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节 颠沛流离(1)
萧皇后坐在辇车之上,回首长安,仰望星空,无限感伤:“想不到我一朝皇后,如今竟落得如此田地,真是世事难料啊!”
李渊称帝之后,唐朝淮安王李神通与夏王窦建德的兵马,几乎同时发起了对宇文化及的进攻。李神通的兵马自西向东,窦建德的队伍由北向南,兵锋直指魏县,浩浩荡荡而来。
窦建德早有讨伐宇文化及的打算,一天,窦建德接到唐秦王差纳言刘文静送来的书信。窦建德看罢,是唐秦王李世民约他同至黎阳,与李神通一起合剿宇文化及,便对刘文静説:“此贼我已有心讨之久矣,现在正想去讨伐他。烦纳言回报秦王,不必远劳龙体,只需遣一副将,领兵前来,与我同诛逆贼,以谢天下。”
李世民非常高兴,命淮安王李神通与李靖齐心协力,同诛宇文化及。自己率军回长安,准备征讨侵犯伊州的王世充。
淮安王李神通得了秦王李世民的兵符将印,便即刻发兵自西向东挺进,在相距魏县城四十余里的地方安营扎寨。宇文化及将府库里的珍宝金珠缎帛招幕大批的海贼,来抵御几路大军的进逼。
宇文化及得知秦王李世民不在征伐军中,而是去了西北,心中无不得意。李神通一介武夫,有勇无谋,好对付。于是急忙纠集部众,出城迎敌。而李靖,暗出奇兵,趁宇文化及立寨观阵之机,令刘宏基突然袭击,飞骑来取宇文化及。宇文化及手下大将杜荣、马华见状,惊恐万分,急忙抡起画戟,双双飞招架住刘宏基的大刀,被刘宏基左右一挑,飞出数十丈远,杜荣,马华只得将画戟杆向刘宏基马头上乱打。宇文化及惊出一身冷汗,急忙扬鞭策马逃回城中,刘宏基也不追击,拨马回营。杜荣又掣军士手中的枪赶来,李靖不慌不忙张弓搭箭,向杜荣的心窝射来,杜荣应弦落马。宇文化及的长子宇文丞基策马来将宇文化及接回城中,宇文化及忙令悬起吊桥,紧闭城门。
夜色又一次降临了,浓得像一锅搅不动的粥,刚刚做了几天皇帝的宇文化及站在城楼边的垛墙口,两只眼睛一眨一眨地注视着城外四五里远的李神通的军营,隐隐可见高吊在营门辕木上的两个气死风纱灯,如同点点鬼火,闪烁不定。
宇文化及突然打一个寒颤,仿佛刘宏基的大刀又从背后向他砍了过来,或是李靖的那一支冷箭又“嗖”地一声从头顶上掠过,他赶紧领着侍卫匆匆从城楼上下来,径自来到萧皇后的寝殿。
“臣妾叩见陛下”萧皇后忙起身跪拜相迎。
宇文化及忙走上前去,扶起她,“爱妃平身吧。”
宇文化及与萧皇后双双坐定,对视良久,谁也没有説话,室内空气更是显得凄怆凝重起来,两盏烛光昏暗地摇曳着,映照在萧皇后那张凄美的脸上,使她更是别有一番韵味。宇文化及看得有些痴呆了,刚才的那种惊悸早已烟消云散了,对于眼前敌军兵临城下,危在旦夕的处境抛置脑后,取而代之的是体内那种沸腾的本能欲望在激剧地澎胀着。其实,在宇文化及未来之前,萧皇后便支走了侍从,就一个人呆呆地坐在灯下,梳理着自己的思绪,然而,這思绪真的是剪不断理还乱的东西,梳来理去,还是没能梳理出一个什么顺序来。三月二十七日那天,宇文化及下令江都宫内外戒严,率部众登船,沿运河北上,再取道彭城返回长安,萧皇后及六宫按老规矩作为御营,萧皇后明白,换个説法,這叫押解回京。
萧皇后坐在舱里,木然地望着滔滔的河水流过,岸边堤上,一行被大业皇帝赐了名的柳树发出了嫩绿叶,柳枝还在微风里飘拂摇荡,她看着嫩柳,不由地想起了差不多两年前来杨州时,皇上和百姓同栽树的情景,想起了那民谣……
如今,天子真的栽了。
萧皇后当时还想起过柳惠,她是否已经到家了,她现在在干什么,她去过舅舅家吗?她还想起那三间草房,院里的鹅鸭,村前的小溪,竹林,还有那神秘的疯颠老乞丐……
萧皇后当时只觉得,虽然自己在舅舅家只长到九岁,但在记忆中,那里的一草一木竟是那么的清晰,而自己生活三十多年的皇宫,倒是模糊多了。
作为一个母仪天下的皇后,一个凤冠霞帐,荣华无比的帝王之妻,与舅舅村里的那些胼手胝足的村妇相比,自己得到了什么,又留下了什么,未来的命运将会是怎样的,她一路冥思苦想,始终不得其解。
今天,萧皇后再一次想到了這些,仍然是一片茫然。事实上,自江都兵变以来,萧皇后无时不想尽可能地让自己一个人能安静些,她希望能在這种安静中得到灵魂的净化与身心的解脱,但是,颠簸流漓的奔逃生活使她很难得到這样的机会。
萧皇后早已闻讯,李神通、李靖、窦建德三路大军正在向這里逼进,李神通、李靖的军队已经兵临城下,眼前這位昔日的情人,当今的许帝已是束手无策,一种凶吉难卜的悲哀涌上心头,一抹惨淡的愁云笼罩着她的面颊。
“爱妃,陪朕饮杯吧,”宇文化及殷勤地劝萧皇后陪他饮酒。
“爱妃”,這是什么事啊,一朝皇后,今天竟成了他人的爱妃,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只能委曲求全,强颜欢笑:“陛下,贱妾身体不适,不能饮了,望陛下恕罪。”
“唉,身体不适可以少饮几杯嘛,可不能扫朕的兴哟,再説,饮酒还可以提神、忘忧,朕看你愁眉不展的,更是要多饮几杯,先帝不是在盗烽四起的时候还在朝欢暮乐吗?想开些,人生就是那么一回事,王莽董卓又怎样,秦皇汉武又如何?来,干了這杯!”宇文化及説着,一仰脖,将杯中的酒喝干。
“陛下,”萧皇后欲语泪先流,“如今兵临城下,理当与大臣们商讨破敌之策,而不应与贱妾在此饮酒,再让贱妾背上惑君误国的骂名。”
“爱妃此言差矣,”宇文化及又喝了一杯,“国家大事,早已有定,岂是你我所能为的,来,干了這杯吧!”
萧皇后明白,這个许帝又是一个炀帝第二,无药可救,但是自己的命运又与他息息相关,不得不劝,于是仍然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劝道:“陛下,常言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若陛下努力而为之,即使不成,也不会问心有愧而遗憾终生啊!”
“爱妃放心,”宇文化及又呷了一口酒,“朕早已作了布置安排。”
“陛下果然英明,”一阵惊喜令萧皇后冲口而出,打断了宇文化及的话。“是怎样布置安排的,可否説与贱妾听听,也好让贱妾放心。”
“爱妃喝了這杯酒,朕就説给你听。”宇文化及故意卖起关子来。
萧皇后一饮而尽,企盼的双眼直视着宇文化及,宇文化及又亲自给萧皇后甄满一杯酒,然后才向她説出了准备连夜逃奔聊城的计划。
萧皇后听后,不禁暗然失色。她又一次失望了,此时的宇文化及已是醉眼朦胧,一点都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一股无法抑制的欲火在胸中熊熊燃烧,他走过去,一把将萧皇后拉到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