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那好吧。」两名男子点了点头,应允了她的求情,大步离去。
目送黑色的背影淡去后,谭梨旋回身,「没事了,我们走吧。」
「谢谢你。」石修一哑声道,「这下你可真的被我拖下水了。」
「小意思。」她浅浅地笑,「不然搭档是用来做什么的?」
他也回她一笑,可只一会儿,立即敛去。
「修一!」感觉他的身躯突然瘫软在自己怀里,叶盼晴惊慌莫名。
「没事,他只是晕倒了。」谭梨安慰她。
「晕倒?」
「今晚,他受的折磨够多了。」
是埃
她迷蒙着眼,望着怀中面色苍白的男人。
他受的苦,够多了。
她心一扯,慢慢收拢双臂,让他安适地躺在自己怀里。沁凉的颊,轻轻贴上他的。
「没事了,修一,没事了。」温软的抚慰,静静在夜空中回旋。
【第九章】
「我不要走!爸爸、妈妈,我不要走。」小小的双手向前伸出,小小的身躯因恐慌而颤抖,「我要留在家里,让我留在家里!」
「你必须走,修一,送你去研究中心是为了好好学习,学习怎么样控制你的力量。」爸爸对他说。
「可是……你们上次让我去医院,他们给我吃奇怪的药,还拿绳子绑住我。」他哀号,想起来就心有余悸,「我不要去,那里的人都好奇怪。」
「不会的,修一,这次你不是去医院,是去研究中心。」妈妈对他说,「他们不会给你吃药,会好好教你。」
「真的吗?妈妈,那我放假的时候可以回家吗?」
「嗯,如果你乖乖地学,学会了老师就会让你放假的。」
「真的吗?」他颤声问,直觉地不相信妈妈的话。因为她哭了,她以为他没看见,可他知道她流眼泪了。
妈妈为什么哭?爸爸的表情为什么那么悲伤?是不是他这一定就不能再回来了?
「我不要去!我不要!」他又开始抗拒了,拚命想从两个架着他的大男人手中挣脱,逃向他的父母,他的家。「爸,妈,我不要!」
「不能不去,修一,这是为你好!」外公突然说话了,他看着他,就像每一次抓到他淘气时严厉地看着他,「如果你不学会控制你的力量,你会一直伤害别人。」
「我会……会伤害别人?」惊慌的眸越过外公,落向站得远远的一群人。
是表哥、表妹,还有舅舅、舅妈。
他想起来了,想起去年表哥欺负他最心爱的小狗,他拉它的耳朵,还在它的尾巴绑鞭炮,表哥把狗狗吓坏了。
他知道了很生气,非常生气,然后不知怎地,表哥就从树上掉下来了,还折断了一只脚。
舅舅痛骂他,可他很不服气,结果舅舅也被石头砸伤了。
他们说,是因为他的力量,他的力量让他们受了伤。从此以后,他们都躲他躲得远远地,像看着被诅咒的人一样看着他。
难道他真的是被诅咒的吗?
他想起很小很小的时候,当他第一次发现自己拥有奇特的能力时,他好高兴。
那是圣诞节的早晨。当他坐在餐桌前吃早饭时,忽然发现自己可以折弯汤匙,还可以任意移动杯盘。
后来,这力量愈来愈强大,他可以推动好重的石头,还可以将一棵树连根拔起。
他一直以为,这是圣诞老公公送他的礼物,只有他得到这么特别的礼物。
表哥、表妹,还有其他的孩子都没有,是他才有的礼物。
他好得意,好开心。
可后来,当爸爸妈妈看他的眼神愈来愈奇怪,当外公对他愈来愈凶,当舅舅一家人远远地躲开他时,当他终于明白这世上根本没有圣诞老人,他才领悟,这神奇的力量不是礼物。
是诅咒,最可怕的诅咒。
因为这样的诅咒所以爸爸妈妈不要他了,他们要把他送走,送到好远好远的地方,远到他再也回不来了,再也认不得回家的路--
他在冒冷汗。
冷汗自他前额不停泛出,片刻便纵横整张脸,而那张平素看来俊朗的脸,此刻,痛苦地扭曲着。
他在作梦吗?一定是很可怕的恶梦。
在梦里,他是不是感觉到疼痛?
叶盼晴蹙眉,拧干了毛巾,为他拭去汗水。她的动作很轻、很柔,深怕弄疼了他,深怕在满身伤痕的他身上再添上一笔。
他的伤不轻,全身上下都有淤血,膝盖、手掌严重擦伤,嘴角咬破了,还有轻微的骨折现象。
可谭梨说没关系,她说,这样的伤对他而言并不严重,他早习惯了。
她知道谭梨想安慰她,可她听了,心反而更痛。
这样的伤,他竟然早就习惯了?他从前究竟承受了多少折磨、多少苦痛?
他们将他关在密闭房间时,他害怕吗?恐慌吗?在极度的慌乱下,他是不是也像某些精神病患那样会伤害自己?
他那时候还只是个孩子啊!怎么受得住这样身心双方面的折磨?
他怎么受得了?怎么熬过来的?
「嗯--」低哑的申吟声忽地逸出他的唇。
他醒了吗?
「修一?」她试着轻唤,注视着他苍白的唇办。
他没回答,眉尖忽然蹙紧,然后一阵急促喘息。
「怎么了?很痛吗?」她慌乱了,可以感觉到他突如其来的痛苦,「哪里痛?你哪里不舒服?」
她必须叫人来!
一念及此,她立刻站起身,正准备按下唤人铃时,沙哑的嗓音扬起。
「盼晴?」
「修一!」她回过头,难抑惊喜,「你醒了。」
「这里……是哪里?」
「医院。圣天使医院。」
「圣天使?」
「嗯。谭梨说你受这样的伤不方便把你送到别的医院,她说你们认识这家医院的院长,所以就把你送到这里来了。」
「嗯。」石修一点头,一面试图撑起上半身,痛楚牵动了他脸部肌肉。
她连忙扶住他,「你别动啊,你受伤了呢,还是好好躺着吧。」
「我……没事。」他咬着牙,「这没什么。」
「你……」她望着他,心脏一紧,「你渴吗?要不要喝点水?」
他点点头。
她斟了一杯温开水,喂他饮下。
暍完水后,他扬起一双幽深的瞳,默默看着她。他似乎有话想说,却说不出口。
「你想跟我说什么吗?」她柔声问。
他依然不语,良久,才哑声开口,「对不起。」
她静静睇他。
「对不起,盼晴,我骗了你。」她的沉默让他紧张,「伤害了你我真的很抱歉,我……我……」
她□地微笑,那笑宛如阳光,一下照进他的心。
他震颤了,「你……肯原谅我吗?」
「谭梨已经跟我解释过了。」她温柔地说,「我现在明白你为什么那么做了。」
「她告诉你什么?」
「不多,她只告诉我一些你小时候的事。她说,你是在七岁那年被家人送到ICSR的。」
「她……告诉你这些?」冷汗又开始从他前额泌出了。
她怜惜地看着,拾起毛巾,再度为他按去。
「修一,你刚刚……作恶梦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