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米艺
深夜11点,魏然还没回来,单灵撑着疲乏的眼,捧着书靠在床头。
楼下传来细微的声响,单灵起身,走下楼。
看到她,魏然明显一惊。
「我吵醒你了吗?」
「没,我在等你。」单灵接过魏然的外套,置放在衣架。
「今天那对母女来找你了吧?如果是要关于那个人的事情,就算了。我累了。」按压住眉心,魏然疲倦地道。
「那算了。你去睡吧!」説完,单灵抱臂上楼。
被拉住手腕,似乎不是意外。
「你生气了?你知道的,我只是不想你回忆那些不好的事情。」
「有个女孩就是因为回忆里那些悲伤的往事封闭了自己,也许那孩子的方式过激,但他有足够的理由伤害我,因为你。所以,魏然,让我去见见那孩子吧!我想知道一些事情。」覆住男人的手,牵拉至不久于人世的婴孩。
「不要担心我,有些事情毕竟要面对,对吗?小苑的快乐在于逃避了一切痛苦,可她失去的东西却更多。所以,让我去吧!」
「答应我,如果你承受不住,记得回到這里。」
被拥入怀中,在這样的寒夜,温暖如春,温柔若风。
深夜,封闭的狱所悄然无声,米艺躺在坚硬的铁床上,眼缓缓睁开,眼内清明一片。
今天那女人来看自己了。
她神色平静,唇角带着微笑:「你母亲和你姐姐来找我了。」
无法掩饰内心的恐慌,只好狠狠地放话:「不要伤害她们,有什么事冲着我来,那件事情她们一点不知情,不然我做鬼都不放过你。」
女人却仍是微笑,摇头叹息:「你真是个孩子。」
徉装冷笑:「侵犯你的就是你口中的孩子!怎么,很讽刺,对吗?」
不想伤害這温和的女人,但想到脆弱的姐姐,就担心地什么都无法在乎了。
「真的是你做的吗?」
一怔,却很快别过脸恶语:「怎么?要不要再次确认?」
「你知道吗?你母亲和小苑向我下跪,你母亲那么自尊高贵的人为你屈尊,最可怜的就是小苑,她什么都没做,却要不断流泪,四年前,是因为魏然后,四年后,最不愿伤害她的人却再次让她伤心。這样行径的你和你最恨的魏然有什么区别?」
无法言语,女人的话语是他未曾想过的必然。他,确实,荒唐地如一个幼稚的孩童。
苦笑爬上清秀的面颊:「也许吧!我确实是个什么都不考虑的笨蛋,但木已成舟,再多的话语也没用了。我只求你不要伤害她们,一切的罪过我都会承受。」
女人沉默良久,起身离去,发丝打在手背。掩盖那一瞬间的发生。
展开紧握的手,掌心有女人留下的字句。
「无罪释放,交换我要的真相。」
以为将永坠地狱,但女人的话语无疑是指向光明的路标。只是,想起那男人的阴狠,却忍不住畏惧那股巨大的毁灭力。
放在眼前的抉择,却无法下定决心舍取……
开庭前的一天,单灵来到米艺所在的狱所,独自一人。
单独的封闭房间,单灵半支着额,内心深处涌现阵阵疲累。
知道真相又如何?救米艺是应允小苑的诺言,那真相呢?实在是没有必要的吧!继续下来好好生活,這才是正确的选择,但,她无法控制自己。归根就底,也只是因为那人。
米艺被带进来,单灵强撑起精神,望见那孩子更显憔悴的神色,竟觉得残忍。這只是个孩子,利用這么无辜的孩子,他到底是何种无情的狠辣。
米艺踟躇着不敢坐下,尽管心中已给出决定。
「坐啊!」单灵笑道:「想知道小苑托我带的话就坐下吧!」
好笑地看着這孩子立时坐下,单灵突然很羡慕,有一个人,曾经也是這样全心地对待自己。只是那种温馨却被自己亲手毁灭。
「她,她説什么?」
「她説她想你,一説到你她就哭,她説没人陪她玩,没人陪她放风筝。别让她再孤单了。」
「這样説来,我似乎无法拒绝你的交易了。」米艺苦笑。
「交易?如果這样你觉得好听一点的话,那就叫交易吧!我知道你不想与我有太多的牵连。」
「你知道最好。」
恶狠狠的话语实在是有几分没有底气的慌乱,单灵点点头。
「那现在就让我们开始交易吧!」
「明天我会出庭,尽管证据对你不利,但只要我承认那个人不是你就没什么大问题,你没有留下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对吗?至于绑架我的罪名,你也拒不承认,你告诉法官是有人给你引你过去现场,而在我失踪的這段时间你一直在家,這些你母亲都为你安排好。尽管仍是有很多漏洞,但,证据不充分无罪释放我相信有80%的可能性。今天的事情没有发生过,我们的见面也只限于上一次。明白了吗?」
米艺不语,垂着头的沉默让人疑惑。
「我説过這只是交易,所以你不用有太多的顾忌。」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我犯了什么罪,自然会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
话音刚落,米艺脸上立时出现绝对不轻的掌印,空中回荡着的清脆声音让单灵也不敢相信。
抬手,掌心些微红肿。
「自以为是的小子,不是每一个错误都有挽留的机会,逞强是最愚蠢的方法,這个社会不是童话里的城堡,你出不了這里的高墙,小苑就会受伤。最简单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如果不是因为她,我决然不会救你,尽管你不是原凶,也算地上半个帮凶了。」
只有這样的话语,才能研磨掉這孩子的倔强。温和的面孔永远不具説服力。
「好了,你要继续待在這里还是要出去我不管。现在,该你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单灵却并不着急,説出事实需要很大的勇气,這一点,她明白。
许久,沉闷的声音传入耳中。
「我一直很恨魏然,可是,他太强,我根本无法接近他也别説为我姐报仇。两个月前,我接到一个男人的电话,他説魏然最在乎的人是你,如果你受到伤害那么魏然的日子必定不好过。我没考虑太久就答应,我知道自己也是一颗被人利用的棋子,但那个人也何尝不是为我所利用。」
顿了下,米艺继续道:「我们见过一面,説起来,那个人居然和你有几分相似,我不是笨蛋,能猜出几分原委,但那不重要,我的目的只是魏然。他告诉我全部的计划,我只是个小角色,计划里我的部分就是和你讲几句话,然后让所有的人以为伤害你的我就是我。我知道自己要付出很大的代价,但足够了。我看到了魏然掩饰不了的痛苦,足够了。」
「那个人,是你吗?」屏息静待,翻滚的内心只是回忆起那个人几乎撕裂她身体的暴行。
其实,那一次麻醉剂很小,她很快就清醒了,然后记住了所有,所有的不耻。
她躺在那人身下,连泪水都干涸,求饶,哭泣,一切都是女人无用的筹码,当遇到真正的毒辣,任何手段都无济于事。
深深地进入,毫不留情的撞击,下体温热的血液,以及身体那些被利齿刻画的痕迹。
想起那些已经被埋葬的画面,内心的冰寒又滚滚袭来,彻骨的冷让身体的颤抖那么明显,入了那孩子的眼,竟成一种怜悯。
「多可悲,你明明不爱魏然,却将他占有。我记得那一次,你一直喊着一个人的名字。要我説出来吗?」米艺冷冷笑着,清秀的脸上满是扭曲,仇恨能让毁灭一个人。
「知道那个人为什么那么残忍地对待你吗?因为你喊的不是他的名字。」
「聪明如你,即使我不説出那个人的名字,你也知道他是谁了吧!我达到了目的,他比我想象中更痛苦,那个人説地没错,要让一个人痛苦,就伤害他最爱的人,若还是觉得不够,那就让他成为那个伤害的主谋。」
「你的丈夫,魏然,那个人就是他。那天他接到我们打过去的电话,赶到现场,他心急如焚,可你叫着另一个男人的名字。于是,成就了這一切。」
「我们应该感谢你,你也是计划中的一份子。」
如蛇样扭曲的笑容出现在這孩子脸上。不,他不是个孩子,一个孩子不可能有這样狠毒的笑容。或者应该説,是那个人让一个纯洁的孩子变成魔鬼。卡在喉中的声音发不出来,恐惧如潮水汹涌。
「你以为监牢中的那个人会是谁?是他。要不要我再给你一点提示,魏总裁强奸孕妇,你説這出戏如果出现在明天的电视台,会有怎样的轰动效应,魏氏完了,多可笑。」
「是不是觉得很恐怖,我当初听到這个计划时也觉得很恐怖,也很刺激。不,应该説制造這一切的那个男人才是最大的恐惧。」
望着女人惨白的脸色,突然有些不忍,想到那人的话语,却不得继续。這,也是计划中的一部。那个男人,料事如神,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所以,才会不敢忤逆,不敢踏错一步。
「你很聪明,却聪明不过他。他让我给你带句话,四个字,老地方见。不去的后果实在是很严重,对了,你肚子里面不是还有个孩子吗?那孩子姓魏吧!时限是今天晚上12点之前,现在还有半个小时。别错过了时间,我迟到过一次,最后断了一根肋骨。你呢?代价应该更大,你的丈夫,以及你肚中的孩子。」
「够了。」单灵笑道,尽管神色有着无尽的哀伤。
「我错了。知道错在什么地方吗?我错在忘了十年。」
忘了十年,忘了,你,已不是十年前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