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右相大人,」赵后一笑,眼神却冰冷,「知人知面不知心,自古以来,多少乱臣贼子初时不也以为是忠臣?」
「皇后娘娘此话……」
「右相大人,别说了。」戚仰宁打断了夏锡山,坦荡荡地道:「圣上,崔迎喜确实是微臣的侍医,微臣不会为了自保而与她撇清关系,但微臣相信此事绝非她所为,愿以生命担保。」
「侯爷,你可知道禁卫已在她房中找到她加害绿妃娘娘及公主的药物?」赵威哼笑,「这样你还要以生命为她担保吗?」
「是。」
赵后脸上带笑地看着他,「就算挖心明志也行?」
「皇后。」明帝眉头一纠。
「皇上放心。」赵后一笑,「臣妾只是说说,并非要侯爷剖心以示坚定。」
她望向戚仰宁,「侯爷,本宫愚昧,有一柮见。」她了解明帝未必会因为此事而对戚仰宁产生怀疑,可逮到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她非得好好挫挫戚仰宁的锐气不可。
藉由此事,她也要给夏锡山那夥人立个威信,让他们知道她不是省油的灯,他们想跟她作对,就得做好心理准备。
「侯爷,」赵后指着殿上那炭火正炽的四足兽形长炭炉,「侯爷对那位姑娘的信心可足够到愿意受皮肉之苦?」
「够了,皇后。」明帝出言制止,「安国侯不必当真,此事……」
明帝话未竟,戚仰宁已撩起袖子走向炭炉,众人还来不及阻止,他已经以双臂将炭炉夹抱住。
「侯爷!」夏锡山惊呼。
那炽热的火炉烫伤了戚仰宁的手臂,还嗅得到焦味,但戚仰宁脸上并没有痛苦的表情,眼神锐利而坚定。
赵后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旁的魏世炎跟赵威则是窃喜着终于能整到戚仰宁。
突然,明帝霍地起身,迈开大步走向戚仰宁。
「够了,安国侯。」他一手抓住了戚仰宁的肩膀,目光一凝,「朕相信那位姑娘是无辜的,松手吧!」
戚仰宁迎上他的目光,胸口一阵激动。
这是他的生父,尽管这事情明帝并不知道,但也许父子真是灵犀相通吧,他感觉得到明帝是真的相信他,甚至是不舍。
他松开了手,但双臂已严重烫伤,那四足兽形长炭炉上的铭文及图腾就像烙印般,印在他两臂内侧。
「皇上,此事……」赵后还想再说。
「行了。」明帝打断她,「此事朕定会查明真相,绝对毋枉毋纵。」
见明帝似乎动了气,赵后也不再多言。
「圣上!」这时,外头侍官急奏,「绿妃娘娘与金荷公主醒了,正在前往大殿的路上!」
「真的?」明帝心中大喜,立刻往外走,
才到殿外,便见虚弱的绿妃跟金荷公主在女官及侍从的搀扶下已缓缓走到殿外。
「臣妾参见……」纤瘦虚弱的绿妃娘娘上前便要行礼。
明帝急忙上前扶住她,「免礼。」
「父皇,」一旁,金荷公主神情忧急地道:「听说迎喜被因加害我与娘亲之罪关入大牢,是真的吗?」
「是的,不过……」
「父皇,迎喜绝对不可能害我跟娘亲的!」金荷公主急道:「父皇不知道迎喜是个多么善良的女孩,她平时不只替那些富人及贵族们治疗宠物及各种牲畜,还会喂养野猫野狗,替牠们治病,还收留牠们并让喜欢的人认养,她真的是个好人,她不会害我跟娘亲的……」她急得眼泪直流。
明帝看着心疼,连忙将她揽着,「父皇知道,父皇明白。」
其实他也不相信崔迎喜会害人,尤其是在戚仰宁为保她而不惜烫伤手臂,以命相挺后。
如今绿妃跟金荷都拖着虚弱的身体赶来大殿为她澄清,更教他坚信崔迎喜若非遭到误解,便是遭人陷害。
「宝贝女儿,」明帝抹去金荷公主脸上的泪,温柔地道:「父皇这就叫人将崔姑娘放出来。」
闻言,金荷公主终于破涕为笑。
【第九章】
崔迎喜被释放后,因担心绿妃她们的身体,主动要求为两人把脉,确定她们只是类似食物中毒,只要开几帖药方给她们服下,之后并不会影响健康后,她便放心的离开。
绿妃及金荷公主亲自送她出宫,而在宫门外等着她的竟是戚仰宁。
她吓了一跳,却不敢贸然的叫他,以免遭人怀疑。
「迎喜姑娘,」绿妃温柔一笑,「这次你能获释,真是要谢谢侯爷了。」
闻言,她一怔。为了欺敌,戚仰宁故意把她赶出侯府,还跟她相见不相识,怎么绿妃却说她能获释都是因为他?他做了什么?
「是啊,迎喜,我都听说了,」金荷公主续道:「侯爷为了担保弥的清白,以臂夹住殿上那只四足兽形长炭炉,两条手臂都焦了。」
「你说什么?!」她一听,也顾不得其他,拔足奔向戚仰宁,不管绿妃及金荷公主在场,一把抓住他的手,撩起他的袖子。
只见他的两条手臂虽已经过简单而基本的处理,用白布包紮起来,但还是可以看见明显的红肿。
「怎么会伤成这样……」她心抽紧,眼眶蓄满泪水。
戚仰宁一笑,「没事。」
「怎么没事?」她噙着泪,「为什么要做那种蠢事?」
他眉心一拧,假装生气,「居然说我干的是蠢事?你真是不知感恩。」
「你还贫嘴,」她泪眼婆娑地看着他的手臂,「这恐怕好不了了。」
「没关系。」他一派轻松,「这样当你看着它时,就会想起我为你做了什么,如此一来,将来你或许会对我客气一些。」
她知道他这么说,纯粹是为了让她心里好过一点。他看来虽冷傲,嘴巴又坏,但他其实有颗柔软的心,看着她时的眼神也是温柔又平静。
想到自己遭人陷害而被关进大牢,再想到他为了她而被迫伤害自己的身体,她忍不住哭了出来——
「呜呜……」掩着脸,她低声啜泣。
见状,戚仰宁立刻抓着她的肩膀,「怎么了?」
她摇头,哭得说不上话。
被押进大牢时,她一滴眼泪都没掉,她以为那是自己够坚强,能处变不惊,可现在她知道那只是在逞强。紧绷到极点的情绪在此时解放,许是因为放松了,那强忍着的情绪也跟着溃堤。
他不舍的看着她,「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
「不是的,我是……是……」她说着,眼泪又扑簌敕直落下。
「没事了。」他说:「咱们回去吧,你把宠物坊丢着太久了,还有啊,咩咩跟哈啾虽然有芙蓉照顾,可是也开始在造反了。」
她用力点点头,「嗯。」
于是,他们告别了绿妃及金荷公主,离宫返回侯府。
离开数月的她突然回来,所有人都又惊又喜。虽然大家都耳闻她是因为在温落香的药里下毒才被逐出侯府,但大多数的人都不愿相信。
回到侯府后,她还是住在先前的清风小筑,稍事歇息后便又忙着替戚仰宁调制药膏以涂抹他两臂的烫伤。
稍晚,她带着药膏来到戚仰宁的居苑,却发现一向跟在他身边的柳无名跟姬无双不见人影。
「柳大哥跟姬姐姐呢?」
「他们奉我命令出京了。」他说。
「一定是非同小可的事吧?」柳无名跟姬无双一直随侍在他身边,几乎可说是寸步不离。
如今他遣两人出京,必然是为了极度重要且不想让人知道的任务。
戚仰宁高深的一笑,「你真聪明。」
说着,他话锋一转,看着她手上捧着的药盅,「那是什么?」
她一脸得意,「是我刚才调制的药膏,非常清凉,可以消除伤处的热烫感。」
「是吗?那还等什么?」说完,他坐了下来,将手臂搁在案上。
她趋前,小心翼翼的取下太医为他敷的布巾。
看她一脸小心的样子,他只觉得胸口暖得发烫,简直比臂上的烫伤还灼热。
感觉到自己被她如此重视,他忍不住让笑意浮上脸面,兴起了捉弄她的念头。
「啊!」他突然惊叫一声,露出痛苦的表情。
崔迎喜被吓了一大跳,整个人几乎跳起,惊慌的看着他,「抱歉抱歉,我弄疼?」
「唔……」他抿着唇,神情痛苦难耐。
「我……对不起,我不是存心的,我……」想到他是为她受罪,她还这么不小心,难过得眼眶泛红,「没事吧?我……我真的……」
话未竟,她忽见他低着头,肩头颤动。
「真有这么疼?」她内疚得快死掉,泪水已在眼眶里打转。
「唔……哈哈哈!」忽地,他仰头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