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褚子格 驴进的!
第7章褚子格驴进的!
不说啦不说啦!唉!闹挺!队长双手拇指揉着太阳穴,眉头拧成了两座山。
为啥?
不为啥?今天不说啦就是不说啦!那号的……唉!他妈的褚子格!驴进的!
帖嫂不解,她不知道队长为啥突然骂人。
哎我说老于,你胆儿不小哇!连县革委会主任的朋友你都敢骂,队长当够了吧!
屁!那号的老子当初如果不犯错误,没准儿官儿比他还大呢!那号的,褚子格不就是他娘的造反派头头儿吗?当官儿的怕他,那号的老子不怕!现在如果找着他,俺不捶扁他个驴进的,那号的俺是他儿子!
队长说着直腰坐起,从蓝上衣口袋里掏出烟包子,从一沓烟纸扯下一张,捏出一撮烟末卷烟。烟包子有些脏,油垢麻花的。正面绣着荷花。是并蒂莲,卷边荷叶已磨跳了钱。
帖嫂知道,这烟包子肯定不是队长老婆做的。队长的老婆是东北人,尚且是个哑巴,她绝对绣不出如此讲究的东西。但是,帖嫂也不知道,那身段很好也很干净的哑巴女人,为啥不给当家的洗洗这东西?
老于啊,啥事啊?看把气的,地雷炮似的。还有你的烟包子,都埋汰成啥样了?等我给你洗洗。
队长卷好了烟,点着,狠狠地抽了一口,摆摆手说道:“小姜花,你看这天,都啥节气了?马上夏至了。那号的褚子格,你说是让猫叼去了还是让狗捞去了?就是掉进耗子洞里,也会弄破点泥啊!你说啊,那号的,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一个大活人就他娘的没啦!队里二百多丈人参在太阳底下晒着,如果下一场热雨,哪号的,还不都得烂光吗!
老于,说了归其,褚子格到底咋的啦?
那号的,你是不知道啊!俺求爷爷告奶奶,哭着喊着,连磕头带作揖,好容易在东地儿借了700元钱。听褚子格说能弄到塑料布,就让他去了,临走前俺还一再嘱咐早点回来,人参正等着用。那号的,你说这驴进的,一屁就没影儿了!眼瞅都半个多月了!你说……那号的!他奶奶的!全队都等着塑料布苫人参呢!这不是要命吗?你说,如果人参全烂了,你说,谁付得起这个责任吧?
哦!是这样!我说老于,你缺心眼儿啊?怎么能相信他啊?除了造反吹牛儿,你说他还会别的吗?在外面像个爷,在家里像个客!可惜了儿关杏跟了他。就是那张嘴还行,能把死牛吹活了。
哎,那号的小姜花哎,事是这么个事,可不能出去乱说。毛主席说造反有理。造反派也没啥错。这年月,嘴能说也是特长啊,咱队的大批判,还不是都指望着他出菜吗?那号的,还有那次大队赛诗会,没有他,咱队儿就得倒老末儿!队长说着,扯过帖嫂的脚丫轻轻地摩梭。
帖嫂痒得难以自恃,两脚乱蹬,咯咯地笑:“死鬼,人参都苫不上啦,还有闲心撩拨人?还不想想辙啊?”
队长笑了,刀脸上的括号更加明显。他眯着眼睛说:“小姜花呀,那号的车到山前必有路。天下事难不倒员!”
帖嫂听了撇着嘴笑:“你还知道自己是个员啊?上来那虎劲驴行行的!放着自己老婆不用,专门拈花惹草儿!”
队长并不反驳,腿一伸出溜下炕,看了眼睡“婆婆觉儿”的小八儿,抿着嘴直乐:“那号的我说小姜花呀,老子革命的时候,你还穿活裆裤呢!那号的员咋啦?员也有七情六欲。不然,哪有革命的后代呀!我说,俺那样可不叫驴行行的,那叫朝气蓬勃。”
帖嫂摇摇头。她还是为队长担心。二百多丈人参苫不上,不是件小事!于是,她愁眉苦脸地问队长,死鬼,还有心扯闲篇!好好想想吧,褚子格到现在不回来,肯定出事了,你应该早作打算,全队的人都看着你呢!
帖嫂说着也穿鞋下地,她想送送队长。
队长拧了下帖嫂的脸蛋儿,安慰她说,那号的,你心就放肚子好啦!没有弯弯肚子,那号的俺敢吞镰刀头哇!想当年,被还乡团逮着,如果没有点灵活性,早他娘的喂张三儿(狼)了!
队长从帖嫂家走出,抬头看看日头,知道此时不能下地了,便往西走,过了队部和老花家,往后一拐,迈进了褚子格的大门。队长一看这大门心里就来气。一扇大门掉了一个合页侧歪在一边,另一扇大门,丢了一块板子。队长瞥了眼,想起了帖嫂的话:除了造反吹牛儿,你说他还会别的吗?他发现,帖嫂的话,很有道理。
关杏正低头劈柴,听见门响抬头一看是队长来了,赶紧扔下斧子,话未说,脸先红了。“队长啊,进屋喝口水吧?该死的老褚,还是没……队长,你说他不会有事吧?”
队长摇摇头,也不答话,默默地提起斧子,接着劈关杏刚才没劈完的那段木头。
是段大海碗粗细的水曲柳“站干”。坚韧而干硬。女人家,干这种活,够难为的。看样已劈了很久,木段上留着许多劈过的斧痕。
随着队长哼咳的声音,木段很快被劈开剁短,成了满地的劈柴拌子。
关杏边往屋里抱柴禾,边苦笑着说:“队长,多亏你来了,不然,中午饭吃不上了。你说这死鬼,住在柴禾窝里,边柴禾垛都没有,扛一块烧一块。过日子有这样过的吗?队长啊,你也累了,进屋歇会儿,我给你倒了水。”
队长还是不说话,伸出双臂一划拉,把剩下的劈柴拌子全抱了起来,几步走时屋里,哗啦一声放在地上,拍了拍身上的柴屑,看着关杏说:“关杏啊,褚子格还是没信儿?”
关杏抿了下垂在腮边的乱发,垂下头说,哪有啊?这个该死的,我都急死啦!队长,你说,他会不会遇上了坏人……
队长看见关杏的鬓边有了几根白发,想骂褚子格几句,心里又不忍,张了张嘴,还是安慰她说:“放心吧,他不会有事的。想当初,能领着几千人造反夺权,这点小事,能难倒他?我就怕他……把钱弄丢了。”
关杏的泪下来了。她说,队长啊,如果他真把钱弄丢了,队里可咋办啊?人参可是等着苫呢!
队长摇摇头,低着头走了。
一路都在想,是啊,该想别的办法了。可是想什么办法呢?回到家里,想和老婆商量一下,可抬头一看,又暗自笑了。老婆倒是个好人,模样也说得过去。可她不会说话,哑巴。唉!如果换了晚妮儿就好了!
队长又想起他的前妻晚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