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入夜。
近来总是留到最后才离开的水青丝在经过艳七别院时,发现么弟的别院里灯还亮着,水灵灵的媚眼转了一圈,原本要离开的步伐转了个方向,改而往艳七别院走去。水铜镜独自一人坐在案前,盯着眼前的白纸,用双手抵着额头,一脸烦恼的模样。“唉……”
“要吃点东西吗?”在水铜镜叹了不知第几声的气后,水青丝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水铜镜猛地抬头,惊讶的问:“三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难道不能来探望在这个时辰还出现在别院里的弟弟?”水青丝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他从未到这个时间还在别院里没回家,虽然现在也不是在处理公事就对了。
“是三姐夫做的吗?”一听,水铜镜的脸马上发亮。“想得美。”有也早被她吃完了。“咦……”水铜镜拉下脸不怎么开心地撇嘴。
“不要拉倒。”水青丝脚跟一旋,作势退出门外。
“要啦、要啦!好三姐,是我错了。”水铜镜立刻求饶。
水青丝也没有找碴的意思,于是又折了回来,将托盘放上桌子,立刻就捏了一块甜糕来吃。
“虽然不是夫君做的,但是艳城的厨子也是我花大把银子请来的,记得怀着感恩的心情吃啊!”
“可是在三姐心目中,最棒的还是三姐夫做的料理不是吗?”水铜镜也捏了一块甜糕,边吃边反驳。
“这是当然!因为是爱嘛!夫君做的料理里包含着对我的爱呀。”水青丝理所当然的回答。
“呃?”听见三姐的话,水铜镜猛然一顿。
“怎么了?”
“不是我在说……”水铜镜突然无比认真地看着她,显示出并不是在打趣,“以前只要三姐你们提起有关类似的话,就会让我感到一阵恶心。”
恶心?这个弟弟还真敢说,要是今天这话他是对着水绮罗说的话,肯定会招来一阵恶毒的嘲讽。
“‘以前’的意思是?”察觉到么弟似乎有所改变,水青丝就不跟他计较了。
“就在刚才,三姐你说的时候,我一点也没有反胃恶心的感觉。”不只没有恶心的感觉,甚至还觉得有点理解她话里的意思。
喔,这个笨弟弟终于开窍了。
“怎么,你看上哪家的姑娘了吗?”水青丝没有打草惊蛇,反而选择绕远路的方式循序渐进地问。
“不是的……”水铜镜看向一旁,虚弱地辩驳着。
“不然呢?”如果不是因为爱上某人,或是对某人有了感情,这个笨弟弟怎么会突然这么说?
“就是……”水铜镜想了一下,却又理不出个头绪,烦躁的搔搔头,终于对上水青丝仿佛能洞悉事情本质的双眼。
“总有一天,十九会爱上别的男人吧?”他问。
水青丝微微挑起眉。
总有一天?应该说是早就爱上了吧!
“所以呢?”不过她向来不是多嘴的人,因此才能掌握那么多人的秘密。
只要十九没有说不成亲,他们就会负起责任让十九有个美好的婚宴,所以若是告诉么弟十九喜欢他,而让这场婚宴有意外的话,就不好了。
“她会爱上万天城的城主吗?”他又把目光别开。
很难。
依十九死心眼的程度,要利用嫁人来忘了她这小杀弟弟的话,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你希望吗?”不过水青丝还是这么问。
“我希望……”不,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突然想到十九有一天也会用这样骄傲的语气谈论着某个他不认识的男人所给的爱时,那似乎代表着十九会爱上某个人吧?
不,不对,十九应该不会这样。
她只会用腼腆的笑容带过,但是他一定能看出她笑容里的不同,因为他一直都看着十九,一直在她的身边保护着她,所以才对十九那么的了解。
自从那件事之后,他就暗自发誓不管如何非要小心保护她才行,绝对不让她再受伤了。
虽然并不是完全做到他的誓言……
“还是会寂寞呢?”水青丝的声音再度响起。
“寂寞……?”他喃喃重复她的话。
“是啊,因为十九就要远嫁了。”水青丝故意这么说,希望能令他意识到十九即将离开的事实。
因为十九要远嫁了,才感觉到寂寞吗?
水铜镜思索片刻,脸上的表情豁然开朗,一个击掌,开心道:“对嘛!一定是因为这样!”
“怎样?”糟糕,她有个不祥的预感。
“因为十九要走了,所以我才会感到寂寞,毕竟我和十九是打小就认识啦!”水铜镜露出顿悟的神情,笑得开怀。
水青丝实在很想不顾气质的翻个大大的白眼给他,但最后她仍是维持一贯的温笑,心里却不住喊糟。
唉,她就知道!
这小子想的方向完全错误了。
“你在处理公主的婚宴事宜吧。”水青丝干脆转移话题。
现在催促他或许还不是时候,不过,究竟何时才是对的时间,会不会他们早错过了呢?
许是因为他们什么都不说,坚持旁观者不得多语,以免帮忙不成反而成了阻碍,可这笨弟弟是真的需要别人推一把。
现在也只能祈祷时间不会太晚,不然在十九出嫁后后悔的就是他了。
“嗯……总觉得还有更好更适合的布疋。”水铜镜的注意力又回到了白纸上。
“你这么说,可是会被五妹夫给冷眼瞪到天荒地老的。”
“事关十九的终身大事,不能随便的。”水铜镜的口吻透露出不容动摇的坚决。
唉,这个弟弟也会有坚持的事情啊。
水青丝垂眸看着他在纸上清楚列出的相关事宜,无论大小事,只要会影响婚事的进行,任何事他都注意到了。
“很清楚嘛,看来平常真是小看你了。”
这小子明明没有参与过主事的经验,竟然还能整理出如此完整的头绪,难道是身为艳府水家长男的关系?
水铜镜用笔杆搔了搔头,努力想着还有什么没想到的地方。“嗯,大概啦!上次大姐的婚宴我不是到处问座位和动线吗?就是那时候注意到的。”
不是他在说,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就算不认真听不仔细看,只要曾进入耳里看进眼底,他便不会错过忘记。
简单的说,他的记忆力绝顶。
“哎呀!要不是你太不知上进,我还真忘了你这唯一的优点。”水青丝掩唇轻笑。
“有必要说得那么难听吗?”什么唯一的优点?他明明就有很多优点。
“你也会怕别人说?”她还以为这个弟弟除了十九之外没什么在乎的。
“我只怕姐姐们误会我没有在做事,哪天说要把我赶出家门而已。”
“这么说来也是,之前是大姐太过心软,现在轮到我当家,随时都可以把你逐出家门……”水青丝软嫩的指尖点点唇,状似考虑的模样。
不会吧?
三姐不会真的这么做才是……吧?
看着水青丝颦眉考虑的神情,水铜镜也没信心。
“三姐,我有做事的!”他忙喊冤。
“是啊,如大姐说的,要你决定事情是不可能,但挺好使唤的。”水青丝搬出水胭脂说过的话,嘲笑他。
可是水铜镜一点也不在乎,顺势说:“对呀,所以绝对不要把我逐出家门。”
“看情况吧。”水青丝硬是不给承诺,故意逗着他玩。
水铜镜嘟起嘴。
“真是的,都几岁的人了,还露出这样撒娇的表情,也不怕被人笑。”水青丝摸摸他的头,就像小时候一样。
“没人会笑我,大家都很喜欢呢。”哪个人见到他不是争着想要他的注意?“况且撒娇这种事才不需要对家人以外的人做呢!”
“难道你没跟十九撒过娇?”她不信这个在十九面前过于放松的弟弟会掩饰爱撒娇的一面。
“十九就像我妹妹一样,算是家人啦!”水铜镜挥挥手,不当一回事。
“有哥哥跟妹妹撒娇的道理吗?”真是拿他没辙。
“呃……”水铜镜被问倒了。
是啊,有哥哥会跟妹妹撒娇的吗?
水铜镜想起了稍早发生的事,和十九最后对他说“谢谢”的表情。
也许是他的错觉,但是他总觉得十九离去前的笑容好沉重。
“你在想跟十九有关的事?”他的沉默,水青丝想也不想就这么猜。
“三姐……”他突然起了个头,却迟疑着该不该问。
“嗯?”水青丝向夹不会催促别人开口,只是静静地等着,然后别人就会不知不觉的把话说给她听。
“如果我说你很漂亮,你会怎么回答?”
“那不是当然的吗?”水青丝以一种没什么好奇怪的语气反问。
“算了,当我没问。”这个家里的人都把“美”、“漂亮”、“国色天香”这类的形容词当作理所当然的。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
如果艳府水家人跟这类词汇扯不上边的话,绝对有问题!
应该又是和十九有关的事,虽然她搞不清楚,而么弟也没有说的意思。于是水青丝又继续摸着他的头,语重心长的开口。
“小七。再这样下去,十九真的要嫁到万天城去罗,而且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回来了。”
“我去找她就好了。”水铜镜挥开她的手,乐观的回答。
水青丝感到不可思议,“说你蠢还真是恭维你了。”
“三姐老爱骂我笨嫌我蠢,我早就习惯了。”水铜镜耸耸肩,丝毫不以为意。
“丝儿。”一直没等到妻子回府,出来寻找的武香出现在艳七别院的门口。
“夫君!”一见到他,水青丝的笑容里多了一份柔情,罗裙翻飞起阵阵美丽的涟漪,一瞬间就飞奔到武香面前。
水铜镜一直看着水青丝,所以将姐姐一瞬间的神采变化都看在眼底。
是爱嘛!
“爱……吗?”水铜镜喃喃自语。
他还是似懂非懂。
十九独自一人走在点满了灯笼的长廊上。
很奇怪,她明明没做什么事,却感到疲倦,有种只要合眼即能深深入眠的感觉。
她很清楚这股疲倦是从水铜镜那儿带回来的。
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寝宫,十九还没踏进宫门就发现里头灯火通明,还有窸窸窣窣的衣裳摩擦声。
有人在里头!
十九瞬间被冻结在原地。
平常只有水铜镜会到寝宫里来看她,而且这个时间也不可能会有人来拜访她才对,怎么会有人呢?
锵!
突地,一个异样的金属声响传了出来。
十九终于回过神,心跳猛地加快。
不会吧?不会的!
她迅速冲进寝宫里,在门口观察着那道高壮的背影。背影的主人正在寝宫内四处绕着,摸东摸西的对满屋子珍藏的古董上下其手。
“这个啊……很值钱呢!”男人拿起眼前的黄金释迦牟尼佛坐像,同时还在物色其它的古董,念念有词的估价着,“嗯……有十万的,那个五十万……喔,这个可值一百万两呢!”
对方正在动她的古董,她必须说些话来制止他才行!
但是……
十九在门外徘徊着,明明是自己的寝宫,却因为有外人入侵而变得很陌生……她讨厌自己这么没用怕生,却又无法前进。
我会让你成为最漂亮的新娘!
水铜镜的话突然在耳边清晰的回荡着,一瞬间成为了催促她向前的最有用的力量。
出嫁后就不能依赖他了,所以她必须努力,不能再有那种依赖逃避的懦弱了。
必须鼓起勇气才行!
“那、那些东西都是我的!”等十九回过神时,话已经脱口而出。
背影的主人,轻快的回身。
男人有着一双极为魅人的眼,嘴角勾着同样邪气的笑容,但是整张脸综合起来又有股说不出的爽朗直率,令人分不出他是好人还是坏人……该怎么形容呢?总之,是个和水铜镜完全不同的男人。
“你是谁?”十九警戒的问。
她未曾遇过这种类型的男人,就连谈话的经验都没有。
“你是十九……”男人的眼神变得锐利,瞬也不瞬的注视着她,“公主?”
十九察觉了异样的气氛,气势跟着弱了下来,“嗯、嗯,我是……”
怎么搞的,她好像有被他用看那些古董估价的眼神评断着价值的感觉。
“啊,初次见面。”男人散发出如刀锋般锐利的气势,被他扬起的笑容给掩盖,“我是万天城的城主,沈天戈。”
十九怔仲。
沈天戈?万天城的城主?
他就是她将要嫁的那个男人?
“你……”他怎么会在这里?
她记得万天城城主早在五天前就已经到了长安京,若真要见她这个指婚的对象的话,怎么会等到今天?
“这寝宫里有许多值钱……有趣的东西。”沈天戈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径自转移了话题。
从外表和位置来看,这座寝宫住着的绝对是不受重视的人,谁又能料想得到里头藏着的是一座不容空手而归的宝山呀!这下要是说里头住的是皇后他都会相信。
如果说这是反向的藏宝做法的话,他还真是开了眼界。
“是我到处搜集来的!”想起了适才听见的估价,十九有些心急的回答。
沈天戈微微一愣,随后朗笑出声。
“你的兴趣还真是特别呀!”
十九被他的笑声给迷惑,不懂他是第一次和她见面,为何可以这么自然的谈天说笑。
这个人……好奇怪。
“嗯……是啊。”十九垂下眼,眼底藏有一丝丝的苦涩。
母妃的那把梳子是她喜欢古董的开端。
旧旧的,而满了使用痕迹,对母妃来说象征幸福的木梳,听说是父皇给的,是母妃最爱的礼物。
她只有在母妃拿着木梳梳头发时,才会看到母妃的笑。母妃的温柔全给了那把木梳,所以偶尔在母妃睡下的时候,她会偷偷的拿起木梳,从上头感觉属于母妃的温暖,然后安稳入睡。
自此之后,陈旧、有着古老气息的东西成了令她安心的存在,她开始搜集那些古董。
“你的搜集也很完整,像这六尊,至少可以卖到一百万两,甚至更多。”沈天戈捧起她前几日才从水铜镜手中接过的牺尊,眼底有着压抑过的兴奋光芒。
你喜欢的东西,我都会替你找来。
因为她喜欢古董,水铜镜便替她找来更多更多,所以她的收藏才会这么惊人,这里头有三分之一是水铜镜送的。
“你是个古董商?”十九好奇的问,已经忘了沈天戈不过是个刚见面的男人。
即使水铜镜能替她弄来牺尊,可不代表他了解这些东西的价值,而沈天戈轻易的就说出了正确的价值,若他不是古董商,可能就是同道之人。
沈天戈没有回答她,继续打量着其它的古董,“这里头都是真品,你的眼光很高。”
“不……其实我也吃过亏的。”十九汗笑,由一旁的矮柜里取出一只端石云龙砚,“这个就是。”
沈天戈连看也不看云龙砚一眼,“我要是你就会快点把它毁了。”
他的眼底只容得下真正有价值的东西。
“不行的。”十九目光温柔的注视着云龙砚,即使拥有了一整间屋子的珍贵古董,但是云龙砚对她来说却是特别的存在。
因为这是她看上,却是由水铜镜买来送她的,所以说什么她都不会把它丢掉。
沈天戈默然注视着她。
原来这个相貌平凡的女人也会有这样的表情。他猜想那个云龙砚对她而言绝对有着不同的意义,而且是个重要的人送的。
嗯,事情变好玩了。
“婚事的筹备进度如何?”沈天戈再度顺着自己的意思移开话题。
“交由小七……交由艳城的七当家去筹备进行。”十九改掉了对水铜镜的呢称。
就像水铜镜说的,她也该改口了。
“艳城的七当家水铜镜?”他见过那个男人,是个水月观音的美男子,可惜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没啥用处,但是他的家产倒是挺令他感兴趣。
“是的,全权交由他处理。”
“什么时候有空能去看看?”沈天戈又问。
“沈城主要去看?”这下十九可不能不当一回事了。
“身为新郎倌,我难道不能去看?”沈天戈挑眉笑问。
“不……当然可以。”是啊,他是婚宴上的主角为何不能去?
“那么就明日吧。”沈天戈立刻决定日期。
“明日?”不会太仓卒决定吗?也许该要先通知水铜镜……
“我这个人喜欢想到什么就做什么。”沈天戈的话代表了不容拒绝的意味。
“嗯……”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十九只好点头答应。
“那么,时辰不早了,我先告辞。”
“那我……”十九跟着他移动脚步。
“公主不用送了。”沈天戈轻快的挥挥手,如同出现在她眼前那般突兀地消失在她的寝宫。
目送着沈天戈消失的方向,十九好半晌才能移动脚步,走到桌前替自己倒了杯茶,啜了一小口,握着杯子的手还在颤抖着。
她的心跳得飞快。
不是因为沈天戈有着会令女人着迷的一张俊颜,而是——这是她第一次和水铜镜以外的男人单独说话,还说了这么久,到最后她甚至忘了紧张,直到沈天戈离去后才想起这件事。
或许沈天戈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吧。
大清早,水铜镜急匆匆的步伐踏过艳城的回廊,直奔自己的别院。
自从接下婚宴事宜后,一直都是他到宫里去把她接出来,但是今天一早艳城的葛总管就派人来通知他十九已经到了的消息。
艳七别院的大门是开着的,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十九的影子,于是他举起手,就要大喊:“十……”
突然,一道男人的影子在他还来不及出口唤住十九的注意力时,堂而皇之地插进他和十九之间,完全遮去了十九的身影。
水铜镜立刻猛踩煞车,停住飞快的步伐。
那个男人是谁?
“是万天城的城主。”一早就听见有热闹可以看而跟来的水绮罗,在么弟耳边轻声回答他根本没问出口的问题。
“四姐!”水铜镜吓了一跳。
“干什么?瞧你这模样,见鬼啦?”水绮罗话虽这么说,但大有他敢回答是就给他好看的气势。
聪明如水铜镜自然不会笨得顺着她的话回答。
“四姐怎么知道他是万天城的城主?”
“刚才葛总管跟我说的。”谁教他一听十九来了就跑得跟飞得一样快,压根不给葛城说话的机会,才会漏掉重要的消息。“沈天戈,沈万天排行第四的孙子,七年前继承了万天城城主之位……”
水绮罗开始默背出一连串沈天戈的身家背景,可真正进入水铜镜耳里的只有“沈天戈”这三个字。
注视着眼前的景象,他感觉好陌生。
十九正跟一个他一点都不认识的男人有说有笑,这个景象是天塌下来,他都未曾想象过的。
没错,就像昨天三姐同他说过的,总有一天十九会爱上其它男人,虽然他不认为十九会像姐姐们表现的如此明显,但是总有一天,她的视线将会永远离开他的身上——想到这点就令他感到烦躁。
尤其那个最可能的人选还大刺刺的出现在他面前……
“铜镜。”最后是十九先发现他。
铜镜?
他虽然一直希望她改掉唤自己“小七”的习惯,但是真当听见她叫自己的名字又令他感到怪异。
“嗯。”水铜镜应了声,没发现自己蹙紧眉心。
两姐弟走了进去,藉由十九的介绍正式和沈天戈打了照面。
“沈城主今日来有何指教?”水绮罗见弟弟像头打探对手强弱的狗儿死盯着沈天戈,只好跳出来问。
“昨晚十九跟我说婚事是交由水七当家全权负责,所以我就想来看看大名鼎鼎的艳城是个怎样的地方。”沈天戈顿了顿,又说:“毕竟艳城可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进来的。”
水铜镜瞠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瞪着沈天戈。
十九?
这个男人竟敢直接唤他捧在手心里疼、舍不得给人看的女人十九?
“沈城主客气了。”
“听说今日的安排是到七当家另外开设的镜花楼里学习,方便的话请让我一同前往。”沈天戈二话不说直接进入正题。
水铜镜仍然死瞪着他,一连串的对话完全没进入他耳中。
“……不方便吗?”
十九带着抱歉的脸蛋映入他眼帘,终止了他悄悄冒出头的怒意。
“啥?”她的话他只听进了最后几个字,压根不知道情况。
“如果让沈城主留下是不是会不方便?”十九再一次问。
绝对不方便!
尽管心里千百万个不愿意,但是看见十九带着恳求的眼,他就是有一堆抱怨要说,也只好都吞了回去。
“不……不会。”他打娘胎出生以来第一次咬牙切齿的回答。
“谢谢。”她又露出笑容了。
见了十九的笑,他心头的那股闷窒感更不舒服了。
为何她要为了那个万天城的城主笑得那么开心?又为何他要感到不开心?
“那么,就请七当家尽快带路,甭耗费时间了。”沈天戈完全没有浪费时间的打算,一来就抢走主事的权利。
他、他这是什么口气?
他也才刚踏进自己的别院,和十九说没几句话,这个男人竟然说他在耗费时间?有没有搞错!
“铜镜,你……”十九也察觉了他的不悦,一脸担忧的望着他。
糟糕!
要是害十九误会他是在生她气的话,怎么办?
“当然,这边走。”不想让十九误会,水铜镜深呼吸了一口气,随即挂着如花似玉的笑容,伸手做出请的动作。待沈天戈走在自己面前时,忍不住别过头不爽的念着:“叫叫叫……这里是我是老大还是你是老大……”
“铜镜?”十九隐约听见他的声音,却没听清楚他的话。
“啊,没事,我们快走吧,绿映在等我们。”水铜镜抹去不悦的神情,面对十九时又是平常的模样。
十九沉默地注视着他片刻,眉头始终紧蹙。
“走啦!”他朝她伸出手,想象往常一样牵起她。
十九深深地看了他的手一眼,然后将目光对上他的眼,摇摇头,迈开步伐转身经过他身旁,追上沈天戈。
她的香味化成一抹影子,留在他鼻尖,进到他心底。
水铜镜愣愣地看着落空的手。
以往她总会牵着他的,在他松手前都不会放手的牵紧自己,为何现在会这样呢?
为何她不再选择握着他的手时,他的心头会感觉到一阵怅然若失的失落?
比起一开始的不悦还要强烈的是……失望。
见状,水绮罗抿起隐隐的笑容。
接下来绝对有好戏可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