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小可拿起桌子上的咖啡，轻轻地抿了一口——好冰！他站起来走到洗浴间，将一杯咖啡倒掉，抬起头却在镜中看到了一个憔悴的自己，将杯子洗净，放好，又来到镜子前面，用梳子将头发梳整齐，对着自己嫣然一笑：「就要告别他了吗？」
小可在家里憋闷了一天，晚上，他决定去找秦慕楚摊牌，如果秦慕楚再瞒着他，把他当作一个布娃娃，他就决定再也不理他！
酒吧里依然有很多人，店虽小，生意却很兴隆，小可冲熟悉的人点点头，强迫自己抬头挺胸地走上阁楼，不理会他们的目光，他走到阁楼的卧室前，手冻结在门把上——里面传来奇怪的声音。
他轻轻推开门，看得非常清楚：秦慕楚强壮的身体正在一个女人白皙的身体上——小可僵立在当场，那个女人竟然是他的老师许敏慧——她在申吟着，双手疯狂地抚摸秦慕楚的背。
小可感到一股愤怒在他的体内燃烧，他不知道自己发出了尖锐的声音，霍然转身冲出去。
秦慕楚完全被欲望控制，他只想把小可苍白痛苦的脸从他的脑子里抹去。
「慕楚……」许敏慧急切地低吟。「求求你……」
可是秦慕楚听见奇怪的哀嚎声，转头看见小可冲出房间，他的欲望立刻消失无踪，他离开许敏慧的身体，他想吐、想诅咒、想痛骂自己，可他什么也没有，只是起身开始穿衣服，他听见许敏慧叫他，但是他不予理会，他冲下楼，「小可呢？」他大声咆哮，痛恨自己声音中的恐惧。
「跑出去了。」酒保小弟面露忧惧地说。
「该死的！」
秦慕楚在大街上奔跑，他很快就看见了小可的影子，他大声大叫他，可是他没有慢下速度，只是低着头向前冲，连红灯都不顾，车子在他身边呼啸而过，让秦慕楚的心脏一再地受到重击。
他加速追赶，终于抓住小可的腰，小可疯狂地挣扎，捶打他的胸膛。
「这个笨蛋，」秦慕楚咕哝着，「你在拿自己的生命做儿戏！」
「我不在乎。」小可愤怒地大声叫着。
秦慕楚盯着他，期待看到眼泪，然而令他惊讶的，小可却提起脚踢他的胫骨，秦慕楚痛得想诅咒。
「你在拿你的生命开玩笑。」秦慕楚说，声音低沉平静。
小可却什么也不说，只是盯着他。
「你真的想逃开我？」
小可的眼神冷冰冰的，他也用平静的声音说，「原谅我打断你的……乐趣。」
「我……」秦慕楚痛苦地揪自己的头发，「我们回家谈好吗？」
小可僵硬地站在他面前，沉默的反抗他。
秦慕楚开车回到家，进了屋，锁上门。
「你为什么要跑？」他突然转身问小可。
小可没有抬头看他，他看见小可扭绞着双手。
「为什么？」他重复。
「我……我不知道。」小可终于说。
秦慕楚的眼睛发亮：「你吃醋了吗，宝宝？」他轻声说，「许敏慧是个漂亮的女人，而且很会取悦男人。」
小可抬起头，脸上怀疑的神情令秦慕楚生气，难道这个小家伙真的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哼！我才不会为一个笨蛋吃醋！」小可觉得自己想放火，想烧毁这个世界。
「那你为什么要跑？」
「我……我不想留下来。」他说，知道他能够听出这是谎言，可是他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当时他愤怒得无法思考，只想逃。
「唉！宝宝。」秦慕楚说，走向他，「你在试的我耐性。」他看见小可的身体紧绷起来，于是停下脚步，「到我这里来。」
小可慢慢地走向他，当他握住他的手臂，小可恐惧得全身僵硬。
「看着我。」秦慕楚说。
小可被迫服从他。
「听好，宝宝，因为我不会再重复——告诉我，你的真心话。」
小可不解地看着他。
突然的，秦慕楚问他：「如果我离开了，你会等我两年吗？」
小可想了很久，然后说：「会的。」
会的，他回答说，很肯定，也很坚决。
无数次，无数次的辗转红尘，人间来去，生死轮回，他始终会等，就像秦慕楚曾经等了他十二年，两年，那不过是沧海一粟，是轮回中的一弹指、一刹那。
「难道你要离开我？」小可忽然惊恐起来，「为什么？」
秦慕楚微微一笑：「没什么，说着玩呢。」
月光从窗口流进来，小可拿起睡袍逃到房间角落，他笨拙地脱掉衣服，颤颤地吸口气，紧紧系上睡袍腰带。
「宝宝，我在等你。」
小可全身颤抖，小心地上床，然后动也不动地躺着。
「来。」秦慕楚的声音很轻，甚至带着安慰，他刚见到秦慕楚的时候他就是这种声音，那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求求你。」他低语，强迫自己转身向秦慕楚。
秦慕楚拉他靠在自己的怀里，他感觉到小可的紧张和恐惧，当他不由自主地按摩小可的颈背，秦慕楚为自己的举动皱眉，如果他想要他，只要撕开他的衣服占有他就行了，对男人的承诺一点意义也没有。他的手继续轻轻地按摩他的肩膀，几分钟后，他感觉到小可的身体逐渐放松。他的承诺，他在黑暗中微笑。不，他不会再强迫他，再引诱他。他要让小可求他。
他继续安抚他，直到他入睡。他看着略微有些苍白的小脸，感觉到自己变得坚硬，他苦笑，命令自己睡觉。
隔天清晨他醒来的时候，小可安稳地睡在他的怀里，他慢慢地把手伸进他的睡袍，开始抚摸他，他摸起来像柔软的丝缎，他想着，他的身体立刻产生反应，小可的退微微地分开，他慢慢地把手滑向他柔软细致的部位。当他的手指有节奏地抚弄他，他在睡眠中轻声叹息。
小可申吟，发自他喉咙深处的声音唤醒他自己，他张开眼睛，先是感觉到一股暖意，然后感觉到奇怪的块感，他静静地躺着，尚未清醒的脑子弄不清是怎么回事，他听到呼吸声——秦慕楚——瞬间他全身僵硬，察觉他的手指正在折磨他。
「嘘……」他听见秦慕楚轻声说，他的嘴唇轻刷过他的耳朵，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移动起来。
「你喜欢吧，宝宝？」
小可申吟着，抓住他，他的手指突然离开他的身体，小可呆呆地看着他下床，站在床边低头看他，他的身体因需求而颤抖，他突然明白他对他做了什么。
「你要求我要你吗，宝宝？」他的眼睛了清亮，「你必须求我。」
小可愤怒得颤抖，想起了昨夜的那一幕：「我恨你！」他嘶声说，无法忍受这种羞辱，他跳下床，扑向他，用力捶打他的胸膛，愤怒地大叫。
秦慕楚轻松地抓住他的手，把他抱起来丢在床上。
「我恨你！」小可尖叫，「你是残酷的野兽！我会咬死你的！」
小可压抑的哭泣，把拳头塞在自己的嘴巴里，他实在受不了了。
「宝宝，」秦慕楚轻声说，「到这里来，我绝不会伤害你。」他轻轻地拉小可躺在他的怀里，感觉到他的眼泪弄湿了他的胸膛，他温柔地抚摸他的背，他的哭泣渐渐缓和。
「我再也不会做那样的事。」他终于说，「我想要你，宝宝，我没有办法再忍耐。」
小可颤抖起来，可是秦慕楚不知道那是恐惧或是期待，他很快地脱掉小可的睡衣……
在这片刻，两人似乎没了知觉，秦慕楚轻柔地吻他，享受他的喘息，小可是充满爇情的，他想着，对于性爱有十足的反应。可他不是自己的——他告诉自己，他微笑着轻轻地亲吻他的耳朵，他没有再睡着，但是小可满足地再次沉入梦乡。
※※※※※
小可再次醒来已是黄昏，身边空空的，他没睁开眼就喊：「慕哥哥！」
可是没人回答。
他着慌了，只披了件睡衣就赤着脚跑出卧室，各个房间里找，没人！
他打电话给酒吧，酒吧还没开门，电话没人接。
他又心慌意乱地回到卧室，打开衣橱——秦慕楚的衣服大半都没有了，行李箱也没了。
小可退一软跌倒在地板上，不知怔怔地呆了多久，他才注意到在书桌上压着一张纸条，他爬过去，手指颤抖着取下那张纸：
宝宝：
对不起，没有和你道别就走了，昨天问过你，会等我两年吗？你说会，我幸福得无法言语——会等我两年吗？我不勉强你，两年后我会回来这里，也许和你团聚，也许祝福你和新的爱人的新生活。
原谅我，没有给你说过我的生平，因为我不想告诉你，那是一个陰暗混沌的世界，是个狂魔乱舞的悲惨世界，那些——不适合你。
我是个背负着十字架生活的人，因为我杀过人，十四岁那年，那时你才一岁。我杀了自己的养父，然后又参加了黑道组织，因为我不想坐牢。后来，我脱离了黑道，再生为人，这都是托了你的福！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开始有所期待，却从没告诉过你。会等我吗？我不勉强你……
可是，要好好照顾你自己，没有我强迫你，自己要主动学习点东西，不为别的，只为了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上生存下来，必须学会自立——也许我曾经的管束太严格，可是我就是担心有一天，如果我早你离世，你该怎么生活？
昨天，许敏慧来酒吧找我，告诉我，你的联考失利，落榜了……
之前你父亲来找我——你的父亲叫楚山孤，亚洲区的『教父』，就是那天在教堂见到那个男人，还记得吗？——只是我当年投奔他的时候，他还只是台北区的一个小帮派的头目，十几年间，他实现了自己的宏愿，掌控了整个黑道，算得上一代枭雄。那时候，我杀了人，投奔他，正巧赶上你被他的敌对势力绑票，我和他手下的诸多兄弟抢救出来你，你已经连哭都不会哭了，小小的身体上遍布伤痕，从头到尾你紧紧抓着我的衣服，死也不肯放手，你父亲思考再三，决定放弃你，让你过普通人的生活——黑道太血腥了，你妈妈就死于非命。
楚山孤把孩子交给别人不放心，于是刚刚五岁的你托付给了我，从此开始了我们的同居生涯，你父亲的条件是当你年满十八周岁，你要回归楚家接管家族事业——你父亲成功地打入商界，渐渐脱离了黑道，他发现我的私心，以你的性命来要挟，我不得不离开你，他给了我允诺——如果两年时间我能取得成功，取得他如今事业的一半成绩，他就放手，我就可以赢得你了……
我别无退路，别无选择——毕竟，他是你的亲生父亲。
宝宝，对不起，我以为和女人在一起就可以放弃你，可是——我错了，当看到你苍白的脸，我的心如刀割，我知道自己彻底完蛋了，两年也罢，二十年也罢，我都会努力的！努力赢得你，你的人，你的心！赢得你父亲的允许！
我真心的希望在世事沧桑的许多年后，我们依然能说出那句话：『Iammyoldself。』】
小可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他落榜了，秦慕楚也走了。
他一无所有了。
有敲门声，小可跳下床疯跑，打开门，他惊讶地看到一身纯白长袍的沈落雁，沈落雁的脸色比袍子更苍白。
「我可以进去吗？想找个人说说话。」沈落雁的声音虚弱，就像个普通的孱弱女子。
小可犹豫了下，还是让开了路，让她进来了，她手里抱着一个花盆。
在客厅坐下，沈落雁把花盆放到了地板上，小可问：「喝点什么？」
沈落雁摇摇头：「我只是有点话说，说完就走。」
小可静静地听她诉说。
「一千年前，有对贫穷却恩爱的夫妻，丈夫读书为求取功名，妻子就做针线活维持家用，他们有一对活泼伶俐的儿女，分别叫做金哥玉妮，一家人和和美美，后来，丈夫第十次去赶考，遇到一个赏识他的主考官，他竟取得了头名状元，主考官是当朝宰相，有一独生女，有意招他入赘，丈夫忘恩负义，贪图富贵，就入赘宰相府，给家中的糟糠之妻一封修书了事，妻子哭啊哭啊，几乎哭瞎了双眼，两个孩子每天都陪着母亲，终于这个坚强的女人又恢复过来，全心全意地抚养两个孩子，谁知好事不长，丈夫又派凶神恶煞一样的家丁将一对孩子抢夺过去——原来那宰相之女不能生养，为了继承烟火，又把那可怜女人的孩子抢走了。妻子不哭不闹，去打官司，无奈对方位高权重，没人敢得罪，妻子于是沿途乞讨地赶赴京城，走到状元府时已经没了人样，宛如衰老的老妇人了，状元放狗咬她，妻子气愤不过，一头撞死在状元府门口的，临死前以血为誓，对这家下了血咒——他家的后代永远无法得到所爱之人的青睐，一辈子在孤苦中度过，除非有个人甘心情愿以血打破这个诅咒。
我们的父亲，爱着你的父亲楚山孤，楚山孤是个非女人不爱的人，看也不看我父亲一眼，于是，我父亲开始抢夺楚山孤的情人，我母亲是，惊鸿的母亲是，慕楚的母亲也是，你的母亲是楚山孤唯一明媒正娶的女子，可是我父亲还是要去抢，你母亲死于对我父亲的对抗中，她是唯一一个没被父亲的魔咒迷惑的女人。我父亲的疯狂越来越厉害，我和惊鸿和慕楚的母亲都先后被他折磨死，他甚至对自己的孩子下手，他强占了慕楚——那年他慕楚十二岁，他十四岁那年，他的母亲死去，在我父亲再次霸占他时，他杀死了那个恶魔一样的男人。我和惊鸿都把他当作天神一样看待，因为他拯救我们，我甚至爱上了同父异母的慕楚，可是慕楚决定要离开沈家，否则他会疯掉。他可怜我们兄妹，答应在你十八岁时回来看我们，我们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可是发现他已不是昔日那个杀人不眨眼的秦慕楚，我和惊鸿都无法容忍他的背叛——我们一相情愿的对他一往情深。
前天，我要来报复你，惊鸿阻止了我，用自己的生命——他一直跟在我身边，虽然我像对待一条狗一样的虐待他——他还是在临死前对我说：『我爱你，如果必须用鲜血接触血咒，那就让我来牺牲好了。』
在无边的黑暗里，我被吞噬，在血泊中，却终于回归宁静和平。我感觉到和煦的春风了，所以睁开眼睛，我看到了温柔的笑着的惊鸿，他一直一直都在我的身边，我忽然明白——被忽略的幸福，往往就是自己穷尽一生去寻找的；在身边的人，往往就是自己找了一生的，可惜我明白地太晚了，他的血已经流干……
对不起，给你说了这么多，以前所做的一切请你原谅。」
沈落雁站起来，对着小可深深地弯腰鞠躬，小可也急忙站起来搀扶住她：「没关系，只要你明白过来就好了。」
沈落雁笑了，那种清醇让小可几乎怀疑看到了另一个人，和以前那个一身黑衣完全不同的一个人。
「这盆花是慕楚买的，他说要送给你，每天洒点水就可以养活。」沈落雁指着地板上的那盆花说。
「哦——这花叫什么？我看着像韭菜。」小可笑眯眯地看着花，温柔地抚摩着细细的花叶，只是绿叶，还没开花。
沈落雁犹疑了一下才说：「慕楚说这花叫做——宝宝，我爱你。」
小可猝然住了手，站起身，泪珠滚落下来。
两人静默了一会，小可看看满面憔悴的沈落雁：「你现在怎么办？去哪里？」
沈落雁摇摇头：「不知道，我以后就皈依上帝了，打算做修女，红尘之中再没有我可留恋的。」
小可思考了片刻：「我什么也不懂，不会出主意，可是我可以推荐你一个人，就在我家附近的吴婆婆，她人很好，乐于帮助任何人，你去找她怎么样？」
沈落雁默默地看着小可，良久，才叹息一声：「你真是个好孩子，难怪慕楚无论如何也放不下你，衷心为你祈祷，希望你能幸福。」
小可笑了：「谢谢，也希望你能幸福。」
※※※※※
楚山孤来接小可，小可和他谈了一天，告诉他：「我的家一直在这里，我哪里也不会去的，除非那里有慕楚。」
楚山孤叹息，他拒绝了沈落雁的父亲一辈子的纠缠，没料到自己的儿子却喜欢上一个男人——这是报应吗？
他走了，告诉小可：「什么都不重要，我是你的父亲，只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天天快乐。」
小可点点头：「是的，什么都不重要，我知道自己有个很厉害的父亲就很快乐了，而且，我还有另外一个最爱我的人，我怎么会不快乐呢？」
可是小可仍然失落了几天，事实证明他确实是个笨小孩，他落榜了。
他难过的想哭，可是最后还是挺直了脊梁——生活不相信弱者，不同情眼泪，他要重新开始！
他晚上去酒吧打点生意，白天去读了一所专业学校，他想做个厨师。
一年之后，酒吧的生意越来越红火，一些小孩子也来玩——因为酒吧的氛围非常健康，父母也放心小孩来玩，其实吸引小孩子的是小可做的那些小点心，随着酒水奉送的小点心，那美味让人陶醉，吃了还想吃。
小可每天都笑容可掬，看起来成熟了很多，他不再为自己的身高发愁，因为他发现，人是因为可爱才美丽，有很多很多的朋友喜欢他。
很多朋友觉得他不值得，为着一个莫须有的承诺傻等，小可只是笑笑。
他每天早晨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给那盆花浇水，他每次浇水都念叨着：「宝宝，我爱你，你要好好成长哦。」
他在一个温馨点播台点歌，每天都点，每天都是同样的一首歌《最特别的存在》：
天很蓝，
风吹着白衬衫，
快乐也像涨满风的帆，
OH——抱着你，
感觉那么自然。
不必客气你随时可以去依赖，
爱上谁，
不是一种交换，
我心甘情愿这样守护你，
你不用还。
最特别的存在，
你值得我等待，
一颗心就这样被你一点点占满，
爱这个字说了就不会改，
不会有谁可以取代。
最特别的存在，
你让我走不开，
幸福就算需要时间，
也是理所当然，
像这样，
靠着我，
不管你明不明白，
我已确定了答案。
【附注：这是最近走红的F4组合演唱的歌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