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相允雷一个人在街上走了很久之后,才回到龙翔大楼。

不为什么,只想知道这一切是不是真的?

钱对他来说真的这么重要吗?重要到他可以不惜一切出卖友情,陷害朋友?只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

相允雷带著一股狂暴的怒气,门也没敲直接冲进龙天骥的办公室。十多年来他已经很久没这么禁不住气,也没这么的冲动。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相允雷不顾龙诏嘉也在场,开口就质问著龙天骥。

龙天骥一见到许久不见的儿子,脸上不自觉的露出笑容,完全忽略了他脸上愤怒和怨恨的眼神。“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相允雷再次问他。

“你到底在说什么,没头没脑的,我做了什么?”龙天骥从办公桌后的椅子站起来,走向儿子。

“允雷……”龙诏嘉也被他充满怒气的神情吓到,平常一向斯文、和善的他,今天是怎么了?

“韦志伟回来了,他没死回来了。”

闻言,龙天骥怔然的往后退了两步,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给吓住。

相允雷把他的反应都看在眼里,他心痛的皱著眉,“你害怕了吧!原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却被韦志伟的死而复生所破坏。”他讥讽著他。

“我为什么要害怕?我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违背良心的事。”龙天骥不愧是老狐狸,很快就恢复镇定。

“你怎还能如此大言不惭,说你什么也没做?”相允雷只是更加痛心的摇摇头。

“允雷,到底发生什么事?”

相允雷转过头看著同父异母的弟弟,“你知道的越少,对你来说会是越幸福。”

“你到底知道什么?我想我有权知道,”

“你真的想知道,那就问他呀!”相允雷指著龙天骥,“看他是怎样自私自利,为了一己之私陷害别人的事。”

“够了,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龙天骥恼羞成怒的制止相允雷的指责,就算他真的做了,又怎么样呢?这个社会本来就是这样,谁有能力谁就能生存。

“我是没资格,在你龙天骥的眼里只有你自己,其他所有人都只是你的踏板。利用过了,就可以一脚踹开。”他真恨,他身上为何流著这种人的血,无情、冷酷。

“允雷,你怎能这样对他说话,再怎么说他也是你爸爸呀!”

龙天骥和相允雷同时被龙诏嘉脱口而出的话惊骇住,他们同时看著他。

“诏嘉……”

“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不只我知道,连妈妈和诏嫩也知道你外面有女人,还有一个年纪都比我们大的私生子。妈妈之所以没说,是因为她真的爱你,所以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你不抛弃我们,她就当没这件事。”

“原来云珍早就知道了。”这一点龙天骥怎么也没想到,他还以为他一直隐藏的很好,她是不可能知道的。

“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没有秘密是可以隐瞒一辈子的。”

龙天骥心里想的可不是这件事,既然妻子知道这件事,那他想让允雷认祖归宗的事就不必再费唇舌跟妻子解释了。

“既然云珍知道这件事,那你就可以认祖归宗了。”

“认祖归宗?哼,你还真是异想天开。”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愿意一辈子背负私生子的名义。”龙诏嘉不懂,他为何选择一个私生子的包袱,而不愿当龙天骥的儿子。

“我宁愿不是他的儿子,宁愿我身上流的不是他的血,宁愿我永远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我也不要他这样一个自私自利、无情无义、冷血残酷的人当父亲,我以他为耻。”他从来没如此的恨一个人。

龙天骥被儿子如此的指责,忍不住的狠甩了他一个耳光。

“我就算再怎么的不是,也轮不到你这个做儿子的来指责我。”

相允雷满怀痛苦的看著他,他不在乎被龙天骥甩这个耳光,皮肉上的痛,远不及心里的痛来的深切。

“爸……”龙诏嘉对父亲的怒气也感到不可思议。

“你知不知道十八年前如果不是韦伯伯救了我,我早死在洛杉矶的街头。”而他的父亲却是设计加害他们一家人的人。

“你在胡说什么?”龙天骥只当他在胡言乱语。

“我没有胡说,韦伯伯之所以会失踪,不是他盗用公款,不是他发生车祸身亡,当然更没有所谓富家女一事。真正的原因是他为了救一个被黑人小孩围殴的孩子,被打伤了头,昏迷了十八年。”相允雷痛苦的用手扒过他紊乱的头发。

“我不明白,你怎能只为了钱做出那么多泯灭良心的事。”

“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龙诏嘉完全听不懂他们的话,韦志伟又是谁?

“你故意要我帮漾舞调查他父亲盗用公款的事,暗地里却又偷偷伪造证据,将一切的罪证推到陈德山身上,替自己脱罪。你以为逼陈德山提早退休,就不会有人发现这件事了吗?”

“哼,就算知道了又怎样?就算韦志伟曾经救过你又怎样?就算一切都是我设计的又怎样?我还是高高在上的龙董事长,你还是我龙天骥的儿子,这是怎么也改变不了的事实。”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有错。

“我真为你感到可悲,就算你有了全世界又怎样?没有亲情、没有友情,你有的只是孤独。或许有很多人对你巴结奉承,那只是因为他们想在你这里得到好处。当你有一天没有利益可图时,你只会是一个可怜的老人,根本不会有人理你。”

“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只要我想做,我就有能力打垮你。”

“你……”

“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这样做。不是为你,而是为了诏嘉他们母子三人,毕竟他们是无辜的。”

相允雷说完不再留恋的转身离去,他要离开这个满身罪恶的人。

龙诏嘉在相允雷离开之后,满脸不信和震惊,他要自己别相信他的话,他要相信自己的父亲不是那种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的人。而他能拥有龙翔多数的股份,也是他努力得来的,不是靠出卖、陷害朋友换来的。

“告诉我,丹尔公司的合约书不是你捏造的。”

“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就算是我捏造的又怎样?”事到如今。龙天骥还是不承认他有错。

龙诏嘉为父亲的执迷不悟感到忧心忡忡,他不知自己快要面临众叛亲离的下场。他在心里真的为他感到难过,也为自己有这样一个父亲感到悲哀。

他默默的转身,跟着离去。

“反了,全都反了。”此时的龙天骥就像一只被惹火的猛兽,却又找不到猎物般的狂暴。

***

相允雷一离开龙翔大楼,他躲回自己的窝。他要灌醉自己,此刻他最不需要的就是一颗清醒的脑袋。

酒精是唯一能帮助他暂时忘掉一切的最好方法。

他打开一瓶酒,直接就着口灌起来,他不在乎溢出的黄色液体是不是会沾黄他白色的衬衫,不在乎是否会弄湿地毯。比起今天他所知道的一切,这些都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当他正要灌入第二口时,门铃声响起。他不想去开门,就让外面的人以为没人在家。他现在谁也不想见,或许该说,他也没脸见人。

虽然这一切的错,并不能怪他,然而设计这一切的人却是他父亲。

事实就是事实,这是一辈子永远无法抹煞和改变的事,他的身体里永远流着他的血。就算他十分的深恶痛绝,血依然流着。

门外猛按门铃的人似乎想和他做耐力赛般,按了十分钟还是不肯放弃。

相允雷经过酒精的刺激,加上门铃声的疲劳轰炸,一颗脑袋就像十架飞机飞过般,他投降了。他知道如果坚持不去开门,门外的人是不会先放弃。

他踏出蹒珊的步履,颠颠倒倒的走到门边开了门,然后连看都没看,又走进去拿起酒瓶对著嘴灌了起来。

龙诏嘉一把抢过他的酒,桌上已经有一瓶空酒瓶,他这种喝法是想把自己喝死吗?

被抢走酒瓶的相允雷恶狠狠的瞪著他,迷蒙的醉眼终于看清楚来访者是谁。“如果你想陪我喝酒我很欢迎,如果不是,你也别阻止我喝酒。”

“喝酒就能解决事情吗?喝酒就能改变事实吗?”

“是不能,但至少能让我短暂的逃避现实。”没人能了解他错综复杂的感觉,他面对的是怎样一种难堪与罪恶呀!

“短暂的逃避也无法否决既定的事实啊。”伤害已经造成,罪恶依然满贯,谁都无法改变。相允雷的痛他明白,对于父亲所做的一切,他和母亲所受的伤害并不比他来的少呀!

“不能否认,我总能不认吧!”他宁愿一辈子背负私生子的名义,也不想有这样一个父亲。

“大哥……”龙诏嘉的言里充满著无奈和悲楚。

“诏嘉,我很感动你愿意认我这个大哥,只不过我实在无福消受。”

“不止我承认你,就连我母亲和妹妹她们也从没排斥过你。如果不是爸爸蓄意隐瞒那么久,你也不用吃那么多苦、受那么多罪。”

“连你母亲都愿意接受我!”相允雷对这样的消息感到十分的震惊,看龙天骥做了什么,他凭什么能娶到这么好的妻子。

“嗯,若不是考虑到你的感受,她早就想来看看你了。”

“替我谢谢她。”

“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或许回美国吧!在他做出这样的事情之后,我怎么有脸再见漾舞。一个是生我的人,一个是为了救我却被他害得全家支离破碎。他昧著良心吞了韦伯伯的股份,他害得韦伯母为了养活女儿被车撞断了腿,他为了掩示自己的罪捏造出一份份假证据,将一切的罪都推到仍不知情的陈德山身上。你说像他这样的人,我还能认他吗?”

“你回美国又能做什么?你真的要放弃漾舞吗?”

“她不会再接受我了。”相允雷苦笑著。

想著他离开韦家时,她满含深意的眼神,仿佛在告诉他:一切就到此结束吧!

他又能说什么呀!他再也无颜面对他们一家。

“别说那么多,今天就让我们不醉不归。或许我们兄弟这辈子再也没机会在一起喝酒,今天就让我们喝个够。”

“好,我就陪你喝个够。”

相允雷拿出两个杯子,又开了一瓶酒,为两个杯子都注满酒,然后举起酒杯重重一碰发生轻脆的声音,便一饮而尽。

他们没再多谈,只是不停的喝著酒,直到两人都醉倒在沙发上,也喝光所有的酒,才昏睡在沙发上,一切的痛苦都交给明天吧!

***

隔天——

龙诏嘉一醒来就感到头痛欲裂,他甩著嗡嗡作响的头,想驱走那难受的感觉。

干涩的喉咙,让他想起身去厨房喝杯水。

他一到厨房倒了杯水喝,看一眼简单的客厅,一切的摆设还真符合相允雷的独特风格。也有另一种可能,他知道这个地方不会是他的终点站,所以才不想添购太多东西,就算他想漂流到另一处时,也不会有太多负担。

相允雷已经不在客厅里,龙诏嘉看到这屋子唯一的一道门微启,以为相允雷可能回房睡了。

他打开厨房的冰箱,里面还有鸡蛋和火腿,他拿出来煎著蛋和火腿,然后又泡了两杯咖啡。

准备好早餐后,他想叫醒相允雷,昨晚喝了一夜的酒。不吃点东西,胃可是会弄坏。

一推开房门,床上棉被整整齐齐,不像有被动过的痕迹。

他又推开浴室的门,没人!

他会去哪里?不会就这么走了吧?

龙诏嘉沮丧的回到沙发上坐下,他还是选择逃避来面对。

桌子上,倾倒的酒瓶下压著一张纸,他拿起来看,是他留下的。

别找我,过一段时间我会回来,我不会永远逃避下去。

纸条的旁边还留下屋子的钥匙,看来他的意思是想让他暂时看顾他这个临时的家,他并没有打算退掉这个地方。

是该给他一点时间好好想想。

而自己也要好好想想。

***

龙天骥在一夕之间尝到众叛亲离的滋味,相允雷自从离去之后就没了消息。连一向听话,对他唯命是从的儿子龙诏嘉也搬出了家里,一个人住到外面去,甚至连他一向重视接龙翔的机会也放弃。

他结婚快三十年,对他百依百顺的妻子,见了他也不再说话,就好像将他当成陌生人般。

他不明白,他的罪真有那么的大吗?他要龙翔真正成为他龙家的事业有错吗?

他这么做还不是想给家人过好一点的日子,还不是为了想出人头地,让她娘家的那些兄弟刮目相看。

所以,他没错,他没有做错。

叩叩叩!

门外传来敲门声,打断他的思绪。

“进来。”

他的秘书走进来。“董事长,外面有位韦先生表示想见你。”

“韦先生!”他还是找来了。

“你请他进来,然后泡两杯茶进来。”

“好的。”秘书退出去。

一会儿一位灰白著头发,佝凄著背脊的人走了进来。没想到不到五十岁的韦志伟,竟然会这般苍老。

“天骥,好久不见。”

龙天骥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坐吧!我想我们有很多事要谈。”此时秘书也端了两杯茶进来,放在桌子上。

“我暂时不接任何电话,也不见任何人,”龙天骥交代秘书。

“是的。”秘书领命退去。

“看来你把公司经营的很好,很成功。”当他从女儿的手里接过龙翔的地址,他拒绝了女儿要陪他一起来的提议。

他一下计程车,一抬头看见这栋高三四十层楼的建筑时,他不得不对他感到万分钦佩。也只有他才有这样的能力,能让龙翔企业发展成今天世界百大企业之一。他的付出、他的心血是值得感佩的。

“说吧!说出你今天的来意。你不可能只是单纯的来看看老朋友过得好不好。”

“天骥,你一点都没变,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眼里只有名和利。”韦志伟端起茶喝了一口,这样的滋味他都快遗忘了。

“你来的目的不就是想要回属于你的一切。”

“现在的我对名与利一点都不在乎了,钱对我来说也不是最重要的。”韦志伟露出释怀的笑容。

刚知道时,他或许有恨有怨,会生气、会愤怒,但经过这几天后,他对一切已经慢慢的释怀了。

“老天让我在沉睡了十八年之后还能醒来,还能回来和我深爱的妻女相聚,我已经相当满足,对于其他的一切我已经看淡了。”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不该在你失踪之后又设计占了你的股份。”

“这都不重要,只不过你实在不该没替我好好照顾我的妻女。书得淑君为了养活小舞,被撞断了腿,一辈子得坐在轮椅上。如果你愿意每年分一点红利来照顾她们,她们的生活也不会过得这么艰苦。”这是他最无法原谅他的一件事。

“我……”

‘你不用再对我解释这一切,我今天来找你最主要的目的是,我想知道允雷去了哪里?我想找他。”撇开龙天骥的自私无情,他十分欣赏相允雷这个孩子。

当年自己是在无意中救了他,也不知道他就是龙天骥托自己去探望的儿子。不过他还是要感谢他并没有逃走,反而不放弃的医治自己,今天他才有机会活著回来和妻女团聚。

最重要的是,他知道女儿爱他,他也放心将女儿的一生幸福交给他。

“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那一天他跑来谴责我一顿之后就离去,从此之后没了他的消息。”龙天骥在这一刻真正感到失败,他颓丧的垂下他的双肩。

“就连我儿子也搬了出去。”

“天骥,就算是你拥有了全世界,没了亲情又如何!你还是不会快乐。”

“或许我真的错了。”

“如果你知道错了,我想一切应该还来得及,你的儿子还是会回到你的身边。”

“志伟,告诉我,我该怎么补偿你这十几年来受的苦?”

“过去都过去了,我不需要你的补偿。我对现在的生活感到很满意,如果你真的想做些补偿,我想社会上有许多需要帮助的人。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韦志伟站起来,“如果你再见到允雷,麻烦你告诉他,我很放心把我最疼爱的女儿交给他。”然后拉开门走出去,他想他一辈子都不会再踏进龙翔企业大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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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定无辜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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