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狭长的峻眼凝光一冷,野夜龙对莲老夫人请道:「娘,您累了吧?来人,请老夫人回房好好休息。」

见野夜笼乾脆俐落,三两下就「清场」,杨捕头格外注意他的动作中,蓄满了习武者精湛的力道,观察的眼光也多了分戒备。

野夜龙能武?偏就这么凑巧,水玉馆和琉琳馆,野日凤和野夜龙是打敌对擂台的!日前水玉馆才发生火灾,现在又遭毁……「凑巧」太多了,多得教人不生疑——难!

「野爷,杨某有个问题冒昧了。」杨捕头终于问道:「昨夜里,请问您人在哪里?」

【第七章】

原来睡在人的怀抱中是这么舒服温暖的事!

这种舒服温暖感,绝不是棉被铺盖可以比拟的。

刘净心从浓浓软软睡梦中醒来,唇边勾的就是这种心满意足的微笑。

同床共枕……嗯,她这样也算是和野夜龙同床共枕了吧?蒙胧着双眼,她欲抬头看向他,好好欣赏他的睡颜——

下一刻,刘净心差点失声喊了出来,幸好她及时捂住自己的嘴,否则她肯定会吵醒双生儿。

咦?她是什么时候被「-驾」到床上来的?他的怀抱呢?哪儿去了?

「少夫人。」一直乖乖守在床边,薇儿趋前施礼低声道。「您总算醒了。」

「钦……」刘净心轻手轻脚离开床铺,一直到走出房外,门扉掩上才细声细气问,「爷呢?他到琉琳馆去了吗?」

「呃,衙门有位杨捕头来访……」话还没说完,刘净心便急忙往大厅跑去。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水玉馆怎堪再有困境发生?而那衙门派人「来访」野夜龙是做什么意思?

呀,是了!外人都道这对同父异母的兄妹是极端不和,恨下得要整倒对方才肯罢手,所以水玉馆这一阵子的意外,任何人随便想想,岂不就会把矛头指向琉琳馆野夜龙的身上?

「爷呢?」她好不容易,上气不接下气-入大厅,却只见几个下人在收拾茶具点心。

「爷送客到大门口去了,」

刘净心立即又准备冲出大厅,情绪激动得似乎连路都不看了,下一刻,她就在走廊转角和去而复返的野夜龙撞成一团。

「相公!」刘净心一双小手攀着他的胳赙。「你没事吧?衙门那边的人有没有难为你?」小手随着问话的益发急切,不住往他脸上、肩膀、胸前摸去,很怕会摸到伤痕或血迹什么的。「那杨捕头在胡乱猜疑什么?你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对水玉馆下手——」

叨叨念念的声音被野夜龙粗鲁地打断。「你说够了没,一个女人家舌头这么长做什么?」野夜龙冷冷的口气足以教任何人从心头开始打颤。「我不可能对水玉馆下手?哼,该说是来不及下手。若我知情这些事是谁做的,我还想好好重金酬谢他!」声音刻意似的加重,好清楚传入每个人耳朵里。

当下,就有好几个下人迅速垂下头,好掩饰不以为然的不满表情。

尽管野氏兄妹感情交恶,但野夜龙这种公开的表态未免也太……

「你怎么这样子说话?」刘净心终究性子单纯,不若野夜龙翻滚在商场时练得深沉,情急就要脱口而出:「你明明就对凤儿妹妹她——」

「住口!」「啪」一声,男人的掌风可是练过的,刘净心被掴得眼冒金星,身子晃了一下後才又勉强站直。

「你打我?」螓首乱了发丝,不敢置信摇了摇。「你竟打我——」本想兴师问罪的拔尖声调,在看见野夜龙的表情时,一顿——为什么他又露出那种不想被看穿的恐惧表情呢?她突然有种奇异的错觉:野夜龙刻意大声说出自己对野日凤的厌恶感,以及掴打自己,都只是要转移某人注意力——或者该说,是降低某人的戒心,好让他自己对野日凤内心真正的情感,不至于被发现?

会是这样吗?挨了这一巴掌,刘净心不停的思考,愈想愈觉得有道理。

但是,野夜龙对她私下的追问,别说是不肯正面回答了,就连一丝二毫都不肯泄漏。而刘净心几次追问自讨没趣後,尽管满腹疑云却也只能暂时按兵不动。

似乎每一次都是这样,当她以为已经够亲近野夜龙、能探到他心里去时,他便有意或无心的将她往外推拒,一次两次三回合,教刘净心不沮丧都不行。

此刻,螓首便是黯然低垂着。

相公呀相公,你的心事,谁能解否?

琉琳馆这一阵子格外忙碌。

早先,琉琳馆在成立之际,便有计画往中原以外的异域国邦做生意,如果情况不错的话,野夜龙打算更进一步在当地设立据点、开起琉琳馆的分馆。

而这项重要计画即将实行!是以,野夜龙近来忙得昼夜颠倒,全心全意在这件事上……或许该说,是藉故着这件事,在逃避些什么?刘净心很难不这么想,她自嘲地勾勾唇角。

停下手中的针黹,眨眨开始酸涩的瞳仁,端坐在凉亭里的佳人缓缓起身,纡解下坐了久的酸疼腰筋——真的是累了,身累,心更累。

恍惚间,她想着自己嫁入野家,时间不过五年,占去她岁数的四分之一,却也是改变最深远剧烈的岁月,由单纯的为人子女身分,骤改为为人妻、人媳、人母,再加上整个野家中那暗涛汹涌、风云未定的形势——

停停停,还是什么都别想了吧!

现在的她,只想好好深深品尝这一口夜里凉凉谧谧的气息——其他的,她还能够说些什么呢?

重新拾起针黹,一线一线细细密密,只盼能缝得更牢更紧些,好让准备带领商队西去的野夜龙穿得妥当舒适,这一去时间至少得耗上个把个月,她不忘在每件打点的衣物暗袋中,缀上自己上寺庙求来保平安的香符。

但刘净心更不知道的,是每每当她在凉亭内也好、在厢房内也好,总是有个沉默的男人,有双沉默的峻眼,在保持一定的距离外,一直一直看着她……

在一份仍暧昧未清的情愫前,他和她,都仍半生半熟,不知如何处理。

有时候,明明两人都已经鼓足勇气往前跨了一步……却又在随後发生的事端里再度不约而同退缩回自己所筑的栏栅後头。

他们很认真的想要拥抱彼此,却是连一双手臂要怎么伸出,都不知道……

出发当日的清晨,刘净心红着一夜末眠的双眼,赶着在商队启程之前定到为首的黑马旁,双手送上最後赶工完成的一件披风。「请别冷着自己。」赶工了一夜,也想了一夜,刘净心最後也只能想出这句道别,便安静下来。

野夜龙情况也好不到哪去——他甚至对她的道别回应不出任何只字片语,只是在伸手取过那件披风,那深色挡风的布料由她手中滑人他的时,他修长的指尖抚过她光滑的掌心。

默默的,默默的……或许夫和妻之间,本就母需言语太多,不如一回合的眉目传情?真的,或许一记默默的眼神,便抵得上千言万语?

「娘娘,爹爹?」是夜,双生儿总要先好动地闹上好一会儿,才肯入眠。

「爹爹呀,忙去罗。」刘净心双臂一张,纤细瘦弱的怀抱被两具胖胖小身体一填塞,好挤!啊,如果现在身後有双修长的手臂再一次拥住他们母子三人……

轻叹-声,刘净心知道自己会数着日子等着他的归来。

可天有不测风云,人会世事难料。

不出半旬,水玉馆先是闹出野日凤遭人挟持的谣言,在众人都在为这则谣言傻眼时,野日凤却旋即现身,而且伴同一名陌生男人,宣布自己的亲事。

接着,原先带领商队西进的野夜龙,在收到飞鸽传书後,竟就临时派他商队的副手全权作主,自己调转马首折返冲回来。

稍後,刘净心这才知道野夜龙冲到野日凤婚礼上去闹场,接下来更直接上了城里最大的酒楼去买醉。

「真是麻烦您了,掌柜的。」不住哈腰鞠躬,刘净心带着歉意频频行礼。

被通知来「处理」一个醉醺醺的相公,那还真的是她为人妇来从没有过、也不曾想像过的「特殊经验」,她的心思很慌,但还得假装出镇静从容。「我家相公呢?请带路吧。」

「是,野大爷在二楼包厢里。」掌柜的和琉琳馆也算相熟,自是知道野夜龙,也习惯他那冷峻表情,如今看他失去控制似不顾仪表、大量酗酒,也下免惶然,希望刘净心愈快「处理」愈好。

踏上二楼,拐弯处便是一处雅致屏风隔绝起来的小小天地。

人都尚未踏入包厢内,扑鼻炽臭的酒味就难闻地飘了过来。

「相……相公?」示意她所带来的两名家丁先守在外头,她和掌柜的进去时,就看见他背对着,上半身整个趴在桌面上,肩头随着呼吸而轻微起伏。

「相公?」小手伸出试着推他。这是醉,还是睡?两者似乎也只有一线之隔。

「风……」在她锲而不舍的催促下,原本朝下的脸孔半转,正面对她,双唇问吐出她已熟悉且寒毛直立的呓语。

刘净心急忙也跟着趋前跪下身姿,一臂勾上他的颈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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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情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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