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丞相再三犹豫,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花弄影的要求。

花弄影宽慰的笑了笑,又吐了血,整个人衰弱得似乎就快要死去,教人看得心惊肉跳。

他轻轻的推开丞相,「爹,你去忙,我先休息。」

丞相咬着牙,欲言又止,过了半晌,点头离开,不忘吩咐众人,「有什么需要的就去取,取不到的立刻禀告过来。」

任蝶衣仍站在原地,不知该怎么帮助花弄影,使他苍白的脸色迅速恢复红润,让他疲惫的神态变得精力充沛。

她从没想到有一天会见到他如此憔悴,更没想到她会难受得心如刀割。

花弄影涣散的目光在半空中游移着,却在不经意中转向一动不动的任蝶衣。

两人四目相对,看见了对方又觉得见到幻影,目不转睛的盯着了许久。

周围侍奉的宫人发现异样,却不敢妄自打扰。

任蝶衣试了几次都说不出话,充满水光的眼睛睁得圆圆的,深怕一眨眼,花弄影就会死去——她宁愿永远与他这么相望下去。

「你来了?」他先开口,说话彷佛成了困难的考验,他的语气微弱得令人难以辨识。

「嗯。」任蝶衣放下手上的盘子,坐到他床边,握住他伸来的手。

她感觉到眼眶潮湿,担心失态,连忙低头不让他看到她伤心的模样。「你说过会照顾好自己的……你看你这样子,算是照顾好自己了吗?」

花弄影咳了几声,虚弱的命令周围的侍从与太医,「你们先出去。」

众人不忍忤逆,逐一离开,守在宫外。

「蝶衣,是我的人带你来的?」花弄影将她的手挪到他缠满纱布的胸口。

她点头,瞥了一眼纱布上染出来的血色,感同身受般的疼痛起来。

这个平时把她气到快发疯了她都舍不得不重手的男人,竟伤得这么重!若知道是谁害了他,就算那人的目标本不是他,她也会忍不住把对方撕成碎片!

「告诉我伤得如何?需要什么药或什么人救你?」任蝶衣调匀气息,硬将眼眶边打转的泪水逼退。

「我好喜欢你。」花弄影答非所问,声调已低不可闻。

他低哑的嗓子使她心痛得浑身发颤,她不敢想像是多么剧烈的痛楚让他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

「我也是。」任蝶衣凑近花弄影的脸,亲了亲。「将来我们要到关外去看黄沙草原,你快好起来,我已经等不及跟你走了。」

花弄影毫无生机的脸霎时露出灿然的微笑,如回光返照,灿烂至极。「你终于答应跟我走了?」

任蝶衣拼命点头,一开口就是哽咽。

「不能反悔。」他用双手包覆着她的五指。

「绝不反悔。」她的另一只手遮住了自己的脸,掩盖着止不住的泪水。

「蝶衣……」他满足的轻唤了她一声,未能说完的话化作叹息,渐渐消隐。

任蝶衣慌乱的放下手,用蒙胧的泪眼捕捉到他正欲昏睡的情景。「不,别睡过去!」

察觉到花弄影的气息正一点一点的枯竭,她焦急的握起他的双手,恳求道:

「把眼睛睁开,别放弃!」

可他毫无反应,彷佛衰竭的花,慢慢的失去了呼吸。

任蝶衣震住了,尖锐的嘶喊声从体内不断上升,在冲出口的刹那——

躺在床上垂死的人突然打了一声喷嚏,紧接着张开明亮有神的双眼,捏起身上的锦被,拉远一些,嫌弃道:「这被子是谁盖过的,怎么味道这么不好闻啊?讨厌!破坏我的情绪嘛——」

任蝶衣就要出口的呐喊被硬生生的中断。

躺在床上垂死的人瞥了瞥她,眨眨眼,继续道:「蝶衣……」

他又满足的轻唤了她一声,似乎有未能说完的话又化作叹息,渐渐消隐,接着他的气息又开始一点点的枯竭,整个人仿佛衰竭的花,慢慢的失去了呼吸。

任蝶衣张得大大的眼睛,这次挤不出半滴泪水,涌上唇边的呐喊,霎时变得支离破碎。

她用力握紧双拳又渐渐放开,颤抖的手指缓慢的摸上花弄影苍白的脸,突然,使劲一拧——

「啊……」花弄影立刻痛呼出声。

「你再给我装死看看!」任蝶衣饱含怒火的嗓音低得不能再低,恰似从阴间窜起的寒风。

花弄影拉起被他嫌弃过的被子,颤抖的覆住下巴,畏缩的看着她,「不要生气咩……人家胆子粉小滴。」

「……」她已怒火攻心,整个人都快崩溃了,

眼前的男人还在装无辜,她想打他却动不了,想骂他又找不出词语,气得魂不附体,圆睁的眼睛开始发酸,酸到生痛,痛得逼出一颗颗豆大的泪珠,不断的滑下脸庞。

「蝶衣?」花弄影见状,良心发现,愧疚感油然而生,玩性全失。

她被气哭了,连叱责他的力气也没有,像是受到很大的伤害似的,难过得垂头掉泪。

「对不起……」花弄影慌张的坐起身,伸手抱她。

她狠狠的推开他,使他撞回床簟!冈趺椿嵊心阏庋娜耍钡铝耍∧惆驯鹑说那橐獾背墒裁戳耍俊

花弄影苦笑,软着嗓音连连道歉。「我是骗我爹的,不是存心对付你,你不要生我的气,我保证下次不再吓你了。」

他总算知道怕了。

「难道你连受伤都是假的?」任蝶衣顾不得面子,在他面前小声的啜泣,眼睛都哭红了,让花弄影看得万分不舍。

「我是真的帮我爹挡了一刀,不过并非重伤;只是宫里有我的人,赶来的太医刚好也是我相识的,我便让他们将我的伤势夸大了一点。」花弄影低头看着缠在胸口的纱布,老实交代,「我需要装得凄惨些,才能向我爹讨些好处。」

本来行骗完了,他也准备赶紧收场离开,免得被揭穿:可一见到任蝶衣出现,他又变得心猿意马,再也顾不得正事,只想乘机骗取她更多的关怀。

「蝶衣,不要再伤心了。」花弄影自责的凝望她。

任蝶衣冷着脸,抹抹泪水,带着哭腔质问:「你为何不先向我坦白,反而要装死吓我?你这么机灵的人难道会不明白我赶来看你,意味着我有多么担心你的安全?」

花弄影幽幽一叹,不好意思承认在他心底可是有着相当顽劣的一面。

当初见到任蝶衣为兄长流泪,他就希望自己能代替兄长进驻到她的心里,但他要如何确认自己已成功的取代了兄长的地位?

在看到她焦急而来的瞬间,他想到如果他也能令她流泪,或许就能证明她确实是像爱着冰彦那样的爱他。

花弄影汗颜的回道:「是我不对,我很想……看见你为我哭。」话说完,他难得的脸红了。

任蝶衣愤怒的甩出巴掌,眼看快要轰到他脸上,却在发现他脸红的刹那,她的手掌不自觉的停在他脸边,怎么也打不下。

花弄影反而很自觉的抬起脸,索取应得的惩罚,「你打吧!」

他的确很想看到她为他而流泪,得到她爱恋的证明……然而见她痛苦,他也不舒服。

花弄影悔悟得晚了,开始觉得不安,就怕任蝶衣不肯原谅他。

「你真是个混帐。」

「说得好,非常贴切。」他忐忑得不知该说什么哄她开心,平时的花言巧语突然都忘得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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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在劫难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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