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元小奇真的照着陈小芳的话，打了电话去约唐宇骏来。她结结巴巴地邀请，他却一口答应得很爽快，还开车来载她。
车子开直线时都很顺，但是一煞车或是转弯的时候都会发出怪声。
「是怎样了啊？」元小奇越坐越不安稳。
唐宇骏皱起眉头。「不知道，最近好像都这样。」
「这么好的车子也会出问题喔？」她愣愣地说。
「这种事情很难说，就像健康的人也会生病一样啊！」他解释。不过其实他说谎。从他接到她的邀约后，他就开始耍心机。
事情很简单，他在后车厢里放了颗保龄球，当然一转弯就会发出怪声了。他打算借着车子好像坏掉的假象，制造两个人一起走路的机会。
元小奇看了看附近的路，喃喃地说道：「从这里走到小芳他们家大概要四十分钟，这种路程坐出租车会不会太浪费了？」
宾果！唐宇骏心里欢呼着。他真是个太聪明的男人了，把元小奇的个性掌握得好好的，一切都如同他的计划进行。
「好吧。」他说道。「这样开下去也是有点危险，不如先找个地方停车，然后再走到陈小姐家中好了。」
他一边说，一边转进巷子里停车。照他推估的距离，应该可以争取得到四十五分钟独处的时间。
停好车后，两个人一起下车。「你的车子还是要找时间去修。」元小奇叮咛着，白了那辆奔驰一眼。「卖人家这么贵，也不做好一点。」
唐宇骏笑了笑，只好让他那辆奔驰「委屈」一点了。「走吧。」他招呼着她。
两个人并肩走着，唐宇骏开始找话题和她聊。「最近练箭都还顺利吧？」
「还不错。」糟了，元小奇发现自从意识到喜欢他之后，她的口才就变差了。明明就急切地想和他说话，偏偏怕表现不好都不大敢说。
她的回答，比他的问题还简短。这实在不是好现象，唐宇骏只好继续问道：「最近有什么赛吗？」
「十一月的时候，要参加亚洲射箭锦标赛。」
「到时候，-又要上学、又要受训，一定会很忙。」他的眉头微皱，已经开始担心他们相处的时间会很少了。他苦笑，借机探问：「看-的样子，搞不好比当大老板的还忙。这么忙的话，-怎么有时间谈恋爱？」
她的脸红了起来，双手搅在一起，结结巴巴地说：「如果有喜欢的人，就一定找得出时间吧。」
唐宇骏扬起了笑。是啊，她说得真有道理。要跟程若霓约的话，他就到处找不到时间，但如果是跟她约的话，就是找得到时间。
唐宇骏笑看着她可爱的模样，继续问道：「那有喜欢的人吗？」
「啊……啊……啊……」她又发出了乌鸦的叫声，这次是只害羞的乌鸦。
啊，真是讨厌，他突然问这个问题，害她好紧张，好像被随堂点到名的小朋友。
「铃！铃！」元小奇的手机突然响起。但因为太紧张了，她被吓得低呼一声，整个人跳了起来。
「不要紧张、不要紧张。」他忍着笑，拍了拍她的背。
看来他的问题对她而言，好像太刺激了。如果他是好人的话，就应该改问个温和一点的问题，像是一加一等于多少之类的问题。
不过，他并不是好人，她可爱的反应，让他好想再继续追问下去。想看她哑口无言，想看她晕头转向，想看她心慌意乱。
「铃！铃！」她的手机继续响着。「喂。」她接了起来。
电话是陈小芳打来的。「小奇啊，为什么你们还没来啊？」
元小奇说道：「因为唐宇骏的车子有点问题，所以现在我们还在路上。我想用走的到-家可能会晚一点，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陈小芳的声音充满兴奋。「这可是大好机会，-就好好跟他享受夏夜散步的乐趣好了。」
「才不享受呢！」她紧张得要死哩。
「为什么？」陈小芳问道。
元小奇偷觑着唐宇骏一眼，想了想，和唐宇骏打了个招呼后，快步地闪到旁边，压低声音说道：「他刚刚问我有没有喜欢的人，害我紧张得要死。」
「这有什么好紧张的？」陈小芳忍不住数落地。「-真是笨耶，-不会借机问他有没有喜欢的人啊！」
「对耶！」元小奇这才反应过来，突然之间，心跳也没那么快了。「小芳，-真是聪明。」
元小奇挂了电话，走回唐宇骏身边，劈头第一句话就是：「你有喜欢的人吗？」
唐宇骏愣了一愣，之后笑着反问：「-问这个干么？」
元小奇没想到他又拿问题回她，当场又紧张了起来。「小芳叫我问你的。」她的眼睛呆呆地膛大。
唐宇骏低笑一声。「我记得我们刚见面的时候，她就替-问过一次了。」
「-……」元小奇整张脸烧了起来。
对喔，她现在才想起来，陈小芳曾经问过这个问题，那时候，陈小芳还笑说要把她推销给他。
完了，本来是她问他的，怎么变成挖洞给自己跳呢？
他的目光炽热含笑，逼得她身子往后弹跳一步。
她在催快的心跳中，咧了个笑，干脆把话题转开。「你最近好吗？」
他知道她想躲，眼中的笑意更满。「并不是太好，不过还好遇到-，所以很多事情都变得不是那么糟了。」
他说的是实话。因为元小奇，他和之间出现前所未有的紧张，之前屡次答应跟程若霓的约会也不断更动。他甚至困扰着，该怎么和程若霓说明，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虽然很多的问题出现，但是因为她，所以他相信这些会过去的，而未来会更加美好。
他深深地看着她，她紧张地不断吞口水。
完了、完了，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她……她不大敢确定耶。「你等一下喔。」
元小奇抓了手机，跑到一旁去，微微发抖地拨了电话给陈小芳。
「喂。」陈小芳接起了电话。
「小芳……」元小奇结结巴巴地说着刚刚发生的事情，紧张地问道：「他说遇到我之后，很多事情都变得不是那么糟－－这话什么意思？」
「MyGod！」陈小芳尖叫。」元小奇-是白痴啊，这句话很白了，他喜欢-！喔，这种话听起来多甜啊！拜托，如果我是-的话，早就扑向他，狂吻着他了。」
她说得这么火辣辣，元小奇的耳根都烫了。「我一定是不正常。」
「没错……」陈小芳正得意着。
元小奇打断她的话，说道：「如果我是正常人，怎么会交到-这种不正常的朋友？」
老天，吻着他！这种事情她连想都不敢想，陈小芳怎么能说得这么自然？
「我不跟-说了。」元小奇匆匆挂了电话。听陈小芳这么一说，害她的心跳更加紊乱。她不问陈小芳还好，一问了陈小芳，她连唐宇骏的脸都不敢看了。看了之后，她会有不当的「遐想」出来。
唐宇骏往她方向探看着。
她的样子像是匿伏在街角的老鼠。他一看，就像光照了过来，她手足无措地想躲藏。
「-电话讲完了吗？」他笑着问她。
「嗯。」她点头，硬着头皮朝他走过去。
「吱吱吱。」他突然叫了三声。
「你干么？」她笑了出来，神经不再那么紧绷。
他一笑。「为了吸引-这只猫过来，我干脆吱吱叫，装成老鼠好了，不然我看-好像很怕我一样。」
「我才没有怕你咧。」她逞强地说。
「没有那就最好了。」虽然逗她实在很有趣。不过她这么容易害羞，他还是不要穷追猛打。有放有收，说不定才是上策。
「对了，你们公司好像在附近。」元小奇松了一口气之后，脑筋才恢复运转。
「是啊。」唐宇骏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所以从你们公司直接去小芳家比较快耶！」元小奇像是发现了什么大事一样地嚷着。
「是啊。」他无奈地回答。
明明从他公司到陈小芳家会比较近，他却宁可绕道先去接她，就是在暗示她了，没想到她根本毫无感觉嘛。
「我这笨蛋！」元小奇低咒。
他的眼睛一亮。难道她终于有所察觉了？
「不该是你来接我，应该是我去接你。」她骄傲地说了句。「我的摩托车，可比你那辆奔驰好多了。」
修正，她不是笨蛋，她是大笨蛋！他的脸几乎垮了下来。
「咦，那个殷先生最近好吗？」提到他们公司，她才想到。
「应该不错吧？」他的心情还在沮丧之中。她神经大条，又这么迟钝，他得给她多少暗示才够啊？
元小奇问道：「殷先生叫什么名字啊？我只知道他姓殷。」
「他叫殷君睿。」唐宇骏说道。
「殷君睿……」她喃喃地重复着，一笑。「名字挺好听的。」
「我对他的名字没什么感觉。」他不大友善地说。反正他是小气的男人，就是不喜欢元小奇老问殷君睿的事情。
元小奇听得出他语气不大好，说道：「你不要因为怪老头的关系，对他有偏见，他是个很好的人。」
他乘机说道：「那个怪老头应该也是个很好的人。」
「我没有说他不好，我只是觉得他真的很怪。」元小奇耸了耸肩。
「-对他不会好奇吗？」唐宇骏决定藉这机会探问。
「会呀，只是殷君睿什么都不说，我好奇也没有用啊！」元小奇还是忍不住问他：「你想想，你们公司中到底有谁会做这种事情啊？」
唐宇骏很想说出口，但是因为不确定她一时之间能不能接受，所以他决定拐个弯，多释放一点讯息，看看她的反应。「-有没有想过怪老头，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呢？」
「应该是我在运动会参加射箭比赛的那一天吧？」这是元小奇觉得最合理的答案了。
「那天参加你们学校运动会的时候，有没有什么人让-印象深刻的？」他也很好奇，当天她对他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吗？那天可有很多女学生注意到他。
「殷君睿来找我的时候，我也想过这个问题，可是我就是想不出来啊！」元小奇偏头，再努力想着。
他决定再多给她一点暗示。「说不定那天-『招惹』了谁，让人家『看上』-了。」她不能一脸无辜啊。她那天对他眨眼，对他笑，害他心跳加快，他们甚至还曾近到擦身而过。
元小奇哈哈大笑。「你是说怪老头喜欢上我了吗？那他不是怪老头，他是色老头喽！」
不好笑，不好笑！唐宇骏脸都快绿掉了。她这个样子，他要怎么跟她说啊？
看唐宇骏脸色难看，元小奇尴尬地止了笑，「你的推论很合理，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啦！我只是觉得我又不是什么大美女，人家一眼就喜欢上我，然后为我砸了千万给学校，这太夸张了。」
「喜欢这种事情很难说的。」唐宇骏严肃地说。
说到这儿，元小奇有感而发地叹了一口气。「是啊，喜欢一个人，实在是件很难说的事情。」
难得她主动这么说，唐宇骏乘机问道：「怎么说？」
「喜欢，会让一个人从正常人变成疯子，本来没烦恼的人，会突然有了烦恼。」她想，说这些话给唐宇骏听，唐宇骏也不会知道她喜欢他吧。
所以她继续说道：「就算没做什么事情，只要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心情就会上上下下，容易紧张，容易心跳加快。喜欢一个人就像喝了酒一样，也不明白是怎么喝醉的、怎么喜欢上的。跟喜欢的人在一起，脑袋晕晕的，可是又觉得莫名其妙地高兴。」
「看来-觉得很困扰了？」他心跳加快地问她。
「当然喽。」她的语气是抱怨的。
「是谁让-这么困扰？」他假装无意间地提问。他的心跳越跳越快，并不觉得她会因为这样而说溜了嘴，只是姑且一试而已。
她横了他一眼。看他那脸「事不关己」的样子，她就觉得火。「还不是你……」话没说完，她的身体一僵，脸窜上一股热气，心跳快到几乎要将胸口挤爆。
死了，死了。她眼睁睁地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扩大，双腿虚软无力，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
「是我让-觉得困扰喽？」他很坏心地说。
「也……」她吞吞吐吐地说不成一句话。她本来是想假装很潇洒地说「也还好啦」，却说不出口。唉！她好歹也是参加过大小比赛的人，不管什么阵仗，也没让她紧张到这个样子。哎呀呀，就说喜欢是件可怕的事情，让她突然间变得这么孬。
他继续勾起笑意说道：「-是因为喜欢一个人而困扰，而我又让-困扰，这表示……」他像是戏耍老鼠的猫咪，享受着她脸上困窘可爱的红晕。
他话不说完，就是一直笑。
气死她了！「是啦！」她脱口，拿出射箭的豪气，豁了出去。「我就喜欢你啦，不然你想怎样啦？！」
他愣了一愣，然后笑得好高兴。
哇，她告白的样子，怎么这么帅气！
「不想怎么样啦！」他也学着她的口气。「我就跟-一样，喜欢-啦！」
「啊……啊……啊……」她叫几声，然后呆呆地笑开。
他的话，让她有正中红心的狂喜。
她这个小笨蛋啊！他亲昵地摸了摸她的头。不过如果她不是笨蛋的话，他也不会这样就套出她甜蜜的告白了。
不过她对他的告白，显然有些不满意。她嘟喽着。「你不会说得温柔一点啊？」
哇！他一笑，他都还没嫌她哩。她刚才那个样子不像「告白」，倒像是「呛声」，好不好？
还好，他是个有风度的男人。不满意，那就重来啊！
他凑上她的耳边，低低地说：「我喜欢。」
喜欢，喜欢，甜蜜而幸福的感觉深深地包围着她，她傻呼呼地笑着。小巷子中，他的吻像轻柔的夜风一样，轻轻衔来。
唐宇骏和元小奇两个人拖了一个多小时，才到了陈小芳她家楼下。
见唐宇骏迟迟不想上去，元小奇问道：「怎么了？」
唐宇骏一叹。「我们能相处的时间这么少，我真不想让其它人瓜分。」
她好笑地看着他。「不行啦，说好要去当然就要去了，如果不去的话，就太没义气了。」
他看着她，实在也拿不出话来反驳她。她跟他不一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是众人的开心果。她跟朋友也好、跟家人也好，都是热切而亲近的；而他，除了少数人之外，是不让别人进到他的心房的。
「好吧。」唐宇骏牵着她的手上楼。
她跟在他的后面走，这样牵着手，就有种说不出来的甜蜜与踏实。
到了门口，两个人互看了一眼。元小奇想了想，还是怞出了手。「给人家看到会不好意思。」
他笑笑地说：「我不会啊！」
「我会啊！」元小奇白了他一眼。
「-不想让别人知道吗？」他有点哀怨地看着她。
「不要啦！等会儿他们问东问西，我会招架不住。」她把手握成拳头。
她说她会招架不住，而不是说不想让别人知道。唐宇骏仔细听好了她的话，暂时放弃，敲了敲门。
来开门的朋友问道：「你们怎么这么晚来？」
陈小芳紧接在后面出现。「这么晚来才好。」她诡异地冲着元小奇一笑，迫不及待地把元小奇拉过去。
陈小芳一路拖着她，把她拖到角落，附上她的耳边。「我不是叫-吻他吗？结果-吻了没？」
「神经病，我不跟-说了啦！」元小奇的脸一红。
元小奇想逃，好几个人凑上来，对她挤眉弄眼。「现在是怎样了？」
他们这群人就是上次来陈小芳家中庆祝的那群人。虽然元小奇和唐宇骏发展的细节他们并不清楚，不过总觉得他们两个看起来很乐观。
「什么怎么样？」元小奇含糊其诃地带过。
这些人的目光往唐宇骏那里看过去。
元小奇的目光，也偷觑着唐宇骏。
他拿了一杯鸡尾酒轻啜着，因为他和谁都不熟，虽然有人来招呼他吃喝，但是并没有办法跟他聊天。
对他而言，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只是元小奇一来，就被其它人包围，他们只能隔着人群相望，让他有点哀怨。
看他们两个眉眼相对，陈小芳笑了出来。「怎么样？要我们搭鹊桥吗？」
元小奇脸红得更厉害。「我不要理你们了啦！」她挤了出去。
她笨笨地以为不承认两个人在一起，就能带过尴尬。现在才知道，事情并不是这样的。
唐宇骏看着她，勾了一抹笑。好吧，他承认他心机重，现在这个情况，他早就料想到了。他虽然并不爱参加这样的聚会，但是他知道身处这种聚会，元小奇恐怕是很难隐瞒什么的。
元小奇刻意不走到他身边，而走往食物堆。「有果冻耶！」她兴奋地嚷着。
「还有人要吃吗？」
「有。」说话的是唐宇骏。
元小奇睁睁地看着唐宇骏一脸笑意地走过来。她不了解，为什么他的态度可以这么轻松自在。不像她，不管跟他太疏离还是太亲近，她都怕别人好奇。
唐宇骏一走向元小奇那里，她那一票朋友也跟着围上来。「我也要，我也要。」
「喔，好。」元小奇一个一个地把果冻扔过去，每个人人手一个果冻吃着，轮到要丢给唐宇骏的时候，元小奇突然问了句：「果冻有樱桃口味的吗？」
「有吗？」众人一边吃果冻，一边讨论这件小事，他们得到的结论是－－「没有吧。」
元小奇横看了唐宇骏一眼。「你看，大家都说没有啊，你上次怎么跟我讲有樱桃口味？」
唐宇骏优雅地放下手中的鸡尾酒，一笑。「真的有啊！」他慢条斯理地说，视线轻移到她嫣红的唇瓣。
「没有吧……」众人议论纷纷地加入两个人的争辩中。
唐宇骏笃定地说：「如果我能证明有呢？」
「那-就随便他好了。」陈小芳在旁边出馊主意。
元小奇白了她一眼。
「有的。」唐宇骏说道：「-跟我到外面去，我说给-听。」
「喔！」四周响起一片奇怪的叫声，唐宇骏这样说，感觉上就有鬼嘛。
元小奇脸微红，被别人的嘘声一激，她急着说：「有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
唐宇骏优雅地说：「不能就是不能。」
元小奇坚定地说：「我说能就是能。」
「好吧。」唐宇骏笑笑地走了过来，轻揽住元小奇的腰，俯身封住了她的唇，浅尝她樱桃的芳馨。
「哇！这是怎么回事？」一堆人尖叫。
唐宇骏继续吻着呆掉的元小奇，他是要公开恋情没错，但是关于他们恋情的细节，现在一概不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