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爹死了,二娘死了,二叔又离开裴府,现在的裴府空荡荡的,加上成云下令仆人工作的时候不许交谈,这儿还真像是一座死城,连呼吸都十分吃力。

怎会变成如此?

原本没有欢乐也就罢了,至少是互不侵犯的和谐,现在则是静悄悄得犹如地府。

裴成云忙着外头的事情,宣华容只能找一些事情来打发时间,偶尔她会觉得喘不过气想逃出去,无奈日落西山后依旧得回来这座空城。

她的丈夫总是在她入睡后才进门,她猜是因为他想逃避那件事才会刻意晚归,明知是疙瘩,却又说不介意,变成这样的结果,难道会比较好?

今日又是她比丈夫先回来,她直接回到房里更衣,没有惊动任何人,不一会儿,她听见房门开启的声音,还没出声询问已听到丈夫好像在跟谁说话。

「他往哪走?」

「北方,是朝刘管事的故乡。」

「还当真想问清楚吗?哼,我难道会欺骗他?继续盯着他,我要知道他的行踪,绝不许他再回来。」

「是,爷。若二少爷找到刘管事呢?」

「他想问明白就让他问,知道愈多对他只是愈痛苦,明白害死他爹娘的人是他的大哥,他又能如何?」

宣华容闻言倒抽一口气。

裴成云随即示意对方先离去,走近屏风拉开遮住视线的障碍物,本以为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奴婢,结果竟是他的妻子,他眸底迅速闪过一道深幽的光。

他神色未变地问:「你都听见了?」

「你真的害死爹和二娘?」即使所有人都在猜测事情的真相,她却未曾怀疑过他。

「是又如何?反正我现在不害死他们,迟早他们也会死。」不是他们死,就是他死。

他都这么说了,她也无法追问为什么,因为他的意思已清楚表示他迟早都会想除掉他们。

何时他变得如此心狠?

记得以前认识的裴成云城府虽深,仍可见几分善性,但现在他全身上下却找不到一丝人性,他仿佛已不当人命是人命。

宣华容不断自我安慰,丈夫生性冷漠,她得尽早习惯,殊不知这不是冷漠而是天生的残忍无情,对至亲都如此,更遑论和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自己,她再也不敢奢求什么。

「你应该从没爱过任何人吧?」

裴成云沉默了。

她见状,顿时脑子里所有模糊地方一一清晰浮现。

「我和二叔的事也是你一手设计的吧?告诉我,那晚我和他……究竟是真是假?求求你告诉我!」别让她继续受折磨了。

「你到现在还在为他着想?」他质问。

「我只是想知道真相。」她并非为二叔,而是想弄清楚自己在他心底到底有没有分量。

倘若他爱她,就不会做。

倘若他在乎他,绝不会做。

倘若他视她为妻,肯定不会以此事伤害她。

「……是真的。」

裴成云眸光骤寒,铁了心要把事情做绝,既已走到这一步,他就不可能坏了局,任何不安定的因素都要连根斩除。

三个字彻底碎了宣华容最后一点的希望,也毁了对他最后的期盼——他不爱她,所以可以牺牲她来达到他的目的,他不在乎她,所以完全不在意她的感受,他从没有视她为妻,她只是他的一颗棋子。

「你……有没有爱过我?」纵然傻,她还是想问清楚,好让自己能彻底死心。

他是喜欢容儿的,却没想过爱不爱她。

裴成云的无言对照出她的心痛,然后,他看见她落下几颗晶莹的泪珠。

一旦女人使出哭的手段,不都该是哭得恨不得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所受的委屈以及痛苦?为何她的泪水却只是几颗?然而,就这么几颗透明的水珠却仿佛能揪住他的心。

「容儿,别想太多,你永远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也不会再娶妾,我可以给你幸福的日子。」他的承诺肯定胜过那些不切实际的海誓山盟。

幸福?什么是幸福?她已经不知道了。

宣华容转身欲走,那副犹如心死绝望的模样吓到了他。

裴成云内心陡地一震,开口提醒她,「容儿,你说你爱我并永远不会离开我!」

「倘若一开始便存心瞒我,你还能希望我有多爱你?」她的笑容满是悲哀。

「你只需要清楚你是我的妻子就足够了!」在这一瞬间,他很怕容儿再也不理他。

记住她是他的妻?

她真的是他的妻吗?

宣华容默默垂下眼睫,胸口的跳动好似停止,沉默无言。

「我不爱你会娶你吗?」他强调。

「或许……是有什么有利于你的目的,对吧?」她问出心中最不敢点破的谎言。「你能同时爱我又利用我,这样算是爱吗?成云,我不傻的。」她已经完全明白了。

她再次一语中的,让裴成云的心跳起伏剧烈,犹如要冲破胸口似的。

应该要反驳,如同以往那样,发挥他流利的口才,将黑的说成白的,让容儿打从心底对他的话信服不已,可不知怎地,当下盘旋在脑海内的不是成串的字句,而是一片空白。

面对容儿,这是他头一次哑口无言。

困在迷雾之中的宣华容终于看见一点光明。

她深深爱着他,最后却落得成为一颗棋子的下场。

泪水,无尽,心碎,梦醒,她求的不多,得到的也不多,或许她注定要一生孤独。

将自己关在书房,宣华容提笔写信,每写下一字,泪水便滴落一滴,换了十几张纸方能稳住近乎崩溃的情绪。

成云:

你晓得吗?我刚刚一直在想一件事——我为保护传家之宝而受伤的事真的只是一个巧合吗?抑或是一个局?

先前我告诉自己必定是巧合,你绝不会那么无情的利用我,如今再细想,只能怪我太相信你了。

当时正巧经过救了我的人以为我昏过去,所以听见他们问了一句话:「她受伤了,怎么跟大少爷交代?」

即使后来我想起这句话也将它深埋在心底,因为我看得出来你是真的很担心我的伤势,我便对自己说,那些人应该是你安排在我身边保护的人,直到现在,我才醒悟,你不是想保护我,而是想利用我。

我终于明白了。

你根本不爱我,你只是想要有一个永远不会背叛你、不会离开你的人陪在身边,我不过是恰好出现在你身边又是颗很好用的棋子而已,至于爱不爱、喜不喜欢一点也不重要,对吧?

你应该也晓得二叔喜欢我,又不希望让他快乐,因此才会娶我,对吗?

你明知我有多喜爱你,纵使你这样毫不留情的利用我,我也忍下了,因为我相信终有一天必能看见你的真心,哪知现在我才明白这样根本不算是喜欢,只是一种自我欺骗。

我没忘记曾答应过不会离开你,所以树下的一只鞋子留给你,另一只鞋子麻烦你替我带回故乡,我想总要有个人守住约定是吧?

成云,我真的不傻,娘遗弃我,我都明白,只是不能说出口,因为我的心底仍有个梦,一旦说破便会梦醒,娘曾经是我的梦,碎了之后变成你,接下来又变成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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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二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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