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干啥呀？你……！

清晨洗脸的时候，花春生又哭了。

山涧里的水很凉。凉得扎手。水面上漂浮着零星的落叶，遇到凸出水面的石头，或者风倒木，它们便停了下来，一片片地淤在那里。夜里睡得少，身子发虚，脑袋也昏昏噩噩。清凉的水一激，花春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浑身为之一振。

他又想起了昨天夜里的事。想着想着鼻子泛酸，泪像泉水似的往外涌。滴进溪水里，叮咚作响。他自己不知道，究竟为啥流泪？花春生双手捂着脸，任凭泪珠滚滚而下。如果身后没有脚步声，他还会再哭一会。但是他不能再哭下去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是陈哲的，恨不得把大地踏出个个洞来。不想让他看见，花春生赶紧捧起水吐噜吐噜地洗脸，顺腮而下的水滴，不知是泪还是水。

花春生在恨自己。恨自己不是个男人！

上山的路上，花春生的眼神有些迷离，步子迈得大而慢，低着头，好像在数小路上夜里新落下来的树叶。刘基平看在眼里。他眼珠子转了转，嘴角浮出了坏笑，斜了眼褚世格，坏坏地说，春生，是不是昨夜里，让女孩子给睡了？折腾坏了吧？

花春生涨红了脸，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说，我管你叫叔呢，别开这样的玩笑啊！

褚世格很反感。此时他正闹心呢！以为刘基平故意气他，心里忿忿的，随手搡了下他的后背，然后咬牙切齿地说，嘴痒痒了找苞米骨子蹭蹭，别鸭子腚似的窜粪！

刘基平没提防，一下子失去重心，噔噔噔往前扑了几步，扶住了路边的一棵山丁子树身，这才稳住身子。树上的山丁子已经熟透，果子通红通红的，繁星般混杂在黄色的叶片里。小树被刘基平推得直晃，果子雨点般刷刷落地，掉进草丛和积叶中，如水珠滴进大海似的不见了，只有小路上还有几个。

刘基平站稳身子，转身反唇相讥：咳！咳！你是谁啊？人家帖凤不是还没答应嫁你吧？你的吃哪家子醋？，整个一个自作多情！

我自做多情又咋啦？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褚世格瞪圆了核桃大眼，像只斗架的公牛。

刘基平被呛得哑口无言，讪讪地咧了咧嘴，哼了声，继续往前走。

花春生知道两人打不起来，只顾头在前头走，果然，走了几步，两人再也没了声音，只有嚓啦嚓啦走路的声音，在老林子中响。他们往前一拐，上山了。

原来，刚才，褚世格在帖凤那遭了冷脸子。

褚世格来到小木屋的时候，帖凤正弯腰涮碗，指尖的水滴落在黄泥锅台上，很快就黄黄的洇湿了一大片。褚世格见有机可乘，踮着脚尖凑到她背后，瞅了眼挂在柱子上还在拼命蹬歪的蛤蟆，悄声问，凤儿，咋还没吃啊？说着，小心翼翼地碰了下帖凤的散发。

帖凤仍然沉浸在甜蜜之中。听见褚世格的声音，忽然心生厌烦，头也不回，冷冷地回答，没空儿！褚世格见帖凤没有反应，回头见刘基平和帖强转到松塔堆那边去了，胆子大了起来，手指便顺着帖凤的脖颈越过耳朵去摸她的脸蛋。

干啥呀？你……！

帖凤警觉地直起腰，回头狠狠白了眼褚世格一眼。

圆脸红红的，眉头拧得很高。

褚世格很不个滋味。他觉得，帖凤不应该这样对待自己。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事情。

于是，一边走一边琢磨，帖凤是怎么啦？昨天夜里发生了什么呢？

花春生心里还在不好受。本来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占有了！他觉得很不光彩。也在心里暗暗悔恨，事到临头，怎么一点管束不自己呢！还有，他真的很遗憾，本来要留给张莹的，却轻易地给了帖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