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她坐在化妆台前把头发吹干了,吹风机还在转,她正发着呆。
打他进来,她就一直看着他,从化妆台镜里看见他进房闷声不响地脱下外袍后,就爬上床躺下了。
以为他进房接下来就轮到她被骂,她已经有心理准备学阿民乖乖听话道歉,他说什么都是对,让他消了这口气。
不料,他躺下后就没动静了。
这……是在等她吗?
对,只有我。如果三个月后你不能接受我,我们就分开住。
莫名地想起他这句话来,她默默关掉了吹风机,起身把他脱下的外衣挂好,关了灯,钻进被子里。
她张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的天花板,都没听见他的动静,平常这种时候他都像霸王似的压到她身上,奇怪了!
难道她猜错了……不是在等她?
“天下……还在生气啊?”她试探地开口。
“哼。”
这回猜对了,他还在生气。齐治国转头看着他,他闭着眼睛,跟她一样平躺着,两只手伸在被子外,而她则把两手缩在胸口抱着。
她的体温一向很低,四肢很容易冰冷,天冷时就算盖上两件被子,手脚还是冷冰冰。这会儿没有他靠过来温暖,她只觉得脚底一阵寒意,两只手怎么样都藏不暖。
“这样要怎么开始呢?”她不是说给他听,而是因为烦恼而不自觉的喃喃自语。她说了会努力试,她也真的有这份心,因为不能离开他……
他出事那一天,她看着电视那一幕的冲击,对她来说太大了,以至于到现在都还提心吊胆,不能放开他的手。
她想,只要看到他重见光明,她就会安心了吧?
“天下……”她冰冷的手轻触他的身体,感觉不到他有拒意,她才爬到他身上,摸黑着吻上他的脸,亲他的嘴……
任凭她亲了老半天,他始终没有半点主动的反应,而她趴在他身上,一半身子露在被子外受寒意侵袭,不住地发冷,开始感觉脑袋也发冻了……
平天下眉头愈来愈紧,趴在他身上的身子频频发抖,终于让他再也忍不住,两手悄悄环上她的身子,却一摸到她浑身冰凉,心头立刻冒了火——
“搞什么鬼?”他发现她半个身子在棉被外头,气到想骂她。
齐治国正冻着脑袋,吻着他的嘴,突然被他一把拉开,受冻的脑袋瞬间清醒,还来不及搞清楚他又为了什么发脾气,下一瞬间已经整个身子都埋在被子底下,他用宽厚的身躯包覆住她,用他的脚板温暖她。
“你怎会这么笨!猪都比你聪明!”
她正享受着他暖炉般的温暖,头顶传来他冷斥的声音,打掉了些许她心里对他的感激,她微微扯眉。
“不要再提到猪了好不好?”她现在对“猪皮”感冒。
他抱着她静默了一会儿,想到她方才的笨拙和难得的“努力”,又听她抱怨提到“猪”,忽然笑了起来。
她仰头看着他,发现他心情变好,她心头的乌云也立刻跟着消散,双手马上抱住他取暖。
“天下,有你真好。”她发自内心深处的欢呼。
平天下却立刻扯下笑容,老大不开心的毒嘴功势又出现了,只听他冷冷一哼,别具深意地讥刺道:“我对你来说,不就这点价值吗?”
齐治国闻言看着他,搞不懂他一阵暖风来,又一阵大雨来,他哪来这么多情绪啊?
“你还在生气啊?”她想来想去,也只想到他还在为她跟阿民的事生气。
结果她不提还好,一提他心里更冒火,一把推开她,却没两秒钟,又把她还没暖热的身子抱回怀里。
她更感到一阵莫名其妙,关了灯的黑暗室内又看不到他的表情。
“……又怎么了?”
“吻我!”他不想提那件火冒三丈的“众叛亲离”,火大地直命令她。
她其实躺在他暖热的怀抱里就开始有睡意,而想着反正他气还没消,她明天再“努力”,没料到他气还没消,也要她继续“努力”。
她心里一声叹,默默地解着他睡衣的扣子,两手摸上他充满热度、起伏的胸膛……唔,好温暖。
“……齐治国!”
“啊!……我醒着。”她摸着他温暖的胸膛,摸着摸着不知不觉闭上眼,差点跑去陪周公。
平天下似乎已经发现再等下去是换他变笨了,他翻身压住了她,趁她还清醒的时候,摸着她的脸,吻上她的唇……
这回她不敢再处于被动的位置,也开始响应他,两手圈上他的脖子,学着他的吻,吻着他……
一阵阵的悸动默默在心里荡漾开来,他摸着她的脸的手变得温柔,和她耳鬓厮磨地缠吻了好久……
齐治国始终张着眼,一双沉静的眼神默默看着他,偶尔看看天花板,想些别的事,慢慢地进一步拉下他的衣服……
明天一早跟阿民去市场好了,天气冷,买些排骨回来炖。
她感觉到一只手摸到她的身子,解开了她胸口的扣子,抚摸她的胸部,手掌整个罩住,触摸到她的心跳……
啊,厨房里还有当归吗?红枣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嗯,明天要记得先去厨房看看——
咦?
当她两手学着他,爬在他光滑的裸背时,压在她身上的男人突然起身穿好衣服,翻身去睡,留下她一人还平躺在那儿吹着冷空气,看着天花板。
她猛打了个冷颤,跳脱的思绪瞬间归位,两手赶紧和他抢被子,身子钻在他背后紧紧贴靠着他。
“……我正在努力,你怎么了?”她发现只要不让她的思绪集中,她应该就可以克服想吐的冲动,完成他的条件,差一点点就试验成功,他怎么这时候反而不配合了?
“你根本就搞不清楚状况,懒得理你了!”
到底是谁搞不清楚状况啊?齐治国扯眉,很想翻过身去不理他,冰凉的身子却很没义气地背叛她,她缩在他背后……最后双手环住他,身前一阵温暖,背部一片凉,但也比全身冷冰冰好多了。
平天下张着眼睛,处在一片黑暗里,一脸漠然。
……等到背后传来均匀的呼吸声音,他才深深叹了口气,缓缓转过身,把她抱入怀里。
他摸索着,把被子拉好,不让一点风透进来,冷到她的身子。
他又到处摸着她的身子,直到把她的身子弄得和他一样暖和,他才停下来,默默抱着她睡。
这十几年来,他一到冬天就尽量赶回来,而她从来都没有想过他是为了什么吗?
……该不会以为他只是为了要她?
想到她的脑袋也只能装这点东西,想的大概也就这么多了,平天下忽然扯起眉头。
☆☆☆☆☆☆☆☆☆
年少时的校园生活,他一直过得很忙碌,白天上课、傍晚和假日帮家里做生意,偶尔打工。
他比一般的孩子早熟,从小就规划好未来的蓝图,也循序渐进、按部就班一路走到十八岁。
那一年父亲倒下,罹患绝症不久人世,渴望看到他娶齐治国。十八岁就娶老婆并不在那张蓝图里面,他原意是等事业有成,再挑个喜欢的女孩子成家,算下来最早结婚也要等到二十八岁。
他太习惯了女孩子们爱慕的目光,他也认为齐治国跟那些女孩子一样喜欢他,才经常跟着他回家,到他家里吃面,假日也来看他。
他们两人从国小开始同班,偶尔分在不同班级;到了国中又在一起,高中也念了同一所,六年都同班。后来升大学,他念了外地的学校,一到假日回来,还是会看到她来吃面。
他一直都觉得她是个奇怪的女孩,齐家是地方望族,曾祖父是大地主,隔壁的温柔乡有十分之一都是齐家的土地,祖父是高级将领,父亲是名大律师,母亲来自书香世家,两个哥哥也都是校园名人,她顶着齐家千金的光环,是众人捧在手心里的花朵,她应该是很幸福的,他却从来都不曾见她真正开心笑过。
她只有在跟着他回家吃面的时候,才会露出令人目眩神迷的笑容来,那时他也注意到很多男生会被她的笑容吸引,看着她忘神。
后来他知道,齐家的女人在齐家是不能有声音的,一切都得听从齐家男人的安排,她温柔贤淑的母亲一直都扮演一个安静的角色,而她从小就被限制在一个“顺从、安静”的框架里成长,她也从来都不曾反抗或排拒。
当他听到她说,她能够在回家途中,甚至假日时,到他家吃一碗面,还是她的两个哥哥知道她爱吃面,帮她争取来的“福利”时,他觉得不可思议,也渐渐了解她生长的家庭,似乎无法给她想要的快乐。
他想是因为她喜欢上他的关系,她爱屋及乌也喜欢他的家庭、他的父母,而他父亲更是把她当作自己女儿般疼爱,每回她来吃面,她碗里的馄饨总是比别人多,面前也会多一盘小菜。
他父亲总是叫她“媳妇儿”,经常问她什么时候要嫁进来,她也总是笑着回答:“哈哈,快了、快了。”
他总会看着她那张笑嘻嘻的厚脸皮,横她一个白眼,心里想:快什么,我一定娶你吗?
当她知道他父亲不久人世时,他看见她一瞬间脸色惨白,好一会儿都没说话,那么难以置信,等到她接受事实时,也是一句话都没说,眼泪却一直狂掉,哭得比他凄惨。
她经常偷空到医院去陪父亲,在他面前还是笑吟吟,只是当他父亲问她什么时候嫁进来时,她就不再回答那句话了。他隐约看出来,她似乎是不敢对不久人世的父亲承诺自己做不到的事。
当时他并不知道她是什么地方打动了他,他更以为是父亲的缘故。当他父亲笑着感叹说到可能看不到他成家,希望他能够体谅时,他马上决定娶她。
脑袋里的念头成形那一瞬间,他就立刻去做了。
他自信而且自满地连一丝她可能拒绝的想法都没有,而事实上他的确不费吹灰之力就娶到她。
等她戴上戒指,他才想到她的生长环境并不能让她有自主权,而她竟然毫不犹豫就套上戒指,没考虑即将在她家里引起的风暴,她必须承受的后果,这时他才知道——原来她如此爱他!
他当时是感动的,甘愿陪她回家一起承受责难,即使被她父兄痛打了一顿,他也咬牙忍了。
只是没想到,她父亲如此严厉,面对初次反抗他的女儿,处理方式竟是把她扫出门,从此当没生过这女儿。
她还是愿意跟着他走,他看见她眼神坚定无悔,他当场脑袋轰地一声,深刻体悟到——眼前这个女孩如此深爱他,竟愿意为他抛弃一切!
“天下!”
海浪声音反复不断在耳边,突然窜进熟悉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他从过去的回想当中回过神来,等了一会儿,他听到她跑过来的声音。
“天下……你说在家附近走走而已,怎……怎么走到海边来了?我……找你好久。”齐治国跑得气喘吁吁,有点上气不接下气,话说得断断续续。
“找我做什么?”
她望着空旷的沙滩上只有他一个人,他坐在沙滩上,手杖搁在一旁。她实在有点怀疑他是怎么一个人走出巷口,穿过马路,越过堤防拾阶而下,来到这片沙滩的。是中途遇到哪个邻居,把他带过来吗?
“天快黑了,我来找你回家吃饭。”
“我出来这么久了吗?”他扯眉,以为他不过出来一会儿,不知不觉竟在海边待了快一下午。……话说回来,他也以为三个月不算短,等到日子匆匆走过,他才不得不承认他把话说得太早。
“嗯。”她蹲在他的面前,看着他深邃立体的五官,一双无法看见她的眼睛……她拉起他的手,把手杖交到他手里,“回家吧。”
“以前常来这里看海……已经有好几年没来了吧,这片海还是一样蓝吗?”他拿着手杖起身,把她的手牢牢握在手里。
“是啊,都没有变。”齐治国回头望一眼深红的夕阳映照在海面上,迷人的景致即将堕入黑暗,冬天的夜总是来得特别快……她很逃避地不愿去想,时间也过得太快了。
“我们回来多久了?”他嘴角隐隐扬起,几乎从她的口气里,听到她的心思,故意开口问。
齐治国眨了眨眼,即使他看不见,她还是心虚地转过头去,“一……一个半月。”
睁眼说瞎话!欺骗他这个看不到月历的瞎子,以为这样就能蒙混过,她真是跟他妈混久了,好的不学,尽学些坏的。
“这么说来,你还有一个半月的时间好‘努力’啊……我期待着。”
齐治国讶异地瞪大眼睛,没想到她能骗过平天下,眼里充满惊喜,一扫几天来的阴霾,笑吟吟地说:“我会努力的!”
事实上,到今天,他们正好回来三个月,而她的身体仍然无法接受他。她这几天一直提心吊胆,怕他提到要走……他一个人要走。
她低头望着两人的手,他把她的手握得牢牢的,一点都没有放开的打算。她莫名地有一股安心的感觉,不停地笑开来,忍不住抓着他的手摇晃起来。
“你是想看瞎子摔跤吗?”平天下扯起眉头,一手抓着手杖摸索着前头的路已经不好走,她还甩着他的手,是打算让他失去平衡,跌个狗吃屎吧!这样报答他的“好心”!
齐治国马上停下来,转而两手抱住他手臂,贴着他一个劲地笑。
平天下没有再说话,嘴角慢慢宽起了笑容。
沙滩上印着两人紧贴的步伐,慢慢地愈来愈长,拖成了一条线,消失在阶梯上。
☆☆☆☆☆☆☆☆☆
“天下……”
平家屋外的灯熄了,一家人进房去睡。
齐治国不傻,她当然明白她并没有骗过平天下,而是他破天荒地打破自己的原则迁就了她,没有拆穿她的谎言。
“天下……”
两个人坐在床边,她主动搂抱着他的脖子吻他,不停地吻他,而他的两只手始终只是扶住她纤细的腰,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天下?”她终于张开了眼睛,不解地看他。
她还没有关灯,清楚地看到他脸上没有任何欲望,他的身体也没有任何反应。她抚摸他光滑的脸,垂下了眼,脸上一片复杂的神色。
“怎么不继续了?”他低沉嗓音难得听不到讥讽。
她忽然抱住他,把脸深埋在他怀里,无声地掉了眼泪。她是真的想接受他,希望能够拥抱他,但她为什么就是做不到?
“天下,你不要管我的感受好了。”她抹掉眼泪,突然下了决心毅然道。
平天下沉了脸色,“我再饥渴也不想当色魔强奸呕吐女。”
他冷冷泼来的话,却给了她无限想象的空间,想到那一幕滑稽的画面,一下子就把她的满怀惆怅给冲散,她哈哈笑了起来。
平天下听着她的笑声,停了一会儿才又开口说:“邵智说他有个学长明天要从美国回来,是位名医。他帮我约了后天早上的时间在他的医院看诊,我明天要先回去。”
她瞬间被扯掉笑容,愣愣地看着他,心思百转,尽往牛角尖钻,内心一瞬间涨痛不已,她赶紧说:“我陪你!”
“明天是假日,你走得开吗?”
齐治国张着嘴巴,想到明天假日又有工读生请假,店里会很忙,人手已经不够——家里的面店关了他也无所谓,他什么时候这么为店里着想了?
“你为什么都没告诉我呢?你是不是想丢下我,一个人走?”她直接住进了牛角尖,一个劲想到三个月期限才到,就刚好有个名医远从国外回来,他要回去看诊,有这么巧的事!
她的性情一向淡,随时都带着随和的笑容,一副随天安排的个性,少有情绪起伏。在一块儿已经十多年,除了她下定决心跟他走那一次,他很少看她表现出情绪来,她更是第一次对他用了含怨猜忌的语气,坦言她对他的“在乎”——
平天下怔着,心内微微悸动着,全身的血液在升温,一瞬间看见了希望的火光!
他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伸手摸索着,摸上她的脸,毫不客气就往她脑袋敲了一记。
“我下午才接到他的电话。他的学长是临时有事赶回来,他也是好不容易联络上,排好时间才通知我。”他板着一张不透情绪的表情,克制着内心的激动。
她讶异地摸着被他打的脑袋,望着他黑沉沉的眼睛,听到他的解释,心里一股暖,嘴角掩不住上扬,宽了心道:“我也想见那位医生,听他怎么说。”
“……随便你。”他转身爬上床。
齐治国顿时眉开眼笑,紧绷的神经全松懈下来,快乐地关了灯,跟着他一起爬上床,靠着他,抱着他的手臂。
“……我说让你睡了吗?”漆黑里传来他低哑“邪恶”的声音。
齐治国已经打算“装死”闭上的眼睛,挣扎了好半天,才勉强张开来。想到他已经让步,她也应该有所“表示”,她默默撑起身子,爬到他身上,学他“啃猪皮”。
平天下双手环上她的腰,压不下悸动的情绪,在她的嘴唇贴上他时,就深吻了她。
当年,他还年轻,过于自大也太自信,才会只看到她发亮的一双眼睛跟着他转,就以为她喜欢他;才会认为她不顾一切跟他走,就是深爱他。
直到两人在一起……
她叫他安心在外地念书,却没知会他就跑去办休学帮忙卖面,和他母亲一起肩负起家中经济的重担。等他知道这件事,她已经休学一个多月。
父亲过世之后,她还是选择留在家里帮忙做生意,没和他一起住。
他白天上课,晚上打工,也无暇陪她,就让她留在家里,要她隔年去办复学。
隔年她是复学了,却转到夜校念书,白天还是在家里帮他母亲卖面。
她抛弃了养尊处优的环境,不顾一切跟着他,为了让他完成学业,自己休学,为了帮忙家中经济,和他分隔两地,留在家里卖面。
她每天从早忙到晚,一双手从细致变粗糙,她没有怨言,还是笑容满面。
他有血有肉有感情,怎会不感动,又怎能不感激。
因此他没有把结婚证书交出去,是不能让她受委屈。
他兼了更多差事努力赚钱,打算等他毕业后,为她办一场风光的婚礼,再找一份好工作,等他养得起她,两人就不必再分开。
他回家的时间更少,经过很长一段时间之后,他才猛然发现,这个深爱他、为他付出所有的老婆——不曾打过一通电话给他。
他更逐渐发现他回家,每每都从她的眼里看到一丝迟疑,仿佛她这时才想起她还有个出门在外的“丈夫”。
他惊觉地想起她自从进了他家的门,就不曾再把焦距放在他身上。
他默默观察她,发现她在他的家里生活充满笑容,和他母亲在一起时有说有笑,两人活像一对亲母女,反而是他显得格格不入。
她对他的去向从来不管,他在外地念书,到外地工作,她不曾开口要跟随,就连他曾经试探问她,也看到她的踌躇,最后不了了之。
后来他终于知道,一直以来他深受感动所以为的“她深爱他”,竟是一场可笑的误会!
原来齐治国就像她自己所说的,她是真的喜欢他家的面和他的家!
她甚至更喜欢他的父母胜于他,过去在她的眼里看到的光芒,是她对他的自由家庭产生的憧憬,并不是她爱恋他。
她会一口答应嫁给他,只是想要逃离“齐家”那个大牢笼!她只是想要进入他的家庭,就算是阿民向她求婚,她也会点头答应!
一想到他平天下竟然只在她齐治国的心中占到一个“可利用”的位置,他的自尊心严重受创!从此他把重心放在工作上。
可笑的是,纵然已经看透她,他拒绝承认的内心深处仍然对她的感情抱有期待。
每一趟回家,他都看着她,看她的眼里是否已经有他,他却只是看到她在他家的面店里如鱼得水,直接忘了有他这丈夫的存在。
他索性冷淡她,刻意不去想她,久久才回去一趟,却每次看她一脸笑容,对久违的“丈夫”毫不在意,他更气到想掐死她。
进入青云集团不久,他就得到辰青云赏识,一路提拔到青云集团总经理的位置,他也付出了心血和时间。
也是因为她留下来帮忙面店生意,照顾母亲,他更无后顾之忧,投入工作几年之后,也逐渐能够把她遗忘,只在偶尔想起她时,回去找她。
他也不愿想起,把她带出齐家之时,曾经下定决心要给她的幸福。
在商场打滚几年,他变得汲汲于名利,辰直羽对他一见钟情,勾起他内心黑暗的一面,心想得到她,等于得到“青云集团”,所以开始和她交起朋友来。
也许在内心深处,他还有一个幼稚的想法,那是他想藉此向齐治国示威,让她看看她不曾放在心上的男人,在外头是炙手可热的,他不是没有她不行!
他和辰直羽的绯闻传出来,第一个打电话来质问他的人,是他的母亲,第二个是阿民,而她,听说她还是照样过她的日子,笑着开店,笑着和他母亲一起看电视聊天。
她连一通电话也不曾打来问他。
他索性就和辰直羽交往了!
经过一段时间之后,他发现有记者跟拍,他也无所谓了,反正她也不会在乎。
他反而想不到杂志出来之后,他会接到她的电话。
他当时还在想,她应该是翻了很久的电话簿,不然就是问他母亲或阿民,才知道他的手机号码吧!
那么她打电话给他是想说什么?在她努力深耕了十多年之后,现在的平家已经是她的家,她已经不再需要他。或者她这时才发现已经不能没有他?那可有些迟了……
尽管不太可能,他还是忍不住会想象她在电话的那头哭泣难过,想她也许还会开口求他不要抛弃她。
他正想得得意时,她却在电话那头告诉他,她要离开家!——他是听到了,她等他回去一趟谈清楚之后,她要离开家。
他故意让她误以为他没有听清楚,让她相信这场意外是她一通电话造成。
……
黑暗之中,他深吻着她的唇,索求她的吻,明知她会起反感的反应,她会不舒服,他还是想吻她,想要她,渴望和她恢复到过去恩爱时的夜晚。
纵然冷淡她,刻意不想她,他还是会记着……
她在他的身下呻吟着柔情似水的声音,她在他的调情爱语中面红耳赤,无语面对,她虽然处于被动,却从来都有很好的反应撩拨他的心。
也只有在黑暗的夜里,他才能想象她应该是爱他的,所以他总是在夜里回来找她。
他紧抱着她,渴望把她揉入体内,和他成为一体,他拉下她的衣服,爱抚她的身子,轻捏着她的脖子,深吻她柔软的嘴唇……
他浑然忘我,却在欲望被深勾起时,被她一把推开!
思绪跳回到现实里,他怔怔望着一片黑暗,听到她冲下床呕吐的声音,一瞬间从天堂跌回地狱,一颗激荡雀跃、抱存希望的心,完全止息,落入冰冷。
残酷的现实是……
如今他和她看的是两个不同的世界,他的眼前一片黑暗,而她有属于她多彩多姿的生活,她从来都不需要他,以前是,现在更是。
他,不想失去她,所以利用了她的善良和心软,用卑劣的手段把她绑在身边……
他原想,这三个月她还不能接受他的话,他就挥刀斩乱麻,断了这条捆绑她的绳索,还给她自由。
他想不到三个月这么短……他一点都不想放开她的手。
即使,她不爱他,对他反感,他也不放手。
……还不能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