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倪闻锋眉心一撑,一脸仿佛立刻就要去找人寻仇般的凶恶模样。
“他背后有人?谁?”
“是谁我不知道,就算知道,你又想怎样?”倪重德没好气的瞪眼,“今天下朝后,相国大人私下召见了我,跟我提及此事,还要我好好管束你,免得日后闯出乱子,就算死罪可免,活罪也难逃。”
“什……”孙不凡的后台层级居然高至相国大人?他难以置信,但这事从他伯父口中说出,不会有假。
可不对啊,孙不凡若有如此硬的后台,何以一个城南购地之事拖了半年还未能成事?
“总之,你这两天就给我离开京城,回老家去反省反省。”倪重德说。
“伯父!”倪开锋咚地一跪,拉着他的衣角,哀求道:“让我留下来吧,我会听话,不会再闹事的。”
见三十岁的侄儿,居然还像个犯了错的孩子般跪地讨饶,倪重德一方面觉得不舍,一方面又感慨万千。
是他宠坏了这个侄儿,是他害了他。
“唉,真是造孽!我怎么会……”
“伯父,求求您,我这次真的会乖乖听话,不管您要我做什么,我都会照办,绝不会给你心添乱的……”为了能留在京城,倪开锋就差没发毒誓了。
倪重德看着他,沉默了好一会儿。
思索须臾,他幽幽一叹。
这孩子是他惯出来的,如今将他送回老家也无所助益,看他似乎其心悔改,或许可以再给他一次机会。
每个人都有死穴窍门,而倪开锋可以说就是倪重德的死穴。他对己对人都相当严厉,唯独总是对这妞儿睁只眼闭只眼。
今生结出的果,都是前世种下的因。或许,是他在上辈子欠了锋儿什么吧?
“好吧。”倪重德终究还是心软了,“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要是再惹事,我可救不了你。”
“伯父,谢谢您,谢谢你心。”倪开锋感激得五体投地,不断磕头跪拜。
可在他感谢伯父的同时,心底已有了其他的盘算。
“可恶!”
闭门思过不过几天,趁着倪重德奉御令离京前往北境,倪开锋又找了些狐群狗党外出喝酒寻欢。
席间提及自己被伯父关禁闭之事,已有几分醉意的他火气全上来了。
他摔了酒杯,砸了酒晖,怒气腾腾地咆哮,“那孙不凡居然敢告我的状?哼!我看他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倪爷,我看这件事就算了,说不好他真的有什么强硬靠山,你……”
这种听起来像是在劝他识时务者为俊杰,还是少惹孙不凡为妙的话,令倪开锋更加光火了。
“我呸!他不过是个开茶楼的,我倪开锋会动不了他?”
“倪爷,咱们兄弟几人也是为你好,我看就别……”
“闭嘴!”喝茫了的他,两只眼睛里爬满蜘蛛网般的血丝,看来狂暴又愤怒。
他一把持住说话的倒霉鬼的衣领,恨恨地说:“就算他有天皇老子撑腰,我都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倪爷,你何必去扫马蜂窝呢,咱们就继续快乐的喝酒,找几个姑娘来助兴,不是很好吗?”
“混帐东西!”倪开锋一把摔开那人,语气跋肿,“老子知道你们都怕事,都胆小,可老子不怕,我偏要捅这马蜂窝!”
几个猪朋狗友们面面相觑,不知还能说些什么。
“滚!你们都滚!老子没你们这种怕死的朋友!”他朝着那几人咆哮。
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有了离开的默契。
“那我们先走,改天再去拜访你……”
“哼!”倪开锋看都不看他们一眼,继续饮酒。
他们几人离开之后,有人靠了过来--
“倪爷……”
倪开锋不识得这人,于是没好气的瞪着他,“你什么东西?”
“小人名叫姜延秀,是跟倪爷站在同一条阵线上的人。”
自从被孙不凡解聘的消息传开之后,姜延秀手上所有的生意就那么硬生生的没了。
这阵子,他整日泡在酒楼里借酒浇愁,却还是消弥不了他对孙不凡的愤恨。
可他除了咒骂孙不凡之外,别无他法--直到刚才听见了倪开锋的叫嚣。
原来在这京城里,除了他自己,还有人这么痛恨孙不凡。
倪开锋不认识他,可他却知道倪开锋是何来历,更知道他或许动不了孙不凡,报不了仇,可倪开锋一定行。
于是,他大胆的上前攀谈。
“倪爷也受了那孙不凡的鸟气?”姜延秀问。
听他说自己是跟他站在同一条阵线上的人,倪开锋稍微冷静下来,上下打量着他,“怎么?你也跟他有仇?”
“正是。”他点点头,“小人可以坐下来跟倪爷说上几句话吗?”
倪闻锋睨着他,“唔。”
“多谢倪爷。”姜延秀坐了下来,涎着讨好的笑,“倪爷,那孙不凡态度嚣张,是该给他一点颜色瞧瞧。”
他瞥着他,“看起来,你似乎对他有点了解?”
“确实如此。”姜延秀续道:“实不相瞒,我原本是受他聘雇,帮他仲介买卖城南铺子的掮客。”
“噢?”倪开锋眉梢一挑,开始有了兴趣。
“我忙了半年,替他收购了城南的店铺,可他却在前些时候突然与我解约,还坑了答应给我的何金。”
“什么?他这么可恶?”倪开锋冷哼,“我听揽月阁的柳老板说,就只剩下一家面馆还不愿拿钱搬迁,他一定是以你未能如期完成收购而与你解聘吧?”
姜延秀为营造自己受害者的形象,当然避重就轻,全然不提自己遭到解聘的真正原因。
“我看,我索性到广明客栈去把他抓出来痛打一顿好了!”他气呼呼的说。
“倪爷有所不知,孙不凡如今已不在广明客栈。”
闻言,倪开锋一怔,“难道那臭小子已经离开京城?”
姜延秀摇头,“他搬到城南了。”
“咦?”
“孙不凡现在就住在他还未买下的穆家面馆隔壁。”
虽然已被解聘,但姜延秀还是留意着孙不凡的一举一动,因此知道他受伤后便搬到穆家面馆隔壁的空屋,负责他三餐的还是那个穆熙春。
“有舒服的地方不住,他为何搬到那儿去?”倪开锋不解。
“近水楼台先得月,当然是为了那间面馆,还有……”姜延秀暧味一笑,卖着关子。
“还有什么?”倪开锋火爆急躁,等不及的问着。
“还有穆家面馆的女儿。”
“为了……女人?”他微顿住。
“正是。”姜延秀捱近,低声道:“倪爷认为报复一个人,是打他一顿痛快还是……毁了他比较痛快?”
倪开锋听出了话中含意,“你是说……”
“城南一带都是老旧的木房,从前也发生过几次火灾,他住在那里根本是自掘坟墓。”姜延秀续道:“一把火烧了他以消心头之恨,倪爷认为如何?”
他思忖一下,唇角扬起一抹笑意,“此计甚好,你有什么想法?”
见倪开锋对此毫无异议,姜延秀原本还略带忐忑的心安定了下来。
“倪爷人脉广阔,一定不难找到一两个亡命之徒为您卖命……当然,若能找到境外之人,那是最好。”
“为何得是境外之人?”倪开锋问。
“境外之人在京城面生,就算被人看见,也没人知道他们的身分。”他解释,“完事之后让他们速速离京,到时就算衙门要办,也找不到凶手……而只要找不到行凶之人,就找不到真正的主使者。”
倪开锋听着,微微点头表示赞同。
“你说的一点都没错。”他哼了一声,“老子就一把火烧了这马蜂窝,看他还怎么嚣张得起来。”
姜延秀压低声音,谨慎交代,“倪爷,此事绝对不要声张,免得节外生枝。”
“这道理,我明白。”
“那……”他阴沉的一笑,“那小人就等着倪爷的好消息了。”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能拉到一个这样的“同伙”。倪开锋平日在京城是出了名的无脑狂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从不顾虑后果。
而他,就需要这样一个人当他的垫背。
若此计可成,他便能消心头之恨。若不成,有倪开锋这样的人物扛着,罪也论不到他头上。
不管成或不成,他只有得利,没有损失。
“孙不凡,咱们走着瞧,你教我不好过,我就让你活不了。”
“吃饭。”穆熙春将食物摆着,一个转身便像是逃难似的跑掉了。
自那一天孙不凡在水井边对她说了那些话之后,她便一直……避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