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红袖苍白的小脸滑落两道泪痕,最终哑声启口,「爷儿,我只是个穷苦人家的孩子,尹府这扇大门,我注定跨不进,就让我在此拜谢爷儿十年来的照顾吧。」
他误会了她,一切就当是梦一场,够她往后回忆一辈子了。
尹子莲动也不动地看着眼前人跪下磕头、抹去泪,头也不回地离开,他想要呼叫,却发不出声音,黑眸烫着热泪,脚步虚浮地走回案边坐下,神色恍惚地看着桌面的画本。
翻开一瞧,里头是满满的她。
八岁的她,九岁的她……十五岁的她……而十八岁的她,则是决绝的头也不回,用这样的方式告诉他,她并不爱他,不爱他……
尹子莲缓缓勾笑,唇角汩汩滑落赤黑色的血,他重拧着画,狠狠揪成一团,突地放声大笑,血水不断从他的唇角淌落。
红袖跑得飞快,下了楼,还未踏出拱门,便险些和迎面而来的人撞在一块。
「嘿,红袖,你跑这么快,是要去哪?」
她抬眼,是廉贞。「……没事。」她连告别也不想说,从他身边钻过。
「等等,爷在哪?」
「他在书房。」话落,她闪身便走。
廉贞不解地看她一眼,决定先到书房告诉爷儿好消息,然而当他三步并作两跑进书房时,只见主子趴在案上,走进一瞧,案上竟是一滩血,吓得他急忙出声高喊。
「爷儿?!快来人、快叫大夫!」
原本已跑出拱门的红袖听闻呼唤,顿了下,急步再往回走,一踏进书房,便见昏厥的男人,满嘴鲜血,当下怔得说不出话。
雪夜里,尹府一片混乱,只见大夫不断摇头,脸色沉重。
「大夫,他的情况如何?」尹夫人哑声追问。
「夫人,爷儿的状况极为不佳,你……要有心理准备。」大夫语重心长地说。
「别……别这么说,我才刚丧夫而已,你怎么忍心让我再失去儿子?」尹夫人哭吼,泪水滑落。
「我也没法子,当初我便说过爷儿的体质特殊,再加上不知身中何毒,只能清心寡欲度日,切忌大悲大喜,但如今爷儿一看便知是大悲大恸,现下毒已攻心,要怎么救?」
尹夫人闻言,整个人如泄气般坐在床畔,看着面无血色的儿子,又缓缓抬眼看向站在床边,同样脸色苍白的红袖。
「是你!」
被她的怒吼声吓了一跳,红袖回神。「……夫人?」
「他的情绪不能大悲大喜,你岂会不知道?!」尹夫人悲愤难遏。「你是他的贴身丫鬟,跟在他身边十年了,你会不知道?!到底是发生多么天大的事,要你这样伤他?你知不知道这么做,等于是你杀了他!」
方才已将两人发生争执一事简单告知众人的红袖一听,豆大的泪珠在眸底打转,却说不出半点反驳的话。
是她,确实是她。
她一时恼极,忘了爷儿不得动气,非但指责他,还激怒他,甚至说走就走,连误会都不想说清。
看见他就连昏厥手中都紧抓着画,可以想见他有多悲痛,多气她。
而且,没想到那本他不让她碰地画本里,画的竟然都是她,有逗趣的她、傻笑的她、学琴的她、习字的她……十年来,她所会的一切,全都是他耐心教导的,她却一时气疯了,竟说出无数伤他的话……真正该死的人,是她。
「你给我走!现在马上走,我不要再见到你!」尹夫人失去理智的大吼,没了平常地温婉柔媚。
「娘,这其中有误会,你别——」
「住口!少竹,我不想听,你赶她走,叫她走!」
尹少竹见状,不禁叹口气。
「夫人请别动气,我这里有爷儿特地要我到温州去寻来的延命草,也许可以派上用场。」廉贞赶紧将他身上的篓子递给大夫。「大夫,你瞧瞧,这里头的药要怎么使用?」
大夫赶紧拿起一株查看,眉头拧得更紧。「这确实是延命草,然而老夫却不知道该如何使用。」
闻言,廉贞不禁问向尹少竹。「可否请二爷联络宋大人?延命草是大人跟爷儿提起的,大人说有个大夫知道如何使用这药,大人已经联系那位大夫前来,说不准已到金陵城了。」
尹少竹闻言,正要差人去通知,便见宋元熙从外头走来。
「不用找了,我说的那位大夫被困在开封的大雪中,赶不来了。」他沉着脸透露。「也不知道怎么搞得,今年的风雪大得吓人,运河都结冰了!」
当少竹派人通知子莲时,他正和子莲在捞月阁里说那位大夫恐怕赶不及的消息,原以为再等上一阵子也无妨,谁知道他此刻竟被气得气血攻心,就算特地要廉贞找来延命草,也没有大夫可调配药方!
众人闻言,方燃起地希望瞬间破灭,神色皆是凝重不已。
「那……我走一趟隽王爷府。」许久,开口的人是红袖。
当所有人的目光皆看向她时,仇遇春倚在门外低问着,「你去隽王爷府做什么?」
「爹爹,你怎么起来了?」
「这府邸闹哄哄成这样,我能不醒吗?」他边咳边走向房内,瞥了昏迷的床上人一眼,浓眉微扬。「他中了如意草的毒。」
话一出口,大夫立即惊讶的看向他。「如意草?你说的可是西域的如意草?」
「有些高官重臣喜欢在自家宅院里种来自西域的如意草,只因其形似绣球花,又有多种色彩簇绕成一团,极为赏心悦目,然而却少有人知如意草几乎全株含有剧毒。」
「爹爹,你知道怎么解毒吗?」
「……不知道。」
「爹爹怎会不知道?」红袖抓着父亲,想起小时候确实在县太爷府邸的围墙边见过,那花就跟隽王爷府里的一模一样。「没关系,我有法子!」
朱镇平曾说过他有解药,而隽王爷府里亦有如意草,代表当年下毒的人,极有可能是他!
「红袖,你要去哪里?」宋元熙疑惑地喊住她。
「我要去找朱镇平拿解药!」话落,她健步如飞地跑了。
宋元熙蹙眉,随即跟着离去。
仇遇春原本也想跟上,突地听见细微声响,不禁侧眼探去,就见床上男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尽管已病入膏肓,但瞳眸仍清隽有力。
「……袖儿在哪?」
「子莲,你别管她了,你尽管养病,没事的,你会没事的!」尹夫人一见他清醒,欣喜若狂地轻抚他的颊。
「娘,袖儿在哪?」他闭了闭眼,微微动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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