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叩叩的敲门声忽地撞进她心上,极度纠结的思绪在这一秒先停止了拉扯。
是他吗?
她屏住呼吸,迟疑了半晌,她还是决定开门,不料门外站的并不是她以为的那个人。
「睡了吗?」伊咏情对她摇摇手上深红色酒瓶与酒杯,显然她今晚也难入眠。
上官翩翩感觉的出来她有话想说,闪身让她进入房间,她反手关上门,主动替伊咏情先斟满酒杯,「妈,你想和我聊什麽?」
「呵呵!常听见父子一起小酌,很少有母女会一起对饮的,我们家还真与众不同。」
「对呀!所以我们感情特别好。」虽然她喝不醉,今晚,红酒还是比热牛奶能博她欢心。
伊咏情微笑不语,默默啜饮了半杯红艳,神情开始若有所思,反常的安静令上官翩翩不敢妄想原因,却不由得心虚。
「你……有心事?」很少看见妈凝重的表情,莫非是她知道了什麽?
轻抚女儿柔顺长发,伊咏情的眼中透着欣慰,「才一转眼,你就已经长这麽大了,想到你出生的那一天,好像只是昨天的事……真的好快,你部已经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纪。」
是今晚的事牵动母亲不舍女儿出嫁的心情了?上官翩翩靠着她眉头,想让她回味小女儿的爱撒娇。
「我又没有一定要嫁。」其实……她也想一辈子不嫁。
「可是你总有一天也会是别人的呀!」呵!看起来,比较像是她这个做妈妈的在耍赖。
「你放心,就像你和哥说的,我们永远都是一家人,不管我有没有嫁出去,我永远都是你的翩翩。」她承认她是爱上哥哥的坏女人,是会勾引哥哥的心理变态,但她从来没想过伤害任何人,尤其是她的家人。
伊咏情放下酒杯,紧紧握着她双手,「你老实告诉我,你真的喜欢当上官翩翩吗?」
一个炸弹暴投进脑袋,上官翩翩的心跳乱了拍,「干嘛问这麽奇怪的问题?」
伊咏情又沉默了,空气似乎跟着凝固,「你……有件事我挣扎了好久,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告诉你,刚才我和你爸在电话中商量过了,我们认为是时候让你自己作选择。」
「什麽事要这麽严肃?」全身神经没来由绷紧,上官翩翩的第六感告诉她,这会是一件震撼她人生的消息。
「其实你早就知道了,是你故意忘记了,在这件事成为你的恶梦後,我们就不敢随便提起。」
她顿了一会儿,然後缓缓道:「当年在香港赫赫有名的黑道老大,身边有个美丽的情妇对他情深意重,黑道堂口里有人野心勃勃想要篡位,最忠心耿耿的情妇首先遭殃,她肚子里的孩子硬被抹黑成是与堂口副首偷情的证据,为了躲过老大的追杀令,她逃到了法国。」伊咏情将杯中香红一饮而尽,是滋润乾涩的喉咙,也是期待能有多些勇气公开秘密。
「我意外听说这件事,发现这女人竟是我大学同学,她善良勇敢,曾经在我出任务时冒险救过我的命,她的事我当然不可能坐视不理,当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受了重伤而且正要临盆,我帮忙接生下孩子後,她只剩最後一口气求我照顾她的孩子,然後她就再也没张开过眼睛。」
静静听她诉说,上官翩翩并不想打断她回忆,事实上她隐约猜到什麽,没有勇气开口。
「我遵守诺言将孩子带回台湾并且视如己出,而香港堂口那里经过几年混乱,篡位的阴谋被拆穿那天,老大早已有名无权,他终於知道真相,动员所有人脉要找回孩子,一方面也有人心狠手辣要赶尽杀绝,在那孩子小学毕业那天,两方人马同时找上门,我没时间等待援兵,就单枪匹马赶到现场,看到你争我夺的画面血腥吓坏了孩子……」
「在我伊咏情手里诞生的生命,就算是阎罗王也别想轻举妄动,我小腿上这道疤就是那时留下的战绩,遗憾的是那老大仍然不幸丧生。」她轻抚腿上肉色的痕迹,当年的硬仗几乎要了她小命,「好在我本来就不爱穿裙子,这疤也影响不了我什麽。」
上官翩翩可以想见连神医都无法完全平抚的伤有多严重,手捂着小嘴她泪如涌泉,母亲拼了命保住的孩子,不在乎同归於尽也要守护的孩子……
她不住啜泣,伊咏情万分心疼,「我受的伤真的不算什麽,我最担心那个可怜孩子心里会留下阴影,奇怪的是,那孩子回家一觉醒来後居然不记得发生什麽事,除了常作恶梦之外,生活作息完全没有受到影响,听说这是创伤後常见片段的失忆,本来我想藉由催眠,根除那孩子小小心灵中所有不愉快,伹想又担心催眠指令不经意被解除的话,排山倒海的恐惧可能更让孩子难以承受……经过商讨,我们决定将孩子送出国,换个环境看能否改善恶梦,我们顺道可以专心把整件事的祸源处理乾净。」
伊咏情说到一个段落,上官翩翩已痛哭失声,「所以大家都知道我不是……」
「只有长辈们知道,出事那天拓扬正好去参加夏令营,事後跟你一样都以为我行动不便是因为车祸。」上官翩翩哑然无语,伊咏情也不禁哽咽。
「不晓得现在说这个会不会太早,其实你本姓韩,如果……如果你有计划要结婚生子,你可以考虑恢复本姓,不用太顾虑我们,我是说……你永远都是我最骄傲的女儿,不管怎样都不会改变的。」是不是年纪越大,人就变得越脆弱,她记得以前她没这麽爱哭的。
亲生母亲一样无私的疼爱,上官翩翩的内心如浪起伏,曾经,她多希望她可以不是上官翩翩,但她何其有幸能拥有一对宽容大爱的父母,如果没有上官家,现在她会流落何方?或许她根本无缘来到这个世界。
她和那个男人有没有血缘关系已经不再重要了,反正不管她是妹妹,还是普通的女人,他怎麽尽力都无法爱上她。
她差点堕落地狱,这一刻忽然得到救赎,她不是心理变态、她不是恶魔、她没有造孽……
她很感谢上苍了,有机会重生,她怎麽可以辜负恩同再造的期待?她不可以残忍抹煞他们心中完美女儿的形象。
「妈,我永远、永远都会是上官家最骄傲的女儿……」
如果,她早些时候知道他们其实没有血缘关系,也许她会有勇气执着下去,但是,当他亲口说出不管是不是兄妹,他对她都不会有男女之情,她就无能为力勉强他再给彼此尝试相爱的机会了……
她的决定无庸置疑,从今後她会称职扮演好她的角色,如此一来,荒无的心也找不到理由死灰复燃……
一夜无眠,心情却意外的平静,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这是上官翩翩昨晚决定新增的座右简单梳洗过後,对着镜子练习好久,试图找回从前招牌的甜笑。
嘴角好酸,怎样都有点差强人意,她只好安慰自己,有力气扬起嘴角已经很不简单。
深吸口气,她准备迎接崭新的一天,打开房门,看见那个叫做哥哥的男人,她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嗨,早安!」虽然僵硬,起码也是一个微笑。
上官拓扬倚在墙边,有股想扯烂她嘴角的冲动,他烦躁得失眠,又在这里站了将近两个小时,不是为了等待一个假笑。
「你没别的话好说吗?」
「我要下楼吃早餐。」眼前一双如鹰锐利怒气腾腾,她不由得惊慌,她假装视若无睹,打算越过他直接下楼,却冷不防被困在一双铁臂之中,「别这样,让妈看见怎麽办?」
「她一大早就出门了,应该是迫不及待去找那些叔叔阿姨,分享她女儿找到如意郎君的好消息吧!」浓浓的烟硝味还夹杂一丝丝酸意。
「那你……」
「我看见那家伙抱你。」来自地狱般冰冷的嗓音,昨晚那画面到现在还令他很不舒服。
原来他看见了那个礼貌性的拥抱?但这不就是他要的吗?她不想多作解释,眉心微皱没有作声。
她的沉默助燃他的火气,「你跟他到底是什麽关系?」
「你希望我和他是什麽关系,我们就是什麽关系。」
「你在挑衅我?」他逼近她,咬牙切齿瞪着她。
她幽幽一叹,她记得这男人昨天才苦口婆心劝她放弃,现在又一副要吃人的模样,他到底想要怎样?
「我只是想如你所愿。」在他的认知中他们还是兄妹,她只是想让犯错的他好过一点有错吗?
「该死!」他一拳重重落在她身後的墙壁,她吓得闭起眼睛,「我希望你找到幸福,但前提是要你真的放下我们之间的一切!」
「你怎麽知道我放不下?」
「我明明看见你眼里对我的依恋,要我怎麽眼睁睁看你带着对我的感情,勉强投入别人的怀抱?」
「那你可以假装看不到,过去几年你不知道我的心意,你不也过得好好的?」
「问题我就是看到了,我不想假装看不到!」
「你是存心找麻烦吗?」她也火了!她已经很尽力配合,他却得寸进尺,他不知道死心也是需要时间的吗?
「我不要你意气用事,冲动作出错误的选择。」
「对!用说的都很轻松,你为什麽不想想是谁逼我冲动的?」她气得想哭,深吸了口气,她试图冷静,「我答应你会放弃、会真心爱上别人……哥,拜托你让我自己努力好不好?」
上官拓扬全身一震,这个称谓是他极力挽回的关系,却像是把利刃刺进他心里,那双回到藏匿、闪避的眼眸令他心痛。
「哥,不管是同情还是施舍,就算是你一时迷惑,我都很感谢你尽力试过爱上我,彻底想过之後,我也认为能和你当一辈子兄妹是我的福气……哥,你放心,我是真的这麽想,不是只有你希望我有好的归属,做妹妹的我,也希望你能找到真命天女,所以哥……」
「闭嘴!」他重重吻上她,阻止她拼命说出令彼此难受的违心之论。
侵略性十足的亲吻,有点霸道、有点粗暴,因为难舍所以难分,环抱在上官翩翩腰际的手臂牢牢紧锁,隐约泄漏无法心甘情愿放手。
他唇舌如火猛烈,她全身虚软险些站不住身子,一度以为连灵魂都会被燃烧殆尽。
火热的亲吻在两入都快喘不过气时稍歇,滚烫的双唇还依依不舍紧贴着可口柔软。
分不清是谁的喘息炽热,上官翩翩在晕眩前逼自己清醒,「是你说不管我们有没有血缘关系,你都不会爱上我的……」
「所以呢?」他也痛恨他的矛盾,无力回答也不想回答,乾脆把问题丢给她。
「既然你只想把我当妹妹,就不该这麽做。」
他也不想只当她是妹妹,但她偏偏就是他妹妹,不知道她是否有嚐到他唇边的苦涩,「我觉得我快发疯了……」
他忽冷忽热的态度才快把她逼疯吧!「够了!我们不该再靠那麽近。」
趁他没留意时,上官翩翩用力推开他,她不懂他为什麽说要放手,又不肯放过她,可她清碘知道她有千百个需要逃跑的理由。