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只见江初香漾开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时不时挥动粉拳将王嬷嬷逼进死角。
见状,王嬷嬷惊惶失措的尖叫,「杀人啊!江初香疯了,她想杀人啊!」
云朗居书房里,邹定叡正与几个朝中刺史参详缉捕前江相余党的事宜,正说到切要之处,忽然听见外头传来喧闹声。
「去看看是谁在闹事。」邹定叡不悦的别过脸,命令候在门边的小厮。
小厮领了命正要去开门,外头的下人却闯了进来。
「放肆!我说过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能擅自踏进书房。」邹定叡眯起眼,口吻冷得可以冻人。
那下人接收到他鞭笞的眼神,怕得瑟缩f下,赶紧说:「世子爷,不好了,江小姐跟王嬷嬷打起来了!」
其实这本是内宅的事,不该惊动府里的男主人,然而江初香是邹定叡留下来的,周氏说了,往后江初香的事由邹定叡定夺,因此下人才会报到这里来。
邹定叡一怔,当下抿紧唇将手中的名册往桌上一放,俐落的起身,先跟刺史们告罪并交代下人们送客人出府,这才怒极的走出书房。
果然不出他所料,江初香全是装出来的,才安分个两三天,稍不留意她立刻就露出马脚。
过去她在府里动辄打骂下人,弄得府里鸡飞狗跳,偏偏她力大无穷,往往心腹整治得不够凶,她还会自己动手,虽是女人,心肠却异常毒辣,连男人都汗颜。
想起昔日江初香丑恶的嘴脸,邹定叡的眉头越拧越紧,他开始怀疑自己当时怎会被她的演技蒙骗,竟然真以为她跟以前不一样了。
真是天大的笑话!江初香这女人早该被逐出将军府的。
还没走近厨房就能听见里头闹哄哄的,邹定叡的脸色一寒,走进屋内一看却当场楞住。
方才听下人通报事发经过,说是江初香先起的头,原以为进厨房会看见王嬷嬷被那女人打破了头或是抓破脸什么的,没想到……情况完全相反——被打得趴在地上、浑身沾满米粥的人竟然是江初香。
王嬷嬷庞大肥重的身体压在江初香背上,一手扯着她散乱的发,另一手将她那张白嫩的脸蛋狠狠往地上压去。
「就你这点本事也想跟老娘斗!」王嬷嬷像是打上了瘾,眼歪嘴斜的哈哈大笑,连邹定叡进了厨房都没发现。
「放开我!你根本是欺人太甚!」江初香被压在地上,整张脸全沾上了粥,眼眶还泛着红,真真狼狈极了。
「我这是替府里上上下下教训你这个大恶人,是替天行道。」说着,王嬷嬷又扯了一把她的头发。
江初香的头皮被扯痛,疼得泪花在眼眶打转。
妈呀,她原以为这里的人好哄,刚才亮个拳头不过是想吓唬人,还以为这些古人只敢动嘴,想不到居然这么野蛮,她根本打不过啊!
老天爷真是太会玩人了,居然让她这样一个文明的现代人来这里任由野蛮的古人欺负,她的命运未免也太惨了吧。
思及此,江初香鼻子一酸,泪水就落了下来,倒不是因为平白被人打了,而是想到未来的日子不知该怎么过下去,她就好想哭。
眼前这一幕实在太诡异,别说是那些下人,就连看惯了江初香平日蛮横暴行的邹定叡都深深震撼着。
江初香居然让人压在地上打?!按照她那种性子,以及她可与男人媲美的神力,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
是以如今看她满脸狼狈,委屈的扁着嘴,眼眶泛着泪光,娇瘦身子好像快被王嬷嬷给拆了的模样,邹定叡胸中一动,竟然有点心疼。
「闹够了没!」
低沉的喝阻声一下,杀红了眼的王嬷嬷一惊,立刻从江初香的身上跳起来。
「世子爷,这里乌烟瘴气的,您怎么会……」王嬷嬷好声好气的说着,不住陪着笑脸。
「欺负人……太欺负人了……」江初香的头发被扯乱了,浑身沾满米粥,眼眶与鼻头都泛红,这场只有挨打的架,对她这个讲理的现代人来说无疑是一场震撼教育。
先前她在南园,没人会费事上门招惹,如今经过这一架她才彻底明白了自己在这个世界有多么弱势。
她原以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有恩报恩,有仇才报仇,但她跟这里的人无寃无仇却遭受这样的对待,这完全无理可循,她根本无所适从啊!
邹定叡在场,没人敢上前去扶她,她咬着唇撑起身子,刚才被王嬷嬷压坐过的腰却猛然一痛,她没能爬起,又跌回那团泥泞里。
老天爷,如果要活得这么狼狈可怜,那倒不如当时就让她死了呗。
正当她沮丧的在心中哀叹时,一只手忽然伸了过来。江初香一抬眼就看见那张摊平的宽大掌心。
她愣了楞,眨眨眼,这才看清楚伸出援手的人竟然是脸色铁青的邹定叡。
她呆掉,迟迟没去握他的手,还是他不耐烦的皱眉啧了一声,她才赶紧牵住他的手心。
好大,好温暖。一握紧男人的手,她心中的委屈顿时溃了堤,在借力爬起身之后,她不禁哽咽,就这么靠进邹定叡的怀里。
不是那种造作的梨花带雨哭法,而足伏在他怀里货真价实的嚎啕大哭。
登时,在场所有人又傻了。
邹定叡也微楞,没想到她会抱着自己哭了起来,还不习惯她与自己这么亲密,当场有点僵硬。
可是听见她毫不掩饰的哭法,原本已经够狼狈的脸蛋此时又添上大量泪水,看起来可怜惨了,不知怎地他心里一处柔软了起来。
「别哭了。」原本想推开她的那只手反而轻轻搂上她的肩,一下又一下的轻拍安慰。
见状,所有人的脸色再次变了几变。错愕有之,震撼有之,惊恐有之。
将军府的众人都知道,邹定叡当初是被逼着迎娶江初香的,这对性情冷傲的他来说无疑是一种莫大的污辱。
江初香虽然如愿进了邹家的门,但是没有一日得到邹定叡的疼宠,好面子的她也曾因此大闹过好几回,但是感情这种事终究强逼不来。
后来闹累了,江初香开始抱持着既然她得不到邹定叡的心至少要拥有他的人的心态,有她在邹定叡这辈子休想再纳妾收房。
这两人从来没真正像过一对夫妻,更别提是举止亲密了,是以眼前这一幕看在众人眼中无疑是震撼的。
王嬷嬷更是看得手软腿软,不明白世子爷怎么会对下堂妻这般维护。惨惨惨,她刚才还狠狠教训了江初香,该不会真正会被逐出府的人是她吧?
「对不起,让你看笑话了。」直到哭够了,江初香抹了抹眼泪,找回了精神,这才赶紧从邹定叡怀里脱身。
那柔软的馨香一离手,邹定叡心底无预警掠过一丝怅然,垂放下来的手掌不着痕迹的收了收。
见她狼狈的用袖子抹着脸,眼儿红红,鼻头也红红,却还是强打起精神的傻模样,他发现自己很难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不过在察觉众人惊愕的目光后,邹定叡霎时肃冷了脸色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不是说过你不能擅自离开南园?」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世子爷,这个女人好大的胆子啊,不仅没听您的命令还跑来这里找大伙儿的碴,又说了许多对主子们大不敬的话,我一时护主,气不过就出手教训她一番。」
不等江初香解释完,生怕被治罪的王嬷嬷马上中气十足的抢着告状。
「王嬷嬷,你说话可要凭良心啊!」春荷瞪大了眼,不敢相信居然有人能如此睁眼说瞎话,硬是将黑的说成白的。
「我当然是凭良心说话。」王嬷嬷脸不红气不喘的挺起胸口。「要不,问看看其他人就知道我是不是胡说。」
邹定叡环视众人一圈,所有人因为过去恨极了江初香,虽然明知王嬷嬷是颠倒是非黑白,还是硬着头皮点头附和王嬷嬷的话。
见情势一面倒,春荷急了。「世子爷,您千万别听信这些人的话。要不是王嬷嬷指使厨房的人这几天都给南园送去烂菜腐肉,世子妃也不会擅自离开南园来厨房换食物。」
「世子妃?」王嬷嬷冷眼瞟去。「春荷,你喊谁世子妃?这里只有世子爷,哪来的世子妃?」
自知口误,春荷当场脸色发白,不敢再往下说。
江初香生怕春荷会因为替自己打抱不平又被王嬷嬷陷害而惹祸上身,她想也不想的看向邹定叡。
「这一切都是我惹起的,是我的错,你要骂要罚我都没意见。」她红着眼,咬紧牙关的说道。
邹定叡扫了她一眼,没说半句话,脸色冷得像寒冬霜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