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孤听见你和表舅在说话……」她哽咽了一声,眼露悲伤,双手揪紧了他的袖口。「青青不会害我的……我相信青青……」
看来灵魂虽然重新回到凤梓身上,却也令她变回了原本的痴儿。
晏莳青面色未改,眼底却是一片阴霾,抱在凤梓腰上的那只手不由得收紧。
「青青,你受伤了?」凤梓摸上他的颊,原本白宫的俊容添了数道血痕,入眼悚目惊心。
晏莳青没应声,黯下的凤眸紧锁着她。「浅绿……这个名字,你可还有印象?」
闯梓怔了下,心口泛开一抹细微的痛楚,但很快就不见。她不觉有异,望着他沉重的面色,摇摇头,抚触着他的颊,对他露出了纯良的微笑。
这一瞬,晏莳青的心为之大震,双臂一收,将她抱入怀中。
这个拥抱流露着浓烈的思念之情,只可惜,心智未开的凤梓却毫无所觉,只将他当作亲人看待。
凤梓的脸靠在晏莳青肩上,目光悠悠一转,惊觉自己竟然是在神宫之中。
不仅如此,此际,他们身在一个云雾缭绕的玄奇阵法中,阵法之外,伫立着一个貌美男子。
她目光一怔,想起数年之前曾经见过该男子。「那不是麒麟太子吗?」
听见她低声讶问,晏莳青却闭上了双目,心底如刀割过一般,留下了刻骨的伤痕。
她记起了白珞,记起了所有的一切,独独忘了他们爱上彼此的经过……这或许,就是他一再逆天而行所必须承受的后果。
但至少,她回来了,回到了他的身边。
晏莳青抱着凤梓,悄然摊开另一手,手心上,躺着他罔顾性命从白珞手中抢回来的麒麟玉。
如今,不需要这块上古神玉她也能活,一切无谓的纷争也该散去了。
他敢唇,低声念出了连串咒文,不多时,阵法骤然消失。
脸上同样狼狈见血的白珞朝他们行来,伫足在晏莳青身前,看了看一脸憨相的凤梓,心底大概也猜出了几分。
「桃仙,你机关算尽,为了逆天不惜盗走麒麟玉,为的就是一个心智才十岁的痴儿?」
面对白珞的嘲问,晏莳青不答,只是递过了手中的麒麟玉,道:「把王拿回去,白凤国从此日起,不再与麒麟国邦交。」
白珞的野心已经暴露,此后,白凤国必不再与麒麟国交好,他们的同门情谊也在这刻正式破裂。
白珞取回麒麟玉,嘴上悬着嘲弄的笑。「说实话,我总是不懂,何以师尊待你最好,总把最玄妙的禁术教给你,却只教我困敌的术法。」
晏莳青淡淡回道:「那是因为师尊看穿了你想统一四灵大地的野心,所以才不肯教你太多高深的术法。」
白珞又道:「你就不怕上古神论真的应验?「凤凰不栖桃花木」,这句流传在四灵已久的神论,不可能是空穴来风。」
「神谕终究只是预言,我相信,我既然可以逆天,自然也可以破除神谕。」抱起一脸迷悯的凤梓,晏莳青直起身,面色冷峻地转身走出一神宫。
神谕之所以灵验,在于天命轮回的不可抗拒,而他已经逆天,神论的作用力自然荡然无存,即使有,他也不怕。
即便要与四灵诸神为敌,他依然会选择陪在凤梓身边,不离不弃。
神宫外,夜色迷离,风阵阵吹拂,凤梓瑟缩了下,反手抱住晏莳青,小巧的脸儿靠在他心口。
「青青,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你们说的话,孤一句都听不懂?」
「没事了,有我在。」晏莳青低眸,温声安抚。
开梓似懂非懂,憨憨微笑,忽感疲倦袭来,她闭上了双目,聆听着他的心跳声,沉沉睡去。
半梦半醒间,她的意识似潺潺小河般流动,与另一道古怪的声音遇合,那声音很是熟悉就好像……是另一个自己。
她想了想,一定是她犯迷糊了,她就是她,怎么可能还有另一个自己。
有青青在,她什么都不必担心咦?好奇怪,这句话说起来,为何也如此熟悉?
凤梓困惑的睁眼,扯扯晏莳青的袖子,轻声问:「青青,孤曾经对你说过吗?」
「说什么?」晏莳青抱着她,行过长长的冰透长阶,清冽的月华洒落上他眉髓,点染成淡淡的清辉。
「有你在我身边,孤什么也不怕。」
蓦地,拾级而下的步伐顿住,他垂眸,与她天真不解的眸光相迎。
「她」当然说过可是,却是心智与常人无误的「她」,那个总是嘴上答应会乖乖听他安排,却让他摸不透下一步想做什么的「她一
如今的「她」,又变回了从前的痴儿,不会有人在深夜端着茶点探他房,屏着气问他心里有没有她,也不会在莽撞的摔了一跤之后,脸不红气不喘的对他撒谎扭伤了脚,耍赖似的要他抱她回寝殿……
那个不按牌理出牌、活泼好动,会趁他闭目养神之际偷偷窥看他的凤梓……不见了。
【第九章】
历经冗长血腥的一天一夜,从神宫返回朝凤宫时,天方渐明,他们的马车却被挡在宫门之外,不得进入。
凤梓半躺在车上的软榻,睡得迷糊,直到听见外头的争执声才苏醒。
「发生什么事了?」她困意浓重的低问,身旁却无人回应,左右张望了下,才发觉马车内只剩她一人。
掀开帘子往外一探,她当即面露诧异。他们的马车被一大群的军士包围住,还有许多弓箭手守在两旁,拉紧了羽箭瞄准马车。
她楞了良久,立即拨开马车的门帘,想下车弄个清楚,却听见晏莳青出声阻止。「待在马车上,别下来。」
凤梓呆呆的缩起手,放下了帘子,乖顺地坐回了软榻。
假使换作是转世千年之后的叶浅绿,只怕早已跃下马车奔到他身边……思及此,晏莳青心底不禁浮上了一丝涩然。
「神女有令,没有神女的亲谕,所有人不得任意进出朝闯宫。」率兵士上前包围的将军高声喝斥,手中高举着锋芒寒洌的长刀,神情肃穆,充满了杀气。
凤梓听声辨析,认出了那人是负责整座朝凤宫安危的魏将军,她很是纳闷,不解何以魏将军要怒颜相向,莫非他不知神女便坐在马车上?
而她又是几时下了命令,不让任何人自由进出朝凤宫?为向她一点印象也没有?
正在凤梓困惑寻思之际,晏莳青已开口扬声。「魏将军,你口中的神女,指的是哪一位?你效忠的,究竟是薛氏,还是凤氏?」
事实上,早在凤梓被邻国太子挟持之后,见机不可失的薛氏父女便趁虚而入。
他们兵分二路,一方面由薛昆领兵包围了咸池宫,另一方面,薛晴则直接入宫软禁了凤梓的人马,自行宣诏继承神女之位。
数年来,薛昆不停拢络收买朝凤宫里外的兵将与女官,布下大量眼线,就连看守朝凤宫的魏将军也沦为爪牙了。
魏将军面露几分心虚,口气却依然强硬。「凤氏神女生死未卜,且身分不详,如今指挥朝凤宫的,乃是身上同样流着凤氏血脉的薛氏神女,请晏国师莫要为难末将。」
薛氏?莫非魏将军口中的薛氏神女,说的便是晴儿表姊?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马车内的凤梓怔楞暗忖,心智未开的她,一点头绪也没有。
晏莳青眯起了冷洌凤眸,口气仍是惯常的清淡无波。
「不如魏将军替我入宫转告薛晴,告诉她,如果还想见她爹最后一面,即刻出来见我。」
魏将军闻言一楞,不久前,薛太师偕同兵将一起包围咸池宫,却迟迟未返,他们都以为薛太师是在与晏莳青周旋,没想到,晏莳青竟然会安然无恙地现身在这里。
如今又听晏莳青出言警告,看来薛太师的情况不妙……思及此,魏将军神情瞬变。
「晏国师请在此等候,末将即刻入宫呈报。」语方歇,魏将军朝两旁的弓箭手使了个眼色,须哭,利箭上弓,支支瞄准了马车与晏莳青,这才放心的转身入宫。
近百支尖锐的羽箭相对,晏莳青仍是从容自如,眸光淡似秋水,坐在马车内的凤梓忍不住掀开帘子一小缝,偷偷望着他。
倏忽间,凤梓憨稚的目光染上了一丝迷惑,青青看起来就和从前一样,并无改变,但是不知为何,静静望着他,她心口却起了异样的闷疼。
就好像……好像有什么压在心尖上,一丝钝痛滑过,令她气息有点喘,头也发晕了,体内一直有股说不出的异状在作祟。
不多时,朱漆雕凤的宫门应声敞开,凤梓抚着心口,目光顺势望过去,蓦地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