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老祖宗

“小家伙，醒来，醒来……”

恍兮惚兮，也不知过了多久，苏夜隐约听到一个声音在轻轻地呼唤自己。努力了好几次，苏夜那双沉重得似挂了铅球的眼皮终于弹开，可紧接着，便有一片眩目的白芒刺入了眼球当中。

过了好一阵子，苏夜才适应了这种光线，视线变得清明，这才发现自己竟如轻若无物的羽毛悬浮在空中，四周白蒙蒙的。

“这是……哪里？”

苏夜脸上不自禁地浮起了一抹惊愕和疑惑，他还清楚的记得，自己是在登仙阁三层昏迷过去的，而且昏迷之前，那尊祖先雕像竟是诡异地睁开了眼睛，却没想到醒来后周围环境大变。

“这是老夫的『神庭』。”一个笑声突然在这片空间中回荡开来。

“谁？”

苏夜心中咯噔一跳，猛然回身望去，嘴巴顿时大大地张了开来。在苏夜的对面，同样有着一道身影悬浮于空中，那是一名中年男子，身穿白袍，躯体修长，脸上笑意盈盈，看起来风度翩翩，卓尔不群。

最让苏夜难以置信的是，那中年男子的面容竟与登仙阁内的祖先雕像一模一样，完全没有任何分别。

“老祖宗？难道是幻觉？”

苏夜呢喃一声，下意识地抬起手来抹了抹眼睛，而后再次凝目望去，对面那中年男子依然笑吟吟地注视着他。

“你没看错，老夫便是苏幕遮。”

那中年男子洒然一笑，打趣的道，“小家伙，这五年你在老夫身体前面修炼了那么长时间，怎么现在进入了老夫的『神庭』，反倒是不认识了？”

“你……你真是老祖宗？”

苏夜吃吃地道了一声，随即好似想起什么，震撼莫名地惊呼道，“老祖宗，你……你……你还活着？”

中年男子刚才的那番话，加上昏迷前看到的那双眼睛，让苏夜脑中冒出了连他自己都感到震惊的猜测，那就是在登仙阁顶楼盘坐了三千多年的祖先雕像并不是死物，而是老祖宗苏幕遮本人的躯体！

苏夜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一时间，苏夜胸中不由得掀起了惊涛骇浪，他能够想象得出来，当这个消息流传出去时，会在苏家、甚至是姑慕城引起怎样的震动，要知道苏家的老祖宗三千年前就已是须弥境的大强者。

苏幕遮闻言，轻叹道：“小家伙，老夫虽然活着，却也跟死了没什么区别，而且，老夫的大限马上就要到了。”

“啊？”

苏夜登时呆住了，“怎么会……”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话音便嘎然而止，苏夜突然想到，就算须弥境强者，也不是永生不死的，踏入夺命境后能活到两百岁，按照每突破一重境界、寿数翻番来算，须弥境强者的寿命可超过一万二千岁。

可这只是正常的计算方法，老祖宗不知何故、身化雕塑三千年，想来寿命已是大幅度锐减。

霎时，苏夜心绪莫名地沉重起来，五年来，他差不多有三分之一的时间都是在登仙阁三楼渡过的，有什么心事也都会在雕像前倾诉，虽不曾有过什么收获，可祖先雕像已成了他精神上的一个寄托。

苏幕遮见状笑道：“小家伙，别难过，能在走前看到我们苏家出了一个千年难见的灵修天才，老夫已无遗憾。”

“老祖宗，我苦苦修炼十年，连夺命境都跨不过去，哪里是什么灵修天才？”苏夜苦着脸道。

“小家伙，这就泄气了？”

苏幕遮哈哈大笑，“跨不过夺命境算什么？你天生二十六神窍，不到八岁就拥有三十六神窍，可直到现在拥有五十四神窍都没能踏入夺命境……这并不是你资质不好，而恰恰说明你资质太好了。”

“你可知道，在我们大罗界之外的其它世界，拥有三十六神窍便冲击夺命境成功的都是庸才，只有真正的灵修天才才能在打通更多的死窍之后才突破夺命境，甚至有极少数人更是要在一百零八神窍全部畅通之后，才能跨过那一步！”

苏夜在登仙阁呆了五年，苏幕遮对他的情况了如指掌。

“什么？”

苏夜心中无比震惊，大罗界之外，还有其它世界，他是知道的，却不知外面世界的情况会是这样，拥有一百零八神窍后才突破夺命境？那得花费多长时间才能够将所有的死窍全部打通？

要是换成自己，恐怕不等把死窍全打通，就已经死翘翘了吧？

“傻眼了？”

苏幕遮笑眯眯的道，“当然，大罗界与其它世界的情况有些不同。在大罗界中，夺命境前想拥有更多神窍非常困难，因为大罗界极少有适合而且足够强大的灵法，就算是极少数强大的宗派和世族拥有那样的灵法，也都是敝帚自珍，绝不会外传，一般的修士绝不能轻易接触得到。”

顿了顿，苏幕遮又笑道，“小家伙，你现在才十八岁，能靠『春风化雨诀』这区区六品灵法让自己拥有五十四处神窍，已经非常不错了。如果你真是庸才，老夫又岂会在死前将你唤入神庭？”

听到这里，苏夜条件反射般地点点头，旋即却是眼睛一亮，心里隐隐有些激动起来：“老祖宗，你的意思是……”

“没错，老夫正好有一种适用你的灵法！”

苏幕遮颔首一笑，缓缓说道，“当年，老夫搜寻一处上古遗迹时，无意间获得了一颗『魂珠』，那是上古绝世强者死亡后灵魂不灭、不断吸纳天地灵气，又历经无数岁月才能够凝聚而成。对我等修士来说，那『魂珠』可是梦寐以求的珍宝，若是将其炼化，必定能够修为大增。”

“不过那上古魂珠，却也不是轻易能够炼化的，修为还停留在绝念境时，老夫不敢轻举妄动，以免被『魂珠』反噬，而突破到须弥境后，老夫自忖实力足够，便有些按捺不住。可老夫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那颗上古魂珠，竟然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坑，老夫一跳进去，就再也爬不出来了。”

说到这，苏幕遮禁不住长长叹息，“那魂珠竟已拥有自主意识，在老夫灵力进入魂珠的刹那，魂珠就突然发动袭击，老夫没有任何防备，一下就被其夺取了身躯。不过，老夫却也不是那么好捏的软柿子，在躯体被夺的瞬间，将那魂珠摄入了神庭之内。此后，子孙后代皆以为老夫已经失踪，却不知老夫身化雕塑，就在这登仙阁内与那颗上古魂珠争斗了三千多年。”

苏夜禁不住深吸口气，说出这番变故时，苏幕遮语气虽颇为平静，可他却能听出那平静下掩藏的惊心动魄。在身躯失去控制后，苏幕遮还能在神庭中与敌人相持这么长的岁月，其难度可想而知。

一时间，苏夜对眼前这位苏家老祖宗更是敬佩。

但在敬佩之余，却也有些疑惑，不知老祖宗说的那种适用于自己的灵法，与上古魂珠有什么关联？

“最初，老夫还以为那魂珠的意识是上古强者残留下来的，可到后来，老夫才发现魂珠之内竟还包裹着一枚『璇玑神印』，而且，那魂珠的意识，竟是源自于那枚『璇玑神印』。”苏幕遮沉声道。

“『璇玑神印』？”苏夜狐疑地眨了眨眼，这东西他还是首次听说。

“对，就是『璇玑神印』！”苏幕遮眉眼间竟闪动着一抹激动的神采，语调微扬，“在包括我们大罗界在内的万千世界当中，许多灵法，都是用法印来承载的，而厉害的灵法，用的自然是强大的法印。老夫曾听说过，需要用『璇玑神印』这种法印才能承载的灵法，最起码都是圣品灵法。”

“圣品？老祖宗，最强大的不是一品灵法么？”

苏夜讶异的道。

法印这东西，苏夜曾经听说过。在灵修士当中，有一类极其神秘的人物，能够催动精神力量制作各种东西，他们被称作“法师”，不管是法印、法器还是法阵，都是从他们手中诞生。

“在我们大罗界是这样，可是在界外其它地方，一品灵法之上还有天品、圣品甚至更强的灵法。”

苏幕遮哈哈笑道，“在发现那是『璇玑神印』之后，老夫便知道，里面承载的灵法必是源自于界外，很可能是一处强大的世界。好在那『璇玑神印』的意识并没有强得离谱，与那『璇玑神印』争斗了将近三千年后，老夫终于将上古魂珠的力量彻底消磨干净，占据上风，得以一窥那灵法奥秘。只不过，那种灵法最少都得一半窍穴通透、而且是不曾突破到夺命境的修士才能修炼。”

“一半窍穴通透……”

苏夜神色微动，自己刚好拥有五十四神窍，也还没有突破到夺命境。

苏幕遮道：“小家伙，你运气不错，这灵法就像是为你量身打造的，又恰巧你刚好在这个时候拥有了五十四神窍，否则的话，老夫就算是让这灵法继续埋没，也不会费力将你唤入神庭，以免遗祸子孙。”

苏夜微微点头，他很清楚老祖宗这话的意思，如果自己没有五十四神窍，便不可能融合那枚“璇玑神印”，获得里面的功法，那样一来，自己得到承载着圣品以上灵法的“璇玑神印”不但没有半点好处，反而会因为神印气息泄露而引起他人觊觎，最终给苏家带来灭顶之灾。

“小家伙，现在你条件足够，老夫也无需再有什么顾忌了。”苏幕遮满意地打量着苏夜，旋即神色又变得颇为凝重起来，“接下来，老夫会彻底击溃那『璇玑神印』的意识，将其送入你体内。”

“是，老祖宗。”

苏夜不自禁地点点头，倏地却有些担心的道，“老祖宗，『璇玑神印』意识溃散后，你会不会……”

“当然会死。”

苏幕遮一点都不避忌这个字眼，笑道，“若是能活下去，老夫当然不愿意死，不过，老夫虽占据上风，却也得用出全力，才能将『璇玑神印』意识毁灭。况且，和其纠缠这么久，老夫早已油尽灯枯，就算暂时活了下来，也只是多苟延残喘几日。小家伙，能看到苏家振兴有望，老夫死而无憾。”

说着，苏幕遮的身影已越来越淡。

“老祖宗！”

苏夜急忙大叫，却听“轰”的一声，苏幕遮身影彻底消散，而四周则是冲起了亿万道刺眼的白芒。近乎同一时刻，一枚呈现出不规则圆环状的血红物事凭空闪现出来，紧接着就被无数白芒覆盖。

“小家伙，『璇玑神印』和这部灵法的秘密不得向任何人泄露，记住，是任何人……”苏幕遮沉肃的话音再次传来，旋即，“嗤”的一声震响，那枚血红物事竟向苏夜电射而来，顷刻间便已没入他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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