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教稚童送子入南学 失学业灯郎洒热泪
且说灯父见儿子一天天长大,便想把自己石刻的手艺传给他,每见他闲时,便把他有意叫到身边,手把手的教他。对待石刻这门手艺,灯郎开始并不喜爱,灯父教他,他也不敢说不学,勉强跟着,但长期从事这艰苦笨重的劳动也磨炼出他吃苦的精神和追求创造的性格,他也曾梦想着把这笨重的劳动变得轻松一点,但始终没能如愿。由于灯父的精心指点,渐渐地灯郎对石雕也有了兴趣,技艺日渐纯熟。他能用小石头雕刻出仕女、武士等许多人物头像,又能动巧思雕刻出各种形象逼真活泼可爱的小动物,显露出非凡的艺术天才。灯父看见内心十分高兴。
闲了无事,舍郎便来叫灯郎和他一块出去玩。舍郎是邻居家一个孩子,生得又黑又瘦,一对机灵的大眼睛,天生有一股英侠之气,家境比灯郎家还要贫寒。他和灯郎经常出去爬山、跳水、捞鱼、捉青蛙、逮螃蟹,昆明池的山山水水都被他俩跑遍了,哪儿水草多,鱼多、螃蟹大、二人都很清楚。舍郎凡事都护着灯郎,是灯郎最佩服最要好的朋友。
灯母见灯郎整天在外边玩,心中忧虑,觉得孩子若象他父亲那样,一辈子没有文化,可就坏了。想寻个人来教教孩子,可是穷乡僻壤到哪儿寻去?这年头,村里没有学堂,文化很落后,有钱人家把自己的孩子送到外面去念书,或者请个先生,在自己家里教孩子。灯父每日出外打工,为全家生活而奔波,根本没有精力管孩子,为此事灯母日夜忧愁。
这一日,灯郎从外面玩耍回来,他哭着哀告母亲,说他也要念书。灯母闻言,心中吃惊,不知他为何今日突然提出这个要求?原来灯郎和孩子们一块玩耍,他们走东家串西家,大人们也不在意,这一日他们跑进一个大户人家,看见人家孩子在亭台楼阁中朗朗读书,有笔墨纸砚,能学习琴棋书画,心中羡慕,想凑近前观看,可是人家不让他看,因此委屈的哭,回家来哀告灯母。灯母知道孩子受了委屈,安慰了他几句,也清楚儿子聪明好学,可是自己家没有这个条件,孩子有此愿望又能如何?灯郎的哭闹可把她难住了。
村南有一冢,高丈余,有几亩地大,上面长满了高大的树木,中间有几间大殿,周围村庄的老婆老汉无事常来这儿烧香敬神,也有云游的僧人来此定居。近日庙里来了一位僧人,仙风道骨,他看了这儿的山水风光,连声长叹:“此地必出奇人!”于是便不走了,要在这儿设馆收徒传艺。灯母闻此消息十分高兴,连忙让灯父前去求告,要求收下自己的孩子,谁知先生说了许多艰难,说此处房舍窄小,只能先收大一点的孩子,灯郎年纪小暂时还不能收。灯郎闻言哭闹的更历害了。灯母见状心里难过,决定亲自带孩子去走一趟。母子俩走了约三里多的路程,见到先生,说明来意,先生见了灯郎母子,先是吃了一惊,暗忖昆明池竟有如此好人物!这不正是自己经常要寻找的人吗?于是没费多大神就同意将灯郎收下?:
从此灯郎便开始在这里念书了,每天起得早早的,灯母提前给他把饭做好,给他吃饱穿暖,让他把手脸洗的干干净净,便送他背着书包去上学。学堂就设在这座破庙里,来念书的孩子年龄相差很大,先生根据孩子年龄的不同把他们分成几个组,编成四排,按年龄大小深浅不一因排施教。桌凳全是用泥土垒的,只有讲桌和黑板是木头做的。灯郎年纪最小,先生看他聪明听话,就特别喜欢他,让他先学背书。先生布置的课文,灯郎很快就背的淌淌如水,先生提出的问题,他也能回答的流利而准确,别的孩子却不一定能作到,因此甚得先生喜爱,常常夸他,并以他为榜样激励别的孩子。
学堂离家三里多地,灯郎早晨下午去学堂念书,中午晚上在家吃饭睡觉,每天往返跑两趟。来回走的小土路,路两边是田野和庄稼。上学时,有时是鲜红日头艳阳天,有时刮风下雨,灯郎衣衫单薄,又无遮雨的工具,头发衣服都淋湿了,脚上的鞋也成了泥块。灯父做了双泥屐儿给他穿上,找个草帽给他戴着,这才稍微好一点。冬天,下起鹅毛大雪,北风呼啸,寒风卷着雪花直往袖口衣衿下钻,小手脚冻的无处放直发痒,灯郎一点也不畏惧,顶风冒雪向前进,有时脚陷进很深的泥窝里,拔掉了鞋,但丝毫也没有动摇他上学的决心。先生非常喜欢这个顽强吃苦的好孩子,心里额外照顾他。
这实质是一个半农半读的学堂。孩子们上午去学堂念书,下午有时在家帮大人干些力所能及的农活。一天放学回家,灯郎看父亲不在,一问母亲,才知家中没有柴烧,灯父一个人去田里拔麦茬根去了。灯郎跑到地里去接,见父亲已把担笼拔满,帮他扛回家。
有一天未上学,灯母让他去田里看庄稼。说起看庄稼,主要是怕一些鸟雀野兽等糟蹋粮食,大人们有时在地里扎个草人,有时派小孩子去看。这次是让他去看坡地上的苜蓿,主要是怕别家小孩偷着来撅。灯郎一个人跑到地里,苜蓿长的又嫩又绿,他呆了半天见没有人来,一个人觉得无聊,便独自想找个事玩,忽然看到苜蓿地里有几个黄鼠洞,觉得好奇。说起黄鼠也真灵,他们怕水淹,总是把洞打在高坡上,有好几个洞口,用水灌这个洞口,它就从别的洞口跑了,很难逮住。灯郎瞅着洞口,一会儿一个黄鼠偷偷从洞里出来,吃洞外的嫩草,灯郎上前扑它,它就立刻钻回洞里,都扑了个空。这里距水池很远,没法灌。就这样他和黄鼠来回折腾,累的满头大汗,眼看已过晌午,灯郎腹内饥饿,准备回家吃饭,远处来了一群小孩,男男女女六七个,手里提着竹笼,看地里没人,就争着撅他家地里的苜蓿。灯郎上前去说,几个女孩子吓跑了,有几个顽皮的男孩子,看灯郎幼小,又是一人,就欺负他,双方撕打起来,灯郎没打过他们,还吃了点小亏。
灯郎家的鸡也经常受黄鼠狼的袭击,山上的豹子下来,也经常伤害家里的猪羊,灯郎恨透了这些害人虫。
听父母讲,和他家连畔种地的人也经常欺负他家,翻地时犁常朝他家这边拐,麦熟收割时已占了他家四五尺宽地,灯母请人一量,那家才肯将麦子退还。有一次灯父去集上卖鸡蛋,没想到回家路上被强盗打抢了,回来时两手空空,指望给灯郎缴学费的钱也没了。
眼看快过年了,灯郎心里高兴,心想这下可穿上新衣吃到香喷喷的臊子面了,还可和小朋友们放炮玩,一家人盼着灯父早日回来,左等右等却不见他回来,心中好不焦虑。年三十下午,灯父才垂头丧气的回来,原来辛辛苦苦干了半年,主人家却未给工钱,眼看年关难过,灯母心酸,希望变为失望,家里过年的东西一样也没有买,她暗自发愁,堂兄看他家凄苦,拿来三根葱一把菜送给她,这葱只有二寸半长,灯母下了碗面,全家就这样过了个年。
大人们受再大的艰难,也要供孩子们念书。灯郎年纪小,他并不知父母为一家生活和他上学受的艰难以及先生为孩子们成才所花费的心思,只知大人叫干啥就干啥,先生教他怎么做他就尽力去怎么作。学堂里有先生管着,自然有良好的环境,灯郎便能放心安静地去读书。这儿象个竞赛场,孩子们个个用功努力,很少有人捣乱,有个别一时捣乱的,也立即会受到先生和学生们的制止。有的孩子在外偷偷干了坏事,有人告诉先生,先生把他叫去好好教训一顿,他以后就再也不敢了。因此孩子们都很规矩,贫困家的孩子还常受到先生和同学们的资助。
灯郎学习勤奋努力,先生讲课时他聚精会神的听,课后认真的复习和做作业。他有个怪脾气,凡是先生课堂上讲过的,他都要彻底弄个明白,一点不明白也不放过。只要他自己认为彻底弄明白了,也就完全学会了,考试老是满分。他的学习成绩总是在孩子们中间名列前茅,先生和孩子们都很喜欢他,他的学习方法也经常受到先生的赞扬和学生们的仿效。
转眼几个年头过去了,学堂虽说与世隔绝,然而暂时有这悠闲的环境,自然也就少了许多干扰,加之父母让他吃饱穿暖,少操许多闲心,他便能一心接受先生传授给他的文化知识,如此日复一日,在学识上也就有不少长进,学会了读书、写字、下棋、画画、弹琴以及一些简单的运算知识。
渐渐的孩子们彼此之间混熟了,也就建立起了感情,也更加崇敬和热爱先生。回到家里,灯母也常以好话教他,教他勤俭节约,教他尊敬先生,亲近同学,努力读书,热爱劳动,爱惜光阴,说话和气,待人要文明有礼貌,还拿中华民族的悠久历史和古圣先贤的感人事绩激励他,将来作一个有所作为的人,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的诗句不知在他耳边念了多少遍,以致他都能熟背了。灯母待人宽厚善良对他影响很大,他从母亲身上学到了许多为人的好品德,村里人都夸灯家养了一个既听话又争气的好孩子。
灯郎生活的时代是一个经过战乱刚刚恢复太平的年代,天下老百姓都很贫穷,可是朝庭又大兴土木。那时朝庭控制很严,谁也不能乱说乱动,只能象奴隶般苦干,人们没有说话的自由,没有婚恋的自由,可是先生是一个自由放荡的人,他不愿接受这些约束,可能是因为说了一些不满意朝庭的话,被人告发,被认为是心怀不满,就不能在此设馆教书了,而被迫离开。灯郎突然失去了这样好的先生,内心十分痛苦,就象一个正吃奶的孩子突然离开了亲娘,精神没有依靠,痛苦极了,整日呆在家里,思念自己离去的先生,伤心的流泪。灯母一旁安慰他,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