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正邪大搏杀

第二十九章:正邪大搏杀

在滨山市北郊距离城区两公里的地方,有一道残破的围墙。围墙里面有两座破旧的厂房和一大片空地。这里就是二十年前的滨山路政建材厂。

自从发生了那桩案件,三十万元巨款不翼而飞,企业很快就破产了。职工被分流到交通局下属的其它企业,干部被另行安排。时任厂长的闻辉被安排到交通局任办公室主任。副厂长齐永胜被安排到商贸局下属的第二百货大楼任经理。

就这样,路政建材厂波澜不惊地消失了,只剩下那些破旧的围墙和厂房还保留着那段痛苦的记忆。

因为这里地处偏僻,所以拍卖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后来,一个个体老板利用那个大一点的厂房弄成一个旱冰场。旱冰场经营了不到两年也不行了,老板把门一关走人了事。

本来路政建材厂实际上就是个水泥预制板厂,里面除了水泥搅拌机、震动器以外,也没有什么值钱的设备。破产以后,这些东西被处理过后,只剩下围墙和厂房,所以这儿连个看大门的都没留。除了厂房里面和那些水泥道路上,其它地方都长满了野草。平时猫儿狗儿把这里当成自己的极乐世界,可很少有人光顾这里。

闻辉在距离路政建材厂废墟不到半公里的地方下了出租车,他手里提着个黑色的塑料袋,步行向这片废墟走去。来到废墟的大门口,左右看了看,见周围没人,便顺着几乎被野草淹没的水泥小路,走到旱冰场跟前,用手将那两扇锈迹斑斑的铁门推开走了进去。他走到旱冰场的中央,向周围看了看。厂房的周围都是高五米宽三米的大窗户。窗户上的玻璃已经荡然无存,只剩下个大窗框。他从旁边拖过一条以前供滑旱冰的人休息用的长条板凳,用力往地上礅了礅,把上面的灰尘礅掉,然后把黑色塑料袋里的东西掏出来放在上面。这一切都做完后,他掏出一支烟放在嘴边,又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点烟时,他的手有些颤抖,他极力想控制住,但却没有。他面带倦容,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显得十分憔悴。他叼着烟卷焦躁不安地在长条板凳后面来回踱步,并不时地向门口观看,显然他是在等人。

不一会儿,铁门“吱”的一响,又进来一个人。这个人不是别人,是史文。闻辉要等的人就是史文。

自从在陈子杰的办公室里见过史文,闻辉总觉得这张脸有点面熟,但在哪里见过,他怎么想也想不起来。这是一张文弱书生的脸,但一想到这张脸,他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不安。骈少勇被杀以后,闻辉清楚地意识到这桩系列杀人案和二十年前那桩案件的因果关系,也强烈感觉到自己面临的威胁。可他无法向公安机关提出保护要求,只能自己小心防范。白天除了必要的公干之外,晚上的一切应酬全都推掉,早早地回到家里,不出房门半步。有一天夜里,他做了一恶梦,梦见一个长样酷似史文的人,手里拿着一把尖刀,先把莫汝方杀了,又把骈少勇杀了,然后提着那把带血的刀子向他奔来,嘴里还高喊着:“你也是害死我老婆的凶手!”他拔腿就跑。他跑了,可他眼看着那个人举起尖刀向他儿子砍去,这才惊叫一声从恶梦中醒来。醒来一摸身上,出了一身冷汗,把睡衣都湿透了。他又回想起梦中那个拿刀的人,这人就是当年被莫汝方掐死的董玉姣的丈夫马铁良。他这才猛然想起,他之所以觉得史文十分面熟,是因为史文长得极象马铁良。他听公安局的人説过,杀害莫汝方和骈少勇的凶手是一个身穿黑色衣服,身体消瘦的青年。那天他在陈子杰的办公室里见到史文时,史文也是穿着一件黑色休闲装。他明白了,史文就是董玉姣的儿子,现在长大成人回来寻仇来了。只可恨公安局那帮笨蛋,凶手就在你们当中,还到处嚷嚷着抓凶手。他曾经想提示一下陈子杰,可又怕引火烧身。他左思右想,也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来,只好在恐慌中度日。昨天傍晚他回到家后,站在客厅的大落地窗前向外观看,忽然看到一个黑影出现在他家院子的栏杆外。闻辉住在公务员三区的别墅区,这里住的都是市级领导。一个别墅一个小院,院子用铁栏杆与外界隔开。闻辉定睛一看,是史文。史文还是身穿一身黑,戴一副墨镜。他看到史文的同时,史文也看到了他,而后就不见了。闻辉大惊失色,凶手已经找上家门来了。

晚饭时,闻辉的老婆説:“刚才我看到一个身穿黑衣服的青年在我们家周围转悠,不知是干什么的。”

儿子闻宏图问:“是不是身体瘦瘦的,穿一身黑,还戴一副墨镜?”

闻辉的老婆説:“对,对,怎么了?你认识?”

闻宏图説:“不是,前两天我发现有个人好象在跟踪我,好象就是一个身穿黑衣服,眼上戴一副墨镜的人,具体的样子我也没有看清楚。有两次我明显感觉到他就在我身后,可我一转身他就不见了。”

一听到闻宏图的话,闻辉手中的碗筷“哗”地掉在桌子上,米饭洒了一片。“你説黑……黑衣人跟……跟踪你?”

一看爸爸紧张地连话都説不好了,闻宏图忙説:“也许是我的错觉,也许是个小偷,想掏我的腰包,用不着大惊小怪,想掏就让他掏,反正我身上也不装几个钱。”

实际上闻宏图的感觉并没有错,确实有人跟踪他,但这个人不是史文,而是方念玉。按照整个复仇计划,把骈少勇杀死后,方念玉马上就把目标转向闻辉。她知道,用对付莫汝方的办法对付闻辉不行,因为闻辉的老婆非常厉害,管闻辉管得很严,除了出外考察、开会以外,闻辉很少在外面过夜,每天回来晚了她都要打电话询问。用对付骈少勇的办法也不行,她想不出能把闻辉约出来的办法。于是她想到了闻宏图,因为闻宏图从不坐汽车,每天上班不是骑自行车就是步行,容易下手,如果能从闻宏图身上偷来闻家的钥匙,就能夜里潜入他家下手杀人。可方念玉两次都没有成功,还被闻宏图发现了,原因是闻宏图不久前被小偷掏过一次包,丢了一张很重要的单据,从那儿以后,闻宏图就十分警觉。

闻辉万万没有想到,凶手杀他不成,转而想杀他的儿子,这可是他万万不能接受的。儿子是他的骄傲,儿子是他的荣耀,儿子是他们闻家的未来,儿子是他的命,不,儿子的命比他的命重要。随着我国廉政制度、用人机制的不断健全和完善,像他这种无德无能光靠溜须拍马的人越来越吃不开了。他自己也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能在这个位置上平衡过渡到退休就很不错了。可儿子不一样,有能力,有水平,有心胸,前途无量。因此,他宁肯自己被杀死,也不愿意让儿子受到伤害。

闻辉越想越害怕。怎么办?怎么办?

他想给陈子杰打电话,让陈子杰先把史文抓起来,要不先把自己的儿子保护起来。可他刚拿起电话又放下了。陈子杰凭什么要听他的话?凭他是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行吗?肯定不行。陈子杰的脾气他知道,用官位压他只能适得其反。説史文就是凶手?他能相信吗?要让他相信就必须把二十年前那桩案子説清楚。説清楚了他得先被关起来。他被关起来凶手就一定能抓住吗?他不敢相信公安局那帮笨蛋,弄不好,还没有把凶手抓起来,他儿子已经被杀了。他还想到以前跟陈子杰之间的那些不愉快,这更让他觉得给陈子杰打电话行不通了。他想来想去想到一个破釜沉舟的办法,决定直接跟史文进行一场交易。为了儿子他豁出去了。他马上通过他一个在公安局宣传科工作的远房侄儿打听到了史文的手机号码,拨通了史文的电话。

对于闻辉的主动约见,其实已在史文的预料之中。

莫汝方和骈少勇的被杀已经在原路政建材厂职工中引起了强烈反响。莫汝方活着的时候,人们还有所忌讳,谁都不愿意谈论这件事。现在莫汝方死了,忌讳没有了,大家无所顾忌地相互谈论着自己知道的情况,发表着自己的看法和怀疑。这也使史文的调查进展得很顺利。虽然没有确凿证据,但种种迹象表明,闻辉参与做案的嫌疑很大。为了进一步证实这种推断,史文采取了一种大胆的作法,直接对闻辉施加心理压力,以此来观察他的反应。他故意在闻辉回到家时在他的别墅前转悠,让闻辉明显感觉到自己被盯上了。这一招果然灵验。

史文缓缓来到旱冰场的中央,隔着长条板凳站在闻辉的对面。两人相互对视了将近半分钟。闻辉感觉到了史文眼中喷出的怒火。既然到了这种地步,他也不想回避了,干脆直来直去。

“你知道我为什么约你到这个地方来吗?”闻辉説。

“知道,你想赎罪。”史文也不含糊。

“其实当年你母亲的被害并不是我的初衷,都是莫汝方那个混蛋……”闻辉説到这儿停住了,因为他看到史文的眼睛充满了血色,好象真的要喷出火来。

史文极力在克制,使自己没有发作。见闻辉停住了,便冷冷地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説!”

“当年因为经营管理不善,路政建材厂的账面上出现了很大的亏空,为了对付上面的审计检查,我让莫汝方想办法,他就想了个财务室失火的办法,可我真的没想到他会杀人。事后我去责问他,他説……”

“説什么?”

“他説,他没想到董玉姣当时在财务室里。他还説,董玉姣这个漂亮女人让他苦苦追求了三年,最后她宁愿嫁给一个普通工人也不愿意嫁给他,这让他怀狠在心,所以他就趁机……”

史文已经怒不可遏,猛地转过身来,两只手握成了拳头。

闻辉身不由己地向后退了两步,见史文并没有发作,便又回到长条板凳前。

“我知道,我有罪,我愿意赎罪,我约你来就是为了赎罪。”闻辉指着长条板凳上的东西,“这里有两种选择,你无论选择哪一种我都接受。”可能是当官当出毛病来了,到了这个时候,闻辉还习惯于对别人指手划脚,让别人按他的意志行事。

史文这才看到长条板凳上的东西,一边放着一堆钞票,另一边是一把匕首。

闻辉继续説到:“一种选择是这三十万元归你,我还可以保证你今后有个好前程。”

看到史文对第一种选择没有反应,闻辉这才极不情愿地説出了第二种选择:“你非要想报仇的话,你现在就把我杀了。”説这话时闻辉显然底气不足。

对于第一种选择,史文已经预料到了。他原来就想到,闻辉约他见面,无非是想用金钱或用仕途许愿的方法收买他,让他放过他。可对于另一种选择史文却没有想到。他什么意思?无非是故弄玄虚,装腔作势。想到这儿,史文突然抓起那把匕首,猛地向闻辉的脖子刺去。闻辉一看匕首刺来,紧闭双眼,但却没有躲闪。匕首在闻辉的脖子前面停住了。史文有些诧异,他竟然没有躲闪,难道他真的不怕死?如果他连死都不怕,那他还会怕被调查吗?还有必要安排这次约见吗?不对,肯定另有隐情,他这是一种交易条件。

史文抬起手用力把匕首甩在木凳上,转过身来,背对着闻辉:“説吧,説説你的条件。”

闻辉用哀求的声音説:“我只求你放过我的儿子!”

史文恍然大悟,他原来是因为儿子受到威胁才约他谈判的。史文真没想到,像闻辉这种人也有舐犊之情。是呀,他虽然是个恶人、罪人,但也是一个父亲。闻辉的这句话让史文刚才怒不可遏的心情有了些许平静。

史文慢慢转过身来对闻辉説:“你真爱你的儿子吗?”

“爱,非常爱,胜过爱我的生命。”闻辉説。

“你要是真的为儿子着想,我给你指一条出路。”史文説。

“出路?什么出路?你説。”

“自首。”

“自首?”闻辉像摇拨浪鼓一样摇着自己的脑袋,“不行不行,我不能破坏我在儿子心目中的形象,不能让儿子看不起我,让他知道他的父亲是一个罪人。如果是那样,你还不如把我杀了呢。”

“你错了!”史文义正词严,“你只有主动坦白自己的罪行,勇敢面对法律的审判,才能得到儿子的原谅。”

“这个……”闻辉低下头,“你让我想想……”

正在这时,史文听到“呼啦啦”一声响,一个黑影从窗口飞进来。史文扭头一看,一个黑衣人已经站到他们面前。这个人脸的上半部分蒙着黑色的面罩,身上披一件黑色的披风,和美国电影中的“蝙蝠侠”一样的打扮。

黑衣人指着闻辉:“在我这里没有自首,你必须偿命。”説着,从腰间抽出一把青铜钺。史文一看就明白了。就在黑衣人要大开杀戮的时候,史文大声説到:“你是小玲姐吧?”

黑衣人停住了,脱口而出:“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黑衣人不是别人,正是二十年前失踪的薛存田的女儿,现已改名为方念玉的薛小玲。

七八十年代的滨山路政建材厂除了生产路政建设所需要的予制件外,还生产民用的楼房预制板,所以效益很好。可是到了八三年,老厂长退休后,闻辉当上厂长,不到两年的时间,厂里就出现了严重的亏空。原因是冯德旺把这儿当成了他自己的小金库。为了打点关系竞选副市长,冯德旺先后通过闻辉从路政建材厂拿走几十万元。冯德旺当上了主管公安交通的副市长,可路政建材厂却空了。后来省里要开展财务审计大检查,闻辉慌了。闻辉一向办事没主意,就找莫汝方商量。莫汝方是他的黑高参,主意倒是不少,可没有一个好主意。莫汝方説,这好办,放一把火把财务室烧了,账没了,还查啥?闻辉説是,可烧了以后怎么办?莫汝方説,有冯老板罩着你怕啥?闻辉想想也是,他冯德旺不能不管。莫汝方又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再以进原料的名义从银行贷款三十万现金,烧财务室前先把钱偷出来,今后冯老板要升迁,还能少了用钱?他们对冯德旺倒是非常忠心。财务检查是下周一,按他们原来的计划是趁星期天厂里没人的时候,从银行里把钱取回来放在财务室,就説上午人家来送原料要现钱。让薛存田到省城开会,把他支开。因为保险柜里有现款,到时董玉姣肯定要守在财务室。莫汝方让闻辉在九点半时往厂里门房打电话找董玉姣,等董玉姣去接电话时,莫汝方从围墙跳进去放火。可到了星期天他们开始实施他们的罪恶计划时,却有人无意中给他们添了乱。闻辉怎么打也打不进来,原来看守门房的老工人闲着没事给他的老朋友在电话里聊天,一聊就聊了一个多小时。莫汝方在围墙外看着董玉姣出了财务室,以为她去接电话,便马上翻墙进去。可当他从厂房后面转过来走进财务时却傻了眼,董玉姣还在财务室里。其实刚才董玉姣是去隔壁茶炉房打开水,而不是去门房接电话。见董玉姣一人在屋里,莫汝方顿生恶念,这个让他苦苦追了三年的女人,最后宁肯嫁给一个普通工人也不愿意嫁给他,这让他一直怀狠在心,于是他决定杀人放火一块干。那天,薛存田要往省城开会,就把薛小玲托付给董玉姣。因为是星期天不上学,所以董玉姣就把她和自己的儿子马小涛一块带到厂里。莫汝方到财务时,马小涛在里屋的单人床上睡着了,薛小玲正在里屋写作业。薛小玲听到外面有动静,隔着里屋门帘往外一看,大吃一惊。她看见董阿姨被平时称作莫叔叔的人掐着脖子顶在墙上。这时,莫汝方是背对着里屋,而董玉姣是面对里屋门口。她看到薛小玲往外看,想要喊,马上用力瞪了她一眼,并用最后一点力气向她摆了摆手。薛小玲在学校听老师讲过一个故事,説一个小孩在歹徒闯进他家杀害他父母时,自己在被砍了两刀后装死,骗过歹徒。歹徒走后才爬起来报案,因为有小孩的指认,歹徒很快就被抓住了。薛小玲马上明白了董阿姨的意思,是让她赶快藏起来。薛小玲立即钻进里屋的床底下。莫汝方掐死董玉姣后,掀开里屋的布帘看了看,只看到马小涛在床上睡觉,就没有去管,然后就在外面放起火来,他想让这个孩子在大火中自行消失。薛小玲在床下呆了一会儿,听到外面已经没了动静,便悄悄地从床下爬出来,往外一看,大火已经燃起来,把出门的路封住了。她回到里屋,把马小涛叫醒,跳上床,打开里屋后面的窗户。窗户外面装有铁棱,但铁棱的缝隙比较宽,只能挡住大人却挡不住小孩。窗户外面是一堆砖头,她曾经从窗户的铁棱中间钻进来钻出去地玩过。就这样,她和马小涛从窗户铁棱中钻出来,躲到厂房里。就在她钻窗户的时候,她口袋里的一串家门的钥匙掉到窗户外面。等到人们都赶来救火时,她和马小涛才从厂房里出来。看到莫汝方也在人群中装模作样地救火,她没敢吭声就跑了出去。她没敢回家,而是躲在家属院后面的一个夹道里。直到傍晚齐永胜找到她时,她才把看到的情况説给齐永胜。她只敢给齐永胜説,因为齐永胜和她爸爸是小学时的同学,现在仍然是好朋友。这时,骈少勇已经把薛存田从火车站抓回来,因为他们在财务室后面发现了薛小玲丢的那串钥匙,经厂里职工辩认,认为薛存田有很大嫌疑。齐永胜听了薛小玲的话,带着她去找骈少勇。当时骈少勇正在厂长办公室里和闻辉谈案子,听了薛小玲説的情况,他对齐永胜和薛小玲説,这个情况很重要,你们先不要往外説,我们马上进行调查。可到了第二天,齐永胜见薛存田还没有被放出来,就找到骈少勇问情况。骈少勇却説,一个小孩的话不足为信,别的不説,她能从大火中逃出来就不能让人相信,她説这些肯定是受人教唆的。他据理力争,可骈少勇就是不信。齐永胜见骈少勇态度大变,知道里面出了问题,二话没説,赌气出门,决定去另找路子营救薛存田。第三天中午,齐永胜骑着摩托车在外面奔波了一晌回来时,看到薛小玲上了一辆面包车,觉得可疑,便跟了上去。他跟到郊外时,隐约听到薛小玲在车上喊“放我下去!放我下去!”,便加大油门冲到面包车前面,挡住面包车的去路。他从摩托车上跳下来,一把拉开面包车驾驶室的车门,和坐在驾驶座上的麻小黑撕打起来。坐在后面的大牛也下车来帮忙,但两个合到一块也不是齐永胜的对手。这时,薛小玲从车上滚下来。齐永胜一看到薛小玲,马上丢开麻小黑和史大牛,前去营救薛小玲。麻小黑和史大牛趁机跳上车,撞倒挡在前面的摩托车逃跑了。后来,齐永胜才知道马小涛还在车上,但面包车已经跑远了。齐永胜救下薛小玲后,认真回想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意识到这很可能是一场阴谋,这次薛小玲遭绑架很可能是对方要杀人灭口。他弄不清楚对方的势力有多大,背景有多深,这次虽然把薛小玲救下了,可下一次呢?他认为必须把薛小玲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可藏到哪儿呢?他想到孟金秀,把薛小玲送到那儿,不失为一举两得的事,薛小玲有了栖身之所,孟金秀也有了伴,不再孤独。在去相城的路上,齐永胜反复交待薛小玲,姓莫的和公安局那个姓骈的都不是好东西,一定多加小心,对谁都不能説出自己的真实身份。薛小玲三天之内经历了两次生死劫难,一下子成熟了许多,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所以非常配合齐永胜的安排。不久,齐永胜又告诉她爸爸的死讯,仇恨的种子便在她幼小的心灵中生根发芽。她经常在梦中梦见爸爸慈祥的笑容,梦见董阿姨最后看她的眼神和让她躲起来的手势。她一遍一遍地发誓,一定要为爸爸和董阿姨报仇,不亲手杀死仇人誓不为人。她先学武术,又学杂技、魔术,她读武侠小説,研究侦探小説,这一切都是为将来报仇做准备。去年,她从旧书摊上买回来一本英国神话小説《神剑飞魂》,就一直幻想着自己要是能有一柄亚瑟王的宝剑就好了。也就在这时,孟金秀因为患有糖尿病、高血压、心脏病,感觉身体每况愈下,可能时日不多了,就开始有意无意地给方念玉交待后事,并第一次打开了地下室那只大铁箱子。关于那只大铁箱子,方念玉早就注意到了,但她从没问过里面是什么东西。她非常尊敬孟金秀奶奶,她知道如果能説,奶奶一定会给她説的,如果不能説,那就一定有不能説的原因。铁箱子长一点二米,宽一米,高八十公分。打开以后,里面叠放着一大一小两个紫色的檀木匣子,小的在上,大的在下。她们把两个檀木匣子搬出来放在地上,掀开盖子,里面是一层黄色的绸缎布。掀开绸缎布,露出一大一小两件青铜钺。在大青铜钺上面还放着一本书,是过去那种线装本。孟金秀指着那本书説,爷爷方卓玉是研究殷商文化和青铜器的,这里面记载了一个关于商王钺的传説,爷爷崇拜商王吊民伐罪的精神,就按传説里的故事,设计铸造了这两件“商王钺”。她説将来她死后,要把她的骨灰与爷爷合葬在一起,并把这件大的“商王钺”作为陪葬品。小的“商王钺”作为方家的传家宝留下来。当然她还希望方念玉早点成家,这小的“商王钺”就作为她留给下一代的礼物。孟金秀特别交待,这小的“商王钺”虽然个头小,但却是一件价值连城的宝贝,因为它上面镶嵌着一条陨铁做成的钺刃,可以削铁如泥。这陨铁是爷爷用一件文物从东北一个农民手里换来的。得到了这两样东西,方念玉大喜过望。特别是那件小型的“商王钺”锋利无比,削铁如泥,这不就是上天赐于她的亚瑟王的宝剑吗?天意,天意,真是天意。方念玉比照着《神剑飞魂》中的情节,设计了一个颇具神秘色彩的杀人计划。为了这个计划,去年,她又通过孟金秀的关系,到相城血站干了一年多的临时工,掌握了一手娴熟的采血技术。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做好了,可她还是没有动手,原因是她还要报答孟金秀的收养之恩。她十分清楚,只要报仇计划一开始,她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她不能让奶奶为她的事情伤心,也不能让奶奶孤独地度过时日不多的有生之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今年九月,孟金秀终因糖尿病和高血压并发症发作去世了。安葬了奶奶之后,她义无反顾地奔向滨山,开始实施她的报仇杀人计划。她在滨山近郊租了一间房子,用了近两个月的时间跟踪调查莫汝方和骈少勇的情况和活动规律,以进一步完善她杀人计划的每一个细节。她先摸清了莫汝方每两周的周五晚上要去“煮三江”大酒店,于是在那天夜里来到抗日战士纪念碑广场。到了十一点的时候,从北边驶来一辆汽车。不用説,这车十有八九是莫汝方的。抗日战士纪念碑广场处于这条路的一个拐弯处,所以不管从哪边来的车,车灯都会照到纪念碑广场。莫汝方在车灯的照耀下,看到一个年轻女子手里拿着一条红手绢站在广场边上向他招手,便不由自主地停下车跟着方念玉上了纪念碑广场。莫汝方除了色胆以外什么胆也没有,方念玉把“商王钺”往他脖子上一架,他便痛痛快快地交待了二十年前那桩案件的详细情况。在对骈少勇跟踪调查时,方念玉发现了骈少勇在贩卖摇头丸。她也曾想过向公安局举报骈少勇,通过公安局达到报仇的目的。但她最终还是没有那样做,因为她认为骈少勇虽然已经不在公安局了,但不可能和公安局的人没有一点联系。另外她想亲手把他杀死才解恨。本来在方念玉的杀人计划中只有两个人的名字,那就是莫汝方和骈少勇,可她听了莫汝方临死前的交待之后,才知道闻辉也是始作俑者之一,于是她的黑名单上又多了一个人。至于许马福,那纯粹是碰上的,是许马福的恶行激活了她的杀心,杀一个是杀,杀两个也是杀,反正他们都是该杀之人。对于莫汝方和骈少勇的杀戮,基本上都是按照计划进行的。可到了闻辉的时候,她没有想到闻宏图的警惕性那么高,她两次下手都没有得逞。这时,她发现自己已经被公安局盯上了。她是在回相城取东西时发现的。但她并没有连夜逃跑,根据她从侦探小説中得到的经验,这时逃跑就已经来不及了。还有,没有杀掉闻辉她也心有不甘。相城的家不能呆了,滨山的出租屋也不能去,在她无路可走的时候,她想到了齐永胜。十几年来,他们从没有联系过。但她来到滨山以后,很快就知道了齐永胜的情况。她不知道齐永胜会不会接受她,帮助她,或者还是趁机协助公安抓捕她,但她还是决定冒险一试。让她没有想到的是,齐永胜接到她的电话竟喜出望外,説他正在找她呢。通过简单交谈,方念玉感觉齐永胜的确没有恶意,便告诉他自己的位置。不一会儿,齐永胜开车过来,将她接进公务员三区县局级干部楼。

齐永胜确实正在找她,原因是那天晚上他突然接到一个电话,一听,是冯德旺打来的,这让齐永胜感到十分意外。论公,冯德旺是省委副书记,有什么事也不会直接给他这个刚上任的代理副市长联系。论私,他们之间从没有什么私人交往。其实,冯德旺这个电话也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打的。那天下午,陈子杰和省公安厅长一起找省委书记钟山汇报工作,汇报的内容除了莫汝方系列杀人案的侦破进展情况外,还有关于二十年前路政建材厂那件案子。多种情况表明,案子很可能牵涉到闻辉,所以按组织程序他们专门作了这次专题汇报。当时,冯德旺作为主抓组织工作的省委副书记也在场。汇报还没有听完,冯德旺就已经大汗淋漓。他十分清楚,一旦闻辉被抓,势必会把他以前的许多事情供出来。回到家后,他焦躁不安,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听陈子杰的意思,他们已经掌握了闻辉参与做案的有力证据。省委书记钟山也当场表示,不论是谁,违法必究,犯法必惩。现在和二十年前大不一样了,法制已经比以前完善多了,他虽然身处省委副书记的高位,但要想罩住这件事也是不可能的。他不由得在心里骂起那个杀人凶手,为什么不把闻辉一块儿杀了呢?闻辉一死,一了百了。光骂凶手没有用,他也不能指望凶手来平息这件事,因为陈子杰很可能马上就要对闻辉上手段,到那时,説什么也都晚了。他不能就这样任凭事态发展下去,那样等于坐以待毙。他必须有所行动,改变这种危险的局面。可怎样才能改变这种局面呢?他焦急地在屋了里走来走去,最后,他想到了齐永胜。他记得当时闻辉给他説过,齐永胜曾经领着那个小女孩找过骈少勇,説小女孩看见了凶手。虽然后来莫汝方説他已经花钱雇人把小女孩处理掉了,但两个孩子的失踪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死是活,他们都不得而知。莫汝方和骈少勇被杀后,他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二十年前那桩案件,也自然而然地猜测到会不会是两个孩子长大了回来寻仇。如果真是那两个孩子回来寻仇的话,他们很有可能会与齐永胜联系,从他那儿得到一些有意或无意的帮助,甚至会受到齐永胜的操纵。事情紧急,刻不容缓,不能再犹豫了。他听闻辉説过齐永胜是一个权力欲级强的人,决定以满足他对权力的渴望和他做一次交易,利用齐永胜彻底封上闻辉的嘴。没有别的办法,他只能作一次冒险了。于是,他拨通了齐永胜的电话。齐永胜在电话里听冯德旺説了一些“做事要彻底”、“除恶要务尽”等云山雾罩的话,虽然没大听明白这些话的意思,但有一点他听出来了,冯德旺这些话暗示他怀疑齐永胜是莫汝方、骈少勇被杀案的幕后操纵者。对于冯德旺的这些话,齐永胜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侦察兵的生活已经使他遇事十分沉着冷静,摸不准情况他不会冒然出击。他想,冯德旺这时给他打这个电话决不仅仅为了説这些,肯定是另有目的。他握着话筒一声不吭,用这种沉默迫使冯德旺直奔主题。果然,冯德旺沉不住气了,説闻辉事发,必然会在省级干部队伍中引起震动,为了维护我省政治稳定的大好局面,闻辉必须马上消失,这历史的重任就落到了你的肩上。闻辉消失后,他的位置由你取代,下次滨山换届时,你就是市长的第一人选。齐永胜明白冯德旺现在受到的威胁,也了解冯德旺在官场上的能力。他经过再三权衡,最后答应了冯德旺的这桩交易,因为这是一个机遇,抓住冯德旺就等于抓住了他的前程。他决定拼一把。人生就像个战场,只有敢拼才能赢。在那场战争中,他就是拼出一条活路来。现在他决定再为自己拼一个好的前程。他答应了之后,却发愁了,怎么才能完成这个交易?最好办法还是借助薛小玲之手。莫汝方和骈少勇被杀后,齐永胜早已想到是薛小玲所为,因为当年两个孩子失踪时,马小涛还不到四岁,还不是记事的年龄。他还记得,他把薛存田的死讯告诉薛小玲时,这个十岁的女孩只默黩地掉了几滴眼泪,竟没有哭,她的坚强让他这个经历过生死的人都感到惊讶。他知道她已经把悲痛化为仇恨,深深植入那颗幼小的心灵。可怎样才能找到薛小玲呢?正在发愁之际,薛小玲的电话打来了。真是天助我也!齐永胜欣喜苦狂。这天早上,齐永胜看见闻辉出了小区门口以后乘出租车走了,马上开车拉上薛小玲追了上去。他们赶到时,正听到史文和闻辉説关于自首的事。齐永胜向薛小玲使了个眼色,薛小玲便身体一跃,从窗口飞了进去。

方念玉举起“商王钺”正要大开杀戮时,听到史文一声喊。

“我就是你当年从财务室大火里救出来的马小涛。”史文説。

“你是小涛?”方念玉情不自禁地把脸上面罩摘下来,“你真的是小涛弟弟?你……你没死?”

“小玲姐姐,我真的是小涛,我没死,真的是我。”

方念玉用手扳着史文的肩膀仔细看了一会儿:“是,是,是你,小涛弟弟。”

史文也仔细端详着方念玉。在前两天的调查中,一位路政建材厂的老职工拿出一张他儿子在幼儿园时的照片。照片是几个小孩的合影,老职工指着左边的一个女孩説,这就是薛小玲。儿时的薛小玲是一个美丽的小女孩,脸上洋溢着单纯和善良。可现在这张脸上,单纯和善良已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冷酷和残忍。

两个人先后诉説了各自这二十年来的经历。説到伤心处,两人禁不住相拥而泣。

痛苦的经历诉説过后,方念玉用手一指闻辉:“这都是他们造成的,今天是给他们算总帐的时候了。”

史文説:“是的,我马上带他去自首,他必须接受法律的制裁。”

“自首?接受法律制裁?”方念玉好象不明白史文的话,“小涛,你説什么呢?你也太幼稚了,要是法律能制裁这帮坏蛋,我们的悲剧就不会发生了。”

“小玲姐,你冷静点,现在是法治社会,我们不能胡来。”

听了史文的话,方念玉发火了:“小涛,他是害死你父母的仇人,你难道不想为你父母报仇了吗?”

“仇当然要报,但要通过法律手段……”

方念玉已经怒火中烧,她不想再听史文解释什么了:“你闪开,你不便动手,让我来!”

史文见方念玉要动手,马上伸开双臂阻拦:“小玲姐,你听我説……”

方念玉再也忍耐不下去了,纵身一跃,跃出两米多高,“刷”地从史文头上跃过。就在方念玉越过头顶的时候,史文抬头看见了方念玉脚上穿的那双特制的鞋。那是一双铁制的鞋,是按照小孩玩的“跳跳鼠”的原理制成的。鞋底下有一个很粗的圆形弹簧。弹簧一头焊接在鞋底,一头焊接着一根铁棍。铁棍穿过弹簧穿进鞋底的一个套管里,套管上有一个插销,插销连着一个机关,机关由脚上的大拇指控制。插销插进,弹簧失去弹性,穿者可以稳稳当当地站在那里。插销弹出,弹簧恢复弹性,穿者可以跳跃如飞。

方念玉跳过去时,闻辉已经吓得躲到了史文的背后。方念玉回手就是一钺。史文眼明手快,用力一拉闻辉,“商王钺”贴着闻辉的胸前划过。这时,闻辉转到了史文的背后,朝着门口的地方。闻辉不顾一切地向门口跑去。方念玉转身追赶,史文想伸手阻拦,但根本就拦不住。史文下意识地马上把手伸向腰后,他想掏枪,但最终没有掏出来。他不忍心把枪对准自己的救命恩人,尽管她还是自己一直在追查的杀人凶犯。方念玉只两下,就跳到闻辉的身后,一把抓住闻辉的衣领,举起“商王钺”就往下砍。就在这时,史文大声喊到“小玲姐,你难道要让薛伯伯永远含冤九泉吗?”

喊声起了作用,方念玉举在空中的“商王钺”停住了。

史文边往前走边説:“薛伯伯至今还背着杀人嫌犯的罪名,闻辉是最后一个案件参与者,你把他杀了,就很难为薛伯伯洗清冤屈了。”

方念玉觉得史文説的有道理,便把闻辉往他跟前一推:“交给你了,你一定要为你薛伯伯伸冤。”説罢,又从口袋里掏出两盘录音带,“这是莫汝方和骈少勇的供词。”説完她转身就要走,却被刚刚进来的齐永胜拦住了。

齐永胜説:“他是你们的仇人,他害死了你们的父母,不共戴天,必欲杀之而后快,你们怎么能放了他?”

本来已经吓得面如死灰的闻辉看到齐永胜的到来,好象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可没想到齐永胜会説出这种话来。他这才明白,这不是救命稻草,而是一个催命鬼。他气急败坏歇斯底里地大骂起来:“姓齐的,你……你他妈的什么意思?你……想干什么?”

方念玉拿起“商王钺”往闻辉脸前一晃:“你再嚎,我马上宰了你!”吓得闻辉赶紧躲到史文的背后,再也不敢出声了。

方念玉对齐永胜介绍説:“齐叔,这是小涛,就是马铁良叔叔的儿子马小涛。”

齐永胜点点头:“我知道了,你们刚才的谈话我都听到了。”

方念玉又对史文説:“这是齐叔叔,是薛伯伯和马叔叔的同学。”

“我听説过。”史文説,“齐叔,你怎么也到这儿来了?”史文对齐永胜的到来感到十分诧异。

齐永胜説:“小涛,他害死了你的父母,你应该亲手杀了他,为你父母报仇。”

史文説:“齐叔,你错了,这不是仇恨与报仇的问题,是罪与罚的问题。他有罪,只能接受法律对他的处罚,我们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对他进行处置。报仇也要通过正当的法律途径。”

齐永胜説:“小涛,你也太天真了,在这个权比法大的社会,法律能够公正吗?”

史文説:“那是有人滥用权力的结果,正因为有这种现象,我们才更得自觉维护法律的尊严,不能让我们身上的悲剧重演。”

“你这是政治上不成熟,无论在什么时代,法律都是为政治服务的,你现在把他杀了,不光是为了报仇,也是政治的需要。”齐永胜想发火了。

“你説的政治我不懂,但法律就是法律,对于罪犯的惩罚,必须通过法律程序,谁都不能随意剥夺他的生命。”史文仍然不愠不火。

“我没有时间给你罗嗦,”齐永胜发怒了,他对方念玉説,“小玲,你来!”

方念玉説:“齐叔,小涛説得对,我们不能杀他,杀了他,我爸爸的冤屈就没法洗雪了。”

“你怎么也这样糊涂?你以为把他送到公安局就能判他的刑?就能为你爸爸伸冤?”

方念玉虽然有些犹豫,但还是没有动。齐永胜恼羞成怒,突然从腰里掏出一把手枪,指着挡在闻辉前面的史文説:“你给我闪开,你不想为你们的父母报仇,我要为我的老同学报仇!”

史文一看齐永胜掏出手枪来,马上向前伸出一只手:“齐叔,你要冷静,你知道吗?你这是在犯罪。”

齐永胜更加恼怒了:“什么?你説我犯罪?我这是为民除害,我没功夫给你罗嗦,今天闻辉必须得死,你马上闪开!”

“我不会闪开的,这是我的职责,我不允许你胡来。”史文的语气非常坚定。

“我再説一遍,你要是再不闪开,我对你也不客气了。”齐永胜的眼睛已经有些发红了。

史文还是那句话:“不,我不会闪开的,我不能让你那么做!”

“你别以为我不敢,我数三下,你再不闪开,我就开枪。”齐永胜在下最后通牒。

“你开枪吧,我説了,我不会闪开的。”史文没有一点退让。

“这可是你自找的,别怪我无情。”齐永胜开始数数:“一……二……三!”

枪响了,一个人倒下了。可倒下的人不是史文,而是方念玉。就在齐永胜数到“三”的时候,方念玉从齐永胜的目光里看到,他真的动了杀机,便猛地向前一扑,挡在史文的前面。

“小玲姐!小玲姐!”

“小玲!小玲!”

史文和齐永胜一齐蹲在方念玉的身边呼喊着。

方念玉紧紧拉住史文的手,用微弱的声音説:“小……小涛……你……你一定要为……为薛伯伯……伸……伸冤……”説完,头一歪,死了。

史文和齐永胜抬起头来,直视对方,同时喊出一声:“都是你……”

齐永胜指着史文,声嘶力竭地喊到:“你给我闪开!”

史文也怒吼到:“不!决不!”

“那好,我们就来一场决斗!”齐永胜説。

“好,我接受你的挑战!”史文毫不示弱。

两个人同时站起来,齐永胜开始往后退。一步、两步、三步、四步,当齐永胜退到第五步时,两人同时开始动作,掏枪——瞄准——击发。但齐永胜比史文多了一个动作——躲闪,而史文没有,因为闻辉就在他的身后。

两声枪响合为一声,“嘭——”,就在枪声还在厂房里回荡的时候,一股鲜血从史文的胸口流了出来。史文慢慢地倒下了。

齐永胜没有倒下,但他感觉到有一股热流顺着他右臂的袖管往下淌。他低头一看,一滴滴鲜血顺着他的右手滴到地上。他懊恼地仰起头大叫一声:“怎么会是这样?”

他真的没有想到,结局会是这样。他本想借助薛小玲的手杀了闻辉,然后再想法送薛小玲逃跑,可没想到半路杀出个史文。他更没有想到他会中枪。在部队上,他是著名的快抢手,他的枪法无人能比。到了地方,他仍然喜欢玩枪。刚才他根本就没有把史文这个刚进入公安队伍的毛孩子放在眼里。可就在他掏枪的同时,他惊讶地发现,史文的掏枪速度也非常地快。这一惊讶,影响了他后面的击发和躲闪,所以他中枪了。

他捂着那条受伤的胳膊,来到史文身边,见史文已经闭上了双眼,説到:“孩子,别怪你齐叔狠心,你这么拧,活着对齐叔也是个威胁。”

他用左手拿起史文手中的枪,一转身把枪顶在闻辉的脑门上。

闻辉已经被眼前的这场生死搏杀吓得灵魂出窍,就像一具僵尸一样,眼睁睁地看着齐永胜拿起手枪,再顶住自己的脑门,却一点也动弹不得。直到那冰冷的枪口接触到他脑门皮肤以后,他才颤动了一下,恢复了意识。

齐永胜用枪顶着闻辉的脑门咬牙切齿地説:“你这个王八蛋,我这辈子倒霉就倒霉到你身上了。你何德何能,凭什么处处压我一头?就凭你给冯德旺擦屁股?你真他妈的让人恶心,像你这种东西留在世上也是个祸害。”

闻辉哆哆嗦嗦地説:“老……老齐,你别胡……胡来,你把我交给公安局,我……我愿意认罪……认罪伏法……”

“把你交给公安局?”齐永胜冷冷地説,“你是不是在想,冯老板能把你保出来?”

闻辉没吭声,也许他真的是在这么想。

“哈哈哈……”齐永胜大笑起来,“你做梦去吧!你知道吗?今天就是冯老板让我来送你上西天的。”

“不!不!”闻辉拼命喊到:“他不能这么做,我像侍候亲爹一样侍候他,我供他花钱,路政建材厂那三十万,他一个人就拿走二十万,他不能过河拆桥……”

齐永胜狞笑着:“怎么,你不信?我让你现在给他打个电话。”説完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拨通了冯德旺的电话,递给闻辉。闻辉拿过手机,对着手机喊起来:“冯老板,我是闻辉,齐永胜要杀我,你……你要救我……”

他听到冯德旺在电话里装腔作势地説:“你是谁?你找哪位?……对不起,你打错了。”电话挂了。

闻辉彻底绝望了,他紧紧地闭上了双眼。他知道今天自己是在劫难逃,必死无疑。多少年来,他就像老板身上的一件衣服,这件衣服的作用除了让口袋里装满金钱,供老板随时使用外,就是为老板挡风。现在这件衣服已经着火了,老板必须把这件衣服扔掉,不然就会引火烧身。

在枪声还没有响起来的时候,闻辉忽然想起年青时跟几个儿时的朋友看过一次枪决犯人的情景。当时,不知是谁説了一句“谁知道这炮打头是什么感觉?”于是,他们就这个话题进行了一番讨论。有的説,就像被木棒猛击一下,“嗡”的一下就过去了。有的説,就像一阵冷风吹过脑门,是一种清爽舒服的感觉。炮打头到底是什么感觉,谁也不知道,因为知道的人虽然知道了,却再也没有办法告诉想知道的人了。现在,他马上就能体验到这种感觉了,但是,他也没有办法把他的感受告诉他儿时的朋友,以了却他们想知道炮打头是什么滋味的愿望。

就在齐永胜准备扣动枪机的时候,刚刚苏醒过来的史文抓起方念玉手中的“商王钺”,用尽全身力气甩出去。“商王钺”在空中划出一条漂亮的弧线,这条弧线的终点,就是齐永胜的脑袋。“商王钺”翻滚着顺着这条弧线的轨迹飞过去,最后,“扑”的一下嵌进齐永胜的后脑。

闻辉紧闭着双眼等待那一声枪响。可等了一会儿,枪声没响,那冰冷的枪口却离开了他的脑门。他慢慢睁开眼睛,这才看到,齐永胜已经倒在地上,脑后一大滩血,那把“商王钺”还在他的后脑上嵌着。闻辉看到,三个人都倒在地上,都在汩汩地往外流血。他吓坏了,起身就跑。刚跑出几步,听到后面有人喊了一声:“站住!”声音虽然微弱,但却具有威慑力。

闻辉停下来,扭头一看,是史文用力抬起头盯着他。他想转身回去,刚才就是这个年青人替他挡了子弹,救了他的命,他应该回去救他。可他又想,如果回去了,他就免不了铁窗之苦。正在犹豫之时,忽然听到犀利的警笛声由远而近,一瞬间,十几辆警车将厂房团团包围。紧接着,二十多名警察和武警冲进来。

他们三人同时失踪后,陈子杰感到事态严重,马上部署人员在全市展开查找,并要求电信部门利用定位系统对他们进行搜索。可三个人的手机同时关机,定位系统无法进行搜索。就在刚才齐永胜打开自己的手机让闻辉给冯德旺打电话时,陈子杰才锁定了他们所在的方位。

段霞跑到史文身旁,喊到:“陈局,史文受伤了。”

“马上送医院进行抢救!”

过来几个人把史文抬上救护车向医院急速驶去。

陈子杰来到齐永胜的尸体旁,正好听到齐永胜的手机响起来。他拿起手机一看号码,是冯德旺的。

“哪位?”陈子杰故意这么问。

对方马上挂断了电话。

闻辉被逮捕了。

第二天,冯德旺在省里被双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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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商王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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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正邪大搏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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