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她不在公司?」
「对,她今天跑外面,下班后应该会直接回家。」
「谢了。」
慕学庸准时来接人却扑了个空,上楼问了人,才知道她外出。
啐,也不通知他一声。
下楼,骑上他的重机,正准备回农场,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掏起一看,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大哥啊~」
「你好像很不耐烦。」孟呈扬那头的语气要笑不笑的。
「并没有。」只是很困扰。「你说的,我都会去做,你不需要隔几个钟头就打电话提醒我一次,我还没有痴呆。」
不就是结婚?一定要搞得大家都很神经质吗?
可恶,他要是结婚的话,铁定一切从简。
「不是,我是要跟你说,不用麻烦你了。」
「咦?怎么了?」
「我想自己处理。」好歹这一小段时间,他要独占这份青涩酸甜的暗恋。
「很好,太好了。」可以避开大哥,他求之不得。
他可不想为了帮忙大哥的婚礼,错使杨光和大哥相逢。
「态度真差,要是你要结婚,我也不帮你。」
「多谢你的担心,我的婚礼一~点都不需要你帮忙。」他笑得皮皮的。「不跟你说了,我要去找我女朋友了。」
「哇,你得了女友癌啊?」病得真重。
「随便你怎么说。」放好手机,他打道回府。
***
杨光失魂地坐在小木屋一楼的客厅沙发里。
虽然,她没问出总裁弟弟的名字,但她已经百分之百肯定,他绝对绝对是总裁的弟弟。
因为学庸说过,他大哥要结婚,回想同学会那天,余夕艳告诉过她,总裁就是那天订婚,而他大哥也是同一天订婚。当然,这种巧合,不足以证明一切,但问题是,他们实在太像了,真的是太像了。
她怎么会笨得需要余夕艳提点她?
那风韵神采、口吻姿态,那眉梢眸底,根本就是一模一样,她当初怎么会以为他们只有眼睛像而已?
天要灭她啊!
这真是一个很大很大的难题。光是说他像她的初恋情人,就可以让他掉头就走,要是让他知道她的初恋情人是他异卵双生的大哥……他一定会认定自己就是替代品。
噢,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要是有天,她和他们这对兄弟撞在一块,那不是要发动战争了?说不定,学庸会二话不说选择分手?
呼吸突地一窒,被自己的想法吓到。
不要、不要,她不要分手!光是想象就觉得好害怕,要她怎么适应没有他的日子?但就算她不愿意,总有一天,她的身份也一定会曝光的。
头很痛耶~
「头痛?」
「哇啊──」杨光吓得跳起来,惊魂未甫地瞪着眼前的男人,顿了几秒,才确定他是谁。「不要吓我啦!」
「谁吓你?一回来就见你抱着头,喃喃自语着,连我走到旁边,你都没发现。」慕学庸看着她,总觉得她气色不佳。「怎么了?真的不舒服?我带你去给医生看看?」
他向来吊儿郎当的黑眸此刻正经到不行,眸底是满满的担忧和关心,是掩饰不了的深情。
「抱~」她伸开双臂,小嘴扁着。
「怎么了?」他很乐意地将她抱得紧紧的。
「我好爱你。」她粉颜直往他怀里蹭。
决定了,她要未雨绸缪,在他发现她的初恋情人是谁之前,天天说爱他,像催眠一样,如些来,他就会相信,她是真的爱他,从来没有把他当成替身看待。
慕学庸懒懒挑起眉。「做了亏心事了?」
她心脏狂颤,手心直冒汗。「哪可能?」厚,她明明没做亏心事,为什么她还是觉得好紧张?
哎,人真的是不能做坏事。
「不然呢?你下午跑哪去了,怎么没告诉我一声,害我白跑一趟?」不是要算旧帐,只是他会担心。
「就替千绢去处理一些公司杂务,忙到忘了告诉你。」这句话是真的,可是她说起来就是觉得好心虚。「对不起、对不起啦~」她酥软地道歉,粉唇透过衣料直接吻上他硬实的胸膛。
他低声笑开。「你到底是怎么了?这是新的计谋吗?是想要求爱?还是要我今晚放过你?又或是……」想要更多?
黑琉璃般的眸转了圈。「如果是求爱呢?」
「那还等什么呢?」哎呀,有需要,就要早点说,他很乐意服务的,只是──「你不是头在痛吗?」
「有你抱抱就不痛了。」她撒娇道。
他低哑哼了声,立即将她打横抱起。「你这小妖精,今天是喝了什么东西,嘴怎么甜成这个样子?」简直是要他的命。
「人家是说真的嘛,人家很爱你、很爱很爱、很爱很爱你~」她愈说爱,慕学庸就冲得更快,一路冲进二楼卧室,彻底欢愉。
***
「抱歉,我接一下手机。」恭敬地欠了欠身,杨光抓着手机跑到咖啡厅外接听。「喂?」
「又跑哪去了?小姐。」
「啊,六点了吗?」她看了下时间,惊觉时间老早跨过六点大关。「呜,宝贝,对不起,我忙过头了。」
慕学庸人就在她公司楼下,骑在重机上,唇角勾苦笑意,很满意她有点仓皇的道歉模式,想象她不断鞠躬认错的可爱模样,但还是蓄意沉着声说:「这是第几次了?妳根本就是故意的吧?」
「不是啦,人家是真的忘了。」咖啡厅外人不多,但还是有人进出着大门,她羞到捣着脸才有办法说话。「对不起啦,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啦?」
唉,能说是孟总裁的错吗?
可是,她真的觉得很伤脑筋,因为他总是拉着她讨论东讨论西,明明就告诉过他,她只是负责支持的,他每次还是拨打1314专线按2找她,她都搞不清自己是相亲部门还是结婚部门的,后来单姊还索性要她全权负责这个案子。
「好啦,看在你这么诚心诚意道歉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他忍着笑意,一副很开明很仁慈的跩样。
「就知道你最爱我了。」呼,搞定。
「你现在在哪?」
她瞪大眼。「你要干么?」
「过去接你,不管你忙到几点,总是要回家的吧。」毕竟早上是他送她去上班的,下班不接她,就变成她必须要搭出租车回家,他不放心。
「不用了,我已经快要完成了。」
「那刚好,你把地点告诉我,我过去接你。」
超想咬掉自己的舌头。「我在澄悦酒店讲解现场,现在跟客户在咖啡厅里谈最后细节,你在楼下等我,我最慢再二十分钟就下去。」事到如今,只要不让他们碰头就好。
如果他现在是在1314专线的话,在交通尖锋时段过来,至少也要十五分钟,所以她只要在二十分钟内下楼,应该就可以避开她不想遇上的麻烦。
「等我。」
「掰。」收线,她立即转进酒店内的咖啡厅。「不好意思,让你等这么久。」先行客套寒暄一番再入座。
「男朋友?」孟呈扬挑眉笑问。
「呃,是啊,很抱歉,让我们的讨论中断了。」
「不会,是我比较不好意思,已经超过时间了。」他笑睇着她赏心悦目的笑脸。「让我请你吃顿饭,弥补你时间上的损失。」
「下次吧,我男朋友要来接我了。」
「这样子啊,那么待会务必让我送你下楼。」
「咦?不用了吧?」请不要好吗。
「那是一定要的,他如此接送你,一定是担心你的安危,那我当然要亲自送你下楼才行。」孟呈扬语调懒懒的,却份外强势。
不要啦,她头很痛耶。
杨光很想哭,却又不得不苦中作乐地翻开数据,根据场地图表讲解婚礼进行的所有状况。
时间分秒经过,孟呈扬态度非常的配合,有问必有答,可问题是,他的问题还真的很不少,小如牛毛的无关紧要问题,他也问得很愉快,却又逼得她无法不回答。边解说边看时间,啊啊~她只剩十分钟了。
麦搁问啊~她要回家啦。
她心里好苦,但表面上却不得不笑。
而这一幕,却让特地要给杨光一个惊喜的慕学庸心底刮出雪雹。
他踉跄了一步,视线如胶地缠着他们两人。大哥笑睇着她,向来冷峻的魅眸噙满暖柔笑意,眸底是毫不掩饰的多情,而她则是绽放魅力地笑着,有点腼腆害羞,水眸泛着迷蒙薄雾。
怎么看,都觉得是郎有情,妹有意……他们是何时碰头的?为什么她从没对他说过?
若他没猜错,应该是这一阵子她开始晚归那时候吧。
她热情得荒唐,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他敏感发觉不对劲,却猜不出一个所以然来,而今,真相大白了。
他一路狂飙而来,迎接他的不是她惊喜的表情,而是他俩谈情说爱的画面。
多讽刺,他不计代价成为背叛大哥的罪人,只求两人别碰头,然而他们早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私会已久,只有他还怀抱着愿入地狱的高亢情怀……真可笑。
他到底在忙什么?
在忙什么?
再看里头一眼,他无声无息离去,一如他无声无息地来。
「总裁,真的很对不起,我们今天先谈到这里好吗?」杨光好可怜地求饶着。
「抱歉,耽误你的时间。」孟呈扬轻笑着,看她快手整理资料。「叫我呈扬吧。」
「嘎?」她吓得差点掉了手中的笔。
「我们是朋友吧,没有朋友会用那么生疏的头衔互相称呼的,对不对,小光?」他唤着小光时的声音像注温润的流泉,涓滴淌落,是那般自然又恬适。
「可是我男朋友说,嗯,他有点不太喜欢人家这样叫我。」喔喔,总裁真的怪怪的。
「那么,小光光?」
「……」现在是在搞笑吗?好,就当笑话一则看待就好。「总裁,抱歉,我先走了。」
「呈扬。」他很坚持。
「呃,呈扬,我先走了。」
「我送妳。」他起身走到她身旁,没牵着她的手,却散发着不容置喙的强势气息,要她不得不眼着他的脚步走。
「送到这里就可以了。」走出电梯,她小小声地要求着。
「那可不行,我定要亲手将你交到你男友手中不可。」他没有权利追求她,但总可以帮她鉴定一下她男友的品性优劣吧。
「可是,我怕他误会。」
「女孩子只要一恋爱,就会变得这么畏首畏尾?」居然怕男友误会。
「也不是,而是……」哎唷,这种事实在复杂到她没有办法解释。她不断地看向大门口,东张西望,不安没来由地在心底泛滥着。
看一眼时间,已经快要二十分了,总裁要是不赶紧走,就要引发大战了啦。
突地──
手机铃声响起,她侧眼探去,瞥见孟呈扬接起手机,神情严峻地轻应了声,随即收线,再看向她时,轻勾起抱歉的笑意。
「抱歉,家里有点事,我必须先回去了。」
「没关系、没关系。」真是处处有生机啊~她目送他离去,大大松了口气,站在门口等着她那口子,却不懂为什么不安依旧存在着。
时间分秒经过,夜幕完全笼罩繁华灯火。
他该不会是出事了吧?
杨光开始紧张了,开始狂Call他,却没有响应,蛰伏的不安瞬间吞噬所有理智,她快快跳上出租车,只想赶紧回家。
***
杨光在偌大的农场奔跑。
刚回农场,问过陶叔,确定慕学庸在农场,她几乎是足不点地地狂奔。
不管谁跟她打招呼,她都没空回应。以往和他手牵手在雨中漫步时,从来不觉得农场有多大,但现在只有她一个人,不知为何总觉得农场好大,她永远也达不到远方的那盏灯。
她气喘吁吁却死也不停下脚步,直到她瞧见熟悉的背影出现在小木屋旁,未开花的郁金香花田。
「学庸──」她喊着。
男人徐缓回头,立体出色的俊脸在晕黄灯光底下显得隐晦不清,他面无表情的,让人猜不出他的思绪。
「你不是说要去载我?」她很想抱怨,但全力冲刺已经耗去她所有体力,就算要骂,也是软绵绵无力。
慕学庸垂眼瞅着她,没有开口。
「你怎么了?」她不解地看着他。
这是什么状况?照道理说,这个时候应该是她发火,怎么会是他默不吭声?
沉默持续中,他依旧默然不语地瞅着她。
「发生什么事了吗?」不安扩大再扩大。
「抱歉,农场有事,我先回来了。」考虑了会,他生硬地扯开笑意。
「什么事?会不会很棘手?要不要我帮忙?」她的能力有限,但只要能帮,她绝对义不容辞。
「不用,只要你给我一个拥抱。」他笑着,但却少了一贯的热情。
「那有什么问题?」拥抱是很简单的。
她张开双臂抱着他,把脸埋进他的胸膛,嗅闻他身上淡淡的汗味夹杂着泥土的芬芳,逐步抚去发芽的不安。
「你……」才要抬眼瞅他,却发觉他交握在她腰后的力道,大到几乎要挤碎她的腰杆,强悍得像是要将她揉入他体内般,那么的激烈、疯狂。
很痛,可也让她发觉他确实不对劲。
「我很爱你。」他突道。
她在他怀里瞪大眼,开心得想要又叫又跳,却又被他囚得死紧。
「打从第一眼看见你,我就知道我喜欢你。」像是一束强烈的光线,刺进他毫无防备的心底,待回过神,他能看见的,只有她。
所以,他不愿错失已经握在手心的幸福。
他相信,她面对大哥,只是一种初恋的凄美感在作祟,毕竟她不知道呈扬是他大哥,如果她知道,相信她的做法会更保持距离。
他相信她是爱着自己的,所以他不能失控,不能意气用事,要告诉她,用最简单的字句表达他不曾诉说过的心情,让她知道,他是如何的爱她。
「那你当初干么在我面前耍酷?」她问着,唇角眉梢皆是笑意。
「谁不想在喜欢的人面前耍酷?」他哼了声,微松箝制,下巴摩挲着她的发顶。
「还跩得咧。」
「那是一定要的。」不跩,怎么会有个人色彩?
「好骄傲。」她笑嘻嘻着,不安老早不翼而飞。
这就对了,就是这种对话调调,就是这种模式,便可以彻底安抚她。
「球根发芽了。」他突道。
「真的?!」不是花朝未到吗?
「发芽只是代表它吸收到土里的养份,是种植物生长,不代表它要开花,好吗?」他凉凉笑她。
她抬眼瞪他。「我还不至于笨到不知道郁金香是冬天才开花。」
「好聪明喔,那天又是哪个猪头错把树薯当山药的?」哎,还是忍不住要逗她。
「拜托,你去找十个人来,里头有十个都嘛会误认!」她气得哇哇叫。
长得真的很像,都是长长一根,而且都是长在土里面。
「农场里没人会认错,你好歹跟在我身边这么久了,你多少也要学一点,要不然出去说错,会很丢我的脸。」他一副自觉脸上无光的丢脸神情。
「我要跟谁说?」要说,也要找一些比她还不懂的说。
「我一直在考虑复合农场的可能性。」
「你想要推广观光农业?」
「哇,好聪明喔。」
「你够了喔。」夸得像在贬人,这也算是他的特殊才华啦。
「你要不要帮我?」
「怎么帮?」
「当农场导游。」
她缓缓挑起眉。「所以你刚才故作忧郁,为的是就是要拐我就对了?」这人心机真重啊。
说农场有事,然后就不说话搞阴沉,继铺梗之后,把她拉进主题……啧啧啧,有点卑鄙,但她接受。
「如果你要这么想,我也没意见。」他不想告诉她,他今天目睹了场很伤他的心的场景。就算是男人,也会有胆小不想面对的时候,不管他再怎么相信她,怎么爱她,他的心还是会动摇。
因为,对象是她的初恋,而他是她初恋对象的延伸。
「啐!」
「考虑得如何啊?」他笑得坏坏的,等着鱼儿上钩。
「关于这个嘛……」她学他嚣张地抖着脚,却突地发现他的目光僵硬地定在她身后远方,一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