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开满香荆草的花园中,邵边野的面色沉凝至极。
况柔盼屈膝下跪,哀哀泣诉,“恳求大王恩允吧。”
“柔盼,错的人是本王,本王误了你的幸福。”
绝美的容颜上凄凉的罩满沧桑,她自嘲地笑了,
“不,是臣妾奢望了!明知道大王的心中只有恕妃、明知道大王只是赌气才娶了臣妾……”
他拧紧眉峰,“你明白?”
“臣妾忖想,以臣妾的品和貌,登上后位大喜之日,大王您不但不怜惜,甚至忧郁、烦躁不堪,这原由不是再清楚不过吗?”
他叹了一口气,“你是个蕙质兰心的女子,是本王辜负于你、让你受苦。”
“两个不曾相爱过的男女,何来谁辜负谁?”她对他的恋慕倾心将是她的私人秘密。
“大王,求您、废了我吧,这尊贵的后位,我不该窃取占有。”
“废后的处境,你可想过?”
况柔盼以右手摸着残断的左手臂,“废后一向是独居深宫之中,和冷宫中的弃妃同样过着行尸走肉的日子;然而这对于我来说,已经是恩德了。”远离红尘,断绝私爱,无牵无挂,就当是为父偿罪吧。
“是本王立你为后,若是再废了你,本王的罪孽岂不是更深重?”绵绵也一定和他没完没了的吵闹,而他是敌不过绵绵的……
因为爱,所以甘心受制。某种形式上,他这怒王夫君才是绵绵的终身奴。
况柔盼摇摇头,泪已停歇。“与其让我做个只享荣华富贵却是有名无实,缺人怜惜的王后,才真的是割心的痛。”
“既然你心意已决,这么吧,本王废了你的怒后之位。”
“谢大王。”
“但是本王不许你孤零零的永居优宫深苑。”
“臣妾……”
“柔盼,当本王的义妹可好?算是给本王一个赎罪的机会,本王欠你一个大恩。”
“因为臣妾救了恕妃?因为臣妾成了残疾?还是因为臣妾勇于揭发父亲大人的罪?大王,这是臣妾应该的本分,不是恩情。”
“不必再议,此为王令!”道义上他必须妥善照顾她,直到为她另择良婿。
“柔盼谨遵大王……”
“应该改口称我一声大哥。”
怒王下召,恩封况柔盼为保玉公主,并赐其宅邸、侧仆、千斤黄金。
恕妃仇氏封为怒后,择期完婚。
此召令人人欢欣,然而准王后绵绵可不依。
她的理由颇为可笑,“礼仪司大人说怒后必须统驭六宫,而且是母仪天下的尊贵,可我原是奴儿,既不尊也不贵,最要紧的是懒得去统驭六宫。”
邵边野好气又好笑不已,“本王废了六宫,独宠你一人如何?”
绵绵偏着螓首,十分认真地思索,许久她还是坚持不当他的后。
“反正是妃或是后,你都要独宠我是不,那么我何必要做个缚手缚脚的主母?”
“绵绵……”难道要他苦苦哀求?
她俏皮地对他扮了个鬼脸,拎起小布包,开始将碎银子丢人布包中。
他质疑,“你又要往冷宫跑,是疯狂地去玩骰子?”
“猜对了。”她的心情极好。骰子,噢,可爱的骰子,我就来了……
他不是猜!这一段时日她哪一天不在冷宫待上两、三个时辰以上;甚至于激烈欢爱之后,她竟然不留恋地又拎起她的赌资离开龙阁,离开温暖的被褥,离开他的怀抱。
多少夜里,他独自回味云雨的余温。老天,他这怒王几乎成为怨夫了。
“不许去!”他大吼。
她当他是在训练声嗓,完个小搁向心里头去。
“赢了银钱,我再分你一半可好?我这个臣妾很棒是不,你尽管看书喝茶跷高二郎退,由我这个臣妾去替你挣钱。”
这一番似是而非的话,简直令邵边野啼笑皆非。单凭每年向大唐进献的珠宝玉钿和银两,便是她赢赌的千万倍,原来他的小娘娘还真是个挣钱贤内助。
他拉下脸,威严斥喝,“好好待在龙阁,从今日起不准再往冷宫跑!”
龙阁里喧闹震天,当邵边野处理完政事回到龙阁,他难以相信自己所看见的景象。
“大!”
“哈哈,本姑娘赢了!”绵绵开心地伸出手,拿钱来吧。
然而三个赌友却震愣住了,她们不禁暗暗祈祷。
背对着邵边野的绵绵不知危机将至,她甜笑着,“可别赖账!快点儿把银子奉上吧。”
忽地她感觉到身后似乎刮扫来寒风一般,她莫名其妙的起了疙瘩。
邵边野一把拎起她的衣领,将她提吊在半空中。
他怒瞪着她,她也气愤地回瞪他。
比眼睛大呀?她可不会输他。
“大王,请息怒。”三名惶惶不安的女人连忙起身,福礼一躬。
邵边野咬着牙,“敢问赌后,你当本王的龙阁是何地?”
“就是龙阁呀,笨。”多此一问。
众人冷怞着气,她们多么希望就此昏去算了。
他怒斥,“不是不许你往冷宫跑了?”
“所以我才让老妃子们过来龙阁玩啊,喂,你可没说不许在龙阁里玩骰子!”
三位老妃子骇得连嘴唇都颤抖了。糟,是她们教导恕妃娘娘玩骰子,怒王会不会一怒之下赐她们白绫或是鹤顶红啊?
苗金儿的声音由远至近的响起,“小兵哥好,奴婢是奉娘娘之命特地带保玉公主过来……”
“柔盼?”他耸起剑眉,厉芒逼人。
须臾,况柔盼和苗金儿步人龙阁内室,苗金儿一见主子被怒王提吊在半空中,她咚地跪下。
况柔盼却是以右手衣袖遮掩笑意。
绵绵一见救兵,立刻大喊,“保玉公主,快叫你义兄放开我!”她两条纤细的退儿荡呀踢的,可惜就是踹不着邵边野。
“义兄,请先放开王嫂,这样不成体统,徒惹下人们笑话。”
“你不在公主府邸,进宫做什么?”
“臣妹是特来请安……”
“我邀她来玩骰子啦!”快人快语的绵绵笑嘻嘻的一脸皮相。
况柔盼一副“我被你害惨了”以及爱莫能助的神态。
狂风暴雨已在眸底蓄积,即将汹涌奔腾,邵边野怒吼,“仇绵绵,你居然在王宫中广召赌伴!”
“好说好说。”她聪明呀,这是造福一干日子无趣的大小女人。
他将她摔下,绵绵吃了痛,嘤嘤低泣起来,然而他连看也不看的转身走开。
“呜,这样狠心。”她快哭岔了气。
苗金儿和况柔盼连忙扶起她,“怒王生气也是应该的,是您太贪玩,又犯了宫律。”
“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好姐妹,居然替别人说话。”
三个一身素白衣裙的老妃子忍不住驳斥她的孩子气,“这个别人可是您的夫君!”
“哼,就因为他是我的夫君,他的职责便是爱我、疼我、宠护我才对,可他却对我凶,还把我摔痛了。”她柔柔娇婰,无限委屈。
她觉得自己是卑微的小女人,所以尊贵至极的邵边野才会强霸地管束她的一切。
“我想回大唐中原去,好久没看见我的娘亲,好久没吃豆腐脑儿……”
“这可使不得!”众人忙喊,“您是怒国的王妃,没有怒王的召令,不得擅自出宫。”
“哎,嫁人真是件不太好玩的事。”她感慨万分,一张小脸儿皱成一团。“有点儿悔不当初,要是没有和他扯上关系就可以自由自在了。”
苗金儿好笑地轻啐着,“假使娘娘没有和怒王结缘,娘娘您现下恐怕还是一介奴儿,得做尽粗活儿才图得一些温饱。”
“说得也是!”她以双手支撑腮畔,“所以我才懊恼呀!人生哪,好多的无奈。”
况柔盼摇头叹笑,“绵绵王嫂,你是最幸福的姑娘了,竟然自认无奈。”
“我……”绵绵想出言反驳,然每一个人,包括苗金儿在内无不瞠眼瞪着她,害她的舌尖打了结,只有把话吞进肚里去。
她的婰肉好疼呀,没人怜惜,呜!
夫君不理睬她了!
绵绵原本没搁心里头去,她依然照玩骰子,和虎栏里的老虎们玩水花儿,挺乐的,可时日一久,她也慌了。
这慌是因为她好想念邵边野,可是他居然狠下心肠,一步也不踏人龙阁,连她求见,兵士们也不让她进入御书房中。
“他睡在铺豹皮的地上吗?”她忖思,是不是要逼她跪在御书房外向他认错,他才要原谅她呢?
他真是奇怪!可以为她闯入火场,可以为她放弃怒王大位,却饶不了她的玩心?
“不过是玩玩骰子,每个人都十分愉快不是吗?顶多输钱的人难过了点儿。”唉,她还是想不明白,夫君为什么气成这样?
小翠打了水过来,让她净净手。
绵绵玩着盆里的花瓣儿,百无聊赖地猛叹气。
“娘娘想念怒王了是不?”得趁这良机羞羞主子。
绵绵并无别扭,她大方承认,“当然想念呀!他是我在这世上最喜欢、最爱的人。”骰子和娘亲排列在后。
“不害臊,娘娘!”
“于啥害臊,他是我的夫君,如果我讨厌他才惨哩;哎,我想我得去淋淋雨,生个病儿才能让他理睬我。”
“娘娘也懂得使用苦肉计了?”小翠挪开水盆,笑说:“其实娘娘可以用女人家特有的温柔和体贴啊。”
“温柔和体贴?那又瞧不见,而且邵边野命令兵士阻挡我耶,我又见不到他。”太绝情了,可是她依然无法不爱他。
突地——
“小翠,我想到一招对付他了。”
“‘对付’?”这算不算是欺王大罪?小翠吐吐舌。
绵绵大力击掌,兴奋地红着双颊,“这可得你帮忙喽!”
“呃,不不,小翠不敢和您狼狈为坚……”
“反对无效!我是你的娘娘大人。”
小翠一脸慌张,她在御书房外大叫,“大王!娘娘撞到头,流了好多血!”
兵士们你瞧瞧我、我看看你,踌躇之间邵边野已经飞冲出御书房。
他瞠目欲裂,如同遭受致命打击,“绵绵受伤了?”
“娘娘说,如果大王慢一步,她可能就死不瞑目了。”
转瞬间,英挺伟岸的身躯犹如狂风扫落叶似的往龙阁疾速奔去。
小翠长长地叹了一口大气。娘娘说,有她这主子替她撑腰,但是欺王大罪……奴婢真是难为啊。
“绵绵!”
满脸白色粉末的绵绵奔扑进邵边野的怀中,“我就知道你会过来!”坚计得逞,原来是十分爽快的心情。
他将她扳正,“你所谓的死不瞑目是说谎?”而他竟差一点崩溃。
“如果你一直不理睬我,我死了就是死不瞑目。”
面对她无邪的纯真笑靥,他又怒又觉爱疼的情绪,正不可抑制地泛滥成灾。
她的小手在他胸膛上抚摸不停,毫无危机意识的她,浑然不觉他眸中燃烧的欲火越来越狂野。
她娇俏俏地嗔道:“我好想念你啊!你再不理睬我,我活着和死了有啥不一样?”
心爱妻子的甜言蜜语比一列军队的威力更强大,他毫无能力招架。
绵绵眨眨眼睫毛,如她所愿地果然滴下一两滴晶莹的泪珠。“夫君,你好狠啊,用冷战来处罚我。”
“唉,是我的错!不该发火,你才一十六岁……”
“知错能改,善莫……嗯,善莫什么?”
“大焉。”小娇妻的吴侬软言令他的男性渴望微疼起来。
他将她打横抱往锦榻,她却挣扎着,“喂,我不想睡觉。”
“我想吃你……”多日的分离不但没有稍减他对她的情爱激潮,甚至是如同酿久了的美酒。
“我不是食物啦。”
“你就是我可口的食物。”而且是永远吃不腻的食物。
“太好了。”她用尽了力气才逼迫他将她放下,她笑嚷,“我做了最棒的食物。”
一阵香味正巧扑鼻而来,苗金儿和两名丫环端着银盘进入。
“大王,这饺子是娘娘特地为您做的,她费了一番巧思。”说完,她们三人退下去。
“你脸上的白色粉末便是柔饺子皮而来?”
她兴匆匆地拉他坐下,“没错,这是为了向你赔罪呀!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这个卑微的小娘子计较了好不好?”
能说不好吗?他好笑地夹一粒饺子入口,美味的汤汁和馅料令他又连吃几个。
绵绵骄傲地自夸,“我的柔面团技巧可是人人称赞,饺皮折子更是漂亮极了,边小肚大!汤汁是由鹿骨和老母鸡炖熬上三个时辰;喏,这些白兔、刺猬和玉龙小饺都是我的拿手绝活哩。”
“看来我的胃有福气了。”
“其实我是个‘价值’高的奴儿,大小活儿都行,只是不晓得为什么被人赶来赶去的,深恐我带丁霉气。”甚至成了霉运妃子。
“大王……”她撒娇地叫唤。
“这是你第一次用敬称,是不是有事情想和我商量?”谁让他这英雄早已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她干笑,“是想请求您这高高在上的大王啦,可不可以让我回中原一段时日?”
“绵绵,你是怒国的恕妃,身份不比一般寻常门姓。”
“可是我想见见我的娘亲,看看她过得可好。因为她生下我一年之后,她的夫君,就是我的爹爹便断气了;也因为我这霉运儿,她输光财富,我担心她会不会到处乞讨。”
“如果我不允许呢?”
“那么我就会一直哭一直哭,成了瞎盲妃子,你这怒王可就颜面无光喽。”
“伶牙俐齿。”他抱她坐在他的大退上,“我不放心你离开我,若是遇着意外怎么办?”
“可以派兵士们保卫我的安全啊!”
“这么吧,我陪你一同回你的家乡,不过你必须应允,接受我的赐封。”
“成为怒后?”左右衡量了下,绵绵点点头,“可以,咱们一言为定!探望娘亲以后我一定再一次披戴凤冠霞帔。”当上怒后又不是可怜的事,只是必须端端庄庄的母仪天下。
唉,唉,这就是她仇绵绵的命吧。
邵边野和绵绵轻车简从的由怒国来到大唐中土,韩刁方随侍护卫,苗金儿贴身照料着。
“大王……”苗金儿轻啊了声,忙不迭更改敬称,“邵爷,咱们已经到达广安,先暂居客栈或是直接往官驿站去?”
“绵绵思亲心切,先到她的老家瞧瞧,这两匹马你们两人先带去食秣草,马儿需要休息。”
绵绵可开心了,她附和着夫君的话,“韩侍护,苗金儿,你们到小太白客栈整理行囊,我和怒王可以安排我们自个儿的。”
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邵边野笑眄着他这俏生生的妻。
“敢问爱妻大人,我们应如何‘安排’?”不是思亲心切、刻不容缓吗?
“咱们先逛逛走走。广安可好玩了,每一样小吃食都叫人垂涎三尺;至于探望娘亲,明儿个也不迟。”
“都是你的理。”歪理!然而宠溺爱妻的他无能拒绝。迢迢千里路,他都为她走了,何况是陪她逛逛市井街巷。
倘若怒国百姓认为他是怠忽职守的昏君,他只有汗颜,只愿爱妻一展欢颜。
绵绵把自个儿的小手伸放在他的大手里,兴高采烈地往最爇闹的街道走去。
睐着娇妻一蹦一跳,像个受困许久的小飞鸟似的雀跃不已,他不禁扬起笑弧,她的欢乐愁苦无一不牵动他的情绪。
“这响鼓挺好,夫君?”她仰望他的无俦俊美。
身为首席宠妻代表的邵边野自然是掏钱买下响鼓。
“这糖果子……”她的话未完,一支糖果子已经递到她的另一手。
“有夫君真好!”她发自肺腑的笑言,她是个感恩的人。
“这还算是有良心。”他感到飘飘然,得妻若此,夫复何求?
绵绵仍然由衷地接续着,“如果多几个夫君不是更棒了吗?”
得妻若此,是福抑或祸?幸好他的武功和自制力皆为一等一,否则一定被她气得呕血!
“你这一世注定只有我这一个夫君!别妄想了,哪一个男人胆敢和我抢夺,就等着进棺人殓。”
“小气。”她轻啃糖果子,啐他一句。然四周一道又一道的特殊眼光令她不由自主地依偎向他。
他注意到了她的惶然,“为什么低下头?”
“以往我常低着头走路,因此常捡到碎银子。”
“为什么?你在躲避或是害怕?”是因为突然集聚在她身上的指指点点?
“没啥!”她吸吸酸涩的鼻子,勇敢地扬起一抹要哭不哭的笑。
“霉运奴?哇你们瞧瞧,她就是仇家的女儿,那个威力吓人的霉运女。”
“咦,她不是被转卖到长安了吗?又回来了啊,她身边的男人好高大好俊哪!”
“巴上富贵汉子喽!喏,瞧瞧,她也变得艳亮有光彩了!”
三姑六婆和四叔七公的碎嘴令绵绵更加局促不安。邵边野将她拥搂着,冷厉的寒芒轻轻一扫,众人纷作鸟兽散。
“绵绵……”他忧心忡忡,惟恐她受了委屈。
抬起螓首,她努力地咧嘴笑着,“没关系,我早已经习惯了,而且我现在已不是让人卖来卖去的奴儿,对不?”
“你是我捧着手里,疼在内心里的爱妻。”
她笑逐颜开,不再伤怀,“是的,我是可以享尽一切荣华富贵的好命女。”
仇府。
近亲情怯呵,绵绵依偎着夫君,在花厅等待总管通报。
他笑了,“是见你的娘亲,我的岳母大人,不是洪水猛兽。况且你连那五只老虎都能不费吹灰之力的驯服了。”
“娘亲似乎把她败完的钱财又挣赢回来,这府邸的奴仆至少有三十个人。”
几名奴婢走进花厅,上茶。尤一花也随后赶到,她仍是肤如凝脂的雍容贵妇样。
“娘亲……”
“绵儿……”
邵边野好笑地看着这一对久别重逢的母女——
绵绵一边嘤泣,一边声声呼唤地奔向前,美艳无双的岳母大人则是由玄关处以惊人之速冲跑过来,女俩紧紧相拥,涕泪相濡。
倘使冲撞力不当,母女俩恐怕跌个大跤。这应该是感人的画面,然而他忍俊不已地逸出朗笑。
三十余岁的尤一花擦擦泪,问着爱女,“这男人是你的……”
“夫君。也是您的女婿,半个儿子。”
上下打量,良久后,尤一花满意地直点头,“好、好,他比你早死的爹还要出众,怎么瞧都是有出息的龙凤。”
邵边野微一躬身,行礼如仪。
“岳母大人,请受小婿一拜。”
“领情了,咱们赌场混的豪气儿女都是不拘小节!”尤一花大咧咧地招呼着。
各自上座后,尤一花也不免叹道:“绵儿终于还是嫁人了,时光荏苒,岁月催人老啊。”
绵绵寒在口里的茶水差点喷出,她噘高唇儿,“什么叫作终于,好像我是嫁不出阁的姑娘,难道邵边野娶我为妻是他最错误的决定?”
“怎么电生起小心眼来了?”
“娘,您想念我吗?”
“想死了!你可是为娘的骨血至亲。”
绵绵完全的释怀了,“我就说嘛,您是不得已之下才卖了我。”
“唉,赌场的人硬要拿你来做抵押品,是为娘的不该,让你被卖为奴、为婢已经自责不已、万般不愿,没料到还害你成为人人说嘴的霉运奴。”
“羌大婶说我是霉星转世,是我让您的赌后名声没了。”
“嘿、嘿嘿。”尤一花开始尴尬,也开始犹豫。
“娘,听总管说这一年多您又征服各,大赌场,所以咱们仇府又成为广安城里的大户了?”
“呃、好、好运啦!”不说还好,这一说她的圆润面颊不禁垮下——
自从卖女为奴之后,她的好赌运神迹似地又来了,十赌十赢,逢赌必当王。这一年多的日子多么顺利畅意啊!说真格的,她无法不相信女儿的杀伤力可是凡人不可抵挡。
她冒昧一问:“女婿啊,你和绵绵成亲后有没有受灾承罪啊?”但愿老天垂怜,她真怕绵绵被休离,更担心殃及无辜。
邵边野潇洒回答,“绵绵是我一世情爱,即使她是霉运妻,仍必须与我厮守;况且怪力乱神的荒唐传闻只是巧合,我对自己极有自信,即使绵绵是霉星转世,也无法影响到我。”
尤一花闻言,泪如雨下。
“好感动……”
绵绵忙着吃桌上花糕,直到她扫完一小盘之后,尤一花仍是哭得惊天动地,欲罢而不能。
玄关外挤满下人。
“娘!”吃完了糕点,更有力气闲嗑牙。“女儿嫁了好夫君,您的喜极而泣也太可怕了吧。”
尤一花怞怞噎噎,老半天她才能发言,“这女婿太难得了,为娘汗颜啊,因为娘刚刚正暗暗琢磨着是不是要让你住在客栈里……”
“为啥?何必花银子,咱们仇府又大又舒适,而且咱们娘俩可以多点儿时间说说体己话。”
“哎,为娘不得已啊!绵儿,娘现下手气正好,赌运也旺得不可思议,娘担忧如果你在府中住下,被你带了霉运,又要输光,挨饿受冻。”
绵绵无言以对,毕竟被她霉运的人多如辰星,即使那只是他们自个儿的流年坏所造成。
邵边野立刻走向爱妻,心疼地哄着自艾自怜的她。他的厉眸斜眄,尤一花被他这么一瞥,吓得如坐针毡。
“女婿啊,别气,我是爱绵儿的啊,只是咱们可以琢磨出一个较为得利的相处之道,仇家的大门永远为你们敞开,但是如果我的运势又走跌,这风光,这富贵岂不是如云似烟?”
“岳母大人既有所忌惮,小婿带着绵绵立即回怒国即是。”
“怒国?你是蛮族人?”难怪长得如此高大威猛。
绵绵的脑袋瓜从夫君的腋下探出来,她笑言,“邵边野是怒国的大王,他是最有钱的人。”
“怒王?有钱人?”尤一花泪痕犹在,愣愣地跟着笑了。看来她十月怀胎的小娃儿非常给她争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