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身子有没有好些?”
“有,托大哥的福,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没有苹果面包自然不方便,她仍旧得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抱歉,近来诸事缠身,大哥才冷落了你。”
“我知道大哥忙,反正家里还有柳大哥和姨娘、小媛,他们都很照顾我,大哥尽管放心。”
“最近我们比较少见面,你要对我这般生疏吗?”
“我没有……”
刁不患长臂一伸将她往自己怀里带,苏颖呆住了,来不及反应就靠在他怀里,他是练武的人,胸膛宽阔厚实,她靠着很舒服也就不想推开。
“颖弟,你有没有什么事要告诉我?”他猜不出苏颖为何要隐瞒自己的理由,便试探性地间,希望她能老实回答。
苏颖楞了一下,抬起头看他一眼,随即又低头看着地上,“……没、没有。”
她能说她其实是来自六百年以后的未来,说她真的很想家人也很想回家,说她其实是女孩子,说她其实很喜欢他,可是又无法为了他留下来,因为她还有家人,她很爱她的家人--这些为难,她能说吗?
不,她不能说,因为说出来也没用,或许还会造成他的麻烦。
所以她什么都不能说,维持现在这样最好,到时候才不会舍不得走。
“真的没有?”刁不患不死心地又问一遍。
“没有。”苏颖咬牙再回答一次,“我真的没有要说的事,大哥不用再问了。”再问下去,她怕自己会脱口而出。
“好吧,我不问了。”刁不患听得出来她似有难言之隐,也就不想强迫她,只是将她搂得更紧。
他们就这样依靠在一起远眺前方模糊的山影,过了一会儿天上飘下雪,一片一片就像花一样地落下。
“下雪了。”苏颖从没看过雪,忍不住伸手接着雪花。
“今年的雪延迟半个月,去年这时候,雪早就积到小腿了。你没看过雪?”
苏颖摇头,台湾的高山虽然也会下雪,可是每次游客都蜂拥上山赏雪,她讨厌人多的地方,自然也就不会去人挤人。
“这儿的雪不算大,再往北方走,那里的天气更寒冷,有时一个晚上下下来,隔天早上想出门都会推不开门,得爬窗到外头铲雪。”
“你去过北漠?”她听得仿佛身历其境。
“年轻的时候到处游历,见过不少名山胜水,这祖国家很大,应该要花上十几年才有可能看遍所有风景,有机会我带你去走走。”
苏颖忙不送点头,雪落下后更冷了,她不禁更偎入他怀里。一下子忘了家、忘了自己的性别,只想寻求短暂的温暖。
有时随兴一点日子会比较好过,毕竟她无法和上天作对,上天说让她来这里便来,她也无法拒绝,不是吗?
只是刁不患的怀里实在太温暖了,她好怕自己愈来愈舍不得他,那就糟糕了,因为她还是想回家。
苏颖不知怎么解决眼前的困境,于是轻轻闭上眼,暂时不再去想了。
转角处,陈大娘与陈媛看见这一幕,相识一笑,悄悄离开。
大雪之后,天气愈来愈冷。
纵然房里有暖炉,苏颖还是觉得不够暖,决定叫陈媛来当人体暖炉。
她洗个舒服的热水澡,匆匆回到一房里,看见床上有个人躺着,弯了嘴说:“小媛,真不好意思叫你过来和我挤一张床,实在是天气太冷了。”
“确实很冷。”
苏颖背对床正准备脱下单衣,听见刁不患的声音,立刻把要脱下的衣服又裹得紧紧的,回头瞪着他,“你怎么会在我房里引”
她平日穿很多件衣服,胸部就不必刻意掩饰,但现在里头只穿了件主腰,如果让刁不患看见绝对会拆穿。
“小媛说她身体不舒服,怕影响到你,所以让我来。颖弟,虽然你们是‘表兄妹’,可是都这么大了,不该再向睡一张床,这也是保护小援的名誉。”刁不患拍拍床,微笑道:“你不是很怕冷,我已经替你暖好了,快点上来。”
苏颖摔着眉,顿时有种哑巴吃黄莲的感受。
“大哥,我、我还是自己睡好了,你和我挤张床一定很不舒服。”这床不大,刁不患又人高马大,很容易会被他识破真相。
“颖弟,你又不是姑娘,怎么这么婆妈,大哥不担心你担心啥?快点上来,要不然待会凉了,可就浪费大哥这番心意了。”
看他一脸坚决不退让,加上冷风从门缝窗隙吹进来,苏颖忍不住发抖,决定听从求生本能,放弃男女之别,她立刻跳上床,背对刁不患躺平,双手还护在胸前。
被窝暖暖的,果然很舒服,他不愧是练武的人,即使还没靠近,背部也能感受到阵阵热气,她其实很想转过身……无奈不行。
刁不患伸长手臂,将她揽进怀里,“你看,这样不是好多了,我们都是男人,根本不需要介意,不是吗?”
苏颖苦笑,幸好她有先见之明,双手护在胸前,虽然他的手放在她腰上,但难保睡到一半他不会乱摸。
“多谢大哥。”看来今晚即使再温暖也不好睡了,唉。
“早点睡吧。”
半晌,苏颖听见身后传来均匀的鼻息,又过了许久,她才大着胆子转身,果真刁不患已经熟睡了。
刚刚见他出现在床上太过惊吓,她暂时睡不着,于是打量他的脸,“如果你不留胡子应该会更好看吧。”她小心摸摸他最宝贝的胡子,指尖还绕着圈圈,可惜他胡子硬,无法绕在她手指上,最后她摸摸他脸上的疤痕,有些心疼。
“唉,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万一我因此离不开你怎么办?”最近她常常叹气,真不是好现象。“你人真好,能被你喜欢上的姑娘一定会很幸福,可惜我们不可能,我很想家,更想念我的家人,真的很想回家……唉,如果不认识你就好了。”
苏颖缓缓闭上眼睛,刁不患的怀里太温暖,让她舍不得转身,她想只要再靠着一会儿就好,手下意识放在他腰上,心想只要比他早一点醒来就不会被拆穿了。
慢慢地,她陷入熟睡中。
这会儿轮到刁不患睁开眼睛。
他不懂为何苏颖会说他们不能在一起,方才听她自言自语,她既然如此想念故乡,定是故乡有人在等她,她又说无法和他在一起,莫非她已经许人,有个男人在等她回去?
若真是这样,为何她不愿回去?
究竟她心底藏着什么不可说的秘密?
“丫头,你可真让我伤脑筋。”
苏颖醒来的时候,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像八爪章鱼一样地巴着刁不患。
真尴尬,幸好他还没醒,不然她实在无法解释她怎会穿着女人才会穿的主腰。
苏颖轻轻往旁边移开,双手把衣服拉紧,接着翻身坐起来,眼看双脚就要套进鞋里,她的腰冷不防被人一抱,整个人又倒回床上。
“颖弟,早。”
“大哥?!早……”她差点吓得魂不附体。
“昨夜睡得可好?”其实他睡不好,清晨便醒过来,看见她不设防地抱着他,白色单衣内的红色主腰让他一目了然,就连胸前的浑圆线条也稍微露了点春光,害他更清醒了,为了等她醒来,他足足忍了两个时辰。
“很好。大哥请放手,小弟要穿衣了。”
刁不患一放开,苏颖赶紧溜走,他也识趣地故意翻个身,苏颖看见他转身,连忙套上一件又一件的衣服,直到把自己包得紧紧的才松口气。
“大哥,你也该起床了吧?”
“今天没事,看你想上哪儿或做什么事,我都陪你。”
“嘎?!”
刁不患下床稍微活动一下筋骨,大掌在她脸上轻轻一拍,笑道:“大哥陪你有这么惊讶吗?”
“我以为大哥很忙。”
“你比较重要。”他莞尔。
他说完便离开她的房间,决定先去练武。两个时辰不敢乱动的下场,就是全身的气汇聚到不该汇聚的地方,本是想逗弄她,没想到反而折腾了自己。
苏颖想出门透口气,刁不患陪她一块出门。
一路上两人相谈甚欢,完全没注意到有路人对他们的注视,过了一会儿,有云方寨的人请刁不患到寨一趟,说是有重要的事,苏颖不想耽误他,自愿陪他去云方寨处理事情。
云方寨对面是客栈,苏颖觉得有些无聊,便跟其他人说她到客栈吃点东西。
突然,她注意到有些人的眼神很奇怪,他们的视线纷纷落在她身上,当她抬起头时,那些刺人的目光又统统收了回去,像是怕被她察觉一样,这会儿她好像变成稀有的珍禽异兽,任人观赏。
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几时这般炙手可热了?
苏颖百思不得其解,正好赵老爷路过瞧见她,便咧着笑脸大刺刺坐到她身旁。
身材圆滚滚的赵老爷一坐下,立即挡掉一半以上的视线。
“苏公子,许久不见,瞧你气色不错,应该是刁府把你养得很好了。”
“好说好说,我听柳大哥提到‘乐透彩’就快要重新开张,到时还得劳烦赵老爷当个公证人。”
“应该应该,我也喜欢买几张对奖,挺有趣的。”不过“乐透彩”不是他关心的要点,他真正关心的是花了一百两下注的赌局能不能赌赢,其实他不差这几百两,只是无聊嘛!难得有事可玩就要好好把握,毕竟人生苦短。“上回不小心撞见你与刁爷的好事,刁爷应该没有怪我吧?”他试探地问。
苏颖险些把刚喝进嘴里的茶喷出,“赵、赵老爷,难道你看不出那天我与大哥只是在玩吗?”哎呀,她可得努力救回他们的名誉。
赵老爷认真回想,认真摇头,“不像是在玩。”他忽然压低声音说:“苏公子,我帮你当公证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虽然外头传刁爷最后会与二爷双宿双飞,但我还是看好你的,所以你就透露点消息给我吧。”
“什么?!”苏颖一脸傻样。
赵老爷深怕自己讲不清楚,于是解释道:“外头一直在传刁爷喜欢二爷很久了,只是碍于礼教才不敢坦承。唉,男人与男人终究是丢人的事,不过不要紧,我们这儿民风开放,只要两人相爱,也没什么不可以,苏公子说是吧?所以,我们回归正题,外头的赌……我是说那些人一致看好二爷会赢,我却认为刁爷应该是喜欢你的,要不然怎会收你为义弟,一听你们房子失火就赶快把你们接到刁府,可以想见刁爷对你一番情意并不假,你就稍微透露一点消息给我吧!”
听完赵老爷这番话,苏颖瞠目骇异,完全说不出话来。原来刁不患喜欢的是男人,所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他喜欢上“苏公子”?!真是青天霹雳的真相。
苏颖这会儿是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心头还在那纠结个没完没了,结果一切都弄错了。一时间,她有些落寞,没想到她一开始只是胡思乱想,还真让她猜中刁不患与柳渊源的关系匪浅。
“苏公子,你倒是说话啊,下注的时间快要结束了。”赵老爷紧张得不得了,对面就是云方寨,可不能让刁不患撞见这一幕,要不然肯定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