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半晌,云母只能勉强挤出一句话,「当个总经理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她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妈没想过离开他吗?」
静默了一会儿,云母带着自嘲的口吻道:「我什么都做不来,连生存的能力都没有,怎么离开?」
「我会赚钱,我有能力照顾妈。」
「你会嫁人,不可能一直陪在我身边。」
「那我不要嫁人好了。」看到父母的婚姻,她没办法对婚姻产生憧憬,而她更不希望自己成天惦记着一个男人,感觉自己像个寄生虫,一点价值都没有,还不如一个人,是会孤单寂寞,但至少逍遥自在。
「乱来,怎么可以不嫁人?春天、夏天、秋天都结婚了,人家一见到我就问,什么轮到冬天?我每一次都是打哈哈,笑着要人家帮忙介绍。」
「你就告诉人家,我不想当某个男人的附属品。」
云母的神情瞬间黯沉下来。她真是一个连女儿都看不起的母亲。
云冬天懊恼的咬了咬下唇。她又冲动的说错话了。
「妈,对不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我的想法不见得是对的,只是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比较快乐。」
「不怪你,有时候我也会埋怨自己太没用了,如果我有一技之长,像阎太太一样会做蛋糕,开一间属于自己的咖啡馆;或者身体健壮一点,至少可以找一份劳力的工作。」
她起身坐在母亲身边,心疼的伸手抱住她。母亲生下她时,差点血崩难产,从此身体状况就不太理想,医生甚至表示,将来怀孕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是啊,后来母亲的确再也没有怀孕了,而这对喜欢孩子、喜欢热闹的母亲是多大的打击。家里已经够冷清了,丈夫眼中又只有工作,那种孤单寂寞的感觉压得她快喘不过气了。
「妈可以去学点东西,像是插花、陶艺、摄影。」
「你爸不喜欢我学那些东西,老是说没什么用处。」
没什么用处吗?云冬天冷笑。他是担心妈活动太多,过得比他还多采多姿。
「你还是赶紧结婚,生个孩子,妈妈可以帮你带小孩。」云母想起几年前帮女儿的好友林晴薇带孩子,虽然是四季之花轮流照顾,可是除了孩子累了想睡觉,她们都将孩子带到蛋糕森林,大伙儿轮着给孩子说故事,陪孩子玩乐,那真是一段快乐时光。
「我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
看着女儿,云母的眼神充满了愧疚。
「我知道,是我们当父母的让你对婚姻太失望,可是我们的情况很特殊,你不要老看着我们,给自己机会,也给别人机会,你会拥有属于自己的幸福。」
娥眉轻蹙,云冬天不解的问:「你们的情况很特殊?这是什么意思?」
「嗄……没什么,我和你爸不是自由恋爱结婚,如果因为我们的关系,就认定婚姻是什么样子,这对婚姻太不公平了。」云母不自觉的回避女儿的目光。
当然,父母是她最亲密的家人,他们的婚姻自然深深影响她,可是她周遭不乏朋友有幸福的婚姻,只不过再出色的女人一旦进入婚姻,就像蒙尘的珍珠,光芒不再。女人为了守护爱情走进婚姻,却也因为走进婚姻渐渐黯淡无光。
总是听人家说,女人因为爱情而更加美丽动人,可是却忘了,女人也因为爱情而失去自我,值得吗?她不知道,但她不想落入那样的景况当中。
「不管如何,绝对不可以有『不结婚』的念头,别忘了我们有过约定。」
「什么约定?」
云母故作神秘的将右手食指放在嘴巴中央。
「时候到了再说。」
算了,她从来不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再说母女之间也不可能做出什么荒谬的约定。
「时间不早了,妈不要想太多,赶紧上床睡觉。」
「你也是,不是接了新工作,明天一早要上班吗?」
「要,我喝杯水就去睡觉,妈晚安。」她连忙起身快步走向厨房。真是糟糕,竟然忘了明天早上八点就要上班……这会不会太早了?难道要她陪他吃早餐吗?他不会做这种无聊的事吧……不会吗?
第一次见到他,觉得他是个坏男人;第二次见到他,觉得他是个深不可测的男人;第三次见到他,觉得他像个大男孩……结论就是,无法猜透的男人会不会干出那种无聊的事——不得而知。
越接触他越觉得他是个猜不透的男人,他会做出什么事,她真的没办法想像。对他,她真的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第二章】
如果云冬天对于自己那么巧合的成了查尔斯的口译人员有过一丝怀疑,那么跟在他身边开了三天的会,累得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她的疑虑也完全消失了。不过,她倒觉得他不需要花那么多钱请口译人员,基本上,开会的对象都是用英文跟他交谈,偶尔需要人家补充说明或解释时,即使没有她,相信他们也可以说得很清楚,只是必须多付上时间的代价。
对于她的疑问,查尔斯理直气壮的给了一句——「我重视效率。」
共事之后,她确实见识到他对工作很严谨,每个细节都要搞得清楚,在双方的语言沟通上有点距离的状况下,工作进行得当然缓慢,而且搞不好还会弄得气氛很僵,因此他宁可额外花钱请个口译人员让工作进展更顺利,这不难理解。
总之,忙了三天,她只有一句话——钱不好赚,因此听到接下来会休息几天,她心情一松,胃口都来了,开开心心拿起刀叉享受晚餐,可是紧跟着从他嘴里吐出来的话,让她转眼僵硬成石膏像。
「我是一个工作和娱乐并重的男人,只有工作,没有娱乐,人生不是太无趣了吗?」查尔斯似乎一点也感觉不到云冬天受到极大的惊吓,因为他觉得出去玩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怎么可能跟惊吓扯上关系?
这一点石膏像深表同意,可是,这好像不是她此刻应该关心的焦点。
「今晚好好睡上一觉,明天中午再出发就可以了,出发前会绕过去接你。」石膏像龟裂了,终于有了反应。
「我们要去度假?」
「我一直很想去南投的清境。」那是他母亲出生的地方,他要拍很多很多照片带回去,一解母亲的思乡之情。
他想去哪里,她都没有意见,重点是她——「你去度假不需要口译人员吧。」
「我喜欢翻译人员跟在身边。」
「如果我跟去南投,我的住宿也需要花钱。」
「无所谓,不差一个人的食宿。」
云冬天突然好想敲自己的脑袋瓜。笨啊,虽然不太清楚他的身家背景,可是在台湾期间投宿天飨温泉会馆,又准备砸钱投资传播媒体和房地产,他当然是有丰厚的家底,度假带上她这个翻译人员,就好像多带一件行李,有点麻烦,不过有备无患。
他的口袋很深,她只能从其他方面企图打消他的念头。
「我很无趣,对你的度假没有任何益处。」
「没关系,我很有趣,不需要在意旁边的人是否无趣。」
「我真的觉得自己跟去度假没什么意义。」
「度假就是度假,不需要有什么意义。」
这会儿她真的词穷了,怎么接下去呢?
倾身靠向她,他挑衅的扬起眉。
「你在怕什么?」
「怕……怕什么?我需要怕什么?」她不自觉的往后一退,心想拉开两人的距离,压力比较小,可是……他的眼神虽不锐利,但在他的目光下,好像连她不敢面对的想法都教他看透了。
「你害怕跟我一起出游,花前月下一不小心,就对我动心了。」
但愿她可以冲动一点,直接拿起前面的水杯泼过去,教他清醒一下。
「我对外国人,尤其是欠缺洁身自爱观念的花花公子,一点兴趣都没有。」
「你确定我是欠缺洁身自爱观念的花花公子?」他眨着眼睛,看起来竟然像个天真无邪的大男孩,这总是可以教女人卸下防备,可是对她完全起不了作用。
她是不是应该提醒他们第一次相遇的情景?可是如此一来,岂不是告诉他,她一直记着三年前的事?
「我们可以做问卷调查,相信这家餐厅一半以上的客人都会同意我的看法。」
「我不在乎陌生人的看法,只想知道你的看法。」
「你敢说自己不是花花公子吗?」
「如果我说,我是个专情的男人,你相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