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工亡

第十四章 工亡

天还没有完全亮,大军揉着眼睛去看挂在墙上的钟,以往的這个时候自己觉得应该起床了,吃过早饭该出去干活了。茹兰不知为何今天起的這么早,已经做好了早饭就等着大军起床了。早饭説起来也很简单,就是两个荷包蛋泡馍,鸡蛋是自己家老母鸡下的,平时自己很少吃,攒几个卖了还能为家里添几个零花钱呢。大军很快就洗漱完了,他已经习惯了每天早晨的紧张工序,他走进厨房来到灶台边看见灶台上放着一只盛满荷包蛋的饭碗,旁边碟子里放着几个小馒头。馒头是几天前做的已经干了,茹兰刚刚又重新馏好了,还冒着热气。

茹兰説,赶快吃,吃完了不够锅里还有。大军説,今天怎么给我打了荷包蛋,还馏好了馒头,荷包蛋他吃了就是浪费,自己身体這么好,让茹兰吃了,自己吃点馒头就行了。茹兰説,你每天這么辛苦,起早贪黑,忙里忙外地,应该好好补补,每顿吃馒头那咋行,你要是累垮了我怎么办。大军説,我是铁打的汉子,怎么会垮呢,向茹兰笑笑。茹兰説,再别争了,人是铁饭是钢,你這个铁汉子不吃钢怎么説得过去。赶快吃了上班去,晚上回来我给你做炒面片,是你最喜欢吃的。大军説不过去,端起碗硬着头皮把煮好的鸡蛋正往嘴里送,茹兰掰了半个馒头放进大军的碗里。大军説,太多了吃不完,要不我吃蛋清和馍,蛋黄你吃了。茹兰説,一个大男人吃這么点还嫌多,吃饱了好干活,晚上下班早点回来。大军吃过早饭朝茹兰笑了笑,説了声,我一定早点回来。转身就走了,他每天来去都是這样匆忙。王家庄是个人好、地肥、山美、水美的好地方。它满山遍野都是宝,只不过没有人能把它发现,把它发掘起来。沉睡了千年,這回终于等来了一个用智慧来把它开发的人——祥子。祥子来王家庄也有好些日子了,他每天对王家庄周围的环境认真观察,挖苦心思地想法子开发這片黑土地。

最终,祥子做出决定,就是在大红岭上开办狩猎场,在拉树林上开办旅游区。這个想法一提出就得到了乡亲们和县上领导的支持。想法是个好想法,主意是个好主意。手续很快就办下来了,可资金是个大问题,为祥子出了个大难题。祥子绞尽脑汁的思考,最后他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就是自己出大头,其它乡亲们集资,不够的资金向银行贷款,每年年终乡亲们分红,想法刚提出来,乡亲们都不赞同,他们个个害怕自己出钱,到时收不回来怎么办,再説在這个年代里集资這个词语对乡亲们都很陌生,甚至有些村民听都没听説过。祥子费了很长时间的説服才打动了乡亲们的信心,很快,大红岭的狩猎场就建了起来,可以説是初见成效,剩下的就是拉树林的旅游区,旅游区开发需要很多钱,靠乡亲们集资远远不够,向银行贷款需要资产抵押或有人担保。在這个穷山沟里,方圆几里能作担保的人没有几个。想来想去,还是请康文强来帮忙。康文强在乡里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他和他的砖厂作担保抵押准没有问题。祥子去找康文强,没想到康文强很痛快地就答应了。有了银行贷款,就不愁建不起旅游区了。旅游区搞的红红火火,加上大红岭的狩猎场有声有色。很快,在社会上引起很大反响,王家庄的旅游区和狩猎场招引来了很多游客,可以説是车水马轮,门庭若市。這一点也给王家庄的乡亲们带来了不少发财的好机会,老人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往日平静的王家庄变得如此热闹起来。

祥子這几年在城里做企业管理工作,学了不少的管理经验,他对狩猎场和旅游区的管理可以説是头头是道,有条不紊,赢得了乡亲们的好评。马奎和朴寡妇也整天忙里忙外的出没在旅游区内。旅游区开业那天别提有多热闹,王家庄大大小小的男女老少都来参加庆典,县里还派了不少领导来参加,祥子作为经理亲自主持了开业庆典。王家庄几乎所有的人都去参加庆典,唯有茹兰独自留在家里。他不想出去,她不想让别人发现她有了身孕,這一阵子,茹兰每天呆在家里,非常郁闷,看上去也很憔悴。天上的日头晒得正有力呢,茹兰吃过中午饭,坐在院子的中央沐浴着阳光的温暖。突然,一个不幸的消息传给她,大军在上午干活时,工地的屋蓬倒塌被压在工棚底下,被压的不止他一个,还有三个民工,人们正在想法子营救,叫茹兰赶紧过去看看。茹兰面对突如其来的恶耗,简直快要崩溃了。当她赶到工地时,只见许多人正在紧张地忙碌着,工地的负责人对被压民工的家属耐心的解释着什么,指手划脚地,医护人员正准备投入抢救,四个人连一个都没有救出,家属们有大喊的,有大叫的。唯有茹兰心急如焚地在场地边转来转去。

她知道這一切都是命,是由上天安排的急也没用,只有耐心等待着奇迹的出现。這一天,可以説是一个好日子,也可以説是一个坏日子。好日子是王家庄的旅游区开业了,敲锣打鼓喜气洋洋,坏日子是大军在工地上出事了,事情很急很严重,几乎全村人都知道了。马奎和朴寡妇刚一听説,马上就赶来工地,只见茹兰脸色苍白,浑气发抖,一时説不出一句话来,一头扑到母亲怀里。朴寡妇耐心劝説,没事的,放心吧。一切会好的。没过一会儿,祥子也到了。祥子正在旅游区开庆典大会呢,还没忙完,一听説安排了一下赶紧赶来了。大军是被最后一个救出来的,血肉模糊很难辩认出模样来。大军被压在工棚的最底下,倒塌时大军正在工作,其它三个人正在紧张地打牌。大军是个老实人,老实人什么时候都容易吃亏。四个人当中,大军最严重,其它三个人工棚倒塌时跑到门口被掉下来的木板打倒在地,幸好木板承担了大半的重量,三个人脱离了危险,虽然保住了性命,但还是伤筋动骨了。一个腰椎骨折了,以后生活恐怕不能自理,两个腿脚骨折了。

几个人很快被送往医院进行抢救,三个人抢救一天后醒过来。两天过去了,大军一直还没有醒,茹兰每天细心地照顾着他,母亲和茹英也来为她分忧解难,让她不要担心,一起会好起来的,這一切都是上天注定的,茹兰嫁给大军這两年,从来没有這样细心的照顾过。从来没有用這么慈祥的目光关怀过,注视过。這可能也就是和大军结婚以来最温暖的一次关怀,对大军有生以来最后一次补偿关怀,医生找茹兰谈话,大军可能有生命危险,让茹兰做好思想准备,最后还是下达了病危通知书。接到通知书的瞬间,茹兰一头晕了过去,是医生把她救醒的。等她醒过来时,母亲和茹英泪水满面地站在她面前,朴寡妇想,自己一生命這么苦,生了个女儿怎么命也這么苦,莫非也让女儿也守一次寡不成,這一切都是天意啊!几天后,大军终于醒了。醒来时,眼前模糊,不能大声説话,声音很微弱,呼吸很困难。大军不停地在比划着什么,茹兰把耳朵贴在嘴边,也没能听清楚他在説些什么。最后,医生明白了大军的意途,他是在向茹兰要纸和笔,准备写下最后的遗言。作为医生他们已经见过许多类似的事情,病人往往在临死之前,已经感觉到自己的阳寿不多了,得向最亲最爱的家属把该説的话説完了,否则在自己的有生之年就没有机会。茹兰按照医生的指示,找来了纸和笔。

茹兰把找来的一张纸放在医生用来做记录的铁夹板上,双手托住放在大军身边,然后把笔塞进大军紧握的手里。大军已经明白过来自己的想法茹兰都被知道了。现在该做什么了。大军努力伸手去够茹兰手,示意让他靠着坐起来,才好写一些。整个头除了露出两只眼睛和鼻孔都被纱布严密地包裹起来,只有两只眼睛每隔一会儿才微微的眨一下。医生建议不要坐起来,头部严重骨裂,大脑受损,随时有窒息的危险,大军拼死的挣扎,眼珠子都快要崩出来,努力想要把所想説的话説出来,可惜已经没有説话的精力了,鼻孔里插了氧气管子,身旁的监控器不停的发出嘟嘟的信号声,這种迹表明他还活着,还有一口气。大军挣扎着在纸上歪歪扭扭地写了几个字:对不起,我不能为你生孩子。茹兰看着這一行歪歪扭扭不起眼的字,双手捂着痛哭起来,眼泪夺眶而出,豆粒大的泪珠落到大军的被子上,同时也溅到大军的脸上,可惜大军的脸被纱布裹得严严实实却感觉不到什么。這是茹兰为大军第一次落泪,也可能是在大军面前的最后一次落泪。

大军像似看到了什么,也感觉到了什么,眼角里流下一股眼泪,一直流到枕头上,遇到這种场面,哪个人都会打湿双眼。茹英和母亲也跟着茹兰下起了小雨,大军努力挣扎把手臂伸长了想撕扯住茹兰衣角,茹兰把身子贴到床边,以便大军抓到衣角。茹兰看到這一副表情再也忍不住想把自己隐藏在心里的秘密説出来,话到嘴边又咽回去。最后,茹兰鼓足勇气轻轻地抓住大军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小腹説,你摸摸我的肚子。你摸了什么,你感到他在动吗,他是我们的孩子,再过几个月你就要当爹了。茹兰还是把压了几个月的心事説了出来,説出来或许好受些,再不説出来恐怕就没有机会了。説完了,感觉自己就轻松多了,也松了一口气。大军听了茹兰的话,像是又有了浑身的劲,又开始挣扎起来,一只手使劲伸过去,想摸摸茹兰腹中自己的孩子。茹兰把手抽过来,再稳稳地放在自己的小腹上。茹兰脸上两股眼泪流下来,一直流到嘴边,大军用手扯了扯茹兰的衣襟,示意让她不要哭,這一切都是天意,是命运,人类是无法抵抗的。茹兰用袖口拭了拭眼泪努力大声地説,大军你放心等孩子出生了,还是随你的姓。现在你就给孩子启个名字吧,要是你同意就叫王小军吧。大军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一阵子过后,医护人员来查房,随从的还有工地的老板。医生説,病人现在需要安静休息,情绪最好不要激动,随时有可能生命危险。工地的老板努力为自己洗脱,想法设法説好话来赢得家属的宽慰。老板们支付了全部的医药费,可支付了医药费有什么用,病人已经是无法用医药手段来弥补挽回的,除非有弃死回生之术。老板们已经安排了家属的食宿,还説等病好了家属的护理费、伙食费全报销,人有的时候唱红脸,有的时候唱黑脸。他们两三个人串通好了,有的人专喝红脸,有的人专喝黑脸。他们为的是同一个目的,是宽慰病难工人的家属,想办法把這场事故平息下去。

王家庄开办了旅游区和狩猎场的事传到许多地方。茹玉不知怎么从报纸上看到這些消息,他的好多同学都纷纷要求茹玉带他们回她的家乡旅游一番。茹玉説不过去,就带他们来参观旅游。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家里发生了這么大的事情。有悲的、有喜的。悲的是正赶上姐夫大军受了工伤生命垂危,喜的是家乡开办了旅游区和狩猎场老板就是自家人——祥子。祥子是马奎的儿子,也算是自己的亲哥,没想到活到這个时候居然能冒出一个哥来。茹玉第一次跟祥子见面,经母亲介绍后还是不习惯叫出一声“哥”来。茹玉這回带来了杰克和大头还有许多同学,杰克和大头這两个冤家对头处处发生争执,茹玉真是左右为难。茹玉和她的同学们都住在了旅游区的上等客房里。寒风凛冽的一天晚上,大头抱着自己的毛毯给茹玉送去。刚一推开门,看见茹玉穿一件背心和红色三角内裤躺在床上,两腿都露出来,杰克坐在床的另一头。大头遇到這副场面,却又觉得很尴尬,进退两难。茹玉説,大头谢谢你的好意,屋里并不是很冷,毛毯还是你自己用吧。大头只好抱着毛毯一声一吭地走出房间。男人就应该像个男人,女人就应该像个女人。

男人有该有的阳钢之气,女人有该有的温柔善良。不能男不男,女不女的活在世上。在与茹玉一起来游玩的当中有一个叫郝亚男的男生就像這种男不男女不女的人,説话简直就是娘娘腔,头发披到肩膀上,同学们都叫他亚男。這个名字启的真有点像這个人性格的味道,亚男就有点不男不女的意思,大头从茹玉房间里出来刚好碰上郝亚男,郝亚男一阵冷讽热笑弄得大头不好意思。没想到大头的热脸贴了个茹玉的冷屁股,有点下不了台的感觉,话把子落到郝亚男嘴里。几天过去了,大军一直躺在病床上,闻不到呼吸听不到心跳,监控器发出嘀嘀的声响,证明他还活着。茹兰曾经想到过大军的死,曾经也动过一些邪念,他死了会是什么样子。可如今,真到了這个场面和地步有点不知如何应付的感觉。茹英和母亲每天都去医院轮换照顾大军。茹兰這辈子最佩服的就是母亲,在她眼里母亲就是最伟大最坚强的象征。母亲无论走到哪儿都是一块金子,都会发光发亮展示出她真正的价值。翌日,黄伟单独去看望大军,透过病房门的玻璃看到茹兰正在为大军洗漱着身子。黄伟推门进去,病房里还有一位老人正咳得喘不过气来。

茹兰看到黄伟説,你来干什么人还没死呢,离办丧还远着呢,黄伟把买的东西放到床头柜上説,我是来看看大军,没有别的意思,祝他早日康复,你怎么就不能原谅我呢,茹兰恼羞成怒地説,让我這辈子原谅你,除非我死了。我现在的這下场都是你一手造成的,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有今天,如果不是你,当年我也不会嫁给大军,這辈子你欠我的让你欠一辈子,让你内疚一辈子。病房里的病人和家属们都觉得這俩人像似有深仇大恨,又像似很熟悉很关心,家属们都溜到病房外避一阵子。正当茹兰最生气最伤心的时候,茹英提着中午饭进来,看到這种场面真是进退两难,一边是亲妹妹,一边是男朋友,不知道该説什么好。

如英把饭缸子放在床头上对茹兰説,还热着呢一会儿趁热吃,不能为了伺候病人,好人都累垮了。大军每天都是用胃导管注射一些流食。茹英回过头看着黄伟説,你来了也不説一声,顺便把中午饭带来免得我多跑一趟。黄伟説,我今天没课顺路从這儿经过进来看看。説完,茹英走出病房,黄伟依然站在那里。茹兰説,她都走了你还站在這儿干嘛,快追啊!当初你不是挺能追的吗?黄伟説,我是来看你的,又不是来看她的,你快吃饭吧!我来帮你洗背。茹兰説,你帮我把身子侧转一下,我擦一下就完了。黄伟把身子翻侧起来,发现屁股底下湿漉漉的,大军大小便失禁,弄得床上污浊不堪。茹兰説,她一个人翻不动,换个床单得费很大的功夫。黄伟説,从明天开始我来帮你护理也好有个帮手。

茹兰説,算了,我的男人我来伺候這是天经地义的事,用不着劳驾你這位回家干部,你要想真帮忙的话你还是走吧,走的越远越好,最好是一辈子不要见面的那种。听了茹兰的话,黄伟觉得无地自容,他也知道对茹兰的伤害是无法用帮忙护理来弥补的。停留了片刻,黄伟一声不吭的走出病房。人世间什么样的人都有,有每天祈祷着大家平安的,还有极个别的祈盼着某些人立马死的。大军出事躺在病床上抢救的事传遍了整个王家庄。王老伍刘黑子那一伙的人每天都在私下里议论着什么。王老伍对刘黑子説,小黑子,眼下有个怀孕的老婆你要不要,再过一段日子孩子就快出生了,等孩子一出生就是大人小孩两个人了,你不是没有孩子吗,何乐不为呢?刘黑子説,你个狗日的五老伍让我娶个大肚子的老婆,让我带绿帽子,亏你想得出。王老伍説,你不要发這么大的火,你仔细好好想想你和马兰花结婚几年了还没有个孩子,你现在已经是多少岁数的人了,你不能养只不能下蛋的老母鸡呀,等你过几年老了后悔就来不及了。

刘黑子听了五老伍的话抠着头皮慢悠悠地説,王老哥你説的话也好象在理,可天底下哪有這样的事让我给遇着。王老伍説,你小子這回我看是学聪明了,你没听説王大军出了事正躺在医院里抢救吗?听老乡们説快不行了,他的老婆茹兰正怀孕了。刘黑子説,对了我咋就没想到呢,不知茹兰人家同意不。再説,老婆马兰花咋办。王老伍説,等人家茹兰男人死了,升了天不嫁人咋办,难道一个人带着孩子过一辈子不成。刘黑子犹豫了一会儿心里想,王老伍的话説的没错,现在就是等着王大军升天的时候了,等哪天那小子蹬了腿闭了眼再想办法弄到手。刘黑子把嘴里的烟把子取下来扔到地上踩上几脚説,老哥説的没错,一不做二不休就這么办。文兰在厨房里忙活着晚饭,金安坐在沙发上悠闲地读着报纸。家里的电话响了,金安不慌不忙地放下手中的报纸去接听,接听完后刚撂下电话,文兰就问是谁打来的。金安説,是儿子打来的他説晚上不回来了有几个朋友一起去聚会。文兰説,這样下去哪咋行,前些日子有好几个晚上没有回来不知是去哪了,现在得想办法让他尽快成个家,有了老婆管住他我们也好省這份心了。

对于文兰的唠叨金安有些不耐烦了説,行了,行了,什么事情都得有个过程,儿子大了有些事情他会有主意的。文兰説,一提起儿子的事你就烦,除了烦你还知道什么,还能干什么。话音刚落,文兰就撩起衣襟抹起眼泪。金安看到這副场面,心立马就软了,随后进厨房劝文兰不要伤心,婚姻问题不能操之过急,会圆满处理好的。搞旅游开猎场对于王家庄的人们来説是新鲜稀奇的大事,祥子在王家庄头一回搞旅游开猎场没想到来了个开门红,搞的红红火火有声有色,乡亲们头一回入股他们都偿到了甜头,乐得都快合不上嘴了。

祥子每天紧张忙碌地管理着猎场和旅游区,时不时地也抽空去看茹兰和大军,大军躺在床上,茹兰每天得呵护伺候他。茹兰説,你每天那么忙,没什么事就不要来啦,她一个人照顾着就能行。祥子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要帮忙的事尽管説,药费不够我来想办法。茹兰説,不用了,药费全部由工地老板们支付了。自古以来,跌倒了才知道爬起来,失败了才学会坚强。茹兰头一回婚姻的失败给她带来了精神与肉体上难以想象的痛苦,她已经从母亲身上学会了坚强。现在,大军生命重危茹兰应该用什么样的心态去正确面对,在其他人的心里还没有底呢。然而,在茹兰的心底里早已有个谱,這都是命运,是上天的安排,是人们无法用人力所抵抗的。祥子走了,他得回去,狩猎场和旅游区有很多事在等着他处理。刚一进门,祥子就听到一个很坏的消息,狩猎场的网围栏破了,几只鹿和两只狼跑了,很有可能潜伏在村庄周围,人们的生命随时有危险。

事关重大,祥子得赶紧报告县里有关领导。很快,公安和武警包围了整个村庄,不得出入以免造成人员伤亡。公安和武警进行地毯式搜索,几天过去了两只狼还是没有音讯,祥子被公安拘留审查了,他作为公司的法人代表,由于管理不善造成两只狼逃脱,要是几天找不到吃的狼很有可能会伤人。公安和武警想了个法子,在狼很有可能潜伏的地方投入掷了许多的猎物,先解决一下狼的温饱以免造成对村民的伤害。這一天一大早,王老伍驾着小毛驴车准备去县里,他想去拉一车蔬菜来村口卖了还能赚几个零花钱。眼下正是快过年之际,乡亲们也图个方便去县里还要花几块的路费呢,王老伍這回怎么就想到了变得聪明了呢。刚到村口,王老伍惊了一跳,怎么也没想到村口来了這么多带了家伙的公安武警还拉了警戒线不得人们出入,毛驴被吓得东张西望一个劲地只往后退。王老伍打听了半天,才得知村里溜进了两只豺狼的消息。朴寡妇呆在家里猴急猴急地,她不是担心家里没吃的没喝的,而是天冷了东边洼地的那块油菜地还没有犁冻僵了就不能犁了,来年就不好种了,她得想办法出去找人把地给犁了。

正当朴寡妇发愁的时候,从刘黑子口中得知东边那块洼地已经被犁过了,前几天他看见田兴村长好像在犁,不但把地给犁了而且还把田埂都搭好了。朴寡妇怎么也没有想到這回田兴办了好事帮了忙也不説一声,以往的這些事情可不是這样的,他现在不想多去朴寡妇家原因八成是见到马奎,一山容不下两虎呢。年初,马奎和朴寡妇为了這块洼地的种植还发生过争执,马奎要种麦子,朴寡妇要种油菜籽。正当两人较劲的时候田兴看见了,他劝马奎听朴寡妇的這块盐碱地适合种油菜籽,种了小麦可能会很遭糕,种了油菜籽秋天果然来了个大丰收,马奎也佩服了朴寡妇种田确实有一手,不光有技术而且还有很多经验。田兴为朴寡妇在洼地犁地的事情没过多久不知怎么就给胡秀芬听到了,胡秀芬要死要活的折腾了好几天,弄得田兴精神快要崩溃了。田兴想,這回自己没有告诉任何人,八成是刘黑子那小子挑唆的因为整个过程只有刘黑子才看见的,刘黑子平时专爱看這种热门干一些缺德的事。天还没有睡醒,茹兰却被寒冷的空气冻醒了。她正爬在床头上把头努力抬起来,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突然涌上心头,她摸了摸大军的手有些冰凉,再看看眼睛已经紧紧地关闭了。医生马上赶到了,打开小手电筒看看瞳孔已扩散显然已经去了,他走的那样安祥那样悄然。茹兰把大军脸庞扶正了,把手脚拉直了,再仔细看看他活着时那副模样死了还是那副模样,就像睡着了一样。一个被窝里滚了這么多天,现在离她而去了还有些舍不得有些留恋。

医生很快把大军送进太平室,等待家属的安置。按照当地的习俗大军没儿没女的,而且是死于非命不能进祖坟。医生征求家属的意见是在医院火化了拿到河边撒了,还是运回家去埋葬了。令医生和朴寡妇没有想到的是,茹兰一定要把大军运回家去把他厚葬了,他説大军吃了那么多的苦受了那么多的罪,死的那么惨一定要把他厚葬了。乡亲们和母亲,都劝她把尸体火化了去河里撒了,也图个干净,没儿没女地省得有人惦记。可茹兰死话不肯,她説,以后会有人惦记他的,每年还会为他上坟祭奠的,因为我已经有了他的孩子,他的后代。工地老板们支付了住院期间的全部医疗费和丧葬费,按照相关规定还赔偿给家属一些抚慰金。可令全村人和老板们没有想到的是茹兰怎么也不能接受這些赔偿金,她説,她欠大军的太多了,觉得太对不起大军了,要是接受了這些钱反而会内疚一辈子,以后不管有多苦有多难她都会把孩子拉扯成人的。

死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还要活着,而且是要坚强的活着。朴寡妇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马奎劝她不要太伤心,這一切都是命是上天的安排。朴寡妇心想自己中年就守寡了,生了个女儿怎么就同样的命而且是早早地這么年轻就守寡了,這老天他妈的不公平,而且是真他妈的太不公平。反过来复过去,仔细琢磨事情既然已经這样了,还真没有个合适的办法。朴寡妇与马奎商议,先办完丧事再説,茹兰现在怀有身孕不能太劳累太伤心。按照农村的习俗女人守寡不过百日是不能改嫁的,再説也没有一个男的愿意要一个挺着大肚子刚守寡的女人。十月怀胎,再不到一百日的功夫茹兰的孩子就要出生了,到那时孩子已经没有了父亲。王家庄来了狼的事情弄得人心惶惶,全村禁严了十几天,终于开放了。事情有了结果,原来两只狼把一只鹿咬死了拖到山洞里去躲了好些天,难怪人们找不到它的踪影。祥子在两只狼被找到的当天,释放回家了。

刚进王家庄,祥子就听到大军去逝的消息,一阵寒气直侵袭着祥子的每一个毛孔,令他浑身发抖,怎么就会這样。大军刚一去世,刘黑子就托人去试探茹兰的想法,要是茹兰愿意的话把孩子生下来给他抚养,如果茹兰愿意他可以与马兰花离婚大人小孩都由他接纳了。在王家庄能替人办這些事的人除乌鸡婆莫属。乌鸡婆回来告诉刘黑子,説他是赖蛤蟆想吃天鹅肉,没门儿。這一点,让刘黑子怎么都想不通,她茹兰到今天這地步有哪点儿好,是不是把自己看得太高了。听到大军去逝的消息,茹玉从学校请了假火速赶回家。面对着姐姐茹兰一副沉痛的表情,姐妹俩一见面就抱头大哭起来。母亲劝姐妹俩不要伤心,這些都是命以后还要学会坚强,你爸走的早我还不是照样把你们姐妹俩扶养成人。茹兰擦了擦眼泪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明白了,母亲也笑了笑看到女儿能有這副心态也就放心多了。母女三人正在最伤心的时候,祥子不知怎么从身后冒出来。祥子説,茹兰姐要是你愿意就嫁给我吧,等孩子生下来还是随大军的姓,我会对你和孩子好的。听了祥子的一番话,母女三人感到很惊奇祥子会不会是在开玩笑。

祥子仔细看了母女三很严肃地説,我説的是真的,没有人能拿這种事情开玩笑。茹兰没有吭声,保持着肃穆。朴寡妇説,這种事情怎么説也不能太着急,让茹兰考虑一下這也是一件好事嘛。马奎作为祥子的父亲还不知道儿子会有這样的想法,听了朴寡妇一説他也表示同意。大军的丧事还未办完,三天后下葬。朴寡妇与马奎合计着干脆丧事喜事一块办,要不就得等到一百天之后才能结婚,到那时茹兰的孩子也快出生了。再説,按照当地的习俗也有丧事喜事一起办的先例。最后,大家一起商议决定喜事在祥子的旅游区办,也可以增加一些热闹气氛,给旅游区带来一些活气。丧事在大军老宅子里办,那里也比较僻静,两只唢呐吹得很响亮,可惜唯一遗憾的是听不到有人哭泣的声音。大军的亲人都去了旅游区结婚,没有分身术呢。

结婚算是件喜事,這回对于结二次婚的茹兰来説更是件天大的喜事,這回她不像上回那样而是很开心,表现出一番高兴的样子。這一切表明茹兰是喜欢祥子的,当然祥子也喜欢如兰,他对茹兰的过去根本没有在乎,祥子如果真的在乎這些历史的话也不可能与茹兰结婚。新房设在旅游区最豪华的房间,居于正中堂,是最好不过的合适位置。新婚之夜,如兰觉得难为情她不是太害羞而是觉得对不住祥子,让他受了委屈。祥子有些紧张,怎么説也算是第一次嘛,总免不了有些障碍,茹兰得帮他度过這个难关。茹兰叫他不要紧张,稳住气有了第一次以后就慢慢顺当了。茹兰是过来人,怎么説也有些经验,在她的帮助下祥子也就顺利地成为了真正的男人。祥子是旅游区的头儿,什么事都少不了他做主,他每天起早贪黑忙活在旅游区和狩猎场之间,茹兰呆在家里闲不住时不时地也去帮祥子的忙,管理一下旅游区的事搭一把手,可祥子死活不肯让茹兰去打理公司的事,再説茹兰有了身孕,不敢有什么闪失。一个风和日丽的中午,朴寡妇为茹兰送来自家老母鸡的鸡汤。朴寡妇走得急没有想到敲门,推门进去碰了个正着,祥子正在把耳朵贴在茹兰的小腹上听着胎儿的呼吸,朴寡妇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进退两难,祥子和茹兰笑了笑也觉得有些难为情让母亲赶快进来坐。

时间飞快地跑,胎儿不停的长。没过多久,茹兰生下一个男婴,长得人人都説像大军,茹兰也是這样想的。按照茹兰的心愿這个孩子就叫王小军,随王大军的姓,是茹兰留给王大军的后,是对王大军的一点儿补偿。转眼两年时间过去了,茹玉也快大学毕业了,朴寡妇每天都盼着毕业回来的這一天。一天,茹玉写信回来説她考上研究生了,要在大学里继续深造以后留在大学里教书搞科研,要是可能的话还要考博士。朴寡妇怎么也没有想到还有什么研究生、博士后。在王家庄是头一回出了一位大才子,乡亲们还没听説过研究生,博士之类的名词。乡上和县里得知茹玉考研的事,也分别前来慰问祝贺,這回朴寡妇在乡里和全村人面前脸上增添了几分光彩。受茹玉的邀请朴寡妇和马奎到大学里去看茹玉,令朴寡妇没有想到的是女儿在大学里的威旺那么高,在学校里好多人都知道茹玉的名字,一打听就很顺利的找到了茹玉,因为今年考上研究生的全校也只有两三个,茹玉就是其中一个。茹玉看到母亲和马叔来学校看她别提有多高兴了,杰克也来陪他们,朴寡妇也看出這个未来的外国籍女婿很喜欢茹玉,当然茹玉也喜欢杰克,這就是所谓的爱,都是相互的。聪明人之所以聪明就是善于借鉴别人的经验,敢于承认自己的错误和缺点,不断地提高和完善自我,超越自我,茹玉之所以這样聪明就是属于這一种类型。茹玉打小刻苦努力,勤奋好学,遇到小矛盾处处让着别人,从她的身上那一点都不能跟茹兰比,茹玉身上每一个毛孔都好像是优秀的。

人的一生总是在伪装和演饰自己。寒冬的一天早晨,刘黑子在各条巷子里大声宣传,她的老婆马兰花怀孕了,再过几个月就要当父亲了。他对乡亲们口口声声説,他這回遇到了一位神医治好了马兰花的病,以后马兰花还会给他生好多个孩子。在乡亲们看来,刘黑子説得有板有眼的,事情就是這样的。可事实上,他们這些年为什么没有孩子只有马兰花和黑子最清楚。马兰花根本不会对外説什么,在内心里马兰花太害怕刘黑子了。几个月后,马兰花果真为刘黑子生下一男孩。這回,刘黑子在全村人面前腰板挺直了,指手划脚的,就因为马兰花为他生了个儿子,他有了后。快到冬至的一天,金安和文兰来拜访朴寡妇,拎了一大包东西,像是有点上门来提亲的样子。這回朴寡妇热情地接待了他们,文兰也分外热情。朴寡妇很爽块地答应了茹英和黄伟的婚事。在儿女的婚姻问题上,父母与孩子之间,孩子永远是胜利者,况且茹英跟黄伟双方都是自愿的。

腊月的一天,金安把黄伟和茹英的婚事办了。办的很气派也很热闹,请了教育局和全校的教师都来喝喜酒。一天晚上,刘黑子和王老伍一伙的几个人凑在一起打麻将,打着打着王老伍与刘黑子为了几块钱发生挣执。刘黑子説,你个王八蛋,王老伍小心我杀了你,就是我不杀了你,我也要告诉我儿子等长大以后宰了你,你没儿没女的能把我怎么着。王老伍气急了,双手叉在腰间恼羞成怒地骂到,刘黑子你个狗日子,你老婆生的不是你儿子,是不你的籽儿,説不定是借鸡下蛋,借马配驴生骡子吧,我怎么听説你好象不能生育啊!這下把刘黑子這小子惹火了,他顺手拿起一只茶杯子狠狠地砸过去。随后,把门一甩转身就走了。這回,可让马兰花受罪了。刘黑子一进门就使起性子,找岔跟马兰花叫劲,问马兰花這孩子到底是谁的籽儿。马兰花最怕的就是刘黑子把這个家弄得鸡飞狗跳,她太怕了怕极了。马兰花低声地説,除了你没别人,我哪里还有這个胆儿,我不怕你把我吃了。這下,刘子脸上才挤出一丝干巴巴的笑,説,我量你也没有那个胆儿。孩子被刘黑子刚才的一番大嗓门吵醒了,哇哇直哭,刘黑子抱起孩子在屋里逗起来。一会儿,孩子不哭了也不闹了。刘黑子嬉皮笑脸地问马兰花,你説這孩子长得像你还是像我。马兰花説,你不是説不是你的孩子嘛,怎么会像你呢。

刘黑子説,不要记仇吗,人们都説女儿生来就像娘,這是个小子一定像我。马兰花説,我看也是。這回刘黑子心舒服了,嘴里哼着小调轻轻关上门又去他的狐朋狗友那里看看。這一夜,田兴不知道为啥没回家,胡秀芬到处在找他,刘黑子走到巷子口刚好碰上胡秀芬找田兴。刘黑子説别找了,田村长八成是去别的女人的被窝了,他有放火的胆子,还没有找女人的胆子嘛,這么晚了他能去哪儿呢。胡秀芬气呼呼地説了声,狗嘴里也吐不出个象牙,随后转身就走了。时间过得很快,转眼王小军能走会跑了,也会説话了,能叫爸爸妈妈了。茹兰还是让小军把祥子叫爸爸,祥子认为這样不妥,还是叫叔叔为好。时间长了,弄得孩子有时叫爸爸,有时叫叔叔。一天晚上,刚吃过饭小军就睡着了,祥子把他抱到大床上,脱了鞋子,盖了被子。临睡时,茹兰把小军抱到小床上,独自盖好了被子,祥子説,怎么让小军一个人睡在小床上,晚上尿床怎么办。茹兰説,不会的小孩子尿床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茹兰像以往一样铺好床先上床了,她把双手抱在后脑勺上,就等着祥子的到来。很快,祥子也没有再磨蹭什么,也上床睡了。

茹兰主动跟祥子调情,欲想行房之事,正在两人激情之时,祥子伸手去摸枕边那安全避孕药具,茹兰伸手去阻止祥子。茹兰説,没事的一次两次随便怀不了孩子,再説了用了那东西不怎么好。祥子説,要是怀孕了怎么办,还是你受罪,茹兰説,要是我不受罪呢,我想为你生个孩子。祥子説不妥吧,我们不是有小军吗,我会对小军好的。茹兰説,我知道我相信你,我们有个男孩,我还想要个女孩,多子多福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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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强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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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工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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