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有鬼

第八章 有鬼

李灿不明就里,大惊失色,一把拽住李神驹臂膀,叫道:"大哥,可是受伤了么?妈的!定是这姓武的杂碎偷袭于人,老子和他拼了!"李神驹一阵感动,反手抄住李灿手腕,说道:"好兄弟,哥哥我..."心中五味杂陈,一时哽咽,实难表述得清.

李灿只道其为对方暗算之下已是说话不畅,更是盛怒难耐,不等李神驹说完,双手一指武傲林,吼道:"姓武的.我哥哥今日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定要你血债血偿,死无葬身之地!"

武傲林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兀自半声不吭.他此刻行功正当紧要关头,倘若一个疏忽分神,不但前功尽弃,更有性命之虞!

李灿还道武傲林作贼心虚,妄自尊大,全是不将他李灿放在眼里.这口气如何咽得!?不禁越想越气,一把挣脱李神驹双手,身形暴起,直奔武傲林扑来!

武傲林暗道不妙,此刻行功未毕,最忌分神.否则极易走火入魔.可偏偏李灿有如神助,偏挑此刻冲上前来,自己无力还手,那还不立时一招毙命于其手中?!

但听李神驹又是大喝一声:"且慢动手!"却已是第三次让李灿"且慢".言罢"噗"的一口,嘴里不知喷出了何物.

李灿急忙掉转身形,细看之下,不禁立时呆愣当场,再难动得半分.原来自李神驹口中所喷之物,乃是一大团殷红无比的鲜血.多半是急火攻心所致.此刻嘴角脖梢兀自丝丝缕缕挂着一道道血线,瞧来甚是骇人.

李灿回过神来,也顾不得再寻武傲林晦气,急步抢上,抱住李神驹,眼泪登时哗的直淌下来,不住喃喃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大哥,我听你话,再不乱来就是...只你别要这般吓我了.你,你可好些了么..."

李神驹见李灿回转,几乎与那武傲林同时松了口气,反倒一脸轻松,缓缓说道:"兄弟,别怪哥哥.这次可不是虚晃一枪,哥哥是真得认输啦....咳咳...哎!争来争去,又能怎地?至今我这心里,都觉得万分对不住你和三弟....好兄弟,哥哥死不足惜,当是命该如此,而你实是无辜之极,怎可再受哥哥所累呢...."

"休要说了!"李灿截住话头,道:"我李灿自小父母双亡,流落街头乞讨过活,若非哥哥仗义援手,将小弟救出火坑,我这条贱命便有十条也早喂了野狗,哪里还让李灿挨得到今天!兄弟我没一刻不在想着:总有一天,我李灿要用这条烂命抱答哥哥的重生之恩!我这条命,哥哥若要,随时拿去便了!作兄弟的绝不皱半下眉头!"

李神驹点点头道:"好兄弟!哥哥信你这句话!既是如此,便听哥哥一句,咱们这便收手,求武少侠开恩,放你我一条生路如何?"

武傲林听罢既感且愧,暗道:"李老兄此言差矣.目下谁放谁一条生路倒还难说得紧."苦于口不能言,也只得照旧摆出一副高深莫测之姿.那李灿未料大哥有此一言,只觉说是也不对,说不是也不妥,一时语塞,不知如何接茬,憋了半晌,忿忿然说道:"那姓武的暗箭伤人.不祘好汉,我老李死也不求饶!"

李神驹哦了一声,问道:"武少侠暗箭伤人?此话从何说起?兄弟莫非中了他的暗算!?"

李灿一摇头,道:"那倒没有.我....好得很."随即又道:"是哥哥你适才无缘无故丢弃兵刃,又好端端的口喷鲜血,不是拜那姓武的所赐又是为何.他自己功力不济,为你一掌所伤败象已呈,自是恼羞成怒,这才趁咱们不备偷施辣手,嘿!想到此老子便气不打一处来,这等肖小之徒人人皆可诛之,大哥!今日迟早是一个死,不如杀个痛快,让兄弟替你先抱此一箭之仇!"

李神驹暗道:"原来如此.却也怪他不得.自己适才有如神助,鬼使神差竟将武傲林打了个趔趄不说,更迫得对方说了两句恭唯之言,那是自己豁了老命不要,拼死拣了个便宜,又岂能真作了数.二人功力孰优孰劣,旁人不晓,难道自己还没半点自知之明.那一掌对武傲林而言,不过仅伤其皮毛而已.正所谓"当局者清,旁观者迷",自己这个兄弟一直置身事外,未及感同身受,定是主观臆断了.又兼自己好端端的丢了兵刃,束手就擒,实也太过突兀,也难怪二弟胡思乱想."

当下叫一声好兄弟,赶忙一五一十将经过原委细细道来.自己手臂断折,元气大伤,以致口喷鲜血,哪里还有什么得胜之机.李灿这才连连点头.心道都怪自己遇事莽撞,太过草率,差点激化双方矛盾,岂非无端累了二人性命.这般想通之后,又懊悔道:"是,是!兄弟好不糊涂,这架不用打了,认输便是."

李神驹心头略宽,说道:"如此甚好.不过,打不打得....咳咳..你我说了未必作数..."他故意抬高声调,让武傲林听个清楚.心想:"二弟性子焦躁,未必真肯屈尊认错,这示弱的差事还是我这当大哥的来干稳妥些."

未待武傲林回应,李灿又抢言道:"大哥,你这几句话中气恁地充沛,可是伤势好了许多吧.哈哈,老弟我听了实是高兴的紧."他只道李神驹功力精深,已是大有好转,哪想到当大哥的一番良苦用心.

武傲林此刻调息运功已毕,李神驹二人之言自听得一清二楚.仰头看看日已西斜,这一仗打了已近半日之多,抛开胜负不提,确也打得有几分腻烦了.更何况若非二人这般纠缠不清,适才再任由李灿冲上来动强,只怕结果如何实难预料.此刻便做个顺水人情,有何不可?

当下郎声说道:"双方如能就此罢手,在下自是求之不得!"李神驹闻言大喜,连忙接道:"武大侠此话当真?"武傲林见其已是大侠长大侠短的,语气诚挚,当非虚言,微微一笑,说道:"什么武大侠,在下愧不敢当.武某行事素来只凭一己好恶,从未如何关心过是非对错.正因如此,这才落得目下这般田地.现下想来,已是追悔莫及,百罪难赎.是以这个侠字,今生和兄弟我是无缘的了."

李神驹言道:"武大侠过谦了...."话尤未了,李灿接口道:"难不成叫武大么?啊哟!这个听着可别扭得紧.老子岂非成西门官人了!"李神驹斥道:"胡说八道,不得无礼."武傲林连连摇头,一时哭笑不得.

李灿随即接道:"我李灿虽非大奸大恶,却也与侠之一道无缘.武老弟这番话老子听得甚是受用.你我即是同道.自然打来打去便打成一片啦!呵呵呵...."李神驹苦笑道:"我这兄弟便是如此,武少侠不必太过介怀."武傲林摆一摆手,说道:"哪里,哪里.李老兄太客气了."随即想起一事,又道"武某人确有一事不能释怀,倒要向两位请教一二."

李神驹哦了一声,道:"愿闻其详!"心道只要不是请教武功,一切均好商量.武傲林道:"还是方才说的.和二位同来的那戴草帽的弟兄何以这般来无影去无踪.神龙不见首尾?在下自视轻功已窥门径,于江湖中也当得一流之列.可若与这位好汉相比,可谓差之远矣....咦?怎么啦,李兄....."

他适才一句话还未说完,那李神驹突然神情大异,双眼圆睁,似是眼前的武傲林生出了三头六臂一般,同时错愕中又带有深深惊怖之色,武傲林说一句,他退一步,武傲林几句话未毕,他已是蹬蹬蹬连退了数步.

李灿心道:"怎么,莫非大哥又是中了暗算?是谁!老子和他拼了...啊哟,糟糕,大家即已是一团和气,老李我却去和谁拼命?"又想:"莫非真是姓武的帮手杀到,给老子来个下马威么?"正待开口询问,那李神驹已是颤声说道:"武大侠莫开这种玩笑,咱们明明就我兄弟二人,哪有什么戴草帽的好汉了...."

李灿接道:"不错,说了没有,就是没有!只怕倒是阁下贼喊捉贼,另有援兵吧!"

武傲林一愣,心道:"这便怪了.光天化日,尔等分明来了三个,说来说去,怎的就抵死不认?莫非是怕我武傲心存轻蔑么?若真如此,大家不妨把话说开最好."转念又想:"不对,不对!大庭广众之下,又何必撒此弥天大慌?!再说这个帮手内外修为均属当世罕见,我武傲林又何敢存半分轻蔑之心?!再说李氏兄弟即得此此强援助拳,也犯不着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收手投诚啊.此中定是大有玄机,当需问个透彻明白才行."念及此处,问道:"这位好汉即是迟迟不肯相见,那也是强求不得之事.但阁下可否将其尊号告之在下,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他日相逢,也好互作通报."

李神驹见其一再穷追不舍,囁嚅半晌,喃喃自语:"这个,这个,只怕多半不易重逢的....不可能,不可能."说罢抬头瞧向武傲林,问道:"武大侠,此前你我可曾识得么?"

武傲林见其答非所问,不明就里,摇摇头道:"此前虽久仰老兄大名,确是缘悋一见."李神驹道:"不错!当是在下识得少侠,少侠多半不识得在下了.可这般一来岂非更加怪异了?"

李灿听闻有古怪之处,当下问道:"大哥,可是这姓武的又翻脸么?"李神驹也不睬他,又道:"我这二弟大侠也是不识的了?"武傲林道:"也是久仰大名,未曾谋面!"

李灿道:"久仰个屁,只怕是心口不一!"李神驹道:"不得无理!"李灿道"谁无礼了,我看倒是姓武的无礼取闹!什么来去无踪,头戴草帽,当真不知所云!啊哟!草帽....莫非...是说的三弟么?"李神驹闻言周身一震,双目紧闭,并不接茬.

武傲林见二人神色大异,已是无言以对,料想非是自己眼花,那草帽客当是二人那个所谓的三弟了.却不知为何又这般大惊小怪,故弄玄虚?想来必有难言之隐,不便示人了.便道:"请二位勿怪.在下只是一时好奇.别无非分之想.二位若嫌武某多管闲事,那在下就此打住便了."

李神驹摇了摇头,两眼直视武傲片刻,方徐徐说道:"你如真说得出那人的体貌特怔,武少侠,在下便信了你之所言!"

武傲林暗道:"奇了.明明是你们执意抵赖,矢口否认.听这口气,倒象我姓武的无中生有了.罢了,此事不提也罢!"本想不予理会.转念一想事已至此,确也疑点重重,倘不弄个水落石出,日后反倒成了对方的话柄,尤其这李灿兄每每出口成章,一鸣惊人,更是不能由得其信口开河了.念及此处,当下一五一十,将适才所见三人一字排开,那草帽客的衣着打扮,体态特征,原原本本复述一遍,以证所言非虚.

言尤未了,但见二人尽皆脸色大变,二目圆睁,面面相觑,已是泥塑木雕般呆愣做一处.

李灿伸手使劲一拧大腿,疼得啊哟一声,连声叫道:"乖乖不得了,活见了鬼!"李神驹亦一脸惊惧之色,颤声说道:"这,这怎么可能,我那日酒后不查,明明将三弟...将三弟..."越说越是激动,一时间老泪纵横,难以自已,再难吐得只言片语.武傲林不明就里,眼见二人表情古里古怪,一忽这般,一忽那样,这一天来确是经见的多了,倒也不以为忤.不过隐隐也觉其中必有隐情,且听二人如何分教.

李灿安慰得大哥几句,戟指着武傲林道:"姓武的,祘你狠!枉我兄弟二人这般对你,你羞辱我们也便罢了,好端端的搬出三弟来吓唬咱们,忒也不够意思,大丈夫可杀不可辱,要杀要刮,这便给老子来个痛快的罢!"

武傲林见一提这位三弟两人便大异常态,实不知是何道理.当下说道:"在下与诸位素昧平生,无冤无仇,又怎会故意刁难二位.个中因由在下却是不知,可能有所误解,如有冒犯之处,还望多多包涵.不过在下适才所言句句是实,绝无半句虚言.否则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李灿眼见对方言语诚挚,确由心生,绝无半分捉弄戏耍之意,倒也一时发作不得,搔搔脑袋,吱唔说道:"如此...最好,谅你也是不敢...."

那李神驹久闯江湖,阅人无数,自知武傲所言非虚,定了定神,缓缓说道:"武少侠大可不必发此毒誓.哎,事已至此,想来当是天意难违!不瞒阁下,那草帽客确是在下三弟,我那兄弟人帽不分家,这身妆扮绝难作第二人想.可...可是三弟明明已不在人世,难道人死真能复生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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