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柏晚香低下头。说到底,祸水仍是她!
「凛风的亲妹妹夭折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东海当初登了报说要找你母亲,可没说要找亲生女儿吧?」那篇寻人敔事她当然也看过,还剪下来,过去看着看着就倍觉羞辱,自虐似的日日看着以泪洗面,这些年大概有音乐陶养,加上修身养性已久,她也不想这把年纪了还跟家人计较。
「挑我的语病……」屏风后的老人咕哝着,自知理亏,也没敢大声吵闹。
「总之你母亲是带着你进来了,那时你瘦瘦小小,好像营养不良,看了你爸爸多心疼啊!」是啊,柏东海自她进了柏家,真的对她很好,有求必应,别人的父亲可能重男轻女,柏东海却永远重女轻男,把她当小公主宠。柏晚香不禁眼眶有点红了,自她懂事以来,她也只有一个爸爸啊。
「他没缘分养自己的女儿,一部分是自己造的孽,怪谁呢?能够把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养得漂漂亮亮,让他积点阴德来抵过,还真是便宜了他呢。」
屏风后又是一阵咕哝。
「再来是你母亲,怎么说都是东海当年承诺她的,没了女儿,难道不用算在一起二十多年的情分吗?这些年就算她住在柏家,也是东海欠她的,以后他们冤家要怎么去讨债还债,我管不着,也不想管,只是我想替我丈夫把他的小香女儿找回来,顺便也替我儿子把害他失魂落魄好几天的老婆找回来,你答不答应我呢?」
宁愿得罪君子,莫要得罪小人。
真不知道这句话是叫人避开小人好呢,还是叫人当一个小人好?当君子要谦谦大度,打落牙齿和血吞,当小人怎么讨债都有理,那谁还要当君子?结果她和母亲这两个小人,倒还得到柏夫人的谅解。柏夫人请她帮忙送个东西到公司给柏凛风,想来也只是个借口,要她亲自和柏凛风谈和。
柏晚香绕到甜品店买了泡芙,拿在手上却不禁有点忐忑。依她过去对他的了解,柏凛风不知会不会以为她是想拿这小孩子的玩意儿安抚他?她还没解下他脖子上的颈圈呢。
不过他真想解,那颈圈是皮制的,一刀也就剪开了吧。
因为已经辞职,柏晚香还是透过柜台和警卫通报,不过柜台和警卫一看见她,问也没问就立刻放行了。
开玩笑,最近他们整楝大楼陷入低温警报,再冻下去企鹅都能搬进来了,一见到救星,连扫地的欧巴桑都快快帮忙把路障扫开,只求柏晚香快把他们的春天带回来!
「柏特助!」嗷呜!方秘书快飘泪了,「总裁就在里边!」不用通报,她也不想通报。
「麻烦你帮我……」
「柏特助,我刚刚才被狠狠地刮过,我想总裁现在非常不乐意听到我的声音,我相信你也不忍心看到我一再被当成出气筒吧?」方秘书双手合十,泪眼汪汪地道。
柏晚香很清楚柏凛风吼人时多可怕,她叹气,「好吧。对了,这是给你们的小甜点,跟以前一样。」
还是有柏特助好,她们已经好久没在春天的阳光下快乐地聊八卦,吃甜点了!
柏晚香一进到办公室,吴秘书和颜秘书都凑了过来。
「柏特助不是被发配边疆吗?」虽然她们也很高兴她回来啦!
「你知道吗?零周刊上礼拜采访了有参加老总裁珊瑚婚喜宴的客人,那位客人说当天啊,柏特助简直血染长城!整个柏家大宅陷入一片红海之中,滔滔红河,绵延不绝,好不惊人……」吴秘书双手还表演起海浪的动作,简直唱作俱佳。
「那样的话柏特助早就挂了吧?」
「是啊,所以有人怀疑柏特助到美国去只是幌子,其实她已经……」吴秘书伸出食指弯了弯,「挂了。」
「可是……现在证明柏特助还活得好好的啊,难道……」
始终未插话的方秘书突然重重地放下蛋糕盘,一脸惊恐,当下立刻吸引八卦双人组的注意,方秘书接着颤声道:
「刚刚……我发现……镜子没有照到柏特助,她没有影子!」
「啊!」八卦双人组,脸上神情媲美表现主义名画家孟克的名作。
「啊个大头鬼!八卦聊得很开心吗?再摸鱼,我让你们也都没有影子!」
柏晚香觉得她走进冰宫,冰宫深处,黑色铁王座上结了层霜,男人面容冷峻,低头处理着公事。
「我说过没事不准进来打扰我。」连吐出来的字句都像冰块敲在铁盘上。
柏晚香只能困难地移动脚步,在北极冻原的中央行走应该也不会比这更困难了。直到她来到办公桌前,柏凛风才不耐烦地抬起头。
「对不起!」柏晚香只好硬着头皮道歉,「你妈妈请我把你的东西送来,还有……我想跟你道歉,顺便把……把钥匙还你。」柏晚香把柏夫人托她送来的纸袋,以及泡芙纸袋放在他桌上,最后是那把钥匙。
柏凛风好半晌才将视线移到钥匙上,突然像被激怒了一般,咬牙道:「你凭什么认为我还留着那可笑的东西?」
柏晚香神色黯然,「我不知道,不过拿来还你至少有个交代。」
钢笔又快被他折断了,「交代?你欠我的交代一把钥匙就可以解决了吗?还是你想用一颗泡芙,把我当三岁小孩,哄过就算?」
她就知道……
「我没有把你当三岁小孩,那只是我经过甜品店,想到你爱吃才买的。」
柏凛风瞪着她,想到他们之间那可笑又可恨的约定。她把他当成什么?在他为他们之间的关系痛苦地流泪的时候,她是不是在旁边冷笑?甚至给了他一个现在看来近乎像羞辱的项圈!「你怎么会以为我看到你还有胃口?」他故意道。
柏晚香胸口一窒,只能弯腰道歉,「对不起,我不会再来了,不过我还是想告诉你,我真的不是存心想骗你,我和我母亲有过约定……」
「你们母女俩的约定关我什么事?」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欺骗你我也不好过……当然你也可以说,我好不好过,跟你也没关系,那我只能再给你一千句一万句对不起,如果你这么不想再见到我,我会消失的,你放心吧。」
说罢,她落寞地转身离开了。
柏凛风坐在他的冰王座上,瞪着柏晚香离去的方向,久久无法回神。
见到她的一刹那,他又像个孩子,气愤地想武装起自己。然而这一刻,冰冷的面具让怒火融化了、真实的情感才浮现。
他烦躁地扯开领带。他知道那可笑的东西可以剪开,但他没有,他以为她会记得她说过的话,谁知她偷偷逃走,再回来时竟然是来「还」他钥匙!
她把他当弃犬吗?现在他被她丢弃了,狗项圈可以不用了吗?柏凛风抓起钥匙奋力丢开。那个可恶的女人还妄想买泡芙安抚他!她每次都来这招!柏凛风抓起泡芙纸袋,本来也想砸到门上,但纸袋里的奶香味让他住手。可恶!不吃白不吃!他抓起泡芙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