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拎着行李袋,里绪返回住处,一进门,她就闻到咖哩猪肉炖饭的味道。

这是征也非常拿手的一道料理,而她已经两年没闻到这令人饥肠辘辘的味道了。

房子不大,她进门从玄关处就可以看见在厨房里的他,正哼着歌,看起来很快乐。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快乐,难道是因为昨晚她扑倒了他?

“咦?”他注意到返家的她,“你回来啦?”

她没回应他,径自要往房里钻。

“里绪。”他叫住她,“我煮了妳的分。”

“我不饿。”说话的同时,她肚子却突然传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两人都楞住,然后互视了三秒钟。

“你的肚子比你的嘴巴诚实。”他促狭的笑说。

她面红耳赤,糗得想找个地洞钻。真是令人懊恼,她的脑袋不受控制、心不受控制、欲望不受控制,现在连肚子都跟她唱反调?

“你拎着行李去哪里了?”他瞥了她手上的行李袋一眼,“投靠彩子吗?”

“……”她没否认。

征也笑叹一记,眼底盈满温柔与深情,“里绪,你不必躲着我,我绝不会再做出任何伤害你的事了。”

她想,他指的应该不是昨晚的事情,因为昨晚是她扑倒他,而不是他趁她喝醉占她便宜。

在他们还没成为正式的男女朋友之前,她就曾经两次不小心在他面前喝醉,一次是吃多了奈良酱菜,一次是喝了乡下寄来的梅酒。

他虽然是“野兽系男人”,但却没趁机对她下手。以前的他不会做那种事,现在的他也不会。

尽管她极不愿承认这个事实,但在这方面,她对他有绝对的信任及信心。她避开他不是担心他对她下手,而是在不小心发生关系后,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把东西放着,先来吃饭吧。”他说:“我做了你最喜欢的咖哩猪肉做饭。”

不必他说,她也知道他做了什么。但她该接受他释出的善意吗?昨晚不小心跟他“炒饭”,今天又吃他做的做饭,他会不会以为她先前这几天都只是在故作姿态、装腔作势?

可话说回来,她到底有没有必要这么决绝的拒绝他?

咕噜咕噜……正苦恼着,她的肚子再度发出声音。

他温柔笑叹,“别考虑了,我盛一碗给你。”说罢,他转身就往厨房走。

“不用太多……”不知为何,她冲口而出,说完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

他转头注视着她,眼里有着藏不住的爱怜。“知道了。”

坐在客厅的小桌几旁,里绪安静地吃着做饭。

炖饭的滋味没变,一如往常的甜中带辣,让人回味。

但没变的除了做饭,还有什么呢?他对她的厉情吗?她真的可以相信他这次绝不会再做出那种不告而别的事来?

她好苦恼。

“里绪……”

“干么?”她很高兴他先打破僵局,因为两人同桌吃饭却一句话都没说,真是有够瞥扭的。

“那个家伙……”征也神情有点严肃,语带试探地问:“送你回来的那个家伙,就是你现在的男人吧?”

这话让里绪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她该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以呼应她先前的谎话,可不知怎的,她竟开不了口。

看着浓眉微蹙、眼脸低垂,神情有点凝肃沉重的他,她莫名的一阵揪心。

不,那是骗你的,除了你,我没有其它的男人了。

她多想这么告诉他,可是她发不出声音。

“你说得不错,他看起来还不赖。”他抬眼看着她,表情诚恳。

“跟你相比,他是不错。”里绪说:“至少他不会一声不吭的丢下我。”

当她这么说时,他露出了难过的表情。

她的心抽痛了一下,暗自懊悔。

“我无话可说。”征也无奈一叹,脸上满是歉疚的样子,“虽然我不是存心丢下你,但毕竟我是真的离开了两年。”

里绪撞着眉头,低垂着脸,心里五味杂陈。

她还爱他,却怕他再次伤害她;明明觉得他离开的理由很薄弱,却莫名相信他是真有苦衷。他的声音、他的表情,都真挚得让她无从怀疑,然而……她真的还能相信他吗?

被自己相信且深爱的人伤了一回,已经够她痛得椎心刺骨,她实在无法想象再来一次的话,她会怎么样?

糟糕,她的心情好乱,突然好想哭……

为免自己下一分钟就掉下眼泪,她捧着碗,霍地站起来。

征也一楞,疑惑的看着她。

“我吃饱了。”她力持镇定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就往厨房走。

虽然只是一瞥,但征也已清楚看见她的脸--那法然欲泣、令人怜惜的表情。

她眼眶红了、湿了,只消再多说两句话,恐怕就会掉下眼泪。

但为什么呢?她是为昨晚的事感到懊悔吗?

如果真是如此,那他会向她坦承,让她知道事实真相,因为他这辈子都不想再让她哭了。

于是,他站了起来,赶上她的脚步。

“里绪,”看着站在水槽前的她,他试着向她解释,“关于昨晚……”

可他话未说完,她已转过头来瞪着他。

“不要再提昨晚的事。”泪水在她眼眶里打转,她非常努力、压抑地不让它落下。

她坚强却脆弱的模样让他心痛如绞,霎时说不出话来。

转回脸,她扭开水龙头,让水“哗啦哗啦”的冲洗着碗筷。

征也上前一步,靠近了她。他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因为她把脸垂得好低、好低,但是,她的肩膀在微微的颤动着,他知道她在掉眼泪。

“里绪……”他伸手轻搭在她肩上,“昨晚我们……”

“我恨你。”她倏地转过头来,眼神锐利,像飞镖似的射向了他。

迎上她伤心愤怒的目光,他心头一紧。

“你为什么要让我这么痛苦?”她情绪激动,泪水狂飙,“两年前,你既然那么残忍的对待我,为什么现在还回来纠缠我?”

“里绪……”

“我恨你,我不想再看见你,你到底知不知道?”

恨?这是多么重的字眼,他宁可挂上两刀,也不想听见她说恨他。

但他可以理解她的愤怒,因为她是真的爱他。如果今天不告而别的是她,他的反应恐怕会更激烈。

“明天就是我们约定的日期了。”她说:“当我打开门时,我不要再看见你,你听见了吗?”

他轻拉着她的手,“里绪,我真的很--”

“放手!”她使劲的、毫无转圈余地般的甩开了他的手,而后一个箭步向前,像阵风似的掠过他身侧。

回到房间,她“砰”地一声损上房门,仿佛在宣告她的心门也已经关上。

征也沉默的望着房门好一会儿,不自觉的沉叹一声。

他的存在、他的归来,真的让她如此痛苦吗?他这么爱她,如何忍心让她如此痛苦?

老天,他这两年来无时无刻不想着赶快回来她身边,他真的不想放弃她,还有他们过往的那段感情,可假如他现在只令她痛苦,还有待在她身边的资格吗?

傍晚,当里绪打开房门时,面对的是一室静悄悄。

她没看见征也的身影,但他的东西还在。

整个下午,她在房间里想了哭、哭了想,不断地思索自己对他的想法,以及他们的未来。

她至今仍深爱着他,不过她已没有勇气再冒险。一个不安定的情人比洪水猛兽还可怕,一旦她重新接受了他,接下来要面对的就是没完没了的忧虑不安,她随时得担心回到家时他已经不见人影,随时会害怕自己又被他抛下。

她决定今天就跟他说清楚讲明白,她要他离开、要他从她的世界里消失。她不想再提心吊胆的过日子,她不需要男人,尤其是一个曾抛下她的男人。

打定主意,她便在客厅里候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等到她都洗好澡煮了一锅面吃,却还是不见征也回来。

她枯等着,心情越来越焦虑浮躁,眼看时间已近午夜,还是不见他的人影,难道……他把她中午说的那些话听进去,当真离开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实在是太好了。

明明心里这么想,但不知为何她却莫名感到寂寞悲哀,因为如果他真的又离开了,那其实只证明了一件事--她是个随时可以被他放弃、抛下的女人。

想到这见,里绪忍不住掉下眼泪。

她一定是疯了。如果她的心是一只小鸟,那这只小鸟显然被困在他的牢笼里,至今无法脱身。

回到房里,她又趴在床上掉眼泪,三十岁的她早该过了爱哭的年纪,可是因为他,她成了一个爱哭鬼。

她索性任由意识慢慢地模糊,然后沉沉睡去。再醒来时,是因为她听到奇怪的、深沉的,仿佛来自什么幽深之处的闷鸣。

她感到床在摇晃……不,那感觉像是她的脑袋里有水,而水在晃动……

她睁开眼睛,扭开床边的灯,这时,公寓剧烈地摇晃起来。

地震。

当这两个字钻进她脑里的同时,她脚底发麻,背脊一悚,而这头地牛没有稍稍安定的打算,越摇越激烈,越晃越疯狂。

隐约地,她听见外面有人叫喊着地震快跑,但她两腿发软无力,心脏也像是快衰竭了一样,动弹不得。她又急又怕,忍不住眼泪直掉。

“里绪!”突然,门外传来征也焦急的声音。

“征……征也……”她嗓音颤抖微弱,无法大声的向他求援,但不知怎的,听见他的声音,那如强浪来袭的恐惧好像稍微减缓了。

“砰”地一声,房间老旧的门板被踹开了,征也冲了进来,一把抱住瘫软坐在床边的她。

“征也……征也……”里绪紧紧的抱住他,眼泪不断地掉,征也则以身体环护着她,像座牢不可破的城池。

在他的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她忘了地震的可怕。此刻,她深深的知道,就算天真的塌下来,他也不会弃她而去。

“别怕,有我在。”他在她耳边轻声的安慰她。

“别离开我……”她再也掩饰不了自己的脆弱,软声的哀求他。

他环抱着她的手臂更加用力了,“我哪里都不会去。”

感受他规律的心跳、沉稳的呼吸……这一瞬间,里绪再也听不见其它的声音。

终于,她发现自己需要安全感,而她的安全感,来自于他的存在。当他不在她身边,她只是个脆弱又寂寞的女人,尽管多么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但它却万分明确。

慢慢地,震荡的感觉消失了,一切归于平静。

她累得不想动,只想就这样依偎在他的怀抱里--即使他身上有着汗味及粉尘。

“地震停了……”征也轻轻拍抚着她的背,语气带着不舍,“我在这里,不会有事的。”

他知道她最怕地震,而那恐惧的源头来自于一九九五年的阪神地震。

那年,她十三岁、到大阪外婆家玩,她亲眼目睹外婆家全毁,亲爱的外婆也因为被家具压伤,失血过多而过世。

从那时开始,她便闻震色变,就算是震幅不大的地震,也会让她吓破胆。

“你在这里待着,我到外面看看。”

“不要!”他才说完,她就紧紧的抓住他,泪眼汪汪地说:“不要……不要再离开我了,我要你陪在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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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居搞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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