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损失惨重

第十五章 损失惨重

在一个村庄前,满江红命杨柳岸清点人数。

贺兰山已疲惫不堪,却又十分烦躁,一股无名火撒向满江红:“满江红,要不是你瞎指挥,我早就将冰冰救出来了,你明明知道,这次金人使诈,你却毫无防范,不仅害死了郭药师,还使鬼影受了伤,使众多义军弟兄死于沙场,你空有一腔热情而已……”

满江红不作反驳,他在为郭妙妙敷药。吴冷月醋意大作:“贺大侠说得对,满江红有勇无谋,不会指挥,只会关照个别矫情女人!”

满江工抬头看了一眼吴冷月。吴冷月转过身去:“鬼影,来,我也帮你疗伤。”说罢,推开正为鬼影疗伤的李老大,抢过药粉,亲手为鬼影敷药。鬼影的伤在肚脐上,血染红了衣服,吴冷月有点怕血,看到腥红的血从鬼影的肚里流出来,拿药粉的手颤抖了,眉头紧凑,又生同情。鬼影说:“你不会弄的,让李老大来吧。”吴冷月回头看了一眼满江红,故意大声说:“谁说我不会照顾男人?来,我做给你看!”吴冷月将药粉一下子全倒在鬼影的伤口上,痛得鬼影直吸冷气,吴冷月用布巾为他包扎,脸紧紧贴着鬼影的胸膛,鬼影感到无比幸福,却又十分紧张,众人看到吴冷月吃醋的样子,忍不住要笑。

贺兰山说:“众位,满江红三番两次指挥失误,造成很大损失,我不服他指挥,你们服他就跟他好了。”

贺兰山说完要走,过河、陆帮主等人劝阻他。过河说:“这不能把责任全推到满大人身上。金兵太强大了,戒备又严,早有防范,我们不会轻易得手。如果凭我们区区百来人一举救出二帝,金兵就是饭桶了,但他们能千里长驱而下,灭辽攻宋,从开封掳走二帝,就说明他们非同小可。我们一开始就没有抱定多少信心能救出二帝,大家走在一起,只是为这个目标努力而已。”

陆帮主:“过大侠说得对,这次失手与满大人没有关系,要不是满大侠,我们这次损失会更大。你知道吗?我们已经撤出了金兵的包围圈,但为了救你,满大人又率我们回头。结果又折损了十几个弟兄。”

贺兰山的心震动了一下:“可是,他救二帝不成,应该转而帮我救冰冰,我已听到冰冰的呼喊了!近咫尺而不能救,我于心何忍!他为什么不出手相助?”

陆帮主:“满大人已经上了金人的一次当,可不能上第二次当,金人知道你要救冰冰,能不防范?”

过河:“金人到处布下陷井,引诱我们陷进去,白大侠就掉了进去,没有出来!”

贺兰山:“什么?白若水没有出来?”

此时,杨柳岸报:“此次损兵3765人,折将5人,白若水等人阵亡。”

贺兰山惊呼:“白若水死了?”

过河:“他要帮你救沈冰冰,掉进了陷井……”

贺兰山:“不,我要去救他,活要见人,死了见尸……”

杨柳岸:“不必去了,白若水的尸体已经抬回来了。”

贺兰山随杨柳岸出去,一会,看到了白若水的尸体。白若水尸体被利器刺成了蜂窝,惨不忍睹。贺兰山痛哭失声。

丰驼子安慰贺兰山说:“白大侠为了救沈姑娘而死,可见对贺大侠一片忠心,你看他的脸,没有一点遗憾,去得十分坦然,能为朋友而死,还有什么遗憾呢?”

胡青说:“白大侠武功了得,中了人家的暗算,死得不值。”

丰驼子不悦:“胡大侠此言怎讲?本来嘛,拯求二帝就意味着死亡流血,否则,我们叫什么敢死队?”

胡青说:“这一次行动本来十分周密,有郭药师作为内应,我们又有一万多勇士,应该能一举成功,但结果却损失惨重,几乎全军尽墨。但郭药师的死,你们不觉得蹊跷吗?”

丰驼子:“你怀疑我们当中有内奸?”

胡青:“你说呢?”

丰驼子:“很可能。我听说,我们队伍中有康王的人,是来阻挠我们拯救二帝的,可能是他出卖了我们。对了,昨天我看到有人鬼鬼崇崇的,心神不定,行踪诡秘。”

胡青:“谁?”

此时,众人围了过来。贺兰愤怒地追问:“谁是内奸?”

郭妙妙更为生气:“谁出卖了我父亲?出卖了我们?”

满江红拨开人群,盯着丰驼子的脸,说:“不要乱猜疑!”

胡青:“可是,这一切却十分蹊跷,不容不让人怀疑!”

长车:“胡大哥说得对,如无内奸,金人怎么会杀了郭药师?怎么会在三里外设下伏兵,又在营内设下陷井,让白若水钻进圈套?肯定有内奸!”

过河:“满大人,他们说得有道理。我也觉得有些事情很凑巧。为什么金兵精锐拐子马守在中段,对我们敢死队严阵以待?为什么知道我们会兵分三路袭击?为什么把二帝的转移了而让二个假帝引我们上当?中个疑点不可不引起注意,否则,我们仍会吃亏。”

贺兰山:“过大侠言之有理,我早就怀疑我们有内奸,否则,我早就将冰冰救出来了。这次我分明听到了冰冰的呼喊,但不知在哪个方向,被蒙得头昏转向,还害死了白若水!我一定要抽出这个内奸!”

满江红:“我们还是不要乱猜疑,以免影响大伙的团结。”

贺兰山:“团结,团结,你就知道团结,内奸你也要团结?有一天我们都被别人出卖了,枉死旷野,你还要团结吗?不揪出内奸,还拯救什么?先救救我们自己吧!”

满江红:“可是,也不能等查清真相才去拯救二帝,等金人携二帝出了宋境,进入金国,拯救就更加困难了。”

陆帮主:“还是要查出内奸,否则我们每次行动别人都了如指掌,我们准备再充分,行动再巧妙也没有用,只会白白送命。”

郭妙妙:“找不出内奸,我爹死得不瞑目。”

吴冷月:“你爹死不瞑目?他做了那么多坏事,还要怎样死才瞑目?”

郭妙妙:“你……”

吴冷月:“怎么了?我说错了吗?难道因为郭药师临终前的迷途知返,就可以重新评价他了?他永远是大宋的叛将,你永远是叛将的女儿!”

郭妙妙被吴冷月气得语塞,掩面而泣,转身而去。满江红瞪了一眼吴冷月:“你干吗了?”吴冷月反唇相讥:“你心痛了不是?你凭什么对一个叛徒的女儿那么好?我恨叛徒!”

满江红斥责吴冷月:“你胡闹!”

吴冷月委屈地哭了:“满江红,你是非不分,爱憎不明,厚此薄彼,你对不起我哥,对不起我!我恨你!”

说完,吴冷月哭着也跑了。鬼影有伤,没有追,满江红无奈地说:“由她去,吴革宠坏了她,谁拿她没办法!”

突然,吴冷月折身返回,大声说:“我知道内奸是谁!”

众人大惊。贺兰山忙问:“谁?”

吴冷月指着满江红说:“就是他!”

满江红苦笑。贺兰山说:“怎么会是他?”

吴冷月:“不是他是谁?他其实不想拯救二帝,是想带大家去送死,你们都死了,他就是天下武林至尊了。”

贺兰山:“可是他也受伤了,差点命也丢了。”

吴冷月:“为了达到目的,他什么都可以装!”

众人相视而笑。

鬼影:“冷月,你不要瞎编了,谁信这个?”

吴冷月:“鬼影,连你也不帮我?”

鬼影:“不是帮不帮的问题,这是原则问题。”

吴冷月:“鬼影,连你都怕满江红,我更瞧不起你!”

贺兰山:“吴姑娘,找些证据来再说吧,没有证据我也不相信。”

突然,丰驼子说:“我知道谁是真正的内奸!”

众人齐涮涮地盯着丰驼子涨红的脸。

丰驼子眼里放出难以捉摸的光,他环视了几十位侠客,内心掠过一丝恐慌,因为他要宣布的东西太重要了。

空气在凝固,一阵风刮过,寒气如刀。

此时,有人来报:“郭女侠不见了。有人看见她去追赶金兵大部队……”

满江红暗吃一惊:“怎么?她一个人去?太危险了!我去追她回来!”

说罢,满江红翻身上马,扬鞭而去。吴冷月看不过眼,骂了一句:“鬼迷心窍。”

贺兰山对众侠客说:“各位大侠,满江红此去不知何时才回来。如果大家相信我的话,我愿与大家一起去拯救二帝。”

陆帮主:“贺大侠,我跟你去!”

李老大:“我相信贺大侠!”

鬼影:“贺大侠,你暂且指挥一次吧。”

丰驼子:“我看贺大侠一定有良策。”

过河:“但是,满大人他……”

胡青:“他不是去追金兵了吗?我们跟他汇合去。”

过河:“等满大人回来再说吧?!”

胡青:“等他回来,金兵早已过了五马山了。”

吴冷月:“满江红为了郭妙妙不知闹到什么时候呢!不等他了,贺兰山,听你的!”

风马:“可是谁是内奸,我们还没搞清楚呢!”

百里嗖:“对呀!先揪出内奸再说!”

贺兰山:“丰大侠,你说吧,谁是内奸?”

丰驼子反而不说了:“不好说,我已没有充分证据。待我找到足够的证据,我会告诉大家。”

李老大:“丰驼子,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是在制造混乱吗?现在你不说,搞得大家互猜疑,人人自危,好端端的一支队伍被你一句话搞得乌烟瘴气,总有一天会作鸟兽散!”

丰驼子:“李老大,你急什么?是不是你心虚了?”

李老大震怒:“丰驼子,你是什么意思?你敢怀疑我?”

丰驼子:“我可没说,是你自己说的。不过,你真的就真心真意拯救皇帝?”

李老大:“我从开封一到这里,三番几次为拯救二帝出生入死,几乎命都丢了,还说我没有诚意?混帐!”

丰驼子:“你拯救二帝是个道具吧?你的真正目的是想通过拯救二帝提高自己的江湖地位而已。在开封,我就看到你千方百计抬高自己的身价,混在太学生中殴打官吏,随李纲大人城头抗金,跟贺大侠在扬名镇对抗官兵,现又假仁假义地拯救皇帝,所作所为,就只不过是谋求江湖地位而已!三年前,你被镇江长老会李啸林欺压,你在德州要拉山头,要象陆帮主那样振臂一呼应者云集,向李啸林报仇,结果山头没有拉成,却被李啸林一再欺负,打得无处可避。你便觉得自己江湖地位低微,要抬高自己,必须如此这般……”

李老大终于忍不住了,提刀直取丰驼子,丰驼子拨刀迎上,众人劝不住,二人打了起来。丰驼子非等闲之辈,刀法了得,李老大占不到便宜。陆帮主对贺兰山说:“快阻止他们,打下去会出人命的。”过河也说:“出兵未捷,自己先乱阵脚,贺大侠,现在你是头,你去阻止他们。”

胡青要出手分开李、丰二人,贺兰山示意由他来。只见贺兰山长枪一搅,抖动几下,便将二人隔离开来,二人打不够,还要打。胡青和贺兰山劝阻了他们。

李老大:“我看不惯这个死驼子!我要杀了他才解气!”

丰驼子:“你十有八九是内奸,我不杀你大伙也要杀你!”

李老大怒火又上,又要与丰驼子拼。贺兰山断喝一声:“住手!你们再动手,我可不客气了!”二人停下。

贺兰山说:“从今往后,如没有证据,谁也不准说谁是内奸!”

吴冷月:“证据?等到有证据我们都死了!”

鬼影:“有些人的确是有私心,国破家亡,还拿什么私利?”

杨柳岸:“众位侠客,容小生说两句。”

众侠客看着杨柳岸。杨柳岸说:“鬼大侠说得对,我们当中有人确有私念,这不合时宜。”贺兰山似乎觉得杨柳岸在说他,赶忙说:“众位兄弟,我贺兰山确实有私念,总把救冰冰放在首位,现在我保证,我将全心全意地先把二帝救出来,完成这件民族大事、国家大事!”

众人以赞赏的目光投向贺兰山。吴冷月评论:“这才是侠客贺兰山!”

杨柳岸继续说:“小生不会武功,但读过一些书,懂得什么叫侠道,什么叫天下大义!为什么大宋亡国?侠道式微,天下大义不扬,国家四分五裂,人心破碎,江湖纷争为名利,令大宋失去了一股侠气,一股能凝结人心的英雄气!你们都是大宋顶瓜瓜的侠客,国既亡,你们更应点燃和张扬大宋侠客的侠道,高举天下大义之旗,全心全意、团结一致拯救二帝,还天下尊严,还国家尊严,唤起天下民众重建山河。同时,也还你们侠客的尊严,若非如此,你们枉为侠。你们有何颜面回去见天下豪杰?”

贺兰山:“杨柳岸所言极是,读书人的见地就是不一样!”

众人纷纷赞赏杨柳岸的妙论,独吴冷月讽刺:“偏偏是不会武功的人在大谈侠道、天下大义!”

杨柳岸笑:“这叫旁观者清。”

吴冷月:“你清什么?你算什么?你算个侠客吗?”

杨柳岸:“不错,天下书生万万千,独我一人挺身而出拯救二帝,我不是侠是什么?我是个文侠!”

吴冷月:“文侠?去你的,下次碰到金兵别再躲到我的背后,丢人现眼!”

众人笑。

金兵吆喝“快走”的声音此起彼伏。但俘虏们个个精疲力竭,不堪跋涉,很多人因此挨了脚踢、鞭打。

忽然间多了许多囚车,一些皇室重要成员被困到囚笼里,不仅因为他们重要,而且他们均受伤痛所困,有的实在走不动了,便享受到了笼囚的“待遇”。不经意间,发现这些皇室成员都被换上金人的服装,还被涂黑了脸,千人一面,分不出谁是谁了。

朱皇后的脸也被涂黑,她穿宽大的金服,显得很不适应,兰兰看到母后被涂黑,她也要涂黑,那金兵就给她涂黑了。沈冰冰黑了脸,依然显出妩媚的眼神,优雅的身姿和涵养极深的举手投足间颇见魅力,真可谓“粗服乱头,不掩国色。”

一个女俘告诉朱皇后:“伸王死了,活活饿死了。泰王沾了急疾,被弃之于路上,生死未卜。昨夜宋人劫营,混战中附马爷王朴被践踏而死……”

朱皇后闻言侧身而泣。兰兰倒劝起母后:“母后,别伤心了,我们很快就能回宫的,回到宫里,我们就不用受苦受气了。”

朱皇后抚摸着兰兰的头,欲言又止。

沈冰冰抬头看长长的队伍在暮色中缓缓行进,这里一支怎样的队伍啊!俘虏们污头垢面,目光呆滞,步履千斤重,他们已经不哭了,忘记了哭,或者干脆不会哭了。家越去越远,身旁是挥着马鞭仗着刀枪的金兵。俘虏中上有皇帝、皇子、王爷、嫔妃,下有工匠、艺人、伙夫,甚至青楼女子!他们要去的是不知有多远的地方,一个神秘、遥远、寒冷、苍凉的地方——大金国。

沈冰冰觉得每前进一步,离江南就更加遥远。杭州的柳树应该快出芽吐绿了,不知道养母是否还好,十多年来,养母含辛茹苦把她和贺兰山养大成人,而她一直未能尽孝,而且现在相隔千里,不知这一辈子还能否相见……

朱皇后:“冰冰,想家了吧?”

沈冰冰泪光点点:“有点,想我的义母了。”

朱皇后:“她会更想你的。为人母,最牵挂的还不是自己子女?唉,谁会想到国破家亡,山河崩裂?”

沈冰冰:“小时候,我常想,长大后一定要孝敬父母,一定让他们开开心心过好下半辈子,报答他们的养育教诲之恩,想不到报答不了,义父过早去世,义母又形影孤单,为子女日思夜想。现在,她肯定把枕头都哭湿了,义母真的很可怜,我对不起她老人家。”

朱皇后:“冰冰,做人父母的,哪想到要自己的儿女报答?只求儿女平安,儿女平安,作为父母死也瞑目了。你最紧要的是平安,保重身体,等待有一天回到江南,服侍好义母,让她尽享天年。”

沈冰冰忍不住哭了,朱皇后将她揽在肩头,让她痛快地哭。兰兰见状,也伤心地哭了。

不知什么时候,长白公主来到了沈冰冰的身旁。沈冰冰抬头看到长白公主递给她一块手绢,神情象一位姐姐一样充满了悯惜和痛爱。

沈冰冰迟疑了一会,终于接过了手绢,擦去脸上的泪水。手绢被她脸上的墨水染黑了。沈冰冰有点歉意,长白公主说:“不要紧,擦吧。”

沈冰冰突然发现长白公主的左臂包扎着,吃惊地说:“你的手怎么了?”

长白公主笑了笑:“昨夜打斗受伤了。不碍事。”

沈冰冰:“昨夜我听到了贺兰山在呼喊,但却不知他在哪里?他没有让你们杀死或俘虏吧?”

长白公主:“他不会轻易死的。有一股信念在支撑着他,他怎么会这样死掉呢?昨夜我看到贺兰山了,他随他们的拯救皇帝敢死队突围去了。他还会再来的。”

沈冰冰:“你们会伤害他吗?”

长白公主说:“这是战争。”

沈冰冰陷入了长思和焦虑。

长白公主对朱皇后说:“朱皇后,二帝现在很好,我已告诉钦宗皇上,说兰兰病好了。”

朱皇后很感激:“谢谢长白公主。”

兰兰说:“长白公主是好人,她是公主,我也是公主,我们都是公主。”

长白公主蹲下抚了一下兰兰的头。

原野上。一个少女跪在一座新坟前抽泣。

坟前没立有牌,只放着一壶酒。旁边有一匹枣红色的马在轻轻地徘徊。

不远处,一骑疾驰而至。那少女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妙妙!”来人轻轻叫了一声,他是满江红。

郭妙妙没有回答。满江红走近她身边,神态肃穆。

郭妙妙泣曰:“爹,你安息吧,女儿会为你赎罪的。”

满江红轻轻扶起郭妙妙,并扶她上马,二人在无垠的旷野里缓缓而行。

郭妙妙:“他们呢?”

满江红:“在兰花村。估计现在已出发了。”

郭妙妙:“你相信你们中间有内奸吗?”

满江红:“很有可能!因为有些事情太蹊跷了。”

郭妙妙:“会是谁?”

满江红:“不知道。”

郭妙妙:“丰驼子没有告诉你是谁?”

满江红:“他没有证据。”

郭妙妙:“内奸不除,我们的一切就会在金人的掌握之中,我们决不会成功。”

满江红:“是内奸总有一天会暴露的。当务之急是在金人押送二帝出大宋国境前将二帝救出来,出了国境就更难了。”

郭妙妙:“我们还有时间。对了,你不发觉李老大有点怪异吗?他好象不服你,每次袭击金兵他总是在最后,撤退又老是在前,还有,他看你的眼神也很特别,他跟陆帮主、百里叟等人眉来眼去,值得可疑。”

满江红:“李老大对我一直有成见,但应不至于出卖我们吧,他也是一条好汉,痛恨金人,有一股侠气。”

郭妙妙:“我也是多嘴而已,女人的直觉吧,但我对你们这帮人真的不了解。”

满江红:“我们只是为了拯救二帝凑在一起,没有其他意图。还能有什么意图呢?谁都知道,凭我们去拯救二帝,无异以卵击石,但我们还是来了,不就是为了尊严二字?”

郭妙妙:“你们当中也许有人借拯救皇帝之名抬高自己的江湖地位,达到个人的江湖目的。”

满江红:“有吗?”

郭妙妙:“也许还有人把拯救皇帝作为一种赌博,成功了,不仅扬名立万,还能封官进爵。”

满江红:“你想得太多了。”

郭妙妙:“但愿是我多虑。对了,马扩的义军不知是否重新集结,金兵马上要过五马山了。”

满江红:“马扩已经元气大伤,短期难以聚集力量给金兵很大威胁。”

郭妙妙:“我们中原义军也无此力量,况且他们不愿再为拯救二帝去冒险,他们主要精力去攻打占领大宋土地的金兵,夺回城池。”

满江红:“可是,拯救二帝比夺回城池要紧迫得多。”

郭妙妙:“你有所不知,这些义军拯救二帝的心情是多么的复杂,他们拯救的不是圣明之君,而是葬送了大宋大片河山的昏君,他们的土地被金人战领了,亲人被金兵杀了,却要让他们怀着悲痛和对朝廷的怨恨去救皇帝,你想想,士气会怎么样?能坚持多久?他们为什么要拯救?”

满江红:“但没有皇帝他们不是更痛苦?更迷惘?”

郭妙妙:“所以他们曾经努力去拯救过,结果你也看到了,尸横遍野,他们觉得不值得!他们宁愿不要尊严,也要留条性命。”

满江红:“这不仅仅是尊严问题,还是天下大义。拯救皇帝就象拯救国家、拯救自己的父母一样,是天下大义,是压倒一切的义务!作为侠客,不能置天下大义于不顾,苟且偷生。”

郭妙妙:“他们不是侠客,只是普普通通的百姓子弟,他们只是为了生存,生存比什么都重要。你应该理解他们的选择。因为我也可以理解。看到他们无奈和拒绝的目光,我无法再动员他们为拯救二帝而盲目冒险。”

满江红:“哪你打算怎么办?”

郭妙妙:“我加入你们的敢死队。或者我一个人也要去拯救二帝,哪怕我为此而战死,因为我父亲对大宋犯下了弥天大罪,是他导致二帝被俘,我必须为他赎罪或以死谢国人。”

满江红无言以对。突然,一支约有上百人的金兵向这边开来。满江红警觉地抽出长剑,准备迎敌,但那支金兵看到满江红、郭妙妙,掉转马头向侧跑。郭妙妙恨金兵,拍马去追。满江红紧张,也拍马追上。

郭妙妙拦截住金兵便杀。为首那金兵抵挡了一下,大声说:“郭女侠饶命,我们是西夏人,不是金人。”

郭妙妙停下打量了一番,他们果然是西夏人,斥责道:“你们虽是西夏人,却是金兵!你们助纣为虐,不得好死。”

郭妙妙又要截杀他们,那金兵说:“郭女侠,看在我们都是西夏人的份上,你饶了我们吧!”

郭妙妙有点尴尬:“我早是宋人。”

那金兵说:“可是郭药师将军是西夏人,我们原来是他的手下,他死了,我在金营里受尽女真人的欺负,就开小差,回西夏去。郭女侠,你放过我们吧!”

郭妙妙迟疑了。满江红问那金兵:“要放过你们可以,但必须告诉我们,大宋的两个皇帝现在怎么了?”

那金兵说:“听说上皇病了,皇上在赌气。”

满江红:“什么病?”

那金兵说:“不知道。皇上跟金兵斗气,不愿吃饭,二帝已被涂黑脸面和其他皇室人员一起混藏于队伍中。”

满江红:“金兵要从哪条路线回国?”

那金兵说:“这个更不知道,只有斡离不大帅自己知道,不过听说他们将在真定府暂且停留。”

郭妙妙:“你们知不知道谁出卖了我父亲?”

那金兵说:“这个……听说你们队伍中有人给斡离不大帅通风报信的。郭将军死得好惨啊!”

郭妙妙放过了那些西夏兵,但又陷入了伤感之中。

满江红轻声地说:“咱们走吧。”

郭妙妙无限感慨和无奈地说:“我父亲背叛西夏,为宋国效命十几年,晚年却又为金国变节,这是什么回事啊?我虽出生于西夏却在大宋长大,我一直把自己当作宋人,我母亲也是汉人。但父亲却在跟我开了个天大的玩笑。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满江红安慰道:“这是男人的事情,或者说这是政治,跟你没有多大关系,你不必耿耿于怀。”

郭妙妙长叹一声。暮色中苍穹低低地压了下来。

五马山脚下,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兵营。远远地,就可以看到炊烟徐徐升起,可以听到鼎沸人声,营盘绵延十几公里,军民夹杂,畜禽、物资众多,看上去却整整有条。

斡离不、完颜杲、汗塔等人在视察金营。

汗塔:“斡帅真是英雄本色,明知五马山寨有中原最大的义军,敢把大营驻扎在五马山脚下,尽显大将风范。”

斡离不笑道:“本帅不是小瞧五马山寨,而是断定他们不敢再来袭击我们。本帅将大营驻扎在他们的家门口,就是给他们强大的心灵震撼,他们必料定我们有准备,不敢贸然出击,况且我们已在下山的路口布置伏兵,只要他们敢下山,我们就将给他们毁灭性的打击,让他们从此患上‘恐金症’!”

汗塔:“斡帅用兵够狠,末将佩服。”

完颜杲:“我不担心五马山寨这些鸟合之众,倒担心满江红、贺兰山、胡青、鬼影他们,他们个个英勇无比,足智多谋,更可怕的是他们拯救二帝的信念令人生畏。”

斡离不:“是呀,他们把拯救自己的皇帝看作是维护国家尊严、天下大义。如果他们救走二帝,那么我们攻宋的战果倾刻间便化为乌有,将挫伤金国上下的士气,而大宋必民族精神大振,普天欢庆,从此大宋必重整山河,蒸蒸日上。大金再要征服他们就非易事了。”

完颜杲:“所以,我们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救走二帝!”

汗塔:“末将愿严防死守,将宋帝带回金国。”

斡离不:“注意俘虏动向,以防发生内变。”

汗塔:“末将已将他们分隔开来,不时变换位置,并密切注意,稍有不安份之徒,末将将严惩不贷,将反抗平息在萌芽状态!”

斡离不满意地点了点头,突然对完颜杲说:“八王爷,听说你近来为一个女俘魂不守舍,可有其事?”

完颜杲倒也坦诚:“斡帅也知道了?看来好事也传千里呀!”

斡离不:“是不是赵桓的妃子韦贵妃?我见过她,的确是姿色过人。大宋美人真的不少呀。”

完颜杲:“韦贵妃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大宋女人。听得出来,斡帅对大宋美人别有一番感慨!是不是触景生情?”

斡离不掩饰过自己的失态,忙说:“非也,非也!阵前怎能谈论美色呢?”

完颜杲:“斡帅,你说错了,大金国英雄个个怜香惜玉,越是有美色作战越英勇。斡帅是我们大金的大英雄,天下美女无不争相追逐。英雄自然要有美人配,斡帅别难为情的。”

斡离不摆摆手:“本帅哪有八王爷的艳遇?”

完颜杲:“非也!听说斡帅已见过沈冰冰一面,为沈冰冰美貌所倾倒。还听说,斡帅为此命人画了数幅沈冰冰的画像,却因画不出她的韵味而被你杖责,现在营中的画匠对你敬而远之了。”

斡离不哑然失笑:“有这回事吗?”

三人相视大笑。

夜色中,有两个金人打扮的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悄然潜入金营。

从金营外层大大方方地行走,但越往内层,戒备越森严。他们不是别人,是满江红、郭妙妙。

满江红、郭妙妙看到了成千上万的宋俘象狗一样被捆在一起,不分男女老少。金兵正在给宋俘虏分饭,每人一只馒头。看到他们狼吞虎咽的样子,满江红一阵心酸。

旁边几个金兵惊疑地看了郭妙妙一眼。

郭妙妙骂的是汉语。满江红向郭妙妙使了一个眼色。郭妙妙低着头往里走。但几个金兵拦住了去路。

满江红抬头一看,这座金营以内是禁区。

郭妙妙止住了脚步。

“干什么的?”禁区门前的一个士兵过来,质问郭妙妙。

郭妙妙阴着脸摇摇头。满江红懂女真话。答道:检查灯火安全,长官有令,小心用火。

那金兵说:知道。

满江红、郭妙妙转到宋俘的营房。每个营房都有几十名金兵把守。

两名金兵从宋俘营房里拖出一具尸体。营房里有小孩的哭声,几个金兵进去,满江红听到了鞭抽的声音。

忽然,宋俘营里发生了骚乱。金兵鞭打小孩引发了俘虏的反抗。越来越多的金兵围过来,维持秩序。

郭妙妙轻声告诉满江红,禁区进出的金兵众多,可趁乱混进去。

满江红和郭妙妙装出匆匆忙忙的样子,快速通过了禁区门口,成功进入禁区营地。

禁区内依旧备森严,每个帐营都有十几个金兵值勤。越往里值勤的士兵越多。满江红发现,这些帐营里的一些俘虏,肯定是高级别的俘虏。也许,这些地方关的正是宋皇室成员。

满江边走边窥探营中的动静。当从一个风吹起门帘的帐营前走过时,满江红不禁一阵惊喜:他看见了内心中日思夜想雪妃!

雪妃在这个帐营里,与几个女俘一起啃着面包。

雪妃也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眼神!她站起来,本来已没有光彩的双眼放出了惊诧的光芒。

满江红看到了焦悴不堪、花容不再的雪妃,强忍泪水,心里一百遍地呼唤着她的名字。

雪妃仿佛在长夜中、在旷野里看到了光明一样,不由自主地喊了一声:满江红!

满江红再也忍不住,闯入帐营,将雪妃紧紧抱住。郭妙妙的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怔怔地看着他们。

这一举动,引起了帐外金兵的注意。一个金兵闯进帐内,被郭妙妙一扭脖子,便倒下去了。十几个女俘虏是宫女,她们发出一声惊叫。

满江红将雪妃带出营帐,要往禁区外带。但被金兵拦住。满江江说:“此奴身体不适,需要救治。”

那金兵犹豫一会放过了满江红。但郭妙妙不怀好意地瞟了一眼那金兵,引来了麻烦。

那金兵怀疑郭妙妙,拦住质问。郭妙妙不会女真话,不懂回答。那金兵惊叫:“来人,抓奸细!”

郭妙妙夺过那金兵的佩刀,手起刀落,将那金兵的头斩下,往围过来的金兵扔去。

大帮的金兵冲过来。整片营帐都惊动了。

满江红带着雪妃杀出一条血路快速逃跑。郭妙妙在身后且战且退。

满江红中了一箭,大腿鲜血直流。

郭妙妙拼命抵挡,杀死了十几个金兵,但右臂又中了一刀。

雪妃也中了一箭,倒下,站不起来。

满江红挥舞着利剑,左挡右杀,一批又一批的金兵在倒下。但一批又一批的金兵上来。

雪妃哭着对满江红说:“你们逃吧,再不逃已来不及了。”

满江红不肯放开雪妃的手:“你是我最爱的女人,我不能没有你,我救不了你,我也会痛苦地死去。”

雪妃:“你是大宋第一侍卫。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满江红利剑一挥,又几个金兵仰面倒下。

一路鲜血,一路尸体。

满江红坚信,这次一定能从金兵的虎口中救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

但他没能做到。

一支利器无情地刺中了雪妃的喉咙。

雪妃倒在了满江红的怀里,来不及哼一声。

满江红啕然大哭,悲痛欲绝。郭妙妙见状,也十分感伤。

满江红背着死去的雪妃,同时舞着他的无情剑,剁下无数金兵的头颅,冲出一层又一层的包围圈。

但还是被困住了。

满江红需要一匹马。

马来了。贺兰山率领的骑士冲杀过来,将满江红和郭妙妙从乱军中救出。

救出来的还有雪妃。

一个死去的雪妃。

敢死队摆脱狂追几十里的金兵。

满江红将雪妃埋葬在一条向南流去的小河边。

满江红跪在雪妃的坟前,久久不能站起来。

突然,满江红举剑直刺长空,仰天长啸。

吴冷月感动得不断地抽泣。郭妙妙默默静立——这个男人感动了他。一个伟岸的会爱的、痴情的男人。

拯救大宋皇帝敢死队驻扎在离五马山脉几里外的一个偏辟的小村庄。这是一个汉人的村庄。

已经脱去金兵服装的队员得到村民的友好款待。队员们对村民说,他们是从黄河北岸来,要到河间府去购进皮货。他们是生意人。村民说,我们不管你们是不是生意人,只要不是金兵就成。上个月,金兵已经洗劫了这个村庄,掳去了十几个妇女和几个儿童。

满江红象一个刚刚巨额亏损血本无归的生意人,沉痛和懊悔的表情象他的剑一样可怕。

贺兰山最能体会他的情,如果是他,他会发疯,会不顾一切将整个金营掀翻,杀尽一切该杀的人。

但这只是意气而已。

他们这次千里迢迢追赶掳宋徽宋、宋钦宗二帝的金国部队,目的不是杀人,而是拯救。

拯救皇帝,拯救民族的自尊,是侠客的必由之义。无论你要拯救的皇帝是多么的昏庸,多么的令人作呕,也无论他们跟你有什么利害冲突,你都必须去拯救。

因为他们是皇帝。一个国家的元首,一个国家象征。

你不能拯救一个衰败的王朝,但可以拯救一个国家和民族的自尊。

皇帝,就是我们最后的一点自尊。

皇帝是不能成为俘虏的。

皇帝成了俘虏,一个民族,一个国家也就成了俘虏。

至少,他们的精神已经成了别人的俘虏。

给你耻辱就是一种俘虏!

每一个侠者,这些大宋勇士,都明白自己肩上自觉不自觉地承担了这种使命。

尽管或许履行这种使命不是贺兰山的初衷。

尽管没有任何人命令他们这样做。他们是自发的。也许目的、动机不尽相同。但血性是相同的。

这个村庄很快就被黑夜吞没。空旷、寂静、闷热、压抑和没有一点诗情的原野,却弥漫着一种豪迈、激昂之侠气。

满江红在久远地回忆过去的雪妃。尽管别人看不到她的美妙,但一旦失去,满江红便不知所措。他甚至动摇继续前进的信念。

万念俱灰的时候,还管什么民族、国家和皇帝?

贺兰山想安慰满江红,但走到他身边,又不知说什么好。

说什么好?你贺兰山此行拯救皇帝最大的动机难道不是为了一个女人?连唯一最珍贵的东西都灰飞烟灭了,你还谈什么?还能一剑横扫千军?

贺兰山知难而退。

胡青也欲安慰一番满江红。但他也不知道说什么?他没有女人。他曾经爱上了扬州府知府的女儿,但三年前,她不辞而别至今下落不明。他发誓,这一辈子不会再爱上女人。一个心中已没有爱情的人能对一个情圣说些什么?

众人都不说。

远处,传来了嘹亮的号角声。是金营传来的。

天亮了。村民们在忙碌。他们惊奇地审视这队满脸杀气的生意人。

满江红低沉地发出命令:“发出!”

所有的人都听他的,连贺兰山也不例外,贺兰山开始对他发生了敬畏之情——他也是一个性情中人,他也会为一个女人疯狂!

豪迈的马队在泥路上飞驰,滚滚红尘中,很快消失在村民的视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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拯救大宋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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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损失惨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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