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回:煮酒细话
色渐移,日将当头。(读者吧dz88.com)顾恺之青袍寥落,人如山水。
“木槿唱古风,竹竹知我意。”
祝昊宇将顾恺之比作木槿,比作绣竹,而实际上,顾恺之又何止是如~如绣?顾恺之便是顾恺之,谁也比不得。
“我倒要试试这白陶当钟磬的滋味。”他目光微垂,笑吟吟地举起一支筷子便敲击在酒碗边上。那声音叮叮咚咚,虽不动听,倒也清脆。
“顾兄敲钟的本事还未到家。”祝昊宇抿唇微笑。
“罢了,没的让我白陶受罪。”顾恺之将两支筷子一合,径自夹菜吃了,也不再管什么钟钟。
祝昊宇摇摇头,终于还是:“顾兄,你是如何将我救到这里来的?那夜船上还有哪些人生还了?今日,又是何日?”
顾恺微一沉默,叹道:“红楼殁金粉,却是全归了尘土,只有谢玄与今上等几人生还。那爆炸,也不过是前夜之事。”
谢玄与司奕能够不死,倒是早在祝昊宇的意料当中,她又问:“那桃叶呢?”
“桃叶被桓济救走,如今落不明。”顾恺之少顿,又细细解说,“当夜除去桓济与司马奕,还有桓济、司马道福、水仙、红袖等人生还。其余生还者,也许还有,只是我尚且不知罢了。”
祝昊宇摇头失笑。顾之并不是万能人士。也不可能无所不知。她还真指望顾恺之什么都能回答不成?
“那谢玄辛辛苦划。却是为他人做嫁衣了?”
“也不全是。”顾恺之皱了皱眉。“昊宇。我一向都看不透谢玄。也不知他是不是有后招。对于他地事情。我倒是不好评价。虽然他此次未能使司马道福获罪。也没有达到拖垮桓家地目地。但他也并无多大损失。至于他辛苦培养地那些教坊女子。其中红袖是背叛者。而其她人。也许伤亡并不大……”
祝昊宇想了想。叹道:“罢了。我便当祝英台已死。何苦管他许多!”
是这样说。祝昊宇也确实当祝英台已死。但她地心中。却没有半点要罢休地意思。谢玄这么狠狠地摆了她一道。有仇不报。实在不是祝昊宇地作风。
不过祝昊宇也不打算再正面去与谢玄碰撞。她有点受够了那些权谋争斗。早巴不得脱身。一干二净。清清爽爽。
只是若能有个什么背后阴谢玄一道的机会,祝昊宇相信自己是绝对乐意把握的。如果能让那个无论何时都满腹成绣模样的人栽上一道,那是何等美事?
“顾兄,你救我之事,只有你与谢姑娘知晓么?”
“那是自然。”顾恺之洒然一笑,“昊宇只管放心,有我与道蕴助你隐瞒,谢玄只会当你已死。至于祝家庄,我也自能有法子阻止他们进入这场朝堂斗争之中。”
祝昊宇目光直视顾恺之,思索片刻,终是直言道:“顾兄,我与你,与谢姑娘,俱是非亲非故,你们为何如此助我?”这样的问话或许会打破两人适才的知己之感,但祝昊宇更愿意将自己的怀摆上台面。
“感觉”终究是个虚幻的东西,祝昊宇不愿意让这些好感来左右自己的理智。
顾恺之表情依旧淡然从容,只是微笑道:“道蕴心存善良,见不得谢玄将什么都摆上他的棋盘。而我,只是受道蕴所托。”
“只是受道蕴所托?”祝昊宇低低重复一句,不知怎么,心中先是一凉,接着又松了口气。
“如此也好……”她低语一声,复又恢复正常声调,“顾兄,这覆舟山是个什么地方?”
“覆舟山在建康东北向,出了延台门便能见。我们在覆舟山东侧,离建康却是有两个山头的距离,比之山西侧要远许多。这青溪连着秦淮河与雀湖,青溪以西是覆舟山,以东是莽山。覆舟山脚下倒是有不少人家,莽山脚下也有个村落。昊宇你若是甘愿隐居,这一片也是个不错的地方。”
“隐居?”祝昊宇轻嗤,“岂不闻大隐隐于朝,小隐隐于野。”
顾恺之微怔,随即笑道:“也是。如此说来,昊宇你欲大隐?”
昊宇摇摇头,“我欲中隐,中隐隐于市。”
“你要到哪一处市?”
“这个嘛,”祝昊宇轻轻一笑,“却不知顾兄能为我取得一个怎样的户籍?”
“白籍可好?白籍无丁税。”
“白籍乃是流民户籍。”祝昊宇微微自嘲,“可惜我百无一用,是否赋税且不说,只怕是难以全活自身。”
顾恺之皱眉道:“昊宇你虽为女子,读书学问却是不逊于男子的。只是我朝并无女子入仕的制度,不然你到哪家书院或州学去做个助教,总也还可。而你若是继续女扮男装,你那终身大事却是有些麻烦。”
祝昊宇惊了惊,没想到顾恺之居然为她考虑到“终身大事”这一层来了,她有点被雷到的感觉,摸了摸鼻子道:“为何不可女扮男装?你便为我取个男子户籍,我左右不过是独身一世,却也不难。”
她一边说着,心里也想明白了。在这个乱象将起的世道里,女子存世总是不如男子方便。她一旦脱离了祝家,要靠自己养活自己的话,还是女扮男装为妙。况且顾恺之所说的书院助教确实是个好差事,她要是能一直将这个助教做下去,在这个朝代也算是有个着落了。
“这……”顾恺之还是有点犹豫,“哪个女子不出嫁,总有那一天么……”
祝昊宇瞪大眼睛,再次被雷!
话说,顾恺之终究是个古人,古人的概念里,姑娘们的最佳出路终究还是嫁个良人。在他看来,祝昊宇若是脱离了祝家庄,好处是能逃开朝堂斗争的漩涡,而坏处,却是没个好娘家,没个好根底,从此再难嫁一个好婆家!
在这个问题上,不论是谢道还是顾恺之,大概是永远都没办法理解祝昊宇的真实想法。
来独身一个女子生存是很艰难的,不过祝昊宇并不在意这些问题。在她来说,巴不得嫁不出去,那是皆大欢喜,再好不过的结局了!
“顾兄……”祝昊宇深吸一口气,几乎是咬牙切齿,“我的终身大事,多劳你考量。不过我意不在此,便请你为我取个男子黄籍,若是顾兄你还能为我举荐个助教职务,祝某感激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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