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老天……

震惊着,汪美晴不知道能说什么,她稍稍用力地握了握他的手。

鲁特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粗犷大掌上的细白小手,停顿了好几秒后,又慢慢抬起头。

“我没有杀阿蕾莎……”

“你当然没有。”她抚上他的脸庞。

“我杀了我父母亲。”突然,他这么说。

汪美晴心脏一抽,瞪着他晦暗的脸,一时间感到气愤。“你没有!”

“我杀了他们两个……”

“是吗?怎么杀?像罗莹说的那样,用诅咒的方式杀人吗?”

鲁特双肩陡震,眼中闪过许多情绪,纷乱得无法捕捉。

蓦然间,他抓下那只轻覆在面颊的小手,也反握住那只贴触他手背的嫩荑,他握得紧紧,扣住她,冷冷微笑。

“我对他们怒吼,咆哮声音之大,连当时住在楼上的罗莹都能听见!我说了中文和古老方言,因为那是我和他们平时用惯了的语言,我说我再也不想看到他们,再也不想,那就是咒,你明白吗?那已经是一个咒!”他像要张口把她吞了,五官深峻严厉,宽额上的青筋清楚浮出。

“我就是不明白!”

与其看他推拒所有人,把自己孤立在角落,汪美晴还宁愿他冲着她吼一吼,叫一叫地发顿脾气,她受不了他空洞的神情,那让她很难受,很难受。

鲁特突然懂了。眼前这个女人真的以为他在说一个天方夜谭。

她不信,所以丝毫不放在心上,当然也就不觉害怕。倘若她亲眼见识了,还能这么笃定地对他说,他不是害死自己父母的凶手吗?

理智遭到挤迫,几近虚无,那股恶意不知从何处急涌出来,膨胀再膨胀,爬满了皮肤,他感到疼痛。以前,他会费尽力气镇压,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控制自己,和体内的灵能拔河,撕扯,直到意志战胜所有,但这一次……这一次……

他抓握的力气过大,弄痛她了,汪美晴却没有试图将手抽回。

他眼神凶猛,她则强迫自己瞠圆眼睛回瞪,两人呼吸一样急促。

“我诅咒了那个丹麦人,在你的航班上。”

……什么?

汪美晴完全没料到他会突然丢出这种话,轰得她脑中小空白,她才找到声音要说话,他却又来一记——

“还有那头北极熊。”

每个字,他都说得很慢,很重,要她听得清清楚楚。

“我诅咒它。我要它心脏爆裂,立刻,马上,当场,我要它死,我杀死了它。”

他这是……说什么鬼话?!

她怒瞪他,没有畏缩。

她的反应时压垮他心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很疯,疯到想伤害自己,想从她眼中看到她对他的惊骇和厌恶,他丑恶的内在会摊现在她眼前,他要让她看,完全,毫无遮掩地看个清楚明白。

汪美晴被男人此时过大的力量拖着起身。

紧张感扯紧神经,连疤脸都嗅到不对劲,懒懒趴卧的姿势一变,警觉地站立。

“鲁特,你弄痛我了!你……不要这样!”

他就是要她痛,要她彻彻底底地认清他,不要这样天真,以为他有多好。

她自以为了解他,然而她所看到的,呈现在她面前的,都是粉饰太平的表面,他的灵魂早就染黑,龌龊而腥臭。

“看着它!长大眼睛看着!”拉她站起,他一掌仍死死扯住她,另一只手指着放在窗台上的小盆栽。

盆栽有两个,植着红红绿绿的苔藓类植物,那是他之前帮她从野地里挖来的,这块大岛太过冷寒,长不出花,生不出大树,所有的植物全是矮矮小小的,最容易生长的就是苔藓。

她说,红色苔藓其实很可爱,经过巧思移植,可以长成一颗心,像画画,剪贴的美劳作业那样,然后,他就帮她挖来了,让红色苔藓长在绿色苔藓上,长成心形。

汪美晴定定看着,不懂他的用意,还来不及出声,他便指着其中一个盆栽,用一种严肃道让人寒毛直竖的声音说——

“它会死。我要它死。就在下一秒,我要它死。”

她听得懂中文部分,紧接在中文后面的一串语言,和当地因纽特人所使用的语言极类似,但语调更幽长,那是她全然不懂的古老方言。

她背脊本能地窜起凉意,又怒又急又惊,但没有退缩,他要她看,她不明究理,下意识瞪住他所指定的那小盆苔藓。

下一瞬,她面孔奇白,血色褪尽,心脏剧烈狂跳。

“你……你做了什么……”

老天……盆栽里,色泽鲜妍的植物上一秒还好好的,长得可可爱爱,突然间像被浇淋上墨汁一般,竟整个黑掉!

她眼睛瞪得既圆又大,脑中纷乱。

她在消化双眼所见到的这一幕,很努力转动思绪——这是真实的他。

真实的。

不让她逃,那落在他手掌里的纤细小手该被握得通红如血,他在等待她该有的惊惧,而她确实在颤抖,他感觉得出来。

痛快吗?他自问,内在因这种曝露真面目的自我伤害而扭曲地感到痛快。

“还有它。我要它死。它会死,立刻,马上。”

他薄唇再次吐出美丽的音调,像唱歌那样好听,语意却恶毒可怕。

汪美晴想尖叫,当她看到第二个小盆栽完全变黑死亡后,她吓得全身克制不住地瑟瑟发抖,就如来到这座大岛的那一晚,她困在没有暖气的破旧老爷车内,冷到快晕厥,抖得像秋风中的脆弱小叶一般。

她应该要挣扎,死命地挣脱他钳制住她的大掌。

她最好赶快夺门而逃,虽然这间房间是她的,但非逃不可,这男人拥有的灵能太强大,他很可能会伤害她……然而,比起那些恐惧和惊悸,另一种情绪却排山倒海地兜头罩来——

她很火大,相当、相当火大!

到底在气什么,她一时间厘不出头绪,可能气自己笨,明明是来安慰他,没料到越安慰越糟,也可能恼恨他用这种方法故意吓她,可恶!可恶!可恶!没错,她的确被吓坏了,但实在太气,怒火噗噜噗噜、呼噜呼噜、轰轰烈烈狂烧,她依附着这股怒气,直挺挺地站着,不假装也不隐藏情绪,没被扣住的那一只手抡成拳头,愤怒地捶了他的胸膛一记。

“好!ok!我明白了,可以了吧?你、你放开我……可恶!你把我的盆栽弄死了,知不知道?那颗心我养很久才养起来的!你厉害!你行!一出口就弄死两盆,你把我的心还来!还来啊!”

他胸膛又挨了一下。

她打得很大力,打得他心脏猛跳,撞得肋骨都痛!

他没有放开她,但钳制的力道终于放轻,她的皮肤传出惊人热度,脸蛋也是,苍白的小脸现在气到发红,表情很凶。

她很缓慢地移动视线去直视她的双眼,盛怒的女性眼睛无比清亮,美得充满爆发力和生命力,那不是他所预期的,她应该惧怕他才是,这样不对……这样不对……为什么害怕的人变成是他……

为什么他感到害怕?

有什么东西在他们脚边晃动,他面无表情地低下头,看到白毛蓬蓬的大狗,它晃到他们俩身边,仰着头,微咧嘴,一副“有事好好说,干么打架”的狗脸。

“你敢?!”汪美晴浑身一震,头皮发麻,大吼着,眼泪跟着往下掉。“你要敢拿疤脸继续证明你的神奇超能力,我就打扁你!”她拿出长姐管教弟妹的强悍气势,凶暴地揪住他的衣领。

他没有看她。

或者再一次望进她此时那双眼睛,需要更多、更多的勇气,他现在懦弱又胆小,奇诡地害怕着,因为她颠覆了一切,让他抓不到头绪,没有任何行事准则。但,听到她那句要胁的话——打扁你!真的很莫名其妙,他竟然想笑?

“我没——”

“不准说话!你看着疤脸干什么?不准你说话!”汪美晴气到怒发冲冠又潇潇雨歇了,他甫开口,她就歇斯底里,今晚冲击太多又太大,让她很难在这种状况下保持冷静,脑中乱七八糟,行动比思考来得有力,她又扑他,干脆用嘴死抵他的嘴!“不让你说、不让你说、不让你说……吻死你、吻死你、吻死你,看你怎么说……”

吻的力量猛爆,把他的心震爆了。

他先是一怔,但不到半秒就全盘接受,随即投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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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你懂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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