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奉师命下山的龙若尘,一路行医救人,付得起诊金的他收趁金,付不起诊金的对方给个馒头干粮他也欣然接受,有时还周济特别困窘的病家,广结善缘,顺道看看好山好水,倒也自在,三个月后也就是在秋冬之交进了苏州城。
找到客店安顿后,他心想应该去拜访爹生前的至交向鹏骞夫妇,于是背着简易药箱走出客栈,走没几步就让个衣着华丽,举止流气的阔少爷撞上,他连忙道歉。
那阔少身边的小厮反而揪起他的衣襟,“小子,你没长眼睛吗?”
“失礼,但,是你们先撞人的。”龙若尘不亢不卑地说,神态仍斯文有礼。
“这什么意思,全苏州城我们家少爷最大,他走在路上谁敢不让,你不让路就是你不对。”小厮一脸的蛮横无礼,“你这不知好歹的小子,得罪了我们少爷该当何罪?”
龙若尘拿开对方的手,既然对方不讲道理,他也不想和人多牵扯,“我不认为这有什么罪,借过。”
“可恶,你找打!”小厮抡高了拳头就往龙若尘身上挥,拳落了一半就让个黄衫公子以马鞭拨开。
那小厮见对方神色虽然淡漠冷凝,但长得俊雅斯文,于是不放在眼里,“小子,你好大的胆子。”
石雪如眼光一瞬,小厮顿感背脊窜冷。
这时对街走来另一名华服少女,朱意一来就向龙若尘赔礼,“这位公子得罪了,家奴无礼,请公子见谅。”
龙若尘先诚意地朝石雪如道谢,“谢谢这位公子。”接着也客气地对朱意说:“既然没事,在下告辞。”说完他从容地离去。
“朱愈,怎可仗势欺人?”朱意微愠地看着华服男子。
“妹子,是那小子先撞上我的。”朱愈辩解道。
“我在对街看得分明,人家让了路,你硬是霸着路的,你若要胡作非为,我告诉爹去。”朱意不悦地警告着。
朱愈露了几分忌惮之色,妹子既是正出,平日又受宠,若是让妹子告状,准会被罚的,“妹子,这苏州城最大的就是爹,我虽不是世子,好歹也是王府少爷,和市井小民开开玩笑而已嘛!你瞧那人不是很识相。”朱愈强辞说道。
“朱强,下回再让我看见你带着少爷仗势欺人,准备卷铺吧。”朱意对小厮警告道。
“郡主开恩,小的不敢。”朱强连忙跪地磕头。
朱意是苏州城内清王府的郡主,明智识体,朱愈则是清王的二子,由于是婢妾所生,没有爵位,平日游手好闲喜欢仗势欺人,苏州城内的老百姓都敢怒不敢言,刚刚眼看龙若尘受欺负,也没人敢出面替他说句话,所幸遇见了郡主,不然看起来那么文弱的少年,准会被清王府的二少爷凌迟的。
出城后,龙若尘走在山径上,突然觉得背后吹来异样的风,转身过去,看见一个黑衣人以极快的身形奔跑过来。
来人一身是血,交给他一柄剑,“公子,麻烦把剑送上山,交给玩月山庄向庄主。”黑衣人说完,即刻往回冲去。
龙若尘连忙追上去,拉住他往旁边山崖处跳下。
不久一群人追了上来,不见黑衣人影,循着血迹走到山崖边,愤恨难平道:“可恶,就差那么一点就可以得到宝剑。”
龙若尘贴耳在山壁间,确定来人走远后,带着伤者回到路上,替伤者疗伤。
“公子别费心了,我是没救的,快把剑交给……”黑衣人虚弱地说。
龙若尘连忙制止他,“别开口,大叔中的是七绝散,只要不散气,不见得没救,我扶您去城里疗伤。”
黑衣人一听这话,知道这少年有来历,能一眼就看出他中的毒,又这么笃定,想必不是妄言,也就依从他的意思。
龙若尘把伤者带回客栈,先以他的解毒丹阻止毒素入侵脏腑,再开药单,让小二替他去抓药,经过两三天的治疗,伤者体内的毒已无大碍,只需伤者日后天天运功排毒自然可以复原。
第三天伤者已能下床,一下床就是单膝跪地向他行个大礼,“公子贵姓?”
“龙,大叔请起,行医助人是医者本分,大叔千万别这样,晚生担待不起。”龙若尘连忙扶起对方。
“公子是何方人士?”
龙若尘倒被这个问题问住了,通常人这么问自然是问家世了,爹是皇子,应该说是京城人士,但实际上爹不是京城人,而自己自小跟着爹和师父隐居,也不能和人说自己在哪儿隐居,怕一些多事者去打扰师父。
“我是孤儿。”龙若尘保留地说。
“公子和我认识的人有几分神似。”黑衣人认真地看着龙若尘。
“哦?天下人面貌相似的所在多有,这不重要。”
“是的,但那人也姓龙,所以我才过问公子仙乡。”黑衣人一心想找到答案。
“沈大叔,这是什么剑?为何会引来杀身之祸?”龙若尘心知黑衣人所说的人是自己的父亲,但他不想一开始就让人知道出身,他爹受盛名之累,徒增许多困扰,所以自小就一再告诫他别轻易暴露身分,于是他技巧地转移话题,既然这剑是祸因,把对方的注意力转到剑上,一定可以分散其注意力。
“你怎么知道我姓沈?”对方果然面露戒色。
“大叔腰牌上有姓名。”龙若尘指着对方腰间上写着沈仁辅的腰牌说。
见龙若尘坦然的态度,沈仁辅放下了戒备神色,为自己的疑心感到惭愧,“我是殿前一品护卫,这把剑是云名皇子的遗物,外间讹传这把剑内有云名殿下的无形神功秘笈,所以这把剑被宵小从大内盗走,我是奉命追回的。”
龙若尘点点头,难怪爹和师父不喜欢外面的世界,爹将这把宝剑留给爷爷,纯粹是爹不喜欢和人动武,而爷爷正好喜欢玩赏剑,这把剑除了是好剑外,根本没有什么秘笈,真不明白世人是怎么了,只凭臆测就可以闹得腥风血雨。
“龙公子,你年纪轻轻的,医术这么精湛是谁教的?”沈仁辅把心思收回后愈看,就愈觉得眼前的少年像云名殿下。
龙若尘见闪避不是办法,坦白地说:“我爹。”
“请问令尊尊讳?”
“恕我不能告知。”龙若尘眉心微皱,感觉到外面有动静了,“沈大叔,你的伤无碍了,这里不宜久留。”
沈仁辅也感知追兵来了,不愿连累他陷入困境道:“龙公子你先走吧。”
“怀璧其罪,我不会有事的,沈大叔再不走我才会有麻烦,大叔先走,我可以拖他们一下。”龙若尘催促道。
“好,那后会有期了,龙公子。”沈仁辅感激地朝他一拜,先行离开。
龙若尘从容自若地坐在椅子上,没多久一大群人追来,一见房中没有沈仁辅,其中一人一剑就抵在龙若尘的脖子上。
“这位小兄弟,你救回来的人呢?”带头的人眼带威胁地讯问他。
龙若尘一动也不动地望着对方,心平气和地说:“走了,各位我只是行医救人,和双方的恩怨无关不是吗?”
带头者专注地审视着龙若尘,这少年看来只是单纯的医者,若不然就是有来头,大伙的目的在于沈仁辅,没必要节外生枝,于是问道:“小兄弟,那个人是不是带着宝剑?”
“嗯!”龙若尘据实回答。
“他往哪个方向走?”
龙若尘也据实地指了方向,一群人立刻追上去,龙若尘也马上跟着收拾行李结帐离开。
离开客栈的龙若尘才走到城郊就遭人袭击,冷不防地他跌了一跤,迎面而来的拳头扑了个空,一群恶人立刻将他围住,其中一人蹲抓着他的衣襟。
“小子,前几天你走狗运,遇上我们郡主,害我们少爷被数落一顿,今天看谁救得了你。”
龙若尘认出了对方是前几天找麻烦的人,他仍从容以对,“前几天是误会。”
朱强见对方一点惧色也没有,更觉得火大,这小子分明没把他看在眼里,可恶透顶,自己在王府让人踩着,到外头也让人看不起,就拿这惹人厌的小子出气吧。
暴烈的拳头当头落下,意外地竟落了个空,来不及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让人刷了一鞭,一伙人全没看清,才一定眼只见日前和郡主同行的黄衫公子和龙若尘站在十步之外。
这群人平日都是狗仗人势的庸才,虽不知黄衫公子的来历,但和郡主同行自然不是普通人物,光凭那身武功也是强人,他们知晓得罪不得立刻作鸟兽散。
龙若尘有礼地和石雪如再次道谢,“多谢公子再次相助。”
“不客气,出门在外,宜多警戒。”石雪如离开前留下忠告。
龙若尘用清明的眼,注视着她的背影,虽然语气疏冷,但这姑娘是热血侠肠。而她和师父及这一路行来偶遇的几位江湖女侠,在气度上却有很大的不同。直到一双有力的手掌覆上他的肩,他才回神。
白如羽难以置信地叫唤着,“逸尘!”
龙若尘讶异地回头,看到对方热切的眼神,心想对方一定是父亲的故友,立刻在记忆中搜寻可能的人选,从对方的长相气度和眼中的真情来判断,他判断此人是父亲的至交,也是他的姑丈白如羽,于是开口叫道:“您是白伯父?”
从对方的反应得到了肯定,他即刻跪下磕头行大礼,“白伯父好,小侄若尘给您请安。”
白如羽连忙将他扶起,“若尘,你长这么大了,伯父还以为是你爹呢。”白如羽欣喜地看着他,真像当年的逸尘。“你先前有麻烦?”白如羽一发现他时,正好看见石雪如替他解危。看着眼前的故人之子,单纯善良的神情就像当年的逸尘,不由得有些担心。
龙若尘简单地说明始末,好奇地问:“伯父怎么会下山呢?”师父说伯父隐居在苏州城外的雷平山,从不下山的。
“一定是逸尘告诉我你来了,不知所以的我静坐后就想下来走走,若尘,伯父一生只有你爹这么个知己。”白如羽欣慰又感伤地说,感叹知己难得。
“若尘明白,爹说这份友谊死生契阔。”龙若尘诚恳地望着白如羽。
白如羽深吸口气,是的,死生契阔,“孩子,谢谢你带来这句话,你爹永远让人怀念,也一直是让人心疼的,跟伯父回山上吧。”
“嗯,师父要我来苏州就是向您和姑姑及向伯父、伯母问安的,不过到了山上在姑姑面前,若尘必须改称您姑丈,这是师父的交代。”龙若尘带着歉意地看了白如羽一眼,当年爹和姑丈之间的相知之情,一直是让姑姑和师父心怀芥蒂的,那份深挚的友情让深爱着他们的女子嫉妒不已,而爹了解姑姑的心理,只好不与姑丈连络,直到病重,才要他见到姑丈时,转达先前那句话。
白如羽淡然一笑,“无所谓,不过看来无容还是不减当年的刁钻任性。”
龙若尘回以一笑,“师父一直是至情至性的。”
白如羽深深地看了龙若尘一眼,充满赞许,若尘完全承袭了逸尘的风范,想到这点自己也不觉地忧心起来,那也代表他单纯得不解人心险恶,他一定是为了完成逸尘的药典而出来的,只怕他和逸尘一样被些忘恩负义的江湖败类一再伤害,当年逸尘有武功不弱的绿竹和蕙兰及上官月保护,现在若尘却只身一人。
雷平山顶的瑶华山居建在一片苍翠的松林中,处处飘着松香,共分五个院落,不以精巧竞夸而以宽敞舒适为尚,宁静的瑶华山居是当今皇帝赐给爱女瑶华公主龙倩蓉和驸马白如羽的居所。
龙倩蓉的母亲是神医龙耀光的邻家女,两人情同手足,后来入宫。因宫廷斗争,龙倩蓉甫落地,即被送出宫欲将之杀害,幸得神医所救,宣称为亲生女,送进皇宫要求皇上收养,当作他医治云名皇子的报酬。如此用心,不外是替龙倩蓉保全性命与富贵,待时机成熟才告知皇上真相,所以日后龙倩蓉始终没改姓,以感念神医恩德。
龙若尘一踏进瑶华山居,就印证了父亲所说的话,姑丈生性淡泊,姑姑却是自幼娇养在深宫中争强好胜的,为了姑丈她抛下荣华富贵不足为奇,能甘于和姑丈过简朴平淡的隐居生活,实在难为。
“若尘,喜欢这儿吗?”龙倩蓉带着侄儿到特别为兄长建的雅竹轩。
“喜欢。”龙若尘神情愉快地回答。雅竹轩的摆设和枫林草堂中爹的房间摆设完全相同,一个是师父为爹保留的,一个是姑姑为爹辟建的,这两个在外人眼中只会折磨爹的女子,事实上对爹都有着深厚的感情,否则不会把爹的喜好一一记在心中,能被这么多人喜欢着,爹是幸运的。龙若尘心有所感地仔细看着房内的摆饰。
“要把这儿当你的家哦!”龙倩蓉拉起侄子的手,慈爱地看着他。
“姑姑,我会的。”
“过两天小龙从京里回来,你就多个伴了,小龙大你一岁,你们一定合得来的。”龙倩蓉育有一双子女,儿子白小龙有着她夫婿的大器,但没有白如羽的冷僻,是个开朗的少年,女儿白晓仪有如当年瑶华公主的翻版,美丽骄纵得无与轮比。
“嗯,表妹呢?城里的人都夸表妹是大美人,表妹一定和姑姑一样有着迷倒众生的魅力。”
龙倩蓉的神情带着一闪而逝的忧伤,“晓仪在闭关。”
龙若尘关心地问:“姑姑,表妹有什么事吗?”
“没事,她太任性、太不懂事了,但是能怪谁呢?她是像我啊!”有女若母是该骄傲,她却也在女儿身上看清当年的自己是如何为难他人,特别是逸尘哥哥。
“姑姑,对自己忠实不是一件坏事。”
龙倩蓉定定地看着侄儿,他的眼神是那么单纯而富诚意,若尘不但长得像逸尘哥哥,就连心性都像,看着眼前的若尘,龙倩蓉好像又看见当年任她欺负利用,却始终疼爱她的逸尘哥哥,她明知自己和逸尘哥哥是兄妹,却始终以哥哥的恩师龙神医惟一骨肉的假身分,要哥哥百般忍让,抢走哥哥的一切。
她忘情地抱住了若尘,“逸尘哥哥,我错了,我错了!逸尘哥哥,多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向你认错。”她后悔地流着泪,回想往事,一幕幕都是她任性地伤害爱护她、包容她的逸尘哥哥,一切都只为了嫉妒逸尘哥哥和如羽间的深厚友谊。
“姑姑,爹不怪的,爹从来就没有怨过谁,姑姑千万别难过。”龙若尘轻声地安慰着,并温柔地替龙倩蓉拭泪,此刻他终于明白爹为什么可以完全没有怨怼地对待姑姑和师父,爹一定深切地感受到她们内心真的不由己。
“孩子,真的对不起,如果不是我任性,逸尘哥哥虽然体弱,但还不至于早逝,是我的嫉妒,让如羽不能保护他,给他带来那么多的险况,是我的任性逼得他不得安居而四处流浪,让他孱弱的体质雪上加霜,姑姑对不起你,害你年纪小小就没了爹。”多年来龙倩蓉在白如羽的关爱疼惜下,深切的体会到了自己的嫉妒对他们两人的伤害多么痛,如羽从来没有怪过她,但始终为逸尘的早逝伤怀,经常在秋夜里长夜不眠,于是她才明白宁愿夫婿因知己而分心,也不愿他的心被失落所伤。
“姑姑,爹曾告诉我,没有任何人可以改变另一个人的命运,我相信如果再活一次,爹还是会选择他生前的路,他走的都是他选择的,没人逼得了他,姑姑逼不得,师父也逼不了,请姑姑不要如此自责,爹会心疼的。”他爹和师父及姑姑之间的事,他很少听爹提起,倒是十位爷爷和师父经常提及,都说她们如何折磨爹,虽然爹早早离开他,但他忆起爹说过的话,可以确定爹对师父和姑姑只疼不怨。
龙倩蓉感到惭愧,竟然让晚辈来安慰她,她该做的是呵护若尘的长辈,她轻挽着侄儿的手,慈爱地叮咛,“不早了,早些休息,有什么需要和下人说一声。”
送走姑姑,龙若尘把行李放进斗柜中,洗净后睡了一会儿,半夜醒来,看见外面月色皎洁,起身走到外面的亭台。爹以前是否曾在这个地方赏月呢?他倚着栏杆欣赏月色,看得忘我,直到一件披风披上他的肩才让他回神。
“秋夜霜寒,别着凉了。”白如羽轻按着他的肩。
“伯伯也让月色唤醒了?”
白如羽看向天际,满天的星辰衬着月光,映得纷飞而下的霜花更加晶亮,这是逸尘最爱的夜景,“若尘也爱赏夜景?”
“嗯,小时爹常陪我数星星,告诉我娘在天上看着若尘,还说很多故事。”龙若尘望向天际,仿佛看见了爹,“爹说年少的时候常和伯伯一起赏月观星。”
白如羽也坐上栏杆,“你爹一生多愁善感,特别喜爱秋夜的凄清。”
有龙若尘陪着,白如羽恍如回到年少的时光,这个凄清的秋夜,透着浓浓的旧时情怀,他爱屋及乌地对身边这故人之子,有着更深的怜惜。
清脆的乌鸣声唤醒了晚睡的人,龙若尘在瑶华山居的第一个晚上,睡的时间虽然少,却睡得沉,一早醒来神清气爽,没惊动下人,他拿出文房四宝展开宣纸就画起画来,画画是他每日早起后的例行之事,虽然他没有学武,但自幼即以书画的方式养气,这是龙逸尘怕他遗传了自己赢弱的先天体质,自小刻意训练他的。
深夜回家,从父亲口中知道表弟来到的白小龙也是起个大早,走到庭院,见书房有人,从窗外望进去,正凝神作画的龙若尘专注的神情让他本就出色的外貌更显魔力,可以锁住任何人的眼光。
这一定是若尘表弟,白小龙虽没见过表弟,但见过舅舅几次,加上从小就听父亲提及和舅舅之间的情谊,他羡慕父亲和舅舅之间有如此深契的友谊,对未曾见面的表弟自然产生亲切感,他总有个念头,自己和若尘也会是知心的好兄弟。
白小龙轻轻地推门而进,近看若尘更觉得他俊,很自然的在心中把若尘和舅舅的画像相比,发现若尘虽然像舅舅,但比舅舅多份真实感,舅舅的俊美飘忽得不真实,若尘的俊美不会让人感到不可及。
龙若尘停下画笔,在笔洗中清洗画笔后,将画笔以棉布沾濡几下,让棉布吸去水分后,放回笔架上,拿起画看了一看。
“若尘表弟早。”白小龙在他忙完后才走近他出声招呼,并看向画,赞叹不已,“画得真好,送我好吗?”
龙若尘抬头看着比自己高一个头的白小龙,器宇轩昂的外貌显然遗传自姑丈,他泛起迷人的笑容,“表哥喜欢当然好了。”说完他把画呈给白小龙。
白小龙觉得他的笑窝有种魅力,如同要把人卷入一般,道谢后欢喜地接过画。
“我也要!”随着清朗的声音进来了一位风-翩翩的公子,一身讲究的衣饰衬着俊逸的外貌,晶亮的眼中有着一分不羁。
“若尘,虽然你没见过我,但逸尘叔叔一定跟你提过,他是第一个看见我的人,我是他接生的。”向鸿祯充满自信地说。
“鸿祯哥好。”龙若尘再度展开宣纸,从对方的神情态度就可以确定他是多情的向鹏骞伯伯的独生子向鸿祯。
向鸿祯顽皮地上下打量龙若尘,由衷地赞赏道:“若尘,你真把人迷昏了。”
见龙若尘-腆地朝他一笑,向鸿祯连忙靠着白小龙的肩,“小龙,我后悔身为男子了,当女孩子嫁给若尘多好,成天看他的笑容连饭都不必吃了。”
“鸿祯,正经点,会吓倒若尘的。”白小龙怕与人调笑惯了的鸿祯会让若尘感到困窘,毕竟若尘一直是深居在山林间,向来少和人接触。
龙若尘画了一片峭壁,峭壁顶头挂着一条飞瀑,宏伟壮观,豪气干云。
向鸿祯爱极了这幅画,“不愧是才子之后。”
“你们这两个孩子,一早就缠着若尘,也不晓得让人歇会儿,自己不吃早饭就罢了,可不许把若尘也饿着了,若尘,姑姑亲自做了早点,我们去吃吧。”
“白伯母几个月不见,更迷人哦,鸿祯给您请安了。”向鸿祯连忙行礼问候。
“祯儿啊,快别对我献殷勤了,留着哄晓仪吧。”龙倩蓉以疼爱的口吻对未来的女婿说,向鸿祯和白晓仪自来感情甚好,白家很乐意向鸿祯当他们的女婿。
向鸿祯在书房挂起龙若尘所赠的画,左右瞧了一瞧,赞美地叹了几声,引得从门外经过的向烟柔好奇地探进头来。
“哥,什么画让你这么一赞三叹的?”
向鸿祯拉妹妹站到画前,把手搭在她肩上,“从这个起方往上看,觉不觉得自己就在飞瀑之下?”
向烟柔抬头凝视着画,果然觉得气势非凡,“人都觉得清凉了起来呢!”
“没错,摊平看的时候只觉得笔锋不凡,没想到真正的好得挂上了才知道,若尘的功力真是不得了。”向鸿祯心想改天得和若尘多要几幅。
“怎么这画家哥认识?”向烟柔好奇地问。
“今早才见着,是逸尘叔叔的儿子,叫若尘,和逸尘叔叔一样,让人一见就喜欢。”向鸿祯边调整了一下妹妹的发钗边说。
“喔,他一定是个好人喽,从小就听爹娘说逸尘叔叔是怎么的人见人爱,好想见见逸尘叔叔的孩子呢。”向家兄妹自小就知道父母有位至交好友,是个不知道什么叫恶的人,在他眼中只有可怜的人,没有坏人,父母经常说他行医救人的事迹。
听妹妹这么说,向来疼爱妹妹的向鸿祯立刻承诺道:“想见,哥哥就约他来我们玩月山庄来玩几天。”
“真的?谢谢哥哥。”向烟柔开心地对兄长行个礼。
“顽皮鬼,倒和为兄的见外起来了。”向鸿祯轻点了妹妹的俏鼻,欣赏地看着妹妹美丽的容颜,烟柔的美不似晓仪艳丽夺目,但人如其名柔美婉丽,愈看愈美。他突发奇想,柔美婉约的妹妹和出尘宁静的若尘再登对不过了,念头这么一转,心中更急着想邀若尘前来作客了。
睽违多时的宝剑重回手中,皇帝端详地看了许久,宝剑失落让他伤怀不已,这爱子所献的惟一礼物,如同爱子一样是他的最爱,却无法留在身边,留不住人他没话说,那孩子跟他娘一样,不适合在情感纷杂的宫中,但连东西都留不住叫他如何释怀?幸好找回来了。
“沈卿,你办得好,朕会论功行赏。”收起宝剑后,皇帝喜形于色地说。
“陛下,臣此番能不辱使命,实归功于一少年,臣在最危急的时候,他救了臣一命,还教臣易容,才能摆脱江湖败类顺利回京。”沈辅仁一点都不敢居功。“这少年不但精于岐黄,而且神似当年的云名皇子。”
“真的?来人,宣画师。”皇帝心中一动,立刻想要知道此人如何神似爱子。
当画师依沈仁辅的描述画好像,把画呈上时,皇帝凝神看了好久,“尘儿!这不是我的尘儿吗?”说着在画架中拿出爱子的画像比对。
“沈卿,你看这张画像和你所遇的少年本人出入几分。”
沈辅仁上前仔细一看,“两分,那少年少了点逸气,多分安然实在的感觉。”
“即便如此,还是像极了我的尘儿,天下间没人可像尘儿如此让人一见就觉得心怡目爽的,这一定是尘儿的孩子,尘儿身后朕一直找不回这孩子,他叫若尘,他真的像尘儿,朕要见他,沈卿,你快让人把他找回来,他一定会去见他爹的故人,通知白驸马、向驸马及龙护卫他们尽快把他带进宫来。”皇帝的急切毫无掩藏。
“仙儿,尘儿和你一样是人间留不住的,但你们还是可怜我,留给我这么个孙子,这孩子少了你们一点仙气,多了分人味,留得住的,我一定留得住他。”众人退下后,皇帝又怞出另一卷画轴,画中美若天仙的女子名叫仙儿,是个谜样的女孩,身世不明、来路不明,无端出现在恒山行宫附近的池边,不解人间之事,纯真善良得只晓得对人好,时时刻刻都关心别人、爱护别人,给当年的青年皇帝真情。
仙儿是皇帝一生中惟一的爱人,而他的爱却夺走了仙儿纯真无瑕的生命,他只晓得把她眷养在后宫专宠着,却没想到任他怎么保护,也只是让仙儿不受外在的欺负,不可能护得了她纯真的心不被伤害。
仙儿是被怨妒仇恨之气伤害而死的,她至死都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恨她,她只是对人好而已啊!从入宫的第二天起,仙儿的元气就一天天地消减,她为了肚中的胎儿硬撑,也因此尘儿先天体质弱得连御医都束手无策,只好从小就送到神医龙耀光的药山,让龙耀光照顾。
只能怪自己和她们母子无缘,仙儿产下尘儿就离开人间了,尘儿自幼在民间长到五、六岁,见他壮了些,一接进宫,没多久就病得奄奄一息,只好再把他送回龙神医处,并让龙神医收养,以绝后宫各院对他的妒恨之心,他才有一线生机。
身为帝王拥有全天下,却连妻儿都无法留住,这遗憾他也只能放在心中,如今天可怜见,孙儿有消息了,这憾恨终有得补偿,皇帝心中雀跃地祈盼孙儿的到来。
向烟柔一早就到厨房亲自督理餐点,自幼娴静的她,喜欢烹煮、缝绣等家务,烧得一手好菜。完成最后一道菜,她一进饭厅就听见兄长对着客人介绍自己的手艺。
“这道菜八成是烟柔新想出来的,我没见过。”向鸿祯看着刚上桌的一道菜。
“少爷,这叫客从远方来,是小姐的新菜,用天山雪梅熏雪山野雉,很香哦!”秀秀自动地替主子解说。
向鸿祯连忙招呼妹子,“烟柔,来,见过若尘哥哥和小龙哥哥。”
向烟柔有礼地朝两人福了一福,“若尘哥哥,小龙哥哥。”
“若尘,烟柔做的菜很好吃哦,我要是嘴馋就会不请自来。”白小龙郑重地推荐着。
“看得出来,烟柔妹妹禀气善良,做出的菜一定是充满好气,自然有味。”龙若尘诚恳地说出心中的感觉,虽然初次见面,但烟柔的良善一眼就看得出。
“做菜和做菜的人气也有关联吗?”白小龙好奇地问。
“嗯,心中平和的人,做出来的菜气味较纯,气不平的人,做出的菜自然会损几分真味,气虽然无形,但菜尝起来有差别。”龙若尘从容地解说。
“真的啊?难怪偶尔我心情不好时,做出来的菜就是觉得不对味。”向烟柔恍然大悟,原来做菜还有这层学问。
“傻妹妹,心情不好时,看什么都也不对劲,自然会觉得菜不对味。”向鸿祯不以为然地取笑妹妹。
“不是,连厨娘福婶都觉得不对味。”向烟柔澄清道。
“这样啊,那为兄可要小心点了,惹恼了你就没好菜吃了。”向鸿祯爽朗地笑着,并扶妹妹入座,大伙愉快地进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