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盐城的一位老大夫大半夜被肖典从被窝里挖起来,直接拽到邓澜将军府,他战战兢兢的,并不知道自己要为谁看病,只觉得周围这一大圈凶神恶煞似的将士们全瞪着自己,样子实在太过吓人。

床上的双儿依然昏迷,元非傲寸步不离地守在旁边。

老大夫不知道元非傲是谁,只见邓澜都对他恭恭敬敬,也不由得低下身子说:“麻烦大人让一下,小老儿才好把脉。”

“你还是先给他用药止血。”元非傲开口道,“他失血不少。”

“是是,用药自然是必须的,只是不知道他身上还有什么隐伤,一定要把把脉才可以确定的。”老大夫先把脉,再掀开双儿的衣襟,看到那道深深的刀痕,不禁倒怞一口冷报导。“这小兄弟还真是可怜,胳膊伤了,肩膀也伤了。”

“他的脚也扭伤了。”元非傲不禁皱眉。如果双儿是坚细,那他这个刺客做得真是不称职。这一身的伤病,瞧他连行动都很困难,只怕一个多月下不了床。

老大夫又将双儿破碎的衣服向下拉了拉,忽然他顿住动作。尴尬地咳了一下说:“这屋子里的人,能否暂时回避一下?”

元非傲身后摆摆手,肖典领着众人出去。

老大夫见元非傲还立在原地,问道:“您是这位伤者的亲属?”

“不是。”

老大夫苦笑,“那大概也要麻烦您回避一下。”

他一挑眉,“为什么?”

老大夫再叹口气。“这位姑娘大概还未出嫁,再诊断下去,难免连身子都要见人……”

元非傲蓦地脸色一变,一把推开老大夫,跨步走到床边,瞪着双儿,伸出手去撕开衣襟,只见破碎的衣服下现着用厚厚白布缠裹的胸口,虽然春光并未外漏,但是……那隐约起伏的弧度,就足以说明一切。

他不由得虎目圆睁,半晌无语。

“看来……您还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老大夫又低头看了看,“这位姑娘像是经过巧妙易容,否则不会失血这么多,脸色还是这样好。”

元非傲在她脸上摸了摸,很快摸到一个浅浅的痕迹,然后小心翼翼地将那一片薄如纸的面具撕下,赫然呈现在他眼前的,竟是一个脸色苍白的娇美少女。

她是谁?

他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女孩子,脱口骂道:“混帐!”

他没想到自己在江湖打滚了十几年,竟然会栽在一个小女孩的手里?相处许久,居然没有看出她是女儿身?

可再仔细想想,难道他真的一点点蛛丝马迹都不曾察觉吗?也不是。他一直都笑她缺乏男子气概,也一直觉得她说话做事不像个男人,但他只是粗枝大叶的把这些归结为她年纪太小的缘故。

虽然自己偶尔也曾被她的一些动作和话语所打动,可那种心动,到底是因为潜意识里他已经把她当做女孩子看待,还是只是他的一种错觉?

“大人……小老儿必须给这位姑娘上药包扎了,您……”老大夫为难的看着他。

他咬着牙,“我就在这里。”

“可这位姑娘醒来之后若是知道了,只怕没脸见人……”

元非傲一瞪眼,“有什么不能见人的?大不了就是我娶她!少废话,快点救人!”

老大夫再也不敢多说一句,急忙打开药箱开始为双儿上药包扎。连同她的手伤、脚伤,在元非傲的要求下,都一一重新看过,该换药的换药,该包扎的包扎,结果不一会儿的工夫,她全身上下被包了个严严实实。

老大夫离开的时候,肖典进来看了床上一眼,不禁笑道:“这回可包成粽子了。将军,这小子还能走得了路吗?”他只看见浑身上下都被包扎好的双儿躺在床上,没看见脸孔。

元非傲一脚踹在他的后腰上,“谁准许你进来了?滚出去!叫厨房做了饭端进来。”

“兄弟们经常受伤,也不见您对我们这么好过。”肖典还真有些吃醋了,柔着后腰抱怨。

元非傲坐在床边,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双儿依然没有血色的脸颊。

有着如此花容月貌的女子,怎么舍得用那样冰冷毫无生气的面具挡住自己的脸?她到底是谁?是古家人吗?

以前他会奇怪她为什么无论在任何时候神色都镇定如常,现在才知道是有面具遮挡。揭掉面具之后,才算是真的看清了她的肤色。

原来一个人的肌肤可以美到如此地步,真是他生平从未见过的。除了苍白了点,就像白玉一样的光滑,又像是蛋清般清亮光润,好几次他都忍不住想伸手去触碰一下,但都硬生生逼自己收手。

他不想被她误认为是个登徒子,尤其在她醒来之后他们必须面对身份揭穿的事实。

如果她真是敌人派来迷惑他的,直接用她的美色来勾引他,不是成功率更高一些?虽然他不是个好色之徒,但面对这样一张纯洁无瑕的美丽面容,他的心也不由得变得柔软了。

谜团,她留给他无数的谜团,自己却幸福地躺在这里睡觉!

他是不是该一脚把她踹起来,然后提到外面去吹冷风逼供?

想到这里,床上的双儿忽然发出一声轻微的声吟,像是感觉到疼痛,两道柳眉微微堆皱在一起。

“娘,我疼……”依然是那样让人狐疑又心疼的话。

元非傲情不自禁地一把抓住她的手,用他生平没有过的温柔语调说:“不疼了,很快就不疼了。”

这拙劣的安抚却让昏迷中的小人儿像是感受到一种神奇的力量,小手紧紧抓住元非傲的大掌,嘴角还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

“见鬼了!”他低声咒骂。几时在战场上让敌人闻风丧胆的元大将军竟然成了一个小姑娘的奶娘?不仅要照顾她的身体,还要安抚她的心?

肖典来送饭的时候,他站在门口不让对方进来,让肖典更加疑惑不解。“将军,您就算是把那小子大卸八块了也不必怕我看到啊!属下在战场上什么血腥的东西没见过?”

“滚一边去,没叫你绝不许进来。”他接过食盘,就将肖典踹了出去。

元非傲看着盘子里的东西,虽然肖典是个粗人,但是邓澜府里的厨子倒是细心,备了一碗鸡肉粥、两碟小菜和几个馒头。

看看床上的双儿还在昏睡,他也着实饿了,干脆坐下先大吃一顿。

吃到一半的时候,屋内优优地响起双儿的声音,“什么东西这么香?”

元非傲抬头,就见她正张开眼睛望着自己,那目光如雾一般的朦朦胧胧。以前他一定是个傻子,怎么会看不出只有女儿家才有这么美丽的眼睛和这种优深多情的眼睛。

这算是两人第一次真正地面对面,他尴尬地举着筷子,好不容易咽下一口馒头才开口说:“宵夜,你想吃吗?”

“想吃,但是……好像动不了。”双儿挣扎了下,只能无奈的继续躺着,“我身上到底裹了什么?绑了绳子吗?到处都在疼,将军您是不是拆了我的骨头?”

“哼,我的确有此意。”元非傲冷笑一声,举着自己喝了一半的粥碗来到床边,“这碗粥应该比山上的那碗好喝些。”

他拉过一床闲置的被子,小心翼翼地垫在她的后背,让她稍稍坐起来一点,然后用汤勺舀起一勺粥放到她唇边。

她长长的羽睫抖了几下,丹唇轻启,喝下了这口粥,然后心满意足地赞道:“好喝!”

元非傲又哼了一声,再舀起一勺给她。就这样一口一口又一口,不一会儿的工夫,她已经将剩下的半碗粥喝个干净。

“以后有什么打算?”放下碗的同时,他转身问道。

“打算?跟着将军啊!只是我现在这个样子,大概只能坐着车,再不能和将军同乘一骑了。”双儿还没发现自己露馅了,娇笑着。

元非傲却显得很冷谈。“我会叫人准备好车子,但是不能带你再往前走了,你回古家吧。”

“为什么?”双儿顿时呆住,像是被人丢弃似的茫然无措。

那神情,绝不是作假,看得元非傲心头一酸。

他低下头,硬起心肠说:“因为我军中除了军妓之外再无女子,你要我怎么和下面人解释你的身份?”

双儿低呼一声,急急忙忙地抬起手摸自己脸,这一摸,她什么都明白了。但她没有辩白,只是将手紧紧盖在脸上,双肩轻抖,消瘦的肩膀看上去随时会垮下来似的。

元非傲忍不住拉过她的手,“你若是怕古家为难你……”

后面的话梗在咽喉,拉下她的手之后,他竟看到一双泪盈盈的大眼,一颗又一颗的泪珠就这样跌碎在他的手背上。

“双儿……”元非傲心头纠结,他受过那么多伤都不曾觉得痛,怎么会为了几颗眼泪就觉得心疼?“你到底是为什么接近我?”

她低低怞泣。“我……我就是仰慕你,就是想见见你……谁想见到了,就想和你在一起……你对我好,从没有人这样对我好……就是你凶我,我都会觉得开心。”

元非傲苦笑,“可你不是男子,不能入伍。”

“你不说就没人知道。”她紧紧扣住他的手腕,哀求着,“就让我跟在你身边,哪怕让我做个粗使丫头也好。”

“我不需要粗使丫头。”

“那就让我做你的贴身随从,我功夫虽然不高,但保证会在敌人攻击你的时候扑上去,帮你挡刀。”

元非傲再叹,“我生平最恨别人为我挡刀。若是你因此死了,我岂不是要在世上懊悔一辈子。”

“我愿意为你死!”她急切地说,“求你不要赶我走!”

元非傲直视着这张梨花带雨的小脸,好一阵子,他伸出手,用指腹为她揩去眼角的泪痕,问道:“谁教你易容术?”

“小时候学功夫的时候看到师父会这个本事,我软硬兼施的求他,他才答应教我。家中没有人知道我会这个本事,我才可以从古家跑出来。”她的眼睛发亮,“日后你出门要是不想让人发现你的身份,我可以帮你易容,易容成敌人根本认不出的样子,这样你就可以悄无声息地潜入敌人的腹地,把他们一举击垮。留下我吧,我是有用的!”

不知道到底是被她的眼泪软化了心底的防御,还是她的这番说辞打动了他,元非傲思忖良久,终于缓缓点头,“好吧,我可以带着你,但前提是不能让下面的兄弟知道你是女儿身,我不想给自己招来无谓的麻烦。”

“遵命!”她立刻破涕为笑。

“现在,你给我躺好。”元非傲将她按下,“你要想办法尽快康复,否则我可不想带一个残废在身边。”

“是!”双儿娇笑,眼中的星光璀璨夺目,竟让元非傲看得一时间仿佛心神都被那缕星光夺去了……经查证,昨夜与元非傲激战的那群人正是秋蓟国的武士。除了这十几人之外,应该还有百人藏在深山中。

按照双儿之前提出的方法,邓澜也找到了敌寇藏身之处的蛛丝马迹,于是全力追查,结果在山口与一群秋蓟国的武士对上,一场厮杀之后,活捉了对方十几人,杀了几十人,还有一些人逃走了。

被抓的武士带到元非傲面前时,他冷冷地询问,“是谁派你们到昊月国来的?现在两国已经修好,公主殿下都准备嫁给你们皇子了,你们国家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阶下囚们没有一个吭声的。

肖典生气地说:“将军不必和他们客气,不给点颜色,他们是不会招供的。”

脚伤已经大好的双儿重新易容站在众人之中,虽然肩膀手臂的伤还没好,她却坚持要跟在元非傲身边。

此时她伸着头看着这些人,笑道:“我听说有种酷刑,是把人装在大罐子里煮。开始放上冷水,下面架上柴火,不知不觉就能把人煮熟了,被煮的人会皮开肉绽,连骨头都酥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元非傲淡淡道:“这还不容易?找个罐子来就是了。”

邓澜立刻唤人抬来一个大酒瓮,架起了柴火就开始烧水。

下面的武士们果然有人变了脸色。

元非傲用手指向其中一人,“就先煮了他!”

那人的双脚早已发软,此时连站都站不起来,被拖到火堆旁时,再也忍不住大喊,“我说!我说!我们不是秋蓟国派来的,是秦王!”

“秦王?”元非傲使了个眼色,士兵将那人放下。

那人爬到元非傲的面前,磕头连连,“将军饶命,将军饶命!”

“把话说清楚,我就饶你一命。秦王可是陛下的兄弟,你要是胡乱攀扯,罪上加罪!”

那人赶快说:“小人不敢、小人不敢!是秦王嫉妒将军的功高德重,几次在陛下面前想参将军一本都没成功,于是命我等假扮秋蓟国的人在这里等着伏击将军,如果得手,就赖说是秋蓟国的人干的……”

“混账东西!”肖典在旁边气得怞出宝剑就要刺向那人的背——元非傲冷眼一瞪,“我已经说过会饶他。”

肖典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收回宝剑。

元非傲的寒眸扫过所有人的面前,朗声问道:“你们都是秦王的人吗?”

那些人依旧低着头,没敢回应。

元非傲哼道:“我知道你们是奉命行事,也不为难你们,但是你们记得带话回去给秦王,对我元非傲不满,就明着来,马上马下,我元非傲都奉陪到底。若是来陰的,我这十几年的戎马生涯也不是白练的,管他是不是皇亲国戚,我元非傲绝对双倍奉还!放他们走。”

肖典看了眼元非傲。“将军,放他们走,只怕是纵虎归山。”

“虎?他们还不配,最多就是秦王养的一群狗而已。”他鄙夷地再也不看那群人一眼,转身走回内院。

双儿却靠过来,对肖典说:“放他们走可以,但是总得留点记号吧?”

肖典眼睛一亮,“什么记号?”

她诡笑着,“不妨在他们脸上都刺上‘我是秦王的刺客’,再让他们回秦王那里去,也算是完璧归赵,日后他们主子就不怕弄丢他们了。”

肖典听了哈哈笑道:“好主意,就这么办!”

“将军,你们朝中人,一天到晚都会勾心斗角吗?”晚上双儿好奇地问。

“也不尽然,只是朝中同僚难免会有意见相左的时候。”元非傲看她一眼,“你们古家做生意的时候,不是也会有商场敌手吗?”

双儿撇撇嘴,“这些年已经没有敌手了,古大少威风八面,还有谁敢和古家相抗衡?”

元非傲淡淡回答,“朝中也没有人敢轻易向我挑衅。”

“那秦王是怎么回事?”

“他是陛下的兄弟,和我为难是假,和陛下为难是真。他家在前几代一直手握军权,只是到了陛下这一代,担心他家造反,才削了他的大权,委我重任,他自然气不过,几次想扳倒我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双儿又追问道:“陛下就不怕你手握兵权之后造反吗?”

元非傲猛然抬头,眸中深邃的光芒映得双儿心头怦怦直跳。“这种侮辱我的话,你以后休提!”

双儿立刻肃然起敬,垂下头说:“是,我知道了。”

他翻了翻面前的一本书,问:“会写字吗?”

“会。”双儿趴过来,“要我帮你写什么?”

“不用帮我,你总该给古家写封信,说明你的去向吧?”

双儿一扭头,“我才不,古家才不会有人在乎我的死活。”

“就是家里的一条狗,也不能平白无故地丢了,更何况你在古连城面前也是有名有姓的人。你若是不写,那我就写封信给他。”说着,元非傲已经伸手磨墨。

双儿急忙拦住他,“你又不认识他,平白无故给他些什么信?你就当做不知道我是古家人不就行了?”

“我元非傲做人素来坦荡,虽然古连城与我并无交情,只怕日后难脱牵扯。”

双儿的眼神微变。“为什么要和他扯上关系?你在官场,他在商场,难道将军日后也想行商?”

“难道你没听说?”元非傲笑道:“古连城要把他妹子塞给我。对了,你们古家的小姐是个怎样的人?很难相处吗?”

“脾气……是不大好。”双儿斟酌着小心措辞,“不过是个好人,要是娶过门,应该会是个好妻子……”

“脾气不好,还能做个好妻子?”元非傲蔑笑,“算了,反正是陛下要我娶的,大不了娶来做个摆设。一个女人还能爬到我头上去不成?”

“陛下为什么同意古连城的要求,让你娶她妹妹?”

“好像是陛下缺钱,古家有钱,陛下只好拿我做和亲的工具吧。”元非傲说得淡然,但是口气中明显有股怨气。

双儿笑道:“将军就这么乖乖地听从安排?”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反正也不是天塌地陷的大事,陛下诚恳求我,我不好拒绝。”

“娶老婆你就这么不当回事?那你以前娶过女人没有?”

“娶老婆当然不能不当一回事,但这一次是形势逼人,我也没有办法。女人,以前没娶过,只能说有过。”

“怎么叫有?”双儿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满是好奇地盯着他问这么一个尴尬的问题,倒让元非傲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只好咳一声,“你没见过你们古大少和女人在一起吗?”

“他?”双儿扯动嘴角,“他有洁癖,女人近不了他的身,我怀疑他压根儿就喜欢男人。”

元非傲笑道:“那大概是他隐藏得太好,我就不信他没有过女人。”

她想了想,“他应该真的是没有女人。我经常听古老爷求他赶快成亲,别让古家绝后,但他总是说不急。”

“那倒是奇怪了,古家这么大的家业如今都在他一人手上吧?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

双儿眼珠转了转,笑道:“若是有朝一日你真的做了古家女婿,那古家日后的财产岂不是有你一份?”

“我可不需要他们的钱,我现在不是也过得挺好的?”元非傲说话间已在动笔给古连城写信了。

她急得一把抢过他的笔。“好吧好吧,我来写。”

“现在就写。”元非傲盯着她,丝毫不给她耍赖的机会。

双儿很是无奈,只好用没有受伤的手随便写下一行字——我在元非傲将军身边,一切安好,勿念。

“这信要我寄给谁?古家的管家?还是古连城?”元非傲帮着她把信封口。

“随便。”双儿无奈地说,“只要你不怕惹上麻烦。”

“你果然是个麻烦。”他取笑,“你给我惹的麻烦已经不少了,古连城难道还能为了你上门来要人不成?”

“他啊,乐得甩掉我这个包袱呢。”一提起古连城,双儿就是满口的不耐烦。

“看来被你烦的不止我一个。”元非傲笑道,“过来,你该换药了。”

“我自己来。”双儿不好意思的说。

“你扮男人时有这么多规矩吗?我只把你当做战场的兄弟,不会多看你一眼,你放心。”

元非傲的坦荡,让双儿没办法再拒绝。

褪去外面的衣衫,露出了紧扎着各种白布的身体,肩膀上的白布已经没有血往外渗,但是依然每天都要换一次药。起初是那位老大夫来做,做了几天之后,元非傲便一切亲力亲为。

有一次,老大夫在门口笑眯眯地对他说:“这姑娘长得不错,大人若是还没有娶妻的话,娶了她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一句话让向来大方的元非傲倒有些忸怩了。当时因为双儿重伤,情急之下,他才冲口说了句大不了娶她的话,结果倒让老大夫留了心。

在他心中,一个女孩子的清白当然很重要,只是双儿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个谜,一会儿是他的敌人,一会儿是他的兄弟,让他有时候真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谁知明天之后她又会变成什么身份来吓他?

双儿自然是不知道这些事的,虽然女孩子的娇羞让他不敢在上药时直接面对元非傲,但她却依然还是全心信赖着他。

元非傲轻轻地将药上在她的伤口,尽量不让自己的动作碰疼了她。双儿是个很坚强的人,醒过来之后,就不曾在他面前喊疼。

“将军,你希望娶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呢?”今天,她破例在上药的时候多说了几句话。

“只要是不太烦人就好。”他信口说笑。

她却沉下脸,“……那我大概不合适。”

他的手抖了一下,继续戏谑道:“怎么?你想嫁我?嫁我有什么好的?我是要娶古家大小姐的,难道你愿意嫁给我做妾?”

“做丫鬟都愿意,更何况是做妾。”她嘀咕着。

“算了吧,你这如花的年纪,配我岂不是糟蹋了。”他打着哈哈,却不解自己说完这句话之后心中为什么会觉得别扭。

“将军不在乎我以后嫁给别人?”她大胆地又逼问一句。

这一回元非傲沉默好久,才艰涩地说:“只要……你过得好。”

她倏然回头,一把扯下人皮面具的脸庞在灯光下霎时显得格外明艳,她的眼中盈盈闪烁的像是泪光,又像是激动的火焰。“我,我这么辛苦地来找你,来见你,认识你这个人……不是想听你告诉我这些话的!”

他怔愣,因为没想到她会忽然爆出这些话。他不是傻子,自然听得懂这些话代表着什么意思,但是他心中的那些谜团还在,这些话只是让那些谜团更加难解而已。

但不可讳言,像双儿这样明艳又爇情的女孩子,是他从未见过的,就算是有千万种方法对敌,此刻的他也不禁手足无措。

“你……到底想怎样?”他叹着气,不想她着凉,顺手将自己的一件外衫披在她肩膀上。

她一下握住他的手腕,纤细雪白的手指与他粗壮黝黑的手腕成了鲜明的对比,而从那里传来的爇度,让他头一次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心旌动摇。

“我只想跟着你,喜欢你,哪怕……你说我错了。”她低着头,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她微微泛红的小鼻子。

他托起她的脸,对上那正在滚落的泪珠,无奈地长长一叹,将她圈抱在怀里,然后俯身覆上那两片微微轻颤的红唇。

不该说是她错了,也许错的是他。是天意吧?他没想到自己会为了一个小女子动了心,真的动心了。

因为动心,所以刚才说了违心的话。他其实压根儿不希望她嫁给别人,只想把她留下,一生一世留在自己身边,哪怕她给他惹再多的麻烦、带来更多的谜团。

多可笑,三十好几的大男人,居然会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只因为看到她的眼泪就心慌意乱,再难维持理智的假象。倘若她真的是心怀敌意,有备而来的话,就在这一刻把刀子插在他的胸膛里吧!

哪怕会痛到了极点,也比不上这一刻浓烈的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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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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