,他身高臂长,大手一挥,便拦在了那人身前.说道:"阁下进屋,从来不敲门的么?"那人停住脚步,缓缓伸出右手,又缓缓伸出手中一指,轻轻搭在李灿手臂前,说道:"敲不敲门,全凭在下一时兴致.阁下管得也忒宽了吧.劳驾,借过!"言罢,也不见他如何动作,便已越过李灿伸出拦阻的手臂,李灿但觉眼前一花,再想出招拦截,已然不及.心道:"邪门.莫非真的撞见鬼了.莫怕,莫怕,有大哥在,一切好商量."只见那人来到武傲林座前八仙桌旁,也不客气,大咧咧径自一坐,端起茶壶,给自己倒满一杯,又轻轻吹开飘浮的茶沫,端杯喝了两口,微一咂嘴,道:"好茶,好茶!"
武傲林自始至终未发一言,一双眸子片刻不离此人身畔,冷冷看他人进屋,入座,斟茶.及至他连说两句好茶,好茶,这才不紧不慢地应道:"茶虽不错,却不免有些凉了.震云兄若早些下来一聚,茶的味道自然更加好些."他即指名道姓,口称对方震云兄,那当是熟识的了,不过二人话虽说得客气,但却处处暗含玄机,听来别有深意,显得又不那么友善了.
李灿暗道:"这人既会品茶,又和大哥熟络,那多半便不是鬼了.好!这哑巴亏老子暂且记下,一会再和你清算!"
那震云兄放下茶杯,淡淡一笑,道:"武老弟,我若不待茶凉了再来,又怎能试出兄弟这一身好手段呢?"
武傲林道:"在下不及震云兄心思缜密,此乃不争之实,那也不必试啦.阁下这轻身功夫向来独步江湖,这一别数载,更是精进日甚,莫说我武傲林未想到是你震云兄驾到,便想到了,还不是由得震云兄想来便来,想走便走,谁又拦得住了?"李灿听罢脸上一红,心道:原来大哥也是拦他不住,何不早说,没得让老李自讨无趣,大失颜面."
那震云兄哈哈干笑两声,说道:"老弟说笑了.雕虫小技而已,哪敢说独步武林,眼下还未及如何施展,便已被老弟识破,有你老弟这般一夫当关,看来便想出此大门,已是千难万难了!"他适才施展手段,将屋顶负责监视防御的同伙穴道制住,令其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只双眼眨巴不停,却是有苦难言.便是要考教考教武傲功力如何,一试之下,见屋内一切如故,未现异常,自觉这身武艺日渐精进,果不负其数载苦修,这般连番蹿上蹿下,对方竟全无知觉,当是以臻化境了.但他天性谨慎多疑,虽有自鸣得意之念,却生恐对方故布疑阵,欲擒故纵,他忌惮武傲林功力了得,是以迟迟按兵不动,等待最佳时机.未料夜长梦多,被武傲林一个抬头,识破了端倪.才有那李灿惊见鬼眼之说.
眼见弄巧成拙,对手又是盛情相邀,不得已只好被迫现身.心道对手果然深藏不露,这几年功力也是大有提升.
武傲林冷冷一笑,接口道:"出不出得这扇门,要看震云兄深夜造访,意图何来了!"说罢二目圆睁,精光乍现,直逼对方的眸子.
李灿叫一声好,接道:"不错!出不出得这扇门,全凭在下一时兴致.偏老子目下心情大糟,阁下赶得不巧啦!"他刻意模仿对方,倒也惟妙惟肖.
那震云兄看了二人片刻,冲武傲林道:"许某人受人之托,要从武老弟处带走一样东西.多少钱,你只管出个价儿,大家自己人,一切好商量."
武傲林心头恍然,点点头道:"原来你也是为此而来.那我武某人还有何话说!?"略一沉吟,探手入怀,摸出一物往桌上一拍,道:"要便拿去!"多半当是那轰动江湖的密图了!
李灿与那许震云均是一愣,武傲林这一手实出二人预料.李灿心道:"早知如此,我和神驹大哥又何必大动干戈,差点把性命也拼得丢了.真是莫名其妙.大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岂不是好!啊哟!非也!大哥又岂是见钱起意之辈,况且我等这些许小惠,又怎敌得这连城宝图?这个...又莫非大哥适才伤痛欲绝,心灰意懒,便似神驹大哥一般要金盆洗手,解甲归田么?!这,这可万万使他不得,好歹也须摸摸那金山银山再洗不迟!"那许震云想的却是:"姓武的这么干脆痛快,可是大大不合情理.我和他共事多年,这厮又岂是如此轻易就范之辈,此中必有古怪,一切须慎之又慎.我即早以谋划周全,又何必急在这一时半刻?"
二人各思所想,不约二同齐声说道:"拿不得,拿不得!"李灿又道:"姓许的,学舌倒学得快.很有趣么?我接下来正要说姓许的不是好东西,既是与你不谋而合,倒也算英雄所见略同.哈哈!"
许震云也不以为意,接道:"我说拿不得,意思是武老弟如此看得起许某,二话不说便倾其所有,令在下实是受之有愧,这却又如何使得呢?"
李灿道:"你倒是有些自知之明.大哥,休要听他这般花言巧语,什么大家自己人,一切好商量.分明就是单冲宝图而来.还假惺惺说什么受之有愧.我李某人最瞧不上这等口是心非之人.即是如此,一样有愧,倒不如受与你兄弟我吧!"
武傲林看一眼许震云,说道:"震云兄以为如何?我这兄弟心直口快,一向直来直去,他即也惦念这样东西,作哥哥的义字当先,自然不便回绝.可就这一样东西你也要,我也要,倒真让武某人为难了.这边是兄弟,那边也是兄弟...唉!罢啦,不如一把火烧了干净!"说罢,拿起宝图,便欲就着桌前烛台点燃.
二人大惊之下,又是异口同声喊道:"烧不得.烧不得!"那许震云更是出手如电,手一挥,将烛台拍离桌案,紧跟着飞身而起,沿烛台之线路于空中旋了一个大圈,复又将其稳稳收在手中.一灯如豆,随风轻晃几晃,竟始终不灭.许震云返身重新落坐,却不忙将烛台放回原处,显是心有余悸,唯恐对方故伎重演.
李灿见对手这几下兔起鹳落,端的形如鬼魅,只觉眼前烛火一明一灭,对方已是绕着屋内四壁转了一遭,此等轻功身手,当世罕闻.心中虽不免一时折服,嘴头可半点也不服软,说道:"姓许的,你又鬼鬼祟祟拿着烛台不放作甚?啊,是了!定是老毛病不改,见了别人的东西便手头发痒,惦念人家秘图也便罢了,竟连个小小烛台也是不肯放过,着实太不成提统也!"
许震云一脸尴尬,手中烛台拿也不是,放也不是,索性便举着不动.他岂有不知对方话中揶揄打趣之意,可凡事关心则乱,自己乱了方寸,又怪谁来.当下干笑两声,说道:"说来说去,二位是考较许某人定力来了.呵呵,献丑献丑."边说边随手放回烛台.又道:"武兄弟如此考较,那自是要叫个好价钱了.好!但教许某人力所能及,绝不让兄弟吃亏便是.出个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