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日落时分,沁凉空气中弥漫着股淡淡的桂花茶香。

花香、茶香伴着热茶入喉,似暖流,轻轻的抚过五脏六腑、四肢百骸,教全身都温暖了起来。

闭上眼细细品味好茶带给他的滋润,赵罄忍不住发出满足的叹息。「好茶!」

姚素莹静静的凝睇着眼前闭眼品茗的男子,思索着。

眼前气宇轩昂的英俊男子自称赵五,为了替爱瓷的父亲寻生辰礼,远从京城慕名而来。

经乡亲们指点,他登门造访,生意上了门,姚素莹自然不可能拒绝。

与接待一般客人无异,她正要向他细细介绍各式瓷器时,这俊秀非凡、气度高雅的男子,居然看都不看瓷器一眼,只是向她讨了茶,悠悠哉哉的喝起茶来。

约莫等了半盏茶的功夫,完全不知男子意欲为何,姚素莹按捺不住地开口:「赵五爷——」

同时,男子突然睁开眼截断她的话,好奇地问:「姚姑娘,妳说这是什么茶来着?」

「桂花茶。」抑下内心的波动,她淡淡地道。

「姚姑娘果然有一双巧手,连这看似平凡的桂花茶,由姑娘泡来,也变得不平凡。」

「多谢五爷夸奖!」她淡淡接受他过分吹捧的夸大言词。「不过五爷似乎不是为喝茶而来的吧。」

近来因为美人瓷的名声渐响亮,远从各地登门造访的人不少,但相对的,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人也不少。

薄唇噙着惬意的浅笑,他挑起浓黑的剑眉,用一双黑如子夜的炯眸望着她。「看来姚姑娘没这番闲情逸致,等不及要谈正事了。」

清雅绝美的脸儿不自觉地一僵,她扬了扬唇,开门见山问:「五爷究竟是看上铺子里哪一件瓷器?」

「我要妳在未来的十天内,只能烧我要的瓷。」

他霸道的口吻让姚素莹愣了愣。「难道铺子里没有五爷满意的瓷器吗?」

「或许有,但并不是最特别的。」

他千里迢迢,远从京城来到汝州,要的便是一份举世无双的独特。

他的口吻让她感到不悦。「铺子里的瓷器或许不算特别,但每一件绝对都是费心琢磨的好瓷。」

「我皇……」惊觉自己险些暴露身分,他猛地打住逸出口的话。「我爹要的是举世无双的瓷器。」

她沉默了半晌,轻轻地叹口气。「五爷,很抱歉,我没法儿照您的意思做。」

「为何?」

「做生意讲的是诚信,许多由外地订制的瓷器,得在这几天交货,我不可能为了你违信。」

「要多少?」

「什么?」

「要多少银子,妳才肯把这十天让给我,妳开个价,我给得起。」他的表情不愠不火,但态度傲慢,完全是准备拿钱砸人的公子爷形象。

一股厌恶升起,她轻抿唇冷声道:「诚信无价,五爷给不起。」

挑起眉,他缓缓打量眼前冷着张脸的女子,不怒反笑。

他身边有不少女子,却没有一个像她这样清丽高雅,美得这么有个性。

「我不认为天底下有银子买不到的东西。」

「五爷,您请回吧!」他评头论足的失礼眸光,让她轻拧柳眉,表情更冷。

美人铺里的瓷器全出自她之手,若遇着懂得她作品的知音,就算不收银子也无妨,但眼前来自京城的公子爷财大气粗,显然是附庸风雅之辈。

饶富兴趣地看着她气恼的模样,赵罄笑问:「难不成姚姑娘也像那些文人雅士一样,视银两为俗气,有生意不接,有钱不赚?」

他暗讽的言词,彻底惹怒姚素莹。

「五爷若不减雅兴,想把茶喝完再走也成,恕不奉陪。」她福了福身,不打算再与他纠缠下去。

见她要离开,赵罄拉住她。「姚姑娘,且慢!」

惊觉他唐突的行为,她冷冷睐了他一眼。「请五爷放手。」

被那清艳的美眸一瞪,他没被吓着,心反而被撩拨得更想逗她。「姚姑娘不接我的生意,我就不放。」

他从不做白费功夫的事,既然看中美人铺的瓷器当贺礼,就誓必要将贺礼带回京城。

闻言,姚素莹霎时变了脸色,努力想怞回手。「我是遇着山上来的恶霸吗?这么恶劣!」

其实男子的五官深邃俊雅,身材高大挺拔,由外表看来,没半点恶霸的气息。

但由他方才的行为看来,这看似尊贵的男子,只是端着张俊美面皮骗人,骨子里恶劣极了。

美人铺打开门做生意以来,显少遇到像他这么可恶霸道的人。

看着姑娘气恼的模样,他益发觉得有趣,紧紧握着姑娘的手,竟舍不得放开。

「妳是遇着财神爷了。」他忍俊不住地扬唇笑道。

受够男子的轻薄与无赖,她使出吃奶的力气,想怞出手。

奇怪的是,他的表情看来轻松自若,怎么她就是没法儿挣脱,莹白玉颜恼得涨红。

「你再不放手,我要唤人了!」她轻嚷着,嗓音透露出一丝焦急。

他并非登徒子,但经她这么一说,自己倒真像个无赖。暗叹了口气,他颇不以为然地扬扬眉,松开了手。

没料想到他会这么快松手,姚素莹倏地往后退了两步,惊呼出声。

眼见就要踉跄跌倒时,赵罄身手敏捷地来到她身后,环住她的腰,稳住她的身子。

姚素莹撞进了男人宽阔的胸膛,感觉到男子粗重的鼻息与沉稳强健的心跳,立刻惊跳开来。

任她夸张的由他怀里跳开,他扬笑道:「我救了姑娘一次。」

她明明是个玩泥的姑娘,怎么身上会散发出一股舒心的淡淡馨香?

那香气让他忍不住贪婪地一再深深吸气,只为让那香气留在鼻端久一些。

姚素莹暗暗打量他怞动的鼻翼,心头涌上一股怒气。

若这富家公子胆敢把她当成随便女子,再借机轻薄她,就休怪她不客气。

「宁可不要你救!」她冷哼了声,态度清傲不可侵犯。

冷冷碰了一鼻子灰,他并不以为意,一双眼落在她清冷玉颜上可爱的红晕,觉得她有趣极了。

明明是个雅致的美姑娘,怎么偏要摆出一副随时想咬人的凶巴巴姿态呢?

发现他直瞅着她,一副但笑不语的古怪模样,她恼怒的提醒。「五爷您若没别的事,可以告辞了。」

为防姑娘真的唤人来赶他,他识趣地道:「我给妳一天时间考虑,若不想错过我这尊财神爷,明天到满福客栈找我。」

话落,他不待她反应,潇洒的旋身离去。

风扬,他的衣衫随风翻飞。

姚素莹望向他透着孤绝气息的挺拔背影,抚了抚烧红的脸儿,忍不住低哝了一句。「我才不自找死路呢!」

赵罄离开美人铺后,在出名的百铺瓷街闲晃,看过各铺瓷器后更加确定,生辰礼非得由姚素莹亲手烧制不可。

笃定心意,他在街上面铺草草用了碗面,以及简单的酒菜果腹后,才回到客栈歇息。

他的脚步才进厢房,便察觉周遭不寻常的氛围,心里立刻起了警戒。

果不其然,他甫推开门,一道持剑黑影倏地破窗而入。

凛亮剑光落入眸底,赵罄利落地侧身,闪过那致命的一击。

袭击不成,黑衣人目露凶光,扬剑再朝他攻去。

面对黑衣人招招狠毒、夺命意味甚浓的攻势,赵罄由腰间怞出一把护身软剑,接下其攻势。

黑衣人知晓赵罄武功不俗,不敢大意。

全神贯注地与黑衣人对了数十招,赵罄低声喝道:「回去告诉他,本爷要的是公平竞争,不要尽使些小人手段!」

无须怀疑,他知道黑衣人是谁派来的。

黑衣人招招致命的招式,不难察觉对方想置他于死地的意图。

「废话少说!」黑衣人冷哼一声,剑招若落雪,一招接着一招朝他进攻。

两人由厢房斗至客栈后的暗巷,当风穿过暗巷,听来竟似呜咽低鸣。

耳底落入那哀凄的风声,薄唇淡扬起一抹讽笑,赵罄心寒至极。

未料到这一分神,竟让黑衣人有机可趁,利刃划过他左肩,衣破肉绽。

赵罄面色一凛,咬牙低咒了声,扬剑连连进击,片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一剑划上黑衣人的咽喉。

黑衣人赫然听闻耳边唰唰数声,意识到状况不对劲,可为时已晚。

神色漠然地看着黑衣人中剑倒地,赵罄甩去剑上残血,收剑回到厢房。

厢房内一片寂静,他没惊动小二备来药物,只是简单包扎伤口止血。

这一夜,肩上伤口隐隐作痛,却远不及内心的寒凉痛楚。

他睁眼看着帐顶,一夜无眠到天明。

姚素莹一向起得很早。

当天色渐亮,她已梳洗好,准备进窑房工作。

在进窑房前,她会先打开铺子的门,让晨起上工的伙计们,可以进铺子准备开张。

没想到她才打开铺门,眼底突地映入一抹修长身影。

「你……怎么又来了?」她拧眉恼声问。

她记得昨儿个两人闹得挺不愉快,那一闹,让她更加确定自己不会接下他的生意。

没想到这男子的脸皮恁厚,居然无视她的拒绝,还一大早上门来扰人!

「姑娘早。」赵罄旋身朝她咧唇一笑。

男子原本就长得俊朗非凡,这一笑让他好看的脸添了几分爽朗。

有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的心被紧掐住,视线无法从他眩目的笑脸上挪开。

赵罄直视着她气恼的模样,嘴角勾起了一抹淡笑。「我太早来了吗?」

「你又来这里做什么?」她慌慌收回落在他脸上的视线,表情冷冷淡淡,讶异自己居然被男人的笑给迷住了。

为此她有些恼,但很快的她便甩开那恼意。人们原本就喜欢美好的事物,她亦是如此。

眼前这个赵五爷虽然惹人厌,但不可否认他有张好皮相,她喜爱美的事物,一时被他给迷惑也不足为奇。

赵罄看她板着张俏脸,心底不由得又想逗弄她一番。

「昨儿个生意没谈成,还惹姑娘生气,所以今儿个特地早起,登门请罪。」

想起昨日的事,她清冷玉颜一赧,顺道赏了他一记白眼。「其实做生意也要讲求一点缘分,既然咱们理念不同,五爷何不随缘,就别坚持了。」

她这话虽说得委婉,但不难听出话里强硬的决定。

「倘若我坚持呢?」赵罄面对她的坚持,内心苦笑。

他早料到这一次的选瓷任务是件苦差事,却没想到会遇上这样一个倔姑娘,看来他想尽早将生辰礼拿回京城,似乎是不太可能了。

暗暗将他不达目的、誓不休的坚定眸光纳入眼底,姚素莹的心不由得一慑。

她有种一天不答应他,就会一直被缠着的预感。

「你这个人真的很——」

不让她有机会将话说完,他一脸兴味地望着她道:「没办法,谁教我就是看上妳——」

他刻意一顿,姚素莹的心跟着一窒。

他刚刚说了什么?

他说,他看上了她?!

两人不过初相识,他怎么会说出这么轻率的话?

顿时,说不出的羞恼情绪充塞在心头,她板起脸容轻斥。「五爷,你怎么可以对我说这种无礼……」

也不管她义正词严说着什么,他直勾勾瞅着她,明知故问。「妳脸红了?为什么?是因为我说了什么让妳害羞的话吗?」

她生起气来的模样还真是好看,怒意牵动了她清冷的脸部线条,面颊微红、眼儿明亮,让他瞧得心情大好。

「我、我哪有脸红!」就算有,也是被他气得涨红了脸。

「怪了,难不成是我的眼睛有问题?我看我得找个人帮我瞧瞧,妳是不是真的脸红了。」

他夸张的柔了柔眼,转身就要拉个路人来替他瞧瞧。

见状,她急忙拽着他的袖子嚷嚷。「你发什么疯!」

「这么紧张做什么?怕让人发现妳因为我脸红吗?」

姚素莹被他逗得七窍生烟,已经顾不得他是客人,随手拿起搁在一旁的扫帚就要赶人。「你再说一句,信不信我赶你走。」

「啧,真凶。」他露出饱受惊吓的神情。「我不过是想告诉妳,我看上妳做的瓷器,妳何必这么大反应呢!」

蓦地,姚素莹感觉双颊漫上一股热烫。

「你、你说看上我的瓷、瓷器?!」

她以为他看上的是自己!

「要不然姚姑娘以为我看上什么?」他明知故问,深眸荡过一丝黠光,表情有些无赖。

一捕捉到他眼底黠光的那瞬间,她恍然大悟。

这个可恶的男人,绝对是故意的!

「妳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见她错愕的模样,他问。

「我什么都没误会!」

姚素莹被他气得牙痒痒,不明白自己怎么如此傻,任他耍得团团转。

「是吗?那妳为什么脸红?」

她冷哼了一声,转身进铺。「恕不奉陪,五爷请自便!」

赵罄见她真的转身进铺不理他,心里暗斥了自己一声。

想来自己真被「那些人」给搞烦了,才会不断想从她身上寻乐趣。

一个不小心,他又逗她逗得过火了。

这下可好了,若真的惹火了她,她不帮他烧瓷,那生辰礼不就没望了吗?

思及此,眸底的玩味被另一抹深沉的目光所取代,悬在唇角的笑,成了不冷不热的讽笑……

天空灰蒙蒙的,虽然才刚下过雨,但天气却没有转晴的迹象。

位在湖畔的百铺瓷街,被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雨洗涤,充斥着一股清新的气息。

姚素莹走在带着凉意的大街,提着二妹带回来的玛瑙石,心中难掩喜悦。

有了玛瑙石,她便能尽快将之前的想法付诸行动了。

正当她沉思之时,一抹带笑的沉嗓拉回她的思绪。

「姚姑娘,真巧啊。」一瞥见那抹纤雅的身影,正准备再走一趟美人铺的赵罄讶声唤道。

听到那无赖的声音,姚素莹身形一顿,脸色一沉,片刻后,毫不犹豫地加快脚步,掉头就走。

这陰魂不散的家伙,究竟要缠着她到几时才甘愿?

赵罄定定凝视着她惊慌的神情,唇角忽地浮现一抹玩味的笑,脚步大跨了几步便追赶上她。

「姚姑娘,怎么我愈唤妳,妳走愈快?等等我!」

自从上一次把她惹火了后,她躲他躲得可勤了,他居然怎么也寻不着她的人。

今儿个出其不意的遇上,他可不会轻易放过这个大好机会。

惊觉他在身后紧追不舍,姚素莹心慌意乱地加快脚步,就怕自己又要被这个行为浮夸的贵公子给缠上。

见她一副避他唯恐不及的模样,赵罄拧起眉。

看来他上次真的逗她逗得太过火了,得想办法消消她心里的怒火。

想法一定,他一个箭步,瞬间堵在她面前。「姚姑娘,妳听我说……」

没料到他会突然来到她跟前,姚素莹心一惊,想定住脚步,却为时已晚,回过神,她已一股脑儿撞进对方怀里,而手中那一袋玛瑙石,也跟着飞了出去。

愕然看着手中那一袋玛瑙石朝湖边飞去,她推开男子,吓得惊呼出声。「不!不要!」

姚素莹拚命伸长手,想救那一袋玛瑙石,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扑通」一声,掉进湖里。

那瞬间,她的心凉了半截。

不知自己堵人的举动闯下了大祸,被她突如其来的力道推得往后退了一步的赵罄,好奇地问:「什么东西掉进湖里?」

愤愤然瞪了他一眼,姚素莹拎高裙襬,跨过湖边石栏,企图捞回那袋玛瑙石。

瞧她的举动,赵罄惊声问:「妳做什么?」

「不关你的事!」自认倒霉地紧抿着唇,她不搭理他,径自在湖边探看着。

那一袋玛瑙石是二妹好不容易带回来给她,准备让她以玛瑙粉末为釉,研烧新瓷用的。

没想她却遇上这煞星,害她弄丢了玛瑙石。

想着那袋沉入湖底的玛瑙石,姚素莹急得红了眼眶,浓浓的愤怒跟着涌上,恨不得把身后的男子碎尸万段。

见她愈走愈靠近湖畔,赵罄急唤。「姚姑娘快回来,岸边的土质较松软,妳站在那边太危险了!」

姚素莹哪管危不危险,只要能拿回玛瑙石,再危险她都愿意尝试。

这想法才掠过,湖畔过于松软的泥地,让她踉跄了一下。

在她就要跌进湖里的那一瞬间,赵罄施展轻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来到她身边,一把将她抱住,带上岸。

脚步一定,赵罄愠声道:「妳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什么东西值得妳用一条命去换?」

姚素莹饱受惊吓,又被他怒声怒气的骂了一顿,她再也隐忍不住地对着他咆哮道:「你知不知道我手中那袋玛瑙石有多重要?那是我们姚家新瓷的希望,没有了它,就没有研烧新瓷的可能!再说,你又为什么要欺负我?远从京城千里迢迢来调戏我,很好玩吗?」

吼完,她激动得脸儿发红,美丽的杏眸儿染上氤氲雾气,教人瞧了心软。

「对不住,是我的错,但我没想过要欺……」

面对她一连串的指控,赵罄心虚了。

他在京城被姑娘们缠惯了,以致被她对他不屑一顾的冷淡,给激发了劣根性。

他是真的想欺侮她……

捕捉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心虚,她垂下长长的睫毛,深吸了口气,推开他,不要他的解释。

突然,赵罄的手落在她的纤肩,扣住她往前的脚步。「我去。」

「不用你帮忙。」她软声拒绝,语气却很坚定。

因为错在自己,他好脾气的捺着性子道:「我知道妳恼我,但别拒绝我,让我愧疚。」

僵持了好一会儿,她不甘心地幽声问:「你……真的能替我拿回来?」

「妳放心,我会帮妳拿回那袋玛瑙石。」

他的保证,让她心里泛开一股无以名状的暖意。

自从爹过世后,她一肩撑起姚家,保护两个妹妹。

如今,在三妹嫁给世代护卫姚家的白若俨后,她的责任与心思,重新落在研烧新瓷上头。她怎么也不能失去二妹费尽千辛万苦,替她拿回的玛瑙石。

眼前这个曾惹怒她的男人,坚定地表明他的愧疚,她该相信他吗?

就在姚素莹对他仍抱着怀疑的态度时,突然,扑通一声落水声,拉回她飘远的思绪。循声望去,只见平静的湖面因为他跃下湖的动作,激起一阵水花。

赵五爷跳下湖了!

姚素莹急奔向湖畔石栏边,一颗心惊惧地高悬着。

她知道他要替她拿回那一袋玛瑙石,但真见他跃下湖,她的心无法不忐忑。

她不知道湖有多深,万一真出了什么事,该怎么办?

随着时间流逝,她半刻也不敢松懈地紧盯着湖面。

这么久了,为什么他还没上岸?一个人能闭气闭这么久吗?

当心底那一股恐惧与各种可怕的想象纷然涌上时,姚素莹忍不住大喊。「赵五爷!赵五爷!」

她边喊边探看,紧绷的情绪让她丝毫感觉不到由湖心拂来的寒意,却清楚听到自己急切的呼唤,回荡在湖畔。

突然,前方平静的湖面,终于有了动静。

在姚素莹尚不及反应下,赵罄一鼓作气地破水而出。

看到他出现的那一瞬间,紧绷的情绪倏然放松,她双腿虚软地半瘫坐在地上。

看着她为他担忧惊恐的脸,赵罄苍白的唇勉强扬起一抹微笑。「原来姚姑娘这么紧张我?」

她一时语塞,无心理会他得意洋洋的语气,只是定定凝着眼前那张湿淋淋的俊颜,心绪翻动不已。

「妳还好吗?」他半蹲下身,垂眸望着她问。

感觉他发上、衣上的水滴落,姚素莹回过神,紧握发抖的双拳,猛地扑上前用力捶打他。

「你逞什么英雄?」她紧绷的声嗓,因过度的忿怒而嘶哑。

激动的言词下,心里真正的想法是——幸好,这讨人厌的纨裤公子爷没死!

任她死命捶打着他,发泄内心的恐惧,赵罄唇边的笑意抑不住地扩散。

她的力道对大男人来说不痛不痒,却在无意间流露出她对他的关切。

不知为何,被她这么关切着,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喜悦。

半晌,在她累得无法再使出一分力时,他满是歉意地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吓妳的。」

在湖里的时间比他想象的还要久,值得庆幸的是,他找回那一袋玛瑙石了。

她偏过螓首,冷哼一声,不接受他的道歉。

瞧她气恼的模样,他抬高手晃了晃那一袋湿答答的玛瑙石,重重地叹了口气。「唉!枉我还想用这一袋玛瑙石将功赎罪,看来是白费功夫了……」

看着那一袋仍滴着水的玛瑙石,她不敢置信地惊愕出声。「你真的找到了!」

「若找不着,我可不知要拿什么来赔——哈啾!」将沉甸甸的玛瑙石递给她的同时,湿透衣衫的赵罄被湖畔的风吹得直打哆嗦。

怔怔看着他苍白的脸色,犹豫了片刻,她解开身上的薄外褂,想替他披上,却发现他太高,就算踮高脚尖也显得吃力。

打消原有的念头,她改将薄外褂递给他,担忧地道:「你快回客栈换件干爽的衣衫,染了风寒可不好。」

讶异一向视他如蛇蝎的她居然会关心他,他内心五味杂陈。

一直以来,在他身边的女子,没有一个不是对他百般依顺、温柔体贴。但他心里明白,姑娘们贪图的,除了他的外表,还有他显赫的身分。

他想知道,姚素莹在对他一无所知的状况下,突然改变态度,对他温柔关怀的真正用意是什么?

他更想知道,她对他的好,究竟带着几分真心。

「帮我煮碗姜汤祛祛寒吧。」

她愣了愣。「你……现在是在讨赏?」

若她没记错,是他自愿潜下湖去,想弥补自己的过错,现下居然向她讨起赏来了?

「为什么我得为你煮姜汤?」

虽然他帮她捡回玛瑙石,她心存感激,但不代表她会对他改观。

况且直觉告诉她,这个赵五爷不好惹,她可不想没事招惹他,扰得心烦意乱。

「我孤身在外,无人照料,若染上风寒,很可怜的。」他不惜装可怜,以达到目的。

他的理由合情合理,但姚素莹领教过他藏在温和表相下的恶霸,她无动于衷地冷声道:「煮姜汤这事你可以吩咐店小二,给足银子,他还会帮大爷您备好热水、大夫,一应俱全。」

没料到她会拿他之前说过「银子万能」的话反堵他,他无奈地浅笑。「呵,妳真无情。」

不知为何,姚素莹竟觉他说这话时,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孤独落寞的寂寥,像是不奢求得到,却又渴望得到。

暗暗抑下内心诡异的感觉,她勉强挤出一丝声音,冷声道:「我不过是实话实说。」

「好吧!既然姚姑娘不肯,我也不强人所难。」苍白唇角扬起一抹淡笑,赵罄竟觉心里的失落,扰得他的头发昏、发胀。

讶于他异常消极苍白的神色,姚素莹不放心地问:「你还好吧?可以自己回客栈吗?」

「若姚姑娘改变主意,我可以不用回客栈。」

姚素莹发现,这个男人真有激怒她的本事。

她用力深吸了口气,强调道:「虽然是你害我弄掉玛瑙石的,但我还是得谢谢你……」话未尽,她的眼神落在他肩上,震慑得无法移开。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赵罄发现,他的伤口裂开了,流出的鲜血染湿了宽肩。

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觉一阵晕眩袭来,眼前一黑,他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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