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忽地,她心底起了一念,美目流转,闪动着一丝狡点亮芒。
见状,晏莳青眼眸低敛,揣度着她不知又想出什么乱子。
众人只见神女眼神恢复傻气,面露几分女儿家方有的娇羞,稍稍低下盘挽着华美发髻的螓首,伸出皎白若雪的纤纤素手,在众目睽睽之下握住了晏莳青的手。
见此景,众人又是一惊。
「孤最喜欢国师了。」她毫无惧色的对众人盈盈微笑。
这话虽然说得傻气,听来像是孩子在说她最喜欢哪个玩伴,但仍是震憾了在场的众人。
薛昆见了一喜,面上震怒的高声痛斥。「晏国师,神女都说出了如此惊人之语,你还想否认吗?」
神女若是当真恋上国师,众人不会责备心智懵懂的痴儿,而会将苗头指向晏莳青。虽然叶浅绿的用意是要打回薛昆的恶言质疑,却也让薛昆抓紧了机会针对晏莳青落井下石。
面对众人投以的质疑目光,晏莳青面色未变,凤目如千年古湖,并未因此惊起波澜。
蓦地,叶浅绿的柔荑反被晏莳青握住,她讶然扬眸,却见他递回鸳鸯果,然后风轻云淡的对众人道:「敢问太师,白凤国可有规定国师不能当上皇婿?」
话一落,不只是其他人,连叶浅绿自己也傻住了。
薛昆脸色忽青忽白,白凤律法确实没有严明规定皇婿的身分,但凡神女喜爱之人,又与神女心意相通,无论是富或贫,皆可当上皇婿。
可国师兼皇婿这等事,却是从末有过的。
「荒唐!」苦思良久,找不到可反驳之语,薛昆只好斥了这句。
晏莳青文风不动,像是要让叶浅绿悔悟自己的脱序之举,他攒紧了她的手,更对一脸怔楞的她露出俊雅一笑。
她心口一震,颊色渐红,她知道依照他的聪明睿智,肯定能想出平息这个风波的方法,却万万料想不到,他竟然会说出加深两人暧昧的话。
这完全超乎她的预料呀!
薛昆见他们眉目传情,内心暗惊,生怕这么一乱弄巧成拙,真把晏莳青拱上皇婿之位就糟了。
晏莳青也看出了薛昆的忧心,状似无意的又对叶浅绿道:「敢问神女,可有意愿招我为皇婿?」
外人看来,他们是打算在春祭大典上将暧昧关系名正言顺,可是叶浅绿知道,他这样做,分明是要让她惊慌以示惩戒,让她往后懂得知所进退,莫再出乱子。
随着众人目光复又移转到她身上,她傻笑的表情不禁为之一僵。
晏莳青肯定不会再出手帮她了,她内心暗暗懊恼,刚才不该逞一时之勇的。
忽尔,她灵机一动,露出傻兮兮的憨容,笑了一声,拿高握在于里的鸳鸯果吃得津津有味。
「唔唔,鸳鸯果好吃。」咬了一口后,她又转身抓起白玉茶杯,将里头的雪绒翠再茶一饮而尽。
冰心与洛丹正要出声拦阻,她却突然扔下茶杯与鸳鸯果,双手抱着腹部放声高喊。「好痛!我的肚子好疼!」
这声嚷嚷总算成功解除了尴尬的窘境,众大臣纷纷靠拢过来,冰心与洛月也连忙扶住了站不稳的主子。
「宣医官。」晏莳青有条不紊地扬声,随侍在旁的女宫即刻退下。
「不行!真的好疼,快疼死我了!」叶浅绿双腿倏软,跌坐在地上,霎时吓坏了所有人。
「莫不是茶果被人下了毒?」一位臣子焦急的问道。
「莫急,先等医官来再说。」
听见晏莳青说出这一句,叶浅绿吓坏了,赶紧喊疼喊得更卖力,只差没在地上打滚。
「青青……我好疼!好疼……」末了,她双眼一闭,直接装晕。
群臣一阵谭然,原本还想紧咬不放的薛昆也只能暂且把话呒下去。
耳边闹哄哄,双眼紧闭的叶浅绿心下一阵忐忑,揣度着晏莳青会如何收拾残局。
间隔半晌,她的身子落入了一双臂弯中,徐缓腾空,她想,应该是宫人合力将她抱起,准备先送回朝凤宫再行打算。
心中一时好奇,她偷偷眯着观了一眼,发现在众多忧心忡忡的群臣之中,并末看见晏莳青的身影。
正纳闷不已,她却冷不防想起什么,悄悄地,不着痕迹地又将眼角余光往上一瞥。
这一颅,叶浅绿差点真的晕过去。
原来抱着她上凤辇的人就是晏莳青,而且他的神色并不好看,那双宝玉般清亮的凤眸低掩,正在仔细端详她的面色。
那关怀备至的忧心眼神落入了她眼中,不只是惊话,她颊上红晕渐显浓艳,心也跟着乱了……
恍惚之间,明明没病也没痛的她,突然真的起了一阵心绞痛,缩在他怀中呻吟不止。
正当剧痛难耐时,她眼前又浮现了奇怪的画面。
幻影中,依然是笑得一脸傻气的凤梓和眼神泛暖的晏莳青,他牵着她的手,走过了两旁花木扶疏的青石板小径。
凤梓嘴里咿咿呀呀的,也不知说了什么童言童语,令素来性子清冷的晏莳青嘴角轻勾,笑中却带了几分怜悯。
是,是怜悯没错,她看得很清楚,绝对不会错的。
原来……晏莳青对心智停留在十岁的凤梓是怜悯、是同情,说句实话,她对这发现倒是颇为讶异。
这段日子的相处下来,依照她对晏莳青的粗浅了解,大概也清楚他为人冷傲,喜欢掌握一切。
更因为精通阴阳五行术法,又通晓星相卜筮,几乎没什么事能够难得倒他,他能洞察过去、窥知未来,能力之大,竟然还能将千年之后的灵魂招来白凤园,不得不说,其实连她也有些畏惧他。
在她这个未来人士眼中,这种无所不能的强者往往都是篡写历史、谋夺皇位的阴谋家。
但是,从种种迹象看来,他对凤梓并无贰心,甚至为了保住凤氏最后的血脉,更不惜招她的灵魂来顶替凤梓,这是为什么?
他的各种举动在在出乎她意料,也渐渐地拨乱了她的心弦。
幻影一瞬之间就消失不见,心上突生的那股剧烈绞痛也随之停下,等到她睁开眼的时候,已经让晏莳青抱入凤辇。
最教她意外的,是她蹩脚的装病伎俩……他居然没发现,还露出罕见的忧心神情?
他是担心凤梓的身体微恙?抑或是真的关心她这个代打替身的灵魂?
电光石火间,她忽然伸手拉住了转身欲走的他,他回眸侧望,似乎有些话然。
「青青,别走。」这一声,连她自己也吓住了。
这真的是她吗?为什么像是有人借着她的声音挽留他?
凝望着那如神人般光采哗哗的俊颜,她不禁想,他毕竟不是真神仙,心同她一样是肉做的,纵然再怎么神机妙算,还是会对人产生感情,凤梓在宫中的处境,他比谁都还要清楚。
他若当真是抱着怜悯之心辅佐凤梓,那么,会不会在无形之中也喜欢上了单纯无邪的她?
心中积压着万千疑惑,叶浅绿想问,话也已经到了嘴边,但望着他半晌,终究九还是又咽回喉咙。
「我一个人会怕。」她指着心口处,脸色微微发白。「刚才你抱我过来的时候,心突然痛了起来,好像有千万根刺在扎一样,真的很痛。」
见她抚上心口,晏莳青猛地眼神一沉,没说话,也没拨开她握住他于的柔荑,凝目望了她片刻,才在她身边坐下。
他一坐定,她提在半空的心陡地放下,呼吸着来自他身上的清淡桃花香味,她头一斜,也不顾什么君臣之礼、男女授受不亲,靠着他的肩膀便昏沉沉地睡去。
镶满璎珞的华美凤辇载着神女与国师,摇摇晃晃地朝着朝凤宫的所在位置前进。
也在这一天,各种关于国师意图诱拐神女,想藉此揽权弄政的谣言开始漫天传开。
夜雾凝重,星辉湛湛,为了就近照看神女,以便她随时召见,晏莳青便暂时留宿在朝凤宫的偏殿三夜。
灯影朦胧,晏莳青坐在桌案前翻阅着一册寻常医书,低低垂掩的细长凤眸不见丝毫疲意,黑如墨玉。
只是目光虽落在字里行间,思绪却早已飘远,脑海里绕转着前几日督导叶浅绿习字读书的幕幕景象。
他心思紊乱,书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好似全成了细小的黑蚊,在眼下飞来越去,扰得他益发不安宁。
门外踅音怦响,他凤眼轻轻一睐,看向不敲门请示便擅自入房的不速之客,本想开口斥责的声音却在看清来人面貌后,霎时消逸无踪。
叶浅绿尴尬的露齿浅笑,挥挥手,又深觉不妥的缩回身后。「你、你还没睡?」
晏莳青心虽乱,气却依然沉定。「身体不适怎么还没歇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