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他原来也并不仅仅是那样的自我和强横,他的体贴和温柔,都在她的面前完全地展现出来,让她不断地感到惊讶——难道这才是真正的菲尔格斯王?和她在一起的他,那种仿佛已经拥有一切的纯粹的快乐也开始逐渐地影响到了她,让她的脸上慢慢地出现笑容。
因为曾经无数次地感觉到,即使自己已经闭上了眼睛,他也仍然还在温存地用他那美丽的双眸凝视自己。所以她也开始默默地观察处于熟睡状态的他,竟然如同一个婴儿那样的纯粹和无邪,那是一张会让所有女人都产生怜惜之情的天使的面孔。她开始慢慢地为了他这样的面孔而着迷,渐渐遗忘了自己最初对他的怨恨。
只有当他在夜晚的欢愉过后,仍然紧拥着她的身体,然后认真地凝视着她,轻轻地问她是否爱他的时候,才会让她的心因为不敢确定而猛地一沉。自己真的已经爱上他了吗?可是为什么当他那样问自己的时候,自己心中却会在一瞬间闪过似乎已经淡忘的希尔尼特王的身影和面容。
现在在自己的心中,所最深爱的,究竟是谁呢?
怀着这样的不解和疑惑,伊璐梳洗完毕,用完早膳之后,就开始在花园里静静地散步。她不喜欢整天跟在他的身边,因为不想听暗之国度的君臣去讨论那些国事,所以当她向他提出的时候,虽然他有些不舍,却仍然还是勉强地答应了她。一天之中,只有上午的时间,才是她可以独处的时间。她并不感到寂寞,这也许就是自己以前所奢望过的,普通女子的幸福了吧?不必再去过问什么国事,只是偶尔她会从他那里听到一些有关祖国的消息,所有的时间,都是这样悠闲地度过。
哥哥和希尔尼特王现在怎样了?暗之国度所得到的消息,是他们已经放弃了王城拉特,而退守对希尔尼特王仍然誓死效忠的光之国度的第三大城市逻些。虽然艰苦,但是他们仍然抵挡住了西塞莱一次又一次猛烈的进攻,而且现在,有了开始反击的趋势。以哥哥的智慧和勇猛,假以时日,终将取得这场战争的完全胜利的吧?到那个时候,希尔尼特王还会按照当初的约定,来迎接她这个已经不洁的女人回国吗?如果他们真的来了,那时候的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唯有这样的问题仍然让她感到烦忧,可是在菲尔格斯的面前,她却尽量不让他感受到自己这种苦恼的心境。他对于她的过分紧张她早已深深地领教过了,只要她有些微的不快,他就会滥用他的王权,把整个的王宫都弄得鸡犬不宁。她已经招致了暗之国度国人太多的憎恨,不想再因为这个而树立更多的敌人,所以在他的面前,她唯有强颜欢笑。
不,也并不完全是强颜欢笑。他有时候的那种匪夷所思的小伎俩,还是会让她感到好笑的。因为想不到他那样英伟的男子,竟然也会有这样痴缠和滑稽的时候。她当然知道他所做的一切,全是因为对于自己的爱,让他不畏旁人的耻笑,不怕别人的目光,只想着尽可能地让她感到快乐。
这样的日子,总还是会有结束的一天吧?怀着这样的隐忧,伊璐默默地在暗之国度王宫的花园中,继续随意地前行。
忽然有一名高大的近卫军军官,出现在了她的面前,然后对着她沉默地行了一礼,缓缓地开口:“陛下有请。”没有称谓,因为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此时的自己,究竟是以什么样的身份留在了他的宫廷之中。虽然他曾经在激愤中宣称,她是他的爱妃,是他未来的王后,但是他们之间,仍然还没有举行过任何正式的婚礼。虽然除了她以外,他没有第二个女人,他的万千宠爱确实都只给了她一人,可是这样子的她,却还是只能以一种极为尴尬的身份留在他的后宫中,默默承受着所有人的异样目光。
那些目光提醒她,她只不过是他们的君王用侵略的战争所掠夺回来的女人,地位如同战俘和奴隶,即使今天再受到他的宠爱,也终有一天会被无情地抛弃。会这样吗?有时候她也会忍不住这样地想,可是她从来都没有问过菲尔格斯。让他知道了自己心中的怀疑,他一定会很愤怒的吧?因为他是那么的深爱着她,敢于对他的爱表示怀疑,那无疑是对他的一种侮辱。现在的自己,竟然也开始顾虑到了他的感受,这是否证明,自己已经同样地深爱上他了呢?
伊璐没有说话,默默地跟在了那名军官的身后,却没有注意到他紧握住剑柄直至发白的手,和他眼中在转身的那一刹那所流过的愤恨。
国事议得差不多了的时候,因为想到即将见到自己心爱的女人,菲尔格斯王的心情格外的愉快。而就是在这个时候,似乎在与军务大臣闲谈的宰相,目光在标出时间刻度的沙漏上一转,就用连菲尔格斯王也可以清楚听到的声音,谈起了一件看似无关紧要的事情:“刚才看见近卫军的费拉骑士进了宫,现在想起来才觉得有点奇怪。费拉骑士不是昨天和明天轮值的吗?”
“有这样的事情?那倒确实有点奇怪。”不知宰相意图的军务大臣只能这样含糊地回答着。
而看见菲尔格斯王虽然听见了这段对话,却好像没有放在心上的表情,宰相再次开口:“说起来,费拉骑士是个很偏激的年轻人吧?上次嚷嚷着说在陛下的身边有该死之人,必须要铲除的,不正是他吗?”
这句话终于在金发男子的身上产生了激烈的反应,霍地立起,一句话也没有说,菲尔格斯已经猛地冲过隐蔽的宫门,消失在门帘之后。
看见了国王的这种奇怪举止,大臣们面面相觑了片刻,军务大臣才终于开口:“宰相阁下,您今天的话中,似乎都另有深意啊?”
宰相淡淡地一笑,“阁下多心了。不过看陛下刚才冲进宫中的样子,似乎今天会有什么大事发生吧?”
“既然阁下都这样说了,那么我们就唯有再多等片刻,看看陛下究竟会有怎样的吩咐了。”淡淡地回答了一句,军务大臣的目光投向了门帘仍然还在微微摆动的、菲尔格斯王冲过的暗门。
“伊璐!伊璐!”还没有回到寝宫,菲尔格斯已经抑制不住自己心中的焦急,而高声地叫起了她的名字。该死!自己为什么没有想到还有这一招,一定是那些臣子们,眼看自己不可能会采纳他们的意见,就干脆采取行刺这样卑鄙的手段。双手紧紧地捏成拳,因为难以压抑的怒火,而令得他的脸色变成铁青。
如果,如果让他看见自己心爱的女人有任何的不测,他,菲尔格斯在这里发誓,一定要把与此有关的所有人,一个不留地吊死在中央广场,让他们体会最卑贱的奴隶的死刑,让这些人即使到了黄泉也羞愧得抬不起头来。贵族,他们这些贵族和大臣,如果胆敢伤害到她,他就不惜用最残忍的方法去对付他们。
发现寝宫中没有她的身影以后,他苍冰色眼眸中的神色更是骇人起来,随手拔出了腰间的佩剑,抓住一名女仆追问:“伊璐呢?有没有看见伊璐?”
从来没有看见过君王如此愤怒的侍卫和女仆们,一个个都瑟瑟发抖,可是却没有一个人可以说出伊璐的去向,于是陷入了死一样的沉寂。
就是在这时,远出传来了一声尖叫。菲尔格斯丢下手中的女仆,大步地向声音传来的地方奔去,虽然不是她的声音,可是,他还是很害怕。
“陛下!陛下!”一名惊恐万分的女仆从一个隐蔽的角落中猛地冲出来,看见了他以后就上气不接下气地指向那个角落,“杀人,要杀人了……”
不用她再多说一个字,因为菲尔格斯已经听见了长剑挥舞而下的风声,惊慌地冲入那个角落,正看见宰相所说的那个名叫费拉的骑士一剑剑地向她劈下,而她仗着自己的灵巧在极力地闪躲。
血,她的娇躯之上竟然有血。她受伤了?这一刻菲尔格斯连眼睛都已经因为狂怒而发红,仗剑疾冲到她的身前,他的剑冷冷地架在了费拉的长剑之上。
“陛……下……”震惊的费拉不禁松开了手中的剑,“当啷”一声,长剑坠地的同时,他也跪倒在菲尔格斯的脚下,可是却没有对自己的行为做出任何的申辩。
“拿下!”菲尔格斯愤怒地开口,丢下手中的剑,无暇再去管任何人,一伸手已经把她的身体横抱了起来,大步向寝宫中走去,同时再次开口,“传最好的宫廷医师。”
“菲尔格斯,我没有事,只是轻伤。”虽然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军官突然之间就对自己拔剑相向,伊璐还是轻声地抚慰处于狂怒状态中的他。
“朕不允许,即使只是轻伤。朕绝不允许有人令朕心爱的女人流血或流泪……今天的事,朕一定要追查到底。”咬牙切齿地说完,他的情绪终于有些平复下来,轻轻地把她放在了床上,细细查看她身上的剑伤。
“不要再追究了,菲尔格斯,别再大开杀戒。”她轻轻地说。
可是这一次他不肯妥协,她所说的任何话,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听从,可是只有这一次不行。那些大胆的东西!他早就已经清楚地警告过他们,如果这次他不对有关的人进行最严厉的惩处,那么她在王宫中的安全就永远也得不到保障。得罪了王国中所有的贵族又怎样?得罪了整个王国又怎样?既然他们敢让他心爱的女人流血,那么也就要有付出血的代价的相应准备。
“伊璐,请原谅,这一次的事情,朕绝不会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